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結果她一邁開腳步──砰!忽然一頭撞到走廊上的大盆栽。
是誰拉住她的腳?痛死了!
“你沒聽到我叫人嗎?”一個虛弱的聲音傳來。
莫海嵐的視線循着聲音往下,只見一個坐在地上的老人,他腳旁還有一根拐杖。
“老先生,你坐在地上幹什麼?”她蹲下身子。
“好端端地,我會坐地上?!”老人翻了個白眼。“我滑倒了!”
“喔。”老先生脾氣很大,不過她沒生氣,從小母親就教她對老人家要有禮貌,她也照顧爺爺、奶奶多年,別的沒有,耐性特好。“請問老先生拉住我做什麼?”
“你看到老人家跌倒不會扶起來嗎?”老先生的音量開始變大了。
“是。”她一把扶起老先生。
“慢一點。”老先生痛得直哼。
“對不起。”莫海嵐立刻放輕了動作。
“哼!”
大概是看她表現良好,老先生沒再發火。
她把老先生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上。“請問你要去哪裏?”
老先生沒回話,似乎痛得五官都皺在一起。
莫海嵐又把對方的身體往自己身上移過來一點,但他的身體還是顫顫巍巍的,似乎連站直都很吃力。
“老先生,我看你跌得很厲害,勉強站着對身體不好,要不要我背你?”
老先生硬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不!”
“那我抱你?”
“作夢!”這回老先生多說了一個字。不是腳不痛,而是讓一個女人背背、抱抱,太傷他男人自尊。
“你怕我抱不動會摔傷你?放心吧,我很有照顧老人的經驗,力氣也很大。”說著,她打橫抱起他。
“放我下來。”老先生整張臉都黑了。沒面子,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你不必客氣,舉手之勞而已。”況且老人家摔倒可大可小,想當年,她爺爺之所以癱瘓就是騎車摔進溝里,又自己爬起來,大家都以為沒事,誰知道那晚過後就再也起不了身,一直癱瘓到現在。“我送你去看醫生,仔細檢查一下比較妥當。”
“我說放我──”
老先生話才到一半,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冒出來。
“父親大人!”
莫海嵐回頭一看,瞪大了眼。“於大哥?!”
“海嵐、父親大人……你們……”於捷走過來,視線在莫海嵐和於華之間游移。
“混帳!”於華一把打掉於捷的手。“還不過來扶我,發什麼呆?!”
莫海嵐瞠目結舌。“於大哥?父親大人?”這是什麼稱呼?而且,這老人是於捷的父親?那個於捷口中超級霸道、控制欲超強的男人……嗯,其實有像。
“是啊,他是我父親,也是海外于姓宗親的大長老,於氏集團負責人,簡稱父親大人。”於捷好像沒聽到於華的話,自顧自地為兩人做介紹。“父親大人,她就是我跟你提過的莫海嵐。”
“伯父你好。”莫海嵐聽於捷介紹那一長串頭銜,聽得有點頭昏。
於華氣得瞪他,一句話不吭。
但於捷毫不在意,開心地跟於華說起莫海嵐的豐功偉業,比如廚藝超贊、個性風趣、為人孝順……一開口就沒完沒了。
莫海嵐敢發誓,於捷是故意在他父親面前稱讚她。為什麼?怕於華不喜歡她?但她有自信能討老人家歡心啊!
事實證明,她去安養院看爺爺、奶奶,不管那裏的人是什麼身份,個性如何,她都可以哄得他們開開心心,大家搶着把兒子、孫子介紹給她,說誰能娶到她,那是祖上積德。
只要她有心,再難纏的老人家她都能搞定。
“喂!”她抬腳輕踢了於捷一下。“手伸出來。”
“幹麼?”他說得正高興,但還是把右手伸出去。
“兩隻手一起。”
“做什麼?”
