第九章
當龍興再次表示,他有法子幫助王右森克服恐女症的毛病時,王右森嚴辭拒絕了。
龍興無疑是個可怕的惡棍。他的心裏根本沒有是非的觀念。
王右森拒絕繼續受他茶毒。
但龍興雖然下流,卻是個口才很好的渾球。
他告訴王右森:「你要一輩子和小冰兒保持距離嗎?」
王右森的堅持立刻崩潰。
他天殺的不知道多想將龍冰好好擁進懷中,告訴她,讓他們攜手一生吧!
他已經完全沒有辦法過沒有她的生活。
因此,他再度踏入了惡魔的陷阱中。
地點依然是龍興的秘密聖地,王右森還是被綁在椅子上。
王右森努力抗議,他沒有聽過哪個人是這樣治療心病的,除非對方存心整人。
可龍興認為治重病就要下猛葯,那種溫溫吞吞的治療法要搞多久,他才有辦法接受龍冰?
龍興自認,身為龍冰的友人,他得為她爭取最好的待遇。
至於王右森,他這輩子沒對女人動過心,龍冰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事實上,王右森、馬不鑫和沐少磊三個死宣一都只有表面上看起來感情生活風光,私底下根本是乏味到了極點。
馬不鑫是因為懶,他連追求女性、約會、討好她們都覺得麻煩,寧可躲在家裏睡懶覺。
沐少磊……聽說,只是聽說,他老婆在結婚典禮當天跑掉了,從此,他只跟女孩子搭訕,絕對不追求她們。
王右森記得沐少磊說過,如果上帝造人,只給他們一顆心,那就表示人們的心裏只能裝下一個最愛。
而他的心裏已經裝了人啦!如何再生出一顆心裝另一個人?
所以沐少磊不談戀愛,不結婚。
他只有在偶爾非常寂寞的時候,會上PUB找個女人陪伴一下。
馬不鑫和沭少磊畢竟還是正常男人,也曾經坐在一起看A片,但從來沒找過他加入那種色情影片派對。
他們說,帶他看A片,就好像勾引一個天使墮落成惡魔一樣,任何有良心道德的人都干不出這樣的缺德事。
由此可知,龍興根本沒有道德良知這種東西。
可也因為朋友們把五右森保護得太好,當他第一次看A片,還是龍興收藏的那種極度淫穢的片子時,他的精神幾乎崩潰。
偏偏,龍興卻說那叫刺激療法,而今天,他給他準備了同樣一種刺激。
唯一不同的是,龍興今天給他準備的是男人與男人間的情事。
龍興說:「既然你怕女人,那乾脆讓你看同志片看到膩。這樣你一定可以體會到女人的美好。」
王右森想砍人。
龍興的頭是豬腦做的嗎?他怎麼會認為如果他對男人的反感比女人多上幾倍,那麼,他就不得不去屈就女人了?
多天才的理論啊!王右森發誓,總有一天,他會讓龍興後悔生存在這個世界上。
但那不是現在。
此時此刻,王右森看着那個六十吋大屏幕上演出的兩男情事,完全無碼的影片把男人的身體展現得一清二楚。
他們親吻、相擁、上床。
王右森開始尖叫:「龍興,放開我!」
「別叫了,小森森。你知道嗎?上回的失敗害我被扣了一整年的紅利,那可是筆大數目呢!我本來還指望用那些鈔票來迭一張床的,睡起來一定非常過癮。但因為你!你對待小冰兒的惡劣態度,害我的夢想泡湯了。幸好老大給了我一個補救的機會,只要我可以治好你的恐女症,我還是有機會睡上一張由美麗鈔票堆棧起來的床鋪。所以這一次,我無論如何都要成功。你給我好好地接受治療,我想……就四十八小時吧!一旦你痊癒了,我就會放開你。」
要他連看兩天兩夜的男男情色片?王右森的腦子開始充滿各種血腥的念頭。
管龍興是不是龍冰的夥伴,他要追的是龍冰個人,不必對她的朋友太忍讓吧?
