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真的了解過她嗎?
你一直是以什麼樣的眼光在看她?
一味地想將她好好地收藏起來,妥妥善善地保護着,錯了嗎?
你到底是用什麼心態在與她交往?
最近柳晏飛每天都在思考着這些問題,他和朱朱認識十年了,真正在一起的時間是最近九個多月,他確信自己喜歡她,不管遇到什麼事,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費盡心思為她安排一切,只求她能平安幸福,但最後的結果呢?
她恨死他了,不惜一切地要報復他,他究竟哪裏做錯了?
“想不通嗎?”柳老爺子也察覺到這幾天家裏不尋常的風暴,他其實很少管兒子這些私事,但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那個潑辣小女人--朱巧巧的影響。小妮子像道和煦的陽光,穿透陰霾的詛咒,為這個無情、冷漠的家帶來了溫暖,很多人都改變了,晏飛、追雲、逐風,連他自己在挨了一槍,休養大半個月後,也不自覺磨圓了銳利的性子。
晏飛對着手中的威士忌酒杯發獃,他向來聰明,自認世間沒什麼事可以脫離他的掌握,事業、偷竊、詛咒、麻煩……所有的一切都一樣。只有她,朱巧巧是唯一的例外,從十年前她攪入他的人生開始,事情便逐漸脫軌了。
她燦爛耀眼、特異獨行的叫人避不開目光,他不由自主地受到她的吸引,進而愛上了她,他的心再也容不得失去她的恐懼,但…
…可惡!她該死的為什麼要如此特別?
“其實很簡單,只要把她看成一個獨立的人,而不是附屬品、東西,就沒問題了。”柳老爺子悠悠地說道。
晏飛疑惑地抬頭。“她本來就是人,我怎會當她是東西?”
“是人就有感覺、有思想,她知道自已要什麼、想什麼?會堅持到底,旁人可以不予置評,但沒資格干涉、安排別人的一生。”
這就是問題的癥結嗎?晏飛一雙手冷汗潸潸,他從來就沒問過她心裏真正的想法,只是不停地用自以為最好的規範來約束她,但這些東西對她而言是否真的適合?不!他不知道,他甚至從來沒關心過……
“啊--”一聲凄厲的尖叫如流星墜地,瞬息炸翻了寧靜的午夜。
“是朱朱。”晏飛焦急地跳起來,迫不及待地衝上樓。“朱朱……”
二樓的客房門戶洞開,落地窗台上朱朱正與一名黑衣男子拉扯不休。
“放開我,你想做什麼?”朱朱不停地掙扎着,像只潑辣的小野貓。“大渾蛋,叫你放開我聽到沒有?”
“朱朱。”晏飛臉色鐵青奔上陽台,及時擋住不懷好意的綁架犯。“你是誰?竟敢在柳家放肆。”
男人默然不語,扛起朱朱就想往外跳。
“啊--”二樓耶!這白痴居然什麼防禦措施都沒有便要跳樓,有沒有搞錯?她氣極,張嘴用力咬上男人的肩頭。
“唔!”黑衣男子吃疼,手臂一松。
朱朱乘機掙脫出他的鉗制二腳踢向他的胯下,再一記直拳打黑他的眼眶。
“啊!”黑衣男子痛苦地捂着下身蹲下去,疼得站不起來了。
朱朱氣不過他膽敢闖進她的睡房綁架她,舉起拳頭,又給了他幾拳,正好藉以發泄這幾天因柳晏飛而積下的怨氣。
“朱朱別打了,快過來。”晏飛忙阻止她,陽台畢竟窄小,要是在這裏大打出手,可不敢保證會不會傷到自己人。
他正擔心着,說時遲、那時快,一直蹲在地上的黑衣男子突然一躍而起撞向朱朱。
“啊--”她的身子應聲墜下陽台。
“朱朱!”晏飛救援不及,氣得一拳打昏黑衣人,緊跟着她的身後跳下樓。
“快來人啊!”眼看府邸被人闖進來,主人都發生意外了,守衛還不見人影,隨後上樓的柳老爺子暴怒如雷。
“爸爸。”怒吼方落,追雲和逐風分別衝上樓。“發生什麼事了?”
