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劉芸這次期末考試考得相當的糟糕，當然這是新學期開學才知道的，考完之後大家收拾着準備回老家，老大的家在東北，最遠，卻是走得最早的一個，考完當晚，我們就把她送上了北上的火車。我和沈銀住得最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起來的時候肖婷和周麗麗已經回家了，剩下劉芸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照理她應該也是早上走的。可她現在沒一點想要走的意思，我搖搖她的床問她是不是會和李強一起走，她從被子裏縮出頭來說：“是啊，是啊，我們一會兒手拉手一起回家”，說完又縮了回去。

雖然我不太相信她的話，但是一路上我都在想，李強牽着個女生會是什麼樣子，肯定很滑稽吧，他那副悶騷樣。

整個寒假我都窩在家裏沒怎麼出門，跟學校里的活躍那是判若兩人，春節的時候走了幾家親戚，一向好動的我偏偏不喜歡應酬，沈銀打了幾個電話來讓我去她家玩我都給拒絕了，她家那別墅我呆不慣，宿舍里姐妹去過一次，房子很大，一群老爺子老媽子跟着我們後面小姐長小姐短的叫，渾身都不自在。

打過幾次電話給肖婷，每次都感覺她神神秘秘的，接我的電話也總是聲在神不在趕時間，生怕錯過了什麼東西，後來我把電視裏每個頻道都翻遍了，沒有發現肖婷喜歡的那一類型電視，不知道她在急什麼。

這個迷團在開學后兩天就解開了，正式報完道之後，肖婷就拉着我去籃球場看他們籃球隊新學期第一次訓練，想想可能看到陳宇飛我就答應了，而且可以順道看看李強最近是不是還老實，有一兩個月沒有盯着他了，應該沒有上房揭瓦吧。

經過小賣部的時候，肖婷像往常一樣微笑着買了一瓶運動飲料，我這才注意到李強每次都沒有接過她的飲料，但最後她都是空手而歸了，飲料不易而飛，起初幾次我都以為她扔垃圾桶了，可日子長了就奇怪了，照說肖婷應該沒有這麼好毅力才對。正想着肖婷蹭了蹭我問：“怎麼？你不買嗎？或者，你是怕買一瓶少了，不知道該給陳宇飛還是李強吧。”我白了她一眼，氣呼呼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塊錢來買了一瓶礦泉水，然後昂着頭對她說：“我買礦泉水給自己喝，你管得着嗎？”

走了幾步我就開始後悔了，如果是賭氣我可以不買啊，為什麼要買瓶礦泉水呢，陳宇飛他又不喜歡喝這個。趕到體育館的時候，正遇上他們打完一場練習賽正在休息，我們兩個的出現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讓我突然不敢上前。

肖婷將我拖了進去，李強看到我沖我揮手笑了笑，我扁扁嘴不想理他，期末發生的矛盾還沒和好呢，你笑什麼笑，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想了想我抬起腳向陳宇飛的方向走過去，沒想到李強突然閃到我跟前奪過我手裏的礦泉水，一邊擰開蓋一邊說：“總算記得給我買純凈水了，這樣才最解渴。”

見他馬上要喝了，我急急的喊道：“不要喝，那是我喝過的！”我的喊聲沒能阻止住他，倒是吸引了周圍隊員們曖昧的眼光，還有陳宇飛極不自然的神情。誤會，這絕對是誤會，我走到陳宇飛面前閃爍着說：“其實，其實我有給你買運動飲料的，肖婷，快點把飲料拿過來啊。”我一邊說還一邊向一旁的肖婷使眼色，這一次你一定要幫我啊。

只見肖婷一臉歉意的表情向我扁扁嘴，把手上的飲料放在身後藏了起來，肖婷你怎麼可以這樣！正當我腦袋被震得嗡嗡作響的時候，籃球隊隊長柳述走到肖婷身後接過那瓶笑着說：“你弄錯了，肖婷是專門買給我的。”

柳述！看到肖婷漲紅了的臉我才明白過來，原來是柳述，肖婷這一陣子神神叨叨的，老是玩神秘，都是因為柳述，難怪他絲毫不介意劉芸的表白，難怪每次買的運動飲料都不翼而飛，難怪他會說喜歡不能浮於表面，是從心而發的。

他們是什麼時候勾搭上的？我一時忘了自己正處於尷尬的階段，只記得去審問肖婷了，這小妮子，去年還警告我不許有事瞞她，一回頭自己卻瞞了我這麼大件事情。

無疑的，肖婷與柳隊長是在體育館認識的，趁大家把注意力放在李強與陳宇飛每次的鬥爭上的時候，他們兩個“暗渡陳倉”“芳心互許”，着實的談了一場貌似平靜的地下戀，肖婷說這一些的時候滿臉通紅，嬌滴滴的樣子甚是可愛，正應了那句：熱戀中的女生最美麗。而我在為她高興的同時，也在心裏暗暗神傷，肖婷她這是無心插柳柳成陰，而我卻是有心摘花花不開，作戰計劃實施了那麼久，還在這原地踏步。

在敲榨了肖婷一頓飯之後，感覺一切都變了，不知道是新的一年有了新氣象，還是因為上次體育館礦泉水事件的刺激有了效果，陳宇飛突然就開竅了，知道我有在辦公室吃早餐的習慣，他每天都會買一些小吃放在那等我，還會毫不吝嗇的當眾表揚我頗富才氣，是學校新一代的才女，這一段日子，我過得快樂似神仙，也許他也是喜歡我的吧。只是每次聶林艷在場的時候，我都會神經高度緊張，能收斂時絕對會收斂。