“接人。”莫海嵐把於華交到於捷手上,然後蹲下身撿起於華的拐杖。“趕快去醫院檢查看看伯父摔傷了哪裏。”
於華低垂的黑眸里閃過一絲光芒。莫海嵐抱起他的時候,他就覺得她不錯,雖然有點迷糊,但很真;現在莫海嵐的行為更讓他欣賞。
“海嵐……”她怎麼不能理解他的苦心呢?他父親脾氣很臭,當於捷聽說父親要到台灣,他就一直在煩惱要怎麼將莫海嵐介紹給父親,而不讓她被父親罵走。
結果上天給了於捷一個好機會,於華和莫海嵐的相識居然是從她抱着受傷的他開始,這樣於華再有氣勢、脾氣再暴躁,讓一個年輕女孩抱在懷裏,也發不了火。
於捷當然要把握良機逼於華接受她,結果她這麼傻,平白放棄一個大好機會。
於華一手拉住兒子的衣袖,一隻手在他的額頭、臉頰一陣亂打。“我讓你這混蛋搞怪!你搞怪──”
“是,我錯了,父親大人,我錯了。”可惜於捷雙手抱着父親,無法擋下那源源不斷的攻擊。
莫海嵐捂着嘴,在一旁笑到肚子痛。
以前聽於捷提起父親的事,還以為他們父子感情不好,相見必如仇人。現在仔細一看,這對父子感情濃厚,只是溝通的方式有些怪,喜歡罵人打架來溝通。
“海嵐,你不要笑了,快把我父親抱走。”於捷求救,他快被打死了。
“清官難斷家務事,所以……抱歉嘍!”人家父子在敘天倫,她幹麼阻止,再說看於捷吃癟也很好玩。
“你家不就是我家,有差嗎?”他快被父親打破腦袋了,為了生命安全着想,他趕緊把於華推到她手裏。
“喂,小心一點。”她抬腳踢他,卻還是把於華抱得緊緊的。
連於華都不得不承認,莫海嵐抱他的姿勢很溫柔,又舒服,不像於捷,好像在扛沙袋。他不知道,莫海嵐是長年在安養院裏經職業看護訓練出來的。
於華沒繼續開口罵人,莫海嵐也不再將他往外推,只說:“去醫院吧!”
“我去開車。”於捷說。
“海嵐。”路靳臣突然衝出來喊她。他脹紅着臉,向來梳理整齊的頭髮都亂了。
於華趕緊把自己的臉藏起來。讓外人看見他被一個女孩子抱着,祖宗十八代的臉都丟光了。
莫海嵐身子一僵,長嘆口氣。“路總有何指教?”
路靳臣跑到她面前。“我已經跟我父母說好了,這輩子我只會娶你一個人。”
“我們只吃過一次飯──不,連飯都沒有吃過,有到論及婚嫁的地步嗎?”
“兩次。”路靳臣比出兩根手指。
“是,兩次都沒吃到。”她撇撇嘴。“可見我們無緣。”
路靳臣本來怒火滿溢的雙瞳冷卻了些,莫海嵐總是能讓他開心。“以後我們有的是機會天天一起吃飯。”
啊!救命!到底要她怎麼說路靳臣才會明白,他們不可能,她喜歡的是於捷。
“路總,我想我有必要再次聲明──於大哥。”她手沒空,所以還是用腳踢人。“他才是我喜歡的人,我真正想每天一起吃飯的人。”
路靳臣這時才注意到於捷也在場,莫海嵐的懷裏還抱着一個縮頭縮腦的老先生。
“於先生最近好嗎?研究進度還順利吧?”
“很好,很順利。”於捷似笑非笑地說。
“你們認識?”莫海嵐訝道。
“當然,於先生也為肇星工作。”路靳臣得意地揚高了眉。“我能認識海嵐,說起來也是於先生牽的線,我應該感謝於先生,讓我認識一個這麼好的女孩子。”
“於大哥。”聽路靳臣這麼說,她轉頭瞪於捷。“你幹了什麼好事?”
“他要我追求你。”路靳臣笑開了。“但他沒想到我們會相愛。”
莫海嵐快抓狂了。她什麼時候跟路靳臣相愛了?他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自大?
還有於捷,他有病啊!找誰刺激她不好,竟然找路靳臣,是想害她丟了工作?還是害她惹得一身腥?
“海嵐,你自己很清楚。”於捷看她神色不善,趕緊退後一大步。“我跟你說過好多次,你愛我,就算選出世界十大優秀男人送到你面前,你也不會動心。你怎麼都不相信,我只好下點猛葯了。”
“有必要下這麼猛的葯嗎?!”氣不過,她又抬腳踢於捷。
“是他自己找上門的,又不是我找他。”
“路總好好的幹麼找你?”
“他要我替肇星工作,否則就撤掉研究室的贊助金。海嵐,研究室雖然不是我的,但我在那裏工作這麼多年了,有感情的,我們的研究好不容易才有進展,一旦失去贊助,一切都完了。”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拿我開玩笑!”她踢踢踢,用力踢。
於捷倒是很有認錯的態度,乖乖地讓她踢。“我沒開玩笑啊!我只想要你替我教訓他。”很委屈的語氣。
“要教訓人,你不會自己來?”雖然她承認他說得有道理,她的性子有時很懦弱,沒有外力刺激,根本不會開竅。
現在這樣於她覺得很好,可以大膽去愛一個人,不必再縮在被子裏煩惱。
她不太在乎於捷下猛葯刺激她,但她很介意那個葯是路靳臣。那個超級自大、從來不給她機會說完話的男人是她最頭痛的。
“夫妻是一體,有什麼關係?而且你也不是真的生氣,就算了啦!”於捷倒是很了解她。
“你還說?!”