“朱朱被劫走了,晏飛剛追上去,你們也快跟上去幫忙。”
“大哥……”才說著,轟隆隆的直升機引擎聲突然響起,轉眼睛,沉寂在半山腰的“神偷門”總部倏然覺醒了。
燈火通明中,前院的草坪上,一架直升機緩緩降落。
柳老爺子、追雲、逐風忙跑下樓。
花園裏,晏飛、童學文和一排武裝警衛正面色沉重地凝視着這位不請自來的“貴客”和被押在最後面的朱朱。
直升機停妥后,一名年約五旬,風韻猶存的美麗女子緩緩走了下來。
“是‘蘇格里’前皇后麗亞。”追雲低聲驚呼。
晏飛眉頭輕微一場,可惡!莫納王子都特地打電話警告他了,麗亞叛國失敗,又逃獄潛入台灣一定是來找他報殺子之仇的,他本該多加防護,結果他卻意志消沉的什麼事都沒做,還連累了她,實在該死。
“我們終於見面了,‘紳士怪盜’。”麗亞陰狠地笑着,她身後還跟着十多名黑衣狙擊手,而朱朱已經被押到她的右手旁。
晏飛冷冷地望了她一眼,由她猙獰的表情,看到一顆被恨火蒙蔽、喪失理智的心。
“你想幹什麼?”他開門見山直言無諱。
“我想幹什麼?你問我想幹什麼……”麗亞茫然重複着他的話,突然迷惘的眼神一變,暴射出把把凄厲的寒刃。“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我的莫里尼跟你有什麼仇?你居然狠心害死他。”
“王后。”一名像是狙擊手中的隊長走出來,附在麗亞耳旁低聲勸道:“我們這次不是來算帳的,想要重新開始,奪得政權,‘神偷門’里的無盡財寶才是我們的首要目標。”
“原來你想要錢。”晏飛無情冷笑着。“那麼你想要多少呢?”
“你‘神偷門’藏寶窟里的所有寶藏。”麗亞惡毒地回道。只要錢……不,她不只要錢,還要柳氏一家子的命,否則如何消她心底的喪子之慟?
“你確定?‘神偷門’里的東西可都是來歷不明喔!”晏飛目光如冰。好個人為財死,真是一群蠢蛋,藏寶窟里的所有寶藏全是歷代神偷掌門人從各王公貴族、富豪商家裏偷出來的,俱是見不得光的東西,他們想要這些寶物兌現換武器,以助叛亂。行,沒問題,只要他們不怕被來自全世界的各苦主砍成十八段,他也不會小氣,還樂得有人替柳家背黑鍋呢!
“如果你不交出藏寶窟的鑰匙,我就殺了她。”麗亞右手一揮,立刻有一名狙擊手拿槍抵着朱朱的頭。“怎麼樣?你是要錢、還是要她的小命?”
“這還用問。”晏飛一把扯下頸上的玉鎖扣,丟給麗亞,順便把藏寶窟的位置告訴她。“拿去吧。藏寶窟就在你身後那座涼亭底下。”
“晏飛。”看他毫不考慮就交出所有財產救她,朱朱激動的淚流滿面。
接住玉鎖扣,麗亞瞬間有些呆了,就這麼簡單,他便將藏寶窟里所有寶物送給她了,怎麼可能?這世上沒有人不愛錢的,除非……“你不會在裏面佈下了殺人機關吧?”
“機關是有,但只要用玉鎖扣開門,就什麼事也不會發生。”晏飛表面上裝得若無其事,卻在眼光接觸到朱朱粉頰上的珍珠淚時,心痛如絞。
“要證明你說的是真是假?其實很簡單。”麗亞陰森一笑。“就有勞大怪盜在前帶路領我們進寶窟了,當然……”她不懷好意地瞄了朱朱一眼。“小姐也跟我們一起去。”
這狡猾的老巫婆。朱朱心下驚悚不已,她分明想一舉吭死她和晏飛,叫他們帶路,萬一老巫婆在財寶到手后,使計陷害他們,身處寶窟,他們豈非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唯有乖乖地等死。她只能在心裏暗禱,希望他學聰明些,別笨到上當才好。
“請吧!”晏飛比個手勢,率先前行。只要事關朱朱,別說一座寶窟了,就算連柳家的“薩多摩連鎖飯店”一起賠上去,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可惜利慾薰心的麗亞不懂。
不要。朱朱猛向晏飛打眼色,這呆瓜真的想往陷阱里跳不成?