李強偶爾還會來辦公室，只是臉色一直都不好，一副全世界人都欠了他的樣子，我仍然不理他，一邊說不在乎別人怎麼看，還一邊拚命做讓別人誤會的事情，這讓我很生氣，故意在他面前轉悠卻不正眼瞧他，還擺出一副心花怒放的表情，因為我發現我笑得越開心他的臉就越黑，過癮！

有一次，李強終於忍不住問我：“田園，你到底在生什麼氣？”

我故作無辜的表情說：“我有生氣嗎？沒有啊。”說完把頭一偏繼續無視他。

“你臉上明明寫了我在生氣四個字。”

我白了他一眼說：“是啊，我是生氣，你不是什麼都不在乎嗎？幹嘛在乎我生不生氣。”說完我扭着屁股走開了。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彆扭些什麼，反正看到他就來氣。

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劉芸約了我晚上請我吃飯，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她居然主動約了我，我們的冷戰應該要結束了吧。

晚上我早早的到了校門口的小排檔裏面，劉芸還沒有到，我低着頭無聊的撥弄着擴機，劉芸進來的時候並沒有給我打招呼，坐在我對面的時候臉依然是黑黑的，看她這樣，我頭低得更低了，慌張的這裏摸摸那裏摸摸，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打破沉默，奇怪了，我也沒有哪裏做錯了，怎麼會有這種做賊心虛的想法。

劉芸也不理我，自顧自的點着菜，直到我喝下第N杯水之後，才聽到她跟我說話，她說：“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會約你嗎？”

我抬起頭來望着她，搖了搖頭。

“是李強讓我這麼做的，他說讓我幫他問問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劉芸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相當的平靜，平靜得讓人心慌。

“劉芸……”

“他還讓我不要那麼倔，讓我原諒你，他說你是個沒有心機的人，如果我不理你，你會很內疚內疚。”

沒錯，李強是了解我的，我很內疚，不管我有沒有做錯。可是劉芸，你聽到李強這番話的時候該有多傷心，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嗎？聽着自己喜歡的男生說這些。

“李強他太狠心了”，我說。

劉芸笑了，在我看來，那種笑很苦，她說：“不，他不狠心，是我太貪心，園園，我不怪你，所以你也不要生他的氣了，那樣大家都很辛苦。”

“劉芸，你真的不生氣嗎？你忘得了他嗎？”

“忘？如果這麼容易就忘記的話，怎麼能叫真正的喜歡。我在心裏默默的喜歡了他這麼多年，早就做好了被拒絕的心裏準備，怎麼會生氣？這段時間只不過是在收拾自己的心情而已，園園，我沒有生你的氣，只是在嫉妒你。園園，不要讓李強再傷心了好不好，他已經很可憐了。”

可憐？聽了劉芸把這兩個字放在李強身上，讓我着實有些吃驚，那麼強勢的李強，何來可憐？可我同時也願意相信劉芸，對於自己喜歡的人，又怎麼會信口開河。

劉芸看了我一眼，開始講起了李強的故事。他很小就失去了媽媽，劉芸不知道他媽媽去了哪裏，只聽大人們說好像是跟別的男人跑了，他從小就生活在沒有還要被別人嘲笑的環境中，為此還常常跟人打架，被大家認為是一個沒有教養的壞孩子，其實他只不過為了證明自己跟別人一樣而已，沒有區別。也因此他從小就沒有什麼朋友，除了一個死黨。那時候劉芸很想和他做朋友，可是她不敢靠近，直到自己考上跟他同一所大學他們才熟絡了起來，李強將她當妹妹一樣的照顧他，劉芸這才真正了解到他的內心，原來在他心裏是那麼的在意他的媽媽，雖然他一再的強調自己沒有媽媽，可是那一份陰影伴隨着他成長，對他的影響甚深，以致於他非常痛恨女人，不會去相信和靠近任何一個女生，劉芸算是個特例了。

聽完這些我不自禁的呆了兩分鐘，我一直以為李強是那種有錢人家慣着的少爺，原來他也是像萬千個單親家庭長大的問題少年中的一員，雖然他一再的證明自己是一樣的，卻因此慢慢的被自己逼進了一個死胡同里而不自知，他一面的提醒自己不要在意，一面在心裏將這份恨生根發芽。要說他可憐，我覺得不如說可悲，他的這份可悲讓我心痛，李強不應該是這樣的。

“園園，”劉芸把我從思緒中拉回來，我看着她，她又笑了，我突然發現劉芸很美，發自內心的那種美，她接着又說：“園園，你不一樣，請你給他多一點關心，讓他快樂一點好不好？”

我不一樣，我為什麼不一樣？這讓我想起去派出所接李強的時候，他也說過這句：你不一樣。我哪裏不一樣？我只不過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小壞蛋而已，我甚至故意去氣他。

劉芸笑着拍了拍我腦袋說：“說你沒心沒肺你還真的沒心沒肺了，那不過是氣話，你是宣傳部長，鬼主意不知道有多少，能沒心沒肺嗎？”

我摸摸自己的後腦勺也笑了，就這樣，兩個年輕人的心又走到了一起，姐妹嘛，哪能有隔夜仇呢。

只是從那以後，我對李強的態度改變了，不僅沒有不再理他，反而還有些過度的熱情。當然我自己並不認為這是過度的，那是從李強的表情看出來的，當我親近他用憐惜他的眼神看着他的時候，我在他的眼裏看到了不安，不解，還有恐懼，那是一種受寵若驚的表情。我並不在意，照樣釋放我的熱情，直到他真正露出笑容為止。

我的反常讓知情人疑惑了，這個知情人是說知道我喜歡陳宇飛的劉韻峰，他說：“田部長，你不會移情別戀了吧？”我白他一眼不理他，他不懂！當然，當陳宇飛親口問我的時候我不可能再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