他要把龍興揍得連他娘都認不出他來。
噢,錯了。他忘記龍興也是孤兒一隻。
沒關係,龍興好色嘛!而他正巧是個媒人,他可以給他找上幾百個女人,天底下的女人這麼多,總有一個可以克住龍興。
屆時,他會很高興看着龍興跪倒在一個女人腳下,懺悔他過去所做的每一件蠢事。
「龍興,只要你在一分鐘內放開我,我願意既往不究,原諒你這永無止盡的蠢事,否則,總有一天我要你生不如死。」
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一種人天生就不適合恐嚇人,王右森無疑是其中之一。
他的長相太可愛,有着一股渾然天成的純真氣質。
從小,身邊的人就說他活生生是教堂壁畫上的天使走人人間。
當然,他才沒有那麼好。
他讀書的時候也作過弊、撒過謊,撿到零錢也沒送警局,直接投進自動販賣機里,換得了一罐可樂。
他還很愛與人切磋武術,雖然那些跟他交過手的人都說他純粹是愛打架。
王右森是一個百分之百的凡人,不是天吏。
但顯然龍興並不相信。「親愛的小天使,你要用什麼東西找我麻煩呢?你那對藏在身體裏頭、可愛的羽毛翅膀?那倒是個大問題,很不幸地,我的確對羽毛類的東西過敏,它們總是讓我打噴嚏。」他哈哈大笑地走了。
王右森大聲地呻吟、用力地詛咒。
他還得在這座電腦密室里待上四十七小時又三十八分鐘。
那個超大屏幕里放出來的影像實在可怕,而一陣比一陣響亮的叫床聲更是擾得他耳朵快聾了。
他可以睡覺,或者直接昏倒了事。他也真的實際去嘗試過,但龍興總有各式各樣的方法叫醒他,讓他徹底地體會到什麼叫度日如年。
可惡,他絕對不會放過龍興!絕對——
龍興所謂的刺激療法徹底失敗了。
因為經過他的治療后,王右森不只害怕女人,他現在連看到男人都一陣頭昏。
龍楓和龍冰連手將龍興狠揍了一頓。
龍楓更要求龍傲不只要扣光他今年的紅利,連薪水和出差費用全都要扣掉。
龍興哭得就像明天就要世界末日一樣,他拚命喊冤,要求大家再給他一次機會。
但龍傲並沒有跟他們一起叫嚷,他只是掛起一張人畜無害的面孔,笑得像個忠厚老實的書生。
「各位,想不想知道我們那件價值五億美金的新娘禮服,事件後續發展情況?」
一時間,滿屋靜得落針可聞。
王右森慘白着臉,搖搖晃晃地癱進龍傲對面的沙發里。
「總不會紐約、意大利和日本三大勢力合作,準備對付阿冰,將禮服搶回去吧?」
「連龍門的人他們都敢動?」龍興最開心有人轉移話題,所以他喊得最快、也最大聲。
「利之所趨,有什麼不敢的?」龍傲淡笑,言下之意,王右森猜中答案了。
倒是龍冰這個當事者沒有什麼危機意識,依然保持冷靜。
「就憑他們,是動不了我的。」她有信心。
但龍傲卻丟下一個更勁爆的消息。「他們不只準備自己動手,還雇請了黑道上有名的殺手組織——血魂。」
「聽說血魂接的任務從來沒有失敗過。」龍楓皺起眉頭。
「所以我讓龍揚連絡其他有空的弟兄一起過來。」龍傲說。
現在已經不單純是龍冰一人的問題了,而是整個龍門對上紐約、意大利、日本三大黑幫組織。
三大黑幫要求龍冰交出鑽石。
這也很正常,他們費盡心機從南非搶出來的錢就這麼被人順手牽走,他們認為龍冰是個可惡的小偷。
問題是,三大黑幫並非由正當管道得到這些鑽石,想搞黑幫買賣就得有心理準備,誰的實力強,誰就能夠獲得最大利益。
他們自己不小心,現在又有什麼資格擺起道德面孔來要東西?
而且他們一伙人追緝龍冰月余,半點收穫也無,最後好處落在龍門手中,這也只能說他們沒有福氣,又怪得了誰?
還有一點,龍揚上警局去拿那件禮服時,可不是用搶的,他是光明正大地以龍冰的親人身分去領的。
龍揚簽了名,法律也承認龍門對那件禮服擁有處置權,試問,三大黑幫又有什麼權力冒出來分一杯羹?