“巴比,你跟我一起,其他人留下來警戒。”麗亞欽點狙擊隊中的隊長陪同進寶窟探險。
“遵命,皇后陛下。”黑衣男子頷首接過伙件的工作,押解朱朱。
“晏飛……”朱朱急得直搖頭。
“賤人。”麗亞反身給朱朱一巴掌,膽敢破壞她行動的人,全部該死。
晏飛突然抽出懷裏的槍,遙指向麗亞,他咬牙切齒,心中像有十把火在燒。
“你敢再打她,我就下令開火,大家一起同歸於盡。”
“皇后,小不忍則亂大謀。”巴比好心規勸麗亞。
“哼!”暴怒使得麗亞美麗的臉龐因扭曲變形,而猙獰可怕。
“走--”
晏飛心中暗凜,這女人已經瘋了,不能太低估她,得小心點兒。
他右手悄悄伸往背後,劃了個半弧、再虛點三下。這是“神偷門”下令動員的暗號手勢,他決定干一票大的。
接獲命令的追雲、逐風紛紛微頷首,按下腕錶上的機關啟動,一分鐘后,柳家宅邸將成為一座銅牆鐵壁的禁錮網,一隻蚊子也飛不出去,只等着晏飛下到藏寶窟,十分鐘內,“神偷門”的子弟們必可扭轉乾坤,控制全局。
晏飛領着麗亞、巴比和朱朱步行到涼亭前,精雕成飛檐形狀的亭子,四支基柱上各有一隻振翅飛翔的大鵬停駐。晏飛走到靠南邊的柱子旁,轉身對麗亞道:“把玉鎖扣放進鳥嘴裏。”
麗亞照做了,不一會兒,亭台轉動,原本在地面上的石桌、石椅陷了下去,出現一條黑黝黝的秘道。
“可以走了。”晏飛取回鳥嘴裏的玉鎖扣,領先走下階梯。
“等一下,玉鎖扣給我。”麗亞向晏飛要回寶窟鑰匙后,復對巴比道:“你押着那個女人跟在他身後,小心他會搞鬼。”
“遵命。”巴比推着朱朱往下走。
晏飛走到一半,忽然轉身對走在最後面的麗亞道:“秘道的門不關起來,寶窟的門就不會開,麻煩你把門關上。”
“我?”麗亞抬頭看了秘道門一眼,試着伸手推它,不知道是不是她養尊處優太久,石門竟分毫未動。
“你真沒力。”晏飛輕蔑地撇撇嘴角,回頭經過巴比,伸手推向石門。大家都以為他是要去關門,不料他卻一拳擊向巴比的面門,趁着他悶聲唉痛時,奪回朱朱,扛起她丟出秘道。
“晏飛--”朱朱厲吼,身不由己的飛上涼亭,都還沒站穩,等在一旁的柳老爺子已緊急拉着她快跑。“不要,晏飛還在裏面,他…
……”她拚命掙扎,豈可獨自逃生,置他於危險之中。
“放心吧!他沒事的。”柳老爺子詭異一笑。
像是在印證他的話一般,秘道入口倏地衝起一股衝天烈焰,隨着艷紅火光照亮半邊天,來自大地深處的怒吼將整座涼亭震上了半空中,再狠狠地墜下,摔成一堆碎石。
“晏飛--”硝煙散盡、火光熄滅,大地重又恢復了平靜,沒有引燃災禍,“安寧”像鬼魅來得太過迅速,令人懷疑它的真實性。朱朱不敢置信地望着這詭異的畫面,若非一地的狼藉,她會以為剛才那場大爆炸是她在作夢。
靜默的時間逝去如流星,朱朱怔忡地呆立着,她腳邊散了一些碎裂的寶石,赤紅、靛藍、翠綠,更有一大塊熔成不規則形狀的黃金,也許它曾是一頂價值連城的王冠呢?誰知道?再珍貴的寶物也禁不起強力炸藥一炸啊!那麼……晏飛呢?他是肉體之身,不管他有多麼勇敢、了不起,究竟……
“晏飛。”凄厲的尖叫直衝雲霄,隨着滾燙的熱淚像極天上的銀河翻湧奔騰而下。
“嗨!我聽到有人在叫我。”一個輕揚的聲音比天上的銀盤更耀眼地灑下滿地榮冠。破碎石掩埋的秘道入口狼狽地爬出一條黑影,衣衫盡裂、滿臉黑灰掩不住那雙閃亮若子夜銀星的眼睛,可不正是咱們的大怪盜--柳晏飛。他敢用炸藥自是有了萬全的準備,沒人會無緣無故找死的。
“呵呵……呵呵呵……”她再也忍不住撲進他懷裏又哭又笑。
“你這個大白痴,擔心死我了,你渾帳………”不停捶打他的胸膛,該怎麼發泄這漲滿胸懷仍不斷溢出芳心的驚喜情緒?
