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所謂天敵者,就如杜若望與君亦豐這般吧!
自從落難被君亦豐救了之後,才不過短短七天,杜若望的自尊心被破壞殆盡。
他恨這個男人,他的厲害襯託了他的無能、他的成熟則襯託了他的幼稚,害他在山林中的每一天都過得度日如年。
「小心點。」看吧!君亦豐又救了他一次。
「不必你假好心。」恨恨甩開他扶持的手,杜若望硬是讓自己在崎嶇的山路上跌個四腳朝天。
君亦豐靜靜地看着為自己撞破皮的膝蓋而皺眉的他,可以看出少年的出身良好,生長過程中備受保護,沒吃過什麼苦頭,以致養成他自大的性子。
所以在販夢俱樂部初見面時,他才會對杜若望沒好印象,進而消遣他。
不過相處了幾天,他發現杜若望在差勁的個性下倒有一副硬骨頭,死不認輸的倔強反讓他對他升起了欣賞之意。
因此他才會試着教導杜若望,人生不可能永遠一帆風順,偶爾接受幫助並不可恥。「你以為你拒絕我的援助,讓自己跌得一身傷就表示嬴過我了?你有沒有想過,明天就是我們預計衝破搶匪的封鎖線逃下山的日子,你現在把自己弄傷了,明日逃亡時誓必造成妨礙,那時候你拖累的是誰?」
「不管我拖累誰,總之不會是你。」
「那是說你想拖累小柔嘍?」
「我自己做事自己當,我不會拖累任何人。」了不起就是死嘛!他才不怕。
「笨蛋!」君亦豐一掌拍向他後腦勺。「你想怎麼當?拿命來當嗎?你可曾想過,你死了,你的親朋好友會有多麼傷心?所有喜歡你的人都會不得安寧,這不等於是變相的拖累?」
杜若望說不出話,只是咬着牙,紅了眼眶。
「告訴你是為你好,人生不是那麼簡單的……」君亦豐繼續說教。
卻更讓他自卑得哽咽了喉嚨。「不必你多管閑事。」他叫,轉身想跑,沒想到剛才的跌跤讓他扭傷了腳。「哇--」才起步,搖晃的身軀便又狠狠往地面栽去。
「唉!」君亦豐搖頭一嘆,微一使勁將他扛上肩。「我看你還是乖一點,拿自己的身體與人賭氣是件再愚蠢不過的事。」
杜若望一口氣梗在胸口,這輩子沒這麼丟臉過,讓他整個沉溺在無邊羞窘的恨海里,再也站不起來。
他既聽不進他的教導,君亦豐也不再多說,只是扛着他回到山洞交給海笑柔。「他扭到腳了,你幫他揉一揉。」
「怎麼這麼笨?」海笑柔放下曬肉乾的工作,走過來查看杜若望的腳。
「跟你差不多。」君亦豐一記指骨頭敲上她的額,不願她的口無遮攔再次傷害少年已千瘡百孔的自尊心。
「我很聰明好不好?」她不滿地癟嘴。
「是啊!聰明得讓我存起來準備在逃亡路上吃的肉乾在大雨里淋成一堆廢物。」而她兀自午睡得不亦樂乎,所以他們預訂逃亡的時間才會一延再延,轉眼間,他們在這座深山裏住了都快一個月。唉!不知這回可否順利逃跑,萬一再失敗,他恐怕得在這裏終老了。
「對不起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所以後來采山菜、摘野果她都主動幫忙啊!