「他們想都別想把鑽石拿回去。」龍興大罵。要他把吞進去的錢再吐出來,除非他死。
但是王右森卻不這麼想。
他才不管那些鑽石是怎麼來的、值多少錢、有幾幫人要搶?
他唯一關心的是,所有人都把目標對準了龍冰。她現在成了一個活動箭靶,那有多危險?
「龍大哥,難道我們只能坐着等麻煩上門,再消極地抵抗?」王右森問龍傲。
「你有什麼想法?」龍傲道。
「也許我們可以布個圈套,引誘那些想搶鑽石的人過來,一網打盡。」王右森自告奮勇。「我願意做餌。」
「小森森,人家追緝的是小冰兒,你一個大男人去做餌,釣只鳥啊?」龍興就愛損他。
「釣只鳥有什麼困難的?」王右森指着自己那張堪稱上帝傑作的俊臉。「就憑我這張臉,整池的魚都釣得起來。」他才不在乎自己的臉是不是夠男子氣概。
從小,王右森就知道自己長得很好看,這是優點,也是缺點。
一個大男人美得像天使,不曉得有多少女人要哈死他,男人們都恨透他了。
他過了三十二年這樣的人生,已經習慣這張漂亮面孔所帶來的一切好處與壞處,並且選擇快樂地接受它們。
就算被人說他不像男人,或者要他乾脆扮女人去,他也不在意。
他知道自己有幾兩重,他的能力、他的界限在何處,他一清二楚,那也就夠了。
不過龍興很難想像。「這麼吃虧的事你也肯干?」
「我並不覺得吃虧。」事實上,可以保護到龍冰,王右森還覺得自己佔了便宜呢!
「龍大哥,你認為呢?」王右森轉問龍傲。
龍傲只是淡淡地笑,不過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越是笑得雲淡風輕,那心底擬出的主意就越恐怖。
要不然,一個從小被拋棄在黑街里、無父無母的孤兒是如何成為龍門十三英之首的?
龍傲有着全世界最縝密的黑心腸。
要論到做壞事,龍興連龍傲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
而現在只看龍傲決定怎麼處理那三大黑幫,是全滅?還是留下來當玩具,而且是那種玩死不賠命的類型?
「以我個人而言,我贊同你的主意。」龍傲本來的想法就與王右森有三分相合,不過他要乾的事更恐怖。他原先是打算弄個局讓三大幫派去自相殘殺,他再坐收漁翁之利的。「可是右森,這件事的主角畢竟是小冰兒,你不覺得你在做決定之前應該先詢問一下她的想法?」
龍傲一說完,就招呼龍楓和龍興走人了。
王右森膽戰心驚地看着龍冰沒有表情的臉。
她本來就是個性情冷靜、堅毅的人。
他沒看過她大哭大笑的樣子,但現在,他彷彿可以見到她周身燃着赤色的烈焰;他想,她現在一定很生氣。
然而,她的眼神卻又冰又寒。
他看着她,覺得連骨髓都要凍僵了。
「阿冰,我……」
「你認為我沒有本事保護自己?」她的口氣好冷淡,好像是在對一個陌生人說話。
「不是的。」他跳起來靠近她,急着想解釋。但天殺的,一聞到她身上的香氣,他的腦袋又開始發昏了。
他撫住翻攪的胃部,感覺一股股噁心感又快要湧上喉頭。
這全是龍興的錯,他讓他的「恐女症」變成「恐人症」了。
他現在只要稍微與人……不論是男人或女人,接近一點,頭就會發昏。
不論白天、黑夜,吃飯、工作……只要是他還有知覺的時候,那些被強迫觀看的色情影片都會在他的眼前轉來轉去。
現在,他連去婚友社上班,都不敢直視馬不鑫和沐少磊的眼睛了。
看來,他已經病入膏肓。
龍冰稍稍後退一步,拉遠兩人的距離。
在喜歡上他之前,她就知道他有恐女症,但她還是喜歡他,如今自然沒有理由厭惡。
事實上,她一直覺得他這樣的個性很可愛。
她希望他們兩人的關係更進一步,但只是想而已,並不強求。
王右森的恐女症能治好,她會很高興;可就算他一輩子都會怕女人,她也覺得無所謂,只要他還是他,那他吸引她的特質就依然存在,她自然會繼續喜歡他。
現在想想,日前她為了討他歡心,特意學習她不擅長的撒嬌,連自己都完全不認識改變后的自己,又豈能希望王右森喜歡?
