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要擔心,我們一定會有救的,你要忍耐點,這些壞人很快就會受到詛咒的懲罰。”毓夫不停地對背上的翩翩說著鼓勵安慰的話,好讓她能用意志力戰勝風寒。
“少在那邊用我聽不懂的語言說話,聽到沒?”雷鷹正準備用槍托敲打毓夫時,翩翩勉強撐起精神,並用他們最習慣的德文回應他們。
“剛才的懲罰你們還嫌不夠嗎?非得要讓這裏的法老王詛咒全部應驗,你才會怕嗎?”
雷鷹看了血蝶一眼,對於剛剛才失去兩個同伴,心裏還是有些發毛,他曉得要是不控制自己的脾氣,寶藏恐怕還沒得到,人就已經陪葬於此。
“雷鷹,我想這地方可能真的有詛咒存在,否則為何寶藏到現在還沒被人發覺,我看,我們大夥還是暫時和睦相處比較好。”血蝶小心地提出意見,眼角還不經意流轉到毓夫身上。
“是啊是啊,我們就和樂融融、稱兄道弟,患難與共這不是很好嗎?”見縫插針是羅尼的專長。
“叫你別說一口破英文,你沒聽見嗎?”雷鷹聽了真是彆扭,一巴掌賞得羅尼斷牙和血吞。
自個兒的英文爛還愛秀到不行,怪不得會被人家當成出氣包,堂堂一個經紀人,被人打得嘴巴像肉包,際遇之慘,辛酸自己知。
雷鷹明白現在的情勢對自己大大不利,若是還在處於敵對狀態的話,這趟路將會走得更為艱辛,再說此地是對方的地盤,前方不知還有多少危險,都還需要他來一一化解。
“好,只要你替我們找到寶藏,我會分你們三分之一,怎樣?這交易還公平吧?”雷鷹認真說道。“我不希罕什麼寶藏,只要你讓我們平平安安離開,這就夠了。”毓夫家財萬貫,哪希罕什麼寶藏。
“等等,他們不要我可沒說,該……該算我那一份吧,我也是被你們給綁來的啊!”羅尼雖然掉了牙,但一提到錢,疼痛感立即消失。
“你還想要再掉幾顆牙呢?”
羅尼見血蝶緊握着拳,馬上又縮了回去。
雷鷹點點頭,答應