「小心點。」君亦豐又敲她一記。「時間拖得越久對我們越不利,萬一外頭的人都放棄尋找我們,只有那六名搶匪死追着不放,我們就真的死定了。」
「我大哥不會放棄救人的。」好難得,杜若望終於找到一個可以揚眉吐氣的機會。「只要我聯絡上大哥,他一定會來救我。」
「問題是要怎麼聯絡?」海笑柔睨他一眼,瞳眸底滿滿的不信任。
「我有帶行動電話,只可惜沒電了。」杜若望辯解。
「那有個屁用?」她就愛吐他槽。
「我還有帶充電器,只要找到可以充電的地方,電話就可以用了。」
「問題是,在這種荒山野嶺,你充電器要括哪裏?鼻孔嗎?」
「我……」他真的這樣一無是處嗎?好恨、好恨!
「不必插鼻孔,我知道有個地方可以讓你充電。」君亦豐想到什麼似地雙眼發亮。
「有這種地方?」她不信。
「小木屋。」那個搶匪的大本營,上回他們去過了,雖然沒電話,但水、電可是一樣不缺。
「你還要再回那棟小木屋?」她花容失色。「那是搶匪的根據地耶!你想找死嗎?」
「不會的。你忘啦?他們已經沒有子彈了,最多就是拿刀棍伺候我,近身肉搏,就算打不贏,我也有把握全身而退。」君亦豐擁有十足的信心。「杜若望,我們就把逃亡的時間再延三天,明日你和我先到小木屋去,我會想辦法引開那些搶匪,你就乘機進去充電,打電話通知你大哥趕來救人。」
「什麼?你們兩個去?」杜若望還沒說話,海笑柔搶先抗議。「我呢?我也要去!」
「你看家。」君亦豐可不想她去冒險。
「為什麼?」她不服。
「因為我說了算。」不給她反駁的餘地,他下完命令,又自忙碌去了。
留下海笑柔氣鼓鼓地瞪着他的背影。「暴君、小人、討厭鬼。我說要去就是要去。」
「對啊!他真是個混蛋,搞不懂學姊你怎麼會喜歡他。」純粹是因討厭而討厭,不管君亦豐所言多有道理,杜若望還是非將他貶到最低不可。
「哎呀,他也是為我好嘛!」至於海笑柔的心情就更矛盾了,她自己咒罵君亦豐無所謂,卻不願旁人損及心上人分毫。
杜若望兀自氣得心痛。「為什麼?你就這麼喜歡他,不論他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在你心中,他永遠是最好的?」
「因為他確實很好啊!」海笑柔揚起一臉幸福的笑容。「你也跟他相處七天了,我不信你沒發覺他有多好。」
長承認他很有本事、人長得也不錯,但他脾氣壞、又是個靠女人吃飯的小白臉,這樣的男人你認為可靠嗎?」
「你說的都只是外在條件,我說他好,是指他的心好。你自己想想,面臨這種生死關頭,他如果丟下我們、一個人逃,生存機會肯定高很多;但他沒有,他一肩扛起所有照顧我們的責任,這樣的男人不多了。」她說。「而且我要強調一點,他不是靠女人吃飯的小白臉,他有工作的,還是個訓導主任呢!」
唔!有關這點,他確實無從反駁,可是他仍然不服。「那又怎樣?只要我年紀再長一點,再多給我一點時間鍛煉自己,我也做得到。」
「可是你會連與自己作對的人都一起救、一起照顧嗎?」
不會,因為他沒有那麼大的肚量。
「承認吧!若望。」海笑柔笑着指指他、又指指自己。「看看我們這一身清爽,臉色紅潤得根本不像遇難者,是誰的功勞?」
是君亦豐的功勞,而這正是最讓杜若望痛恨的地方,他什麼也比不上他、處處得依賴他,君亦豐讓他變成了一個最丟臉、最無能的男人。
隔日,君亦豐和杜若望照計劃自投羅網到搶匪的根據地--小木屋。