“OK,我錯了,對不起。”於捷也算能屈能伸了。
莫海嵐撇過頭,哼了一聲。
路靳臣臉上的笑收了起來。“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海嵐,沒想到你也這麼不理智,愛上一個拿你做賭注的男人?”
“我想路總誤會了。”莫海嵐想想,整件事她也有錯,不能光是怪於捷。“如果他沒有告訴我,會有一個完全符合條件的男人追我,那的確是很惡劣。但他說了,讓我自己去判斷,愛情到底能不能夠有條件?在這種情況,我無法怪他。整件事情里,我唯一不知道的是,那個對象是路總。”
“OK!”路靳臣承認她說的有幾分道理。“那麼,現在我與他公平競爭,海嵐,你選我還是他?我要聲明一點,我完全符合你的條件,而他一樣也沒有,甚至,我隨時可以讓他一無所有。”語氣間添入了一絲猙獰。
莫海嵐愣了一下。路靳臣擺明在威脅。她轉頭看於捷,他毫不在乎地吹口哨。
她覺得很荒謬,像她名聲這麼糟,個性又膽小、古怪的女人,怎麼會有人要搶,還用這麼激烈的手段?說到底還是於捷的錯。這一回她不踢,狠狠踩他一腳。
路靳臣覺得心頭有一把火在燒。他沒有被女人拒絕過,以前不曾,現在也不打算給莫海嵐這樣的機會。
“沒關係,海嵐,你現在下不了決定也無所謂,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心甘情願地走向我。”他主動說。
“抱歉,路總,我想那一天永遠也不會來。”她趕緊說,只怕拖下去,路靳臣會斬斷她所有開口的機會。
“會的,我保證。”路靳臣笑得很冷很冷。
“又想耍陰的?”於捷翻了個白眼。“你沒有其他方法了嗎?”
“如果你有本事,我不在乎你要什麼招數。”路靳臣輕輕撇嘴,認定於捷只是個沉迷於研究的書獃子,論頭腦、論財富,一百個於捷也比不過他。
“好,你說的。”於捷一把拉開於華遮掩臉的手。“父親大人,交給你了。”
於華一張臉由紅轉青又轉黑。“沒出息。”竟然讓他在大庭廣眾下丟臉,氣死他了,他狠狠賞了兒子的腦子一掌,才轉向路靳臣。“我兒子給你添麻煩了,路先生。”
“於總裁,你們……”路靳臣倒抽一口氣,臉色像紅綠燈,變來變去。他被於捷耍了!打從他找上於捷,於捷就設了兩個陷阱讓他跳下去,一個是莫海嵐,一個是於華。可笑他自負精明,卻沒有發現陷阱,還跳得很高興。
“你客氣了。”他也算是能屈能伸的人,牙一咬,在形勢比人差的情況下,他認輸。
於……總裁?莫海嵐想起路靳臣“綁”她來飯店時提起的於氏集團,都姓於,要說是巧合,打死她都不信。
很好很好……他究竟還隱瞞了多少事?她會一一審問清楚的。
但莫海嵐沒有機會審問於捷隱藏的秘密,因為她爺爺、奶奶過世了。
兩位老人家都是心臟衰竭,在睡夢中死亡的。
悲哀的是,他們死後,安養院不是通知莫家的人,而是打給於捷。多年來,真正支付他們的生活費、醫療費、雜七雜八費用的是他,她雖然也有付出,比起他卻是太少了,所以安養院重視他甚於她。
而她,她心裏惦記着爺爺、奶奶,也只是惦記着,她有記憶的時候,他們已經一癱一傻了,沒有享受過天倫之樂,自然很難有親厚的祖孫之情。
甚至,她也不了解自己為什麼惦記着老人家,好像她從小看着媽媽照顧他們,長大后便自然而然地接手照顧了。
爺爺、奶奶的死訊她通知了爸爸、叔叔、姑姑們,但他們沒有一個人到場。
只有於捷陪着她辦喪事,為兩位老人家選了靈骨塔入塔。
他們沒有給她留下什麼值錢的東西,只有一張她媽媽的照片。
安養院的院長說,奶奶一直把那照片當寶,不許別人碰一下。
她常常去看奶奶,但壓根兒不知道這件事。
奶奶為什麼要收藏這張照片?她已經患了老年痴呆症,她甚至不認得自己的丈夫和子女,卻收藏着媳婦的照片。是因為她一直記着世上對她最好的是照片中的人嗎?莫海嵐寧願這樣相信。
於捷和她一起給爺爺、奶奶上香,她看着塔位上的照片,心口有一種悶塞的感覺。
上完香,於捷大手攬過她的肩。“別太傷心,每個人都有這一天,何況他們走得很安詳。”
“我知道,所以我沒有哭。”但是她也為自己沒掉一滴淚而內疚。那是她的爺爺、奶奶,她卻哭不出來。
他摟着她,走出靈骨塔。“眼淚不代表什麼,有心最重要。”
“他們在世的時候,我是定時去探望,卻像例行公事一樣,這也叫有心嗎?”