所以他不能適應那時的她,而做齣劇烈反應,也就無可厚非了。
原來強求自己去符合另一個人的喜好,是一件如此愚蠢的事。
呵!她想通了。
龍冰在心裏嗤笑一聲,決定繼續做她冷靜、強悍的龍門寒冰。
「我不需要你男扮女裝去替我做餌,要設圈套,我會自己來。」她說。
「阿冰,我承認妳很厲害,也很欣賞妳的能力。」他不想他們之間溫暖的氣氛被冰封住,緊張地靠近她。「但我喜歡妳,我不想妳冒險。」
「我已經做慣這種事了,我相信由我做餌,計劃的危險性將減到最低,效果也會更好。」
「就算妳再習慣那些事,妳還是會受傷啊!」一開始,他在庭院發現受傷昏迷的她就覺得她很可憐。
他唾罵那些欺負弱女子的傢伙。
後來,她住進他家,他漸漸地習慣她的存在、喜歡上她,更是忍不住開始憐惜起這個「受虐婦女」。
當然,最後事實證明龍冰不是個無力的弱女子。
但習慣是一種很恐怖的事,就像他習慣她在身邊、在他家走動、幫他一起照顧流浪貓狗一樣……他越來越無法離開她。
於是,他發現自己對她的這種依戀叫做——愛。
他們的愛情是從最平凡的生活里培養起來的。
同樣地,他也習慣了憐惜她,這與她的能力和身分無關。
他就是想照顧她、呵護她;沒有理由,他只是愛上了這樣的做法。
「上回的事是個意外。我以為那只是場普通的婚禮,所以沒有通知其他人就獨自去冒險,我沒想到那是一場黑市交易。」她冷靜地分析、解釋。「但這回不同,我們有了完善的部署,不會有危險的。」
「既然沒危險,由我出馬做餌,和讓妳親自出手有何差別?」
「差別就在,你是普通的外行人,而我不同,我是龍門寒冰,龍門十三英之一。」
他們兩個人的生長曆程真是有着天與地的差別啊!
如果是一般人,他們或許會羨慕龍冰高高在上的身分。
但王右森早就從龍門其餘兄弟口中,得知這所謂的龍門十三英是如何形成的。
當天底下多數的孩童都還在父母懷裏撒嬌時,龍門十三英已經在黑街里掙扎求生存,他們必須比別人多付出一倍的努力,才能生活得稍微好一點。
而他們若想成為人上人,那吃的苦頭、經歷的痛楚,將比多數人更添上百倍、千倍、甚至萬倍。
龍門十三英可以說是苦難的代名詞。
王右森不希望龍冰再去受苦。「就算是龍門十三英也是人,受了傷仍然會痛,然後,我會心疼。所以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幫幫妳好嗎?」
她低下頭,兩個人就隔着十公分的距離。以前他們曾經可以靠近到相距三公分、甚至更近的,這全是該死的龍興的錯。
龍冰聽着他的話,心頭又開始發軟,暖暖的,好舒服。
他總是能夠讓她心情愉悅。
這一輩子能夠遇到他,無論那是經過多少苦痛才達成的目標,她都覺得很值得。
「右森,我把你的話送還給你。」將心比心,她傷,他疼;他痛,她同樣也不會開心。她用着像黏絲般的眼神凝視着他。「所以,你就別再與我爭辯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處理好嗎?」
這或許是龍冰這輩子所能說出口最甜蜜的愛語了。一瞬間,王右森感動得像有一股岩漿從心底噴發出來。
「阿冰。」完全是無意識的,他沖向她抱住她,然後……一股昏天暗地的感覺捉住了他。
可惡、該死、混帳……嗚嗚嗚,她的脖子好香,短袖下的手臂好軟,開低的領口裏露出的胸部好柔……他多想完全、徹底地擁抱她。
但是他天殺的身體背叛了池。
「右森。」她看着他翻起白眼。明明就患有恐女症……不,現在應該叫恐人症才對。他明明就不能跟人肌膚接觸,為什麼還要抱她呢?
瞧瞧,他又暈了吧?
唉,他與她,恐怕要做一對清白夫妻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