“呀喝!”方才反敗為勝,控制住全局的“神偷門”子弟們為他們掌門的神機妙算、死裏逃生,發出興奮的歡呼聲。
就連一向寡情、什麼都不在乎的柳家人,老爺子、追雲、逐風也禁不住地笑得合不攏嘴,六隻相似的銳利眼眸里有着燦爛的水光。
“你這個瘋子。”麗亞瘋狂的咆哮聲自秘道入口處沸沸騰騰地張揚遍野。剛剛大爆炸發生的時候若非巴比奮不顧身的掩護,她早死了,然而她卻失去了一名最忠心的護衛,還有……充血通紅的發狂眼眸不敢置信地注凝在滿地的碎寶石、首飾……上。“你居然炸了一座價值連城的藏寶窟--”她的寶物、她的財富、她的權勢、她的美夢…
…一切的一切,全都毀了,而親手埋葬“它們”的就是那個男人。
她瘋也似地急沖了過去,她要殺了他,宰了那毀掉一切的渾蛋、剝了柳晏飛的皮………
比麗亞和晏飛動作更快的是另一條纖細的身影,朱朱含恨帶怒的暴拳像流星劃過天際,一拳打扁了她的鼻子。“你才是瘋子、白痴,金錢只是一種手段、過程,把‘它’當生命的人才該死。”她旋身飛起一腿,踢得麗亞倒翻幾個筋斗,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好厲害。”晏飛愣愣地望着這顆發飆中的小炮彈,想不到她身手這麼好、這麼潑辣。
“FUCK!”朱朱對他比出一根中指,瀟洒地轉身離開這片是非之地。經過這一夜,她的怒火不僅未消,反而燒得更熾烈了,那該死的柳渾球在危急時從來不會想着與她商量、攜手並肩,只會把她丟在一旁,讓她眼睜睜地看着他去拚命,然後焦慮而死。
好,好樣的,那隻大沙豬,無所謂,反正她已經玩膩了捉迷藏的遊戲,她不要再當鬼了。從現在起,她會變成一隻風箏,高高地飛在天上,大男人若真的愛她的話,就來追吧!到時候,她會準備另一場遊戲伺候他。否則……玩完啦!她會徹底死心,今生今世再也不見他一面。
“我調查過。”一直被保護在最後方的童學文,直到大局底定后,才緩緩走出來,站在晏飛身旁。“小妹最好的朋友儲未央,聽說是一間武館的繼承人。”
哦喔!這麼說來,小天使的真實面貌應該是一隻小野貓嘍!
場中的每一個人都以着同情的眼光望向晏飛--一個可憐的男人,註定被他的女人吃得死死。
★★★
儘管才炸掉一座價值連城的藏寶窟,但柳家的財力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反正那些錢本來就不能花,與其放着發霉,不如來場驚天動地的煙火大會,叫大伙兒開心一下,不是更過癮。
三天後,柳老爺子的六十大壽依然在豪華客輪“維多利亞號”上,盛大隆重地舉行,受邀的貴賓包括各政經界人士、王公貴族、富豪商賈,三、四百名紳士淑女將船隻點綴得光鮮耀眼、燦爛奪目。
差不多所有的賀壽人士全到了,只有一個人,那位原本該是酒會主辦者的壽星長公子--柳晏飛,他居然遲到了。
晏飛還躲在宅邸里,站在朱朱卧房的陽台上,抬頭遙望空中繁星點點。從這裏還可以看見遠處海面上的漁火閃爍,在那無數的亮光中,有多少是從“維多利亞號”上發出來的?