“那你希望怎麼樣?”
“我……別人家的祖孫都是如何相處的?”
“別人家的情況能適用於你家嗎?”他牽起她的手,笑眼看着她。“要說家人相處的話,我和我父親的相處模式更詭異吧?但你覺得我們父子感情不好嗎?”
在他溫暖的眸光下,她心頭的沉重漸漸化了,像寒冰遇上春陽,融為一灘春水,然後溢上眼眶。
他揉揉她的頭,把她擁進懷裏,感覺她的淚一點一點沾濕了衣服。
哭出來就好,再忍下去,她要內傷了。
她張開雙臂抱住他的腰,哭了好久好久,久到陽光把他的臉曬紅了,曬得他眼冒金星,他還要想辦法張開手掌、輕輕挪動身體替她遮太陽。
頭好暈……他們找個咖啡廳再繼續好不好?
但她哭得這樣專心,他又捨不得驚擾她。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她才緩緩止住淚。“於大哥──啊!”發現他的身體在晃,她趕緊扶他到陰涼的地方坐好。“你怎麼樣了?”
他閉着眼睛,喘了一下。“沒事。”
“你的臉好紅。”
“你靠我這麼近,我會緊張嘛!”這只是部分原因。
“你耍嘴皮子都不看場合的嗎?”她嗔他一眼。
“當然。”哄女朋友開心是要看情況,看場合有什麼用?
她翻了個白眼,坐到他身邊,兩手抱着膝蓋。
“在想你家人為什麼沒出席葬禮?”
她沒說話,只是把小臉埋進雙膝之間。
“不能怪他們,是我阻止他們接近你的。”他爆出驚人之語。
她地抬起頭,瞪大眼看他。
他搔搔頭。“這幾年,不管你父親、叔叔還是姑姑,日子都不太好過,幾個人爭家產爭得都上新聞了。我記得你說過,他們都有不錯的工作,結果卻這樣,所以稍微打聽了一下,才發現他們都很懂得享受生活,卻不擅長開發財源,在他們光鮮的外表下,每個人都欠了大筆卡債。這就是他們費盡心思爭財產的原因。最近幾年,他們輪流找上門,有的要借錢、有的想請你作保,我想長此以往不是辦法,就給了每個人一筆錢,和他們簽約,不准他們再接近你。”
“我都不知道……”
“我怎麼能讓他們找上你?”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放任那群吸血鬼靠近她,她會被榨乾的,所以他預做防範。
“但他們怎麼會聽你的話?”
“我有執行契約的能力。”
“我忘了,你是於氏集團的公子。”
“海嵐,公司再大也是我父親的,我又接不了──好吧,我承認我常常利用它的方便,但它那麼好用,不用白不用。”
“你從來沒有告訴我。”
“我又不想回美國接掌公司,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而且他剛回到台灣時,是與父親鬧翻,他還以為父親不會原諒他,想不到……應該說是血緣天性吧,父親還是接受了不從商、不從政的他,他也很訝異。
“以後不許再有事情瞞着我,知不知道?”她拉着他的手,想到他守護了她這麼多年的平靜生活,想到他費盡心思化解她的心病,她倒進他懷裏。多麼慶幸遇見他。
陽光透過樹蔭灑在她臉上,照着她的俏麗,他看到她堅強外表下流露的脆弱。其實他做得還是不夠好,這麼久了,她心中的陰影只是褪色,不曾消失,也許它們會存在一輩子,可是無所謂,他愛她,過去、現在、未來,好的、壞的,他全部都會愛。
他低下頭,吻着她的耳垂,輕聲說:“那我幾歲夢遺要不要說?”
她眼底的水霧瞬間退得一乾二淨。“欠打啊!”
“那我告訴你我性幻想的對象?一她精神百倍的樣子迷人極了,他忍不住輕輕舔吻了一下她的臉。
“討厭。”她兩指掐住他腰間的肉,狠狠擰了一下。
“喔!”他大叫,弄翻她的皮包,她母親的照片掉下來。
莫海嵐愣了一下,身子僵住。
於捷一手拿起照片,一手指着天。“伯母,我發誓,今生今世,我都會對海嵐好,愛她、保護她一輩子,請你把她嫁給我吧!”
“傻瓜。”她用力親了他一下。“我早知道你會對我好,很早很早以前我就知道,只是我太膽小,對不起於大哥,讓你等了這麼久。”
他看着她,親一下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這算什麼等待?你又沒跑掉,我們一直在一起啊!”
“嗯……”
是啊,他們會在一起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