「我一將人引走,你立刻進去打電話,一定要快,事情解決了立刻回去山洞。」君亦豐叮嚀道。
「我又不是白痴。」杜若望才不領他的情。
君亦豐也不在乎,只是拍拍他的肩。「萬事小心。」說著,他孤身一人衝進小木屋,一陣乒乓巨響后,他跑出木屋,後頭跟着六名持刀拿棍的搶匪。
一等到爭鬥聲消失在耳畔后,杜若望把握機會衝進木屋。
這是他向君亦豐證明自己能力的最佳良機,他才不會搞砸。
拿出行動電話和充電器,一端插頭插進電力插座、一端接頭就插進電話底座,這樣可以讓他一邊充電、一邊打電話。
待電力稍微累積到可以開機的時候,他隨即撥打起杜若笙的專線。
電話只響了一聲便被人接起來。「若望嗎?是不是若望?我看到你的行動號碼,若望……」電話那頭傳來杜若笙憂心如焚的聲音。
杜若望恍然憶起君亦豐說的,他要死很簡單,但他遺下的親朋好友該怎麼辦?杜若笙首先就會悲慟欲絕。
「大哥,我很好,你別擔心。」話出口,他才發現自己哽咽了。
「若望!」杜若笙哭了。
杜若望忽然覺得自己好差勁。「大哥,你別哭,我還能打電話給你,可見我沒事。」
「你在哪裏?大哥派人去救你。」
「我在一問小木屋,這裏是……」他還沒說完。
「莫非是那六名山地青年的根據地?」杜若笙搶口問道。
山地青年?大哥怎麼知道那些搶匪是山地青年?是警察已經查出搶匪的身分,還是……這整樁事件全是他一手安排?
沒有答案,但一股不安卻硬生生擊中杜若望心頭。
而電話那頭的杜若笙沒有發覺,逕自說道:「大哥知道那裏,我們的搜救隊也曾在那附近搜索過,不過沒有消息,但沒關係,我立刻聯絡搜救隊,你就在那兒等着,搜救隊明天就會去救你,知道嗎?」
「我曉得了。」他說,切斷電話,耳邊尚殘留着杜若笙叮嚀他要小心、保重,他一定會獲救等話。
對他這麼好的大哥怎麼可能傷害他最心愛的女人?杜若望不相信,剛剛只是他在胡思亂想,他大哥絕不會害人、不會的……
他邊走邊想地出了木屋,走過草坪、爬上山坡……連行動電話還留在屋裏他都忘了,當然更不會記得君亦豐要他打完電話立刻回山洞的事。
「你怎麼還在這裏?」一陣怒吼似天邊響雷倏忽劈進他耳朵。
「發生什麼事了?」他茫然四顧,神思猶處獃滯中。
「杜若望--」忽地一股衝力襲到。
杜若望頓覺自己的身子被沖得飛起來了。「啊--」他驚呼。
下一秒,一隻健壯的手臂圈住了他的腰,帶着他躲過了一記飛踢。
他猛然回神,就見一道森冷刀光直劈而下。「救命啊!」他閉上眼,以為自己死定了。
但沒有。
好半晌,他沒感覺到半點疼痛。
怎麼可能?莫非是那些搶匪突然良心發現,決定饒他一命?
他睜開眼,刀光劍影的場面仍在,但有一個人幫他擋住了危機。
「君亦豐!?」他是怎麼擋的,杜若望不知道,只曉得他臂上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有兩名持刀搶匪則被擺平在地。
「哇!」又一棍棒打過來,杜若望抱頭尖叫。
君亦豐抱着他險之又險地閃了過去。
杜若望嚇白了臉,微抬眼瞧見他緊皺的眉頭,像似無限痛苦的樣子,是手臂的傷,還是他另外又被打到了什麼地方?
可不管如何,君亦豐始終沒有放棄對他伸出援手;明明抱着一個人與人過招是件既辛苦又危險的事,但他硬是堅持到底。
杜若望胸口突然梗住,某種沉重、堅硬的東西壓得他喘不過氣。「你放手,我可以自己躲。」不想再欠下任何人情,他……他還不起啊!