他今生唯一的摯愛就站在那上面,今夜她要在酒宴上發表和逐風的婚訊,過了這一刻,他就要永遠失去她了……
“你還要在這裏等待多久?”童學文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光是守株待兔是沒用的。”
“你不是也愛她?”沒多少男人可以用半生的時光去等候一個女孩長大,除非愛得太深,晏飛明白。
“所以才要給她最好的。”童學文站到他身旁,陪他一起看星星。
“我?”晏飛苦笑。“我只會給她帶來危險。”
“還有快樂。”學文笑答。
“快樂?”晏飛不懂。“顛沛流離的生活也會有快樂?”
“如果你手中的本來就是一隻大鵬,你卻要像金絲雀一樣將它關進鳥籠里,不論那籠子多漂亮,供應的餐食多富足,鵬都不會快樂的。總有一天,找着機會,它還是會展翅高飛,因為它本來就是翱翔天空的王。”
“可是有很多獵人。”
“但折翼的鵬不會獨活。”學文笑着一拍這鑽進牛角尖的痴情男子。“這世上沒有什麼是十全十美的,就像是一把兩面刃一樣,端看你如何運用。柳晏飛,你是聰明人,難道還不明白?”
晏飛征愣片刻,悠悠地開口。“你認為我可以給她幸福嗎?”
“不然你以為我因何而來?”
“謝謝。”晏飛跳起來伸個懶腰,蜷伏的猛獸終於覺醒了。
“加油。”學文回他一個鼓勵性的微笑。
“我一定會成功的,大舅子。”他精力充沛地翻身跳下陽台。這筆糾纏了十年的相思債終於到了開花結果的時候了。
“我真是世界上最笨的男人了。”學文苦笑地目送晏飛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雙手奉上自己心愛的女人,換來一句“大舅子”,虧他做得出來。“大白痴!”他仰頭大聲罵自己,忍不住倚在陽台欄杆上傻傻地笑了起來。
★★★
朱朱站在甲板上遠眺靜謐的海洋,一隻大銀盤悠浮在海面上,光明燦爛的叫人移不開眼。
突然一朵烏雲遮去了它所有的鮮麗,光明倏地消失,海面陷入無盡的黝黑中,陰霾、深沉的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他終究還是沒有來,原以為他最少有一些在乎她的,看來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困難地咽下一口苦澀的唾沫,僵直的嘴角牽出一抹彎弧,想不到她還沒忘記怎麼笑?呵!難看的笑。
“你在這裏等我嗎?”輕揚的嗓音像流星,條地擊潰她的心防。
朱朱猛一轉身,迎上一張清新俊朗比之朝陽更加光炫的臉龐。他正張着一雙銳利如鷹的有神眼眸定定地凝視着她,笑出一口整齊的白牙。柳晏飛,不停地啃蝕着她的靈魂,叫她魂不守舍,又氣又愛的人兒,他還那麼自大討人厭。
“你臭美。”她得握緊拳頭才能叫聲音不因驚喜而顫抖。
“我來接你去結婚。”他走近她,伸手緊緊摟住她的腰。
聞言,她的心跳猛然漏跳一拍。“呵……我似乎沒聽到有人向我求婚?”
“我現在不是來了。”他嘻皮笑臉地親吻她的額頭。
“你求我就要答應嗎?”她倒吸一口涼氣,被他突如其來的過分親密嚇了一大跳,方才漏跳的心律現正不停加足馬力補回來。
“我不會給你反對的餘地。”他自信滿滿。
“是嗎?”她古怪一笑。“你憑什麼?”她可是想了一百條計謀等着招呼他呢!會讓他這麼容易過關?別作夢了。
“就憑這個。”他突然抱起她,丟下船去。
“啊--”她錯愕地高聲尖叫,這個王八烏龜蛋竟想把她扔下海。
“柳晏飛,你……”語音未落,她已然墜落在一隻鋪着軟墊的吊籃里。
“嗨,閃邊點兒,我來了。”柳晏飛對她揮揮手,跟着跳下船隻。
他瘋了。眼睜睜看着他龐大的身軀不停地靠近,她大腦還來不及下命令,害怕受傷的身體已經主動反應,翻個身讓出軟墊方便他降落。
“真刺激。”他咋咋舌,笑得像只偷着腥的賊貓。
朱朱圓瞪着雙瞳,張大眼睛,被嚇飛了的神魂兒還找不到路回家。
“嗨!大哥,你終於來了。”甲板上圍滿了被朱朱那聲衝天尖叫吸引出來的好奇人士。追雲正站在最前方低頭向晏飛打招呼。
“告訴逐風,我帶走他的新娘了。”晏飛在下面揮着手。
“請便吧!大哥。”逐風的聲音跟着響起。“只要你開心,歡迎你將她帶到天涯海角。”
“我也是這麼想。”晏飛大聲笑着,扯開弔籃旁的繩索,“紳士怪盜”的招牌熱氣球再次冉冉升空。“再見了,各位。”
“再見。”甲板上的眾人同聲高呼歡送他們。一個新的搶親絕招,妙透了。直到“維多利亞號”客輪已不復見,晏飛滿面笑容地問朱朱。“嘿!親愛的,咱們坐熱氣球去環遊世界結婚,你覺得如何?”
經過沁涼夜風的吹拂,朱朱迷路的神魂兒終於漸漸回來了。被嚇傻的眼珠子緩慢地轉了兩轉,對上柳晏飛那張可惡的笑臉,理智倏然回籠。
她突然跳起來,揪住他的衣襟。“你,這個該死的……啊--”
猛地一陣天搖地動,她嚇白了臉。
“嘿嘿嘿!小心點兒,你想摔死我們兩個人嗎?”他一手操繩,一手抱住她微顫的身軀。“別太激動,咱們目前正飛在半空中呢,一個搞不好,可能會摔成肉泥哦!”
朱朱這才發現,她原來被他帶上熱氣球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氣得滿臉通紅。
“結婚啊。”晏飛笑盈盈地將她樓進懷裏,他的額抵住她的。“朱朱,嫁給我吧!”
在他深情的眼眸注視下,她可以感受到他逐漸加快的心跳,兩具身體相貼的地方熱得發燙,她不由自主咕噥吞下一口唾沫,渾身上下焦躁得難過。
“快點頭說‘好’。”他輕聲地在她耳畔呢喃,靈活的舌頭不停挑逗着她造型優美的耳垂,直把它舔濕、舔紅,發出閃閃紅暈為止。
“唔!”她無力地嬌喘着,芳心雖未折服,身體卻已先投降了。
略帶委屈的聲音低沉沙啞地在晚風中響起。“我從沒聽你說過那三個字。”她已經不想要求太多了,唯一執着的只剩下他的真心。
晏飛愣了一下,隨即以更溫柔、體貼的目光凝視着懷中的可人兒,深情的吻首先落向她的額頭、她的眼、她的鼻、她的粉頰……“我愛你!”他慎重地發誓,最後的吻膜拜過那抹含珠吐蕊的紅艷櫻唇。
許是愛情魔力的關係吧!一道烈焰紅光發自晏飛背部,衝天而起,燦燦亮亮地照透了半邊夜空。
“啊--”他仰頭高喊,受不住後背一片灼熱。
“晏飛?”她錯愕地抱住他,隨即被他熱燙的背嚇了一大跳。
“你的背怎麼了?好燙。”憂心地脫下他身上黑色的緊身衣。“朱雀?”那片赤裸的背上浮現出一隻紅色的鳥形刺青。
“你說什麼?”他反手摸向那片熱燙的背,怔愣地張大嘴巴。
“你背上有一隻會發光的朱雀刺青。”是真的,它突然就這樣浮了出來。
“朱雀?你說發光的朱雀?”他獃獃地重複着她的話。
兩雙錯愕的眼神一交會,古老傳說驀地閃過腦海里,他們不約而同開口念道:“當鑰匙出現的時候,‘四聖獸’將會復活,榮耀的光芒再次普照大地,和平重臨世間。”
浮現在他背上發光的朱雀刺青就是“四聖獸”的復活嗎?這麼說來,“紳士怪盜”偷遍世界各地也找不到的鑰匙原來一直在他身上。
他看她、她也看他,突然!他們再也忍不住地一起放聲大笑。
老天!這是一場什麼樣的玩笑?祖先們立下規定,命令四大門將的後人永遠不可以“愛”,然而,讓四大家族苦尋百年的鑰匙竟然就是--一顆愛人的心。
哈哈哈!他們緊緊互擁着,感激兩顆堅持又獨特的心,他們聰明的沒有被詛咒綁住,並突破難關,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
“我愛你(你)。”在兩聲愛的誓言中,“朱雀”更加閃亮地躍上半空,有點喜歡上這個遊戲了,它是這麼地搶眼、炫目,教人愛不釋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