「你立刻給我回山洞。」君亦豐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沉道。
杜若望想對他說,他可以幫忙、他也學過防身術,但面對君亦豐的的魄力,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快走。」君亦豐放下他的同時,飛起一腳踢倒了兩名搶匪。
杜若望在他的強勢催促下,轉身跑了兩步,又忍不住回過頭來,看着他與人搏鬥,俐落的身手似蒼鷹逐獵。
他的心跳突然變得好快、好快、好快……
當海笑柔發現杜若望獨自一人回到山洞,而不見君亦豐身影時,她整張臉都白了。
「為什麼只有你回來?亦豐呢?」她焦急地揪住他的衣領。
「他……」他的心跳依舊狂奔如鼓。「他幫我擋住搶匪們……所以……」
「你竟然放他一人面對六名窮凶極惡的搶匪!」她狂吼,轉身往外衝去。
「我不是……」他想解釋,可事實擺在眼前,他什麼也做不到,只有君亦豐有辦法。可惡,男孩與男人間的實力實在相差太多,他好懊惱,但……除了嫉妒之外,他又能做什麼?
「王八蛋!」他跳腳。不要再嫉妒了,可漲滿胸膛的萬種情緒,除去嫉妒,還剩些什麼?
羨慕?那並沒有讓他好遇到哪裏。敬佩?渾帳,要他去敬佩自己的情敵,還不如叫他去死。
「可恨啊!」他咬牙,也追在海笑柔身後出去了。「呃……」才到山洞口,兩道膠着難分的身影讓他一腔憤怒盡化為沮喪。
「你怎麼受傷了?」看見君亦豐臂上長長的口子,海笑柔整張臉都皺成一團了。
「只是小傷。」他聳肩,抬頭看見愣在山洞口的杜若望。「你沒事吧?」
杜若望看着他們緊抱在一起的身體,一股壓抑不住的妒火再度衝上腦門。「哼!」恨恨一跺腳,他轉身又衝進了山洞。
「杜若望!」海笑柔被他惡劣的態度氣出了一腔怒火。「你那是什麼態度?」
「算啦!」愛人不愛他,難怪他嫉妒。君亦豐可以了解他的心情。「你去幫我找找薺菜,我到河邊清洗一下傷口。」因為上回他們順手牽回來的藥品都用光了,因此再受傷,只能糊草藥了。
「薺菜?」她想了下。「噢,可以止血、解熱那種薺菜,我知道了。」她頷首,跑去采草藥了。
君亦豐轉身往河邊走;注意到杜若望一直默默地跟在他身後,不知想幹什麼?
君亦豐走到河邊,咬牙皺眉脫下上衣,卻拉扯到傷口,讓他疼出了一頭冷汗。不過幸好河水夠冰,肌膚沾到水的瞬間,傷口就麻痹了,讓他在清洗過程中,少受了很多苦。
「唔!」但要用單手清理傷口還是很累,他差點就叫杜若望過來幫忙了,只是他一直躲在樹后不肯現身,君亦豐遲疑了下,也就由他了。
「亦豐、亦豐,你在哪裏?」適時,海笑柔的叫喚聲遠遠傳來。
「我在這裏。」他喊,就見她的身影自山林另一頭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像只迷路的小粉蝶。
「小心一點。」他蹙眉。「別跌跤……」
「哇!」來不及了,她已經摔倒了,但她卻渾不在意似地,很快又爬起來,跑到他跟前。「薺菜,我摘對了吧?」
他伸手摸了摸她擦破皮的鼻頭后,才瞥了一眼她手中的植物。「嗯,很聰明,都摘對了。」
「嘿嘿嘿!」她笑得好不得意。
他心頭不由漾起一股暖意。就愛她這股天真啊!如此樂觀、開朗、不懂得抱怨,讓這段遇難的日子成為他生命中一個難忘的回憶,而非可怕經歷。
「我幫你包紮傷口。」她自告奮勇。
「嗯!」他頷首,將受傷的臂舉向她。
她觀察傷口,雖長、卻不深,不禁松下一口氣。「好險,剛看你一身血的模樣,我差點嚇死。」
「我不早說過只是小傷。」
「你這個人,就算被子彈擦過,也只當蚊子咬到。」他對別人很好,但對自己的身體卻很輕忽,這讓她非常擔心。「不過也沒關係了,反正我們就快可以回到文明社會,到時我再押你去看醫生就好了。」
「是啊!這段旅程也快結束了。」他會永遠懷念它。
「捨不得?」她邊笑,邊為他包紮傷口。
「你呢?」他不作回答,只把問題再度丟回給她。
她毫不考慮地搖了搖頭。「這裏不結束,怎麼開始新的旅程?我還要跟你結婚、組織家庭、生許多小孩呢!」
「哈哈哈……」他忍不住發出一連串朗笑聲。「你就這麼有把握我一定會娶你?」
「當然。」她神態無比慎重。「因為我絕對要嫁給你。」
天真!世事若能如此簡單,也不會有這麼多遺憾發生了。偏偏他愛死了她的天真,忍不住,他伸出另一隻手抬起她的下巴,濃烈纏綿的一吻印上。
「唔!」霎時,天雷勾動地火,他二人的情慾一發不可收拾。
小河邊,一雙人兒濃情似火,映襯着大樹后,一條孤寂的身影更加苦不堪言。
杜若望揉着不停泛紅的眼眶,又氣又恨,但氣的是自己、恨的也是自己;對於君亦豐,他除了濃稠苦澀外,再也嘗不到任何味道。
次日,小木屋附近的樹林裏果然聚集了一支搜救隊。
君亦豐和海笑柔、杜若望也都如期趕到約定地點。
但出人意表的是,杜若笙居然也在現場。「大哥,你怎麼也來了?」
「我怎麼可以不來救我弟弟?」杜若笙一見杜若望立刻緊緊抱住他,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大哥,別這樣,好丟臉的。」杜若望在他懷裏掙扎着。
君亦豐冷眼看着杜家兄弟表演手足情深,卻不明白杜若笙為何寧可親自到場,卻不願順便聯絡警察,將一干搶匪一網打盡?
「不好意思。」一個滿臉無奈的男人走過來,是陳靳璇。「我們董事長有很嚴重的戀弟情結,他見到弟弟就會失控,所以請你們先上車吧!」
是這樣嗎?即便如此,那個答案也只能解釋一半問題,剩下一半……哼!君亦豐敢打包票,九成九有問題。
不過他不打算在這裏追根究柢,因為搜救隊中不包括警察,使這趟逃亡之旅平添許多危險,為免再度出錯,他們最好把握時間。
「好的。」他拉着海笑柔往吉普車方向走去。
「你們以為你們逃得了嗎?」砰!忽然,」記奪命槍聲震破滿場輕鬆。
「哇,救命啊!」
「快開車!」
瞬間,奔逃、求救聲此起彼落,杜若笙雇來的搜救隊陷入一片慌亂中。
那些搜救隊員都是為了杜若笙所提供的豐厚賞金而來,根本沒受過訓練,一旦面臨危機,誰還記得當初來此的目的為何?
一群人拚命搶上吉普車,搶到就開走,眼看逃生工具就要盡空,君亦豐當機立斷加入搶車行列。
「留下一輛車來。」他挨飛一名想獨自開着吉普車逃亡的搜救隊員后,隨即將海笑柔抱上車子。
「亦豐。」她以為他會跟她一起走,可是他沒有。
「躲好。」君亦豐叮嚀她,然後跑回去拉楞在一旁的杜家兄弟。「還不快走。」
「我的行動電話。」杜若望獃獃看着那逐漸包圍過來的搶匪們。
君亦豐在其中一名搶匪手上看見了他所謂的電話。難怪搶匪們會發現他們的逃亡計劃,並重新武裝,原來是因為杜若望遺留了線索。
「對不起!」杜若望差點哭出來;他又壞事了。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君亦豐低吼。
杜若望的眼淚滴了下來。
「不準欺負若望。」杜若笙咆哮。
「趴下--」君亦豐突然大叫,傾過身去撲倒杜家兄弟。適時,一連發子彈飛過他們頭頂。
杜家兄弟嚇得臉都白了。
「想活命就少說兩句。」陳靳璇衝過來,一把扛起杜若笙,跑向吉普車的停放處。
這時,一支十六人的搜救隊、除了受傷躺下的四人外,也全散盡了;而六輛吉普車更只剩下君亦豐搶到的那一輛。
「我們也走。」判斷情勢對己方不利,君亦豐無意戀戰,拉起杜若望轉身就想跑。
但搶匪們卻也利用這一瞬間,完成了包圍之勢。
君亦豐隨即將杜若望護在身後,飛起一腳踢起漫天煙塵,暫時止住搶匪們的追擊。「快跑!」他一把將杜若望推往吉普車方向,自己則趁亂衝進搶匪的包圍圈中。
「你呢?」杜若望不肯走,禍是他闖的,沒理由要君亦豐來收尾。
「我等一下就走了,你不要在這裏礙我的事。」君亦豐趕他,看眼前的陣仗,若沒有人留下來斷後,恐怕到最後一個也走不了。
「可是……」杜若望猶豫着。
「渾帳,你到底要拖累我到幾時?」他罵。
杜若望嚇了一跳,只得乖乖地走了。
「一個也不準走。」煙塵落盡,灰頭土臉的搶匪們氣得頭頂都冒煙了。
君亦豐想也不想地衝進搶匪群中。他在搏,搶只有一枝,只要他能抓到一名搶匪做人質,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亦豐!」另一頭傳來海笑柔的驚呼聲,不敢相信他會自投羅網。「你回來啊!」她掙扎着想要下車救情郎。
「海小姐,你冷靜點。」陳靳璇阻止她,並轉動方向盤,吉普車像技火箭般衝進了爭鬥之中。「君先生,快上車。」
君亦豐一腳踩暈方才被他踢倒在地的搶匪,隨手拖着他跳上了吉普車後座。「開車!」他喊。
陳靳璇立刻轉動方向盤,將吉普車駛下山坡。
「別走,把老二放下來。」五名搶匪不死心地在後頭追。
子彈咻咻地在吉普車四周飛掠而過,擋風玻璃破了、後視鏡也被打落。
「啊!」更慘的是,連司機陳靳璇都中彈了,情況危急。
「不準開槍。」君亦豐隨即站起身,架起他捉到的搶匪充當人肉盾牌。「除非你們不想他活命了。」
剎那間,漫天飛舞的彈雨停了會兒。
但一下子,彈雨又下,而且專朝吉普車的輪胎攻擊。
「糟糕。」君亦豐緊鎖雙眉,正在想不知有何法子可解決眼前困境。
「哇!」下一秒,輪胎中彈,吉普車禁不住一陣大大的震動,搖得車上眾人迭聲尖叫。
「啊!」君亦豐因為是站立的,瞬間被顛得跌出車子,連同他抓着的那名搶匪在地上滾成兩個泥人。
「亦豐!」海笑柔大叫。「快停車,他摔下去了。」
「別停。」君亦豐吼。既然摔下來了,他索性跟搶匪們多糾纏一些時間,以利他們逃亡。
「可是……」陳靳璇遲疑着。
「閃開,難道你想一起死?」杜若笙擠過去推開受傷的陳靳璇,坐上駕駛座,一腳將油門踩到底。
吉普車顛簸地越走越遠,終於消失在遠方的山林中。
「不要,亦豐--」風中,隱約還傳來海笑柔的哭嚎聲,一聲緊接着一聲,聲聲斷腸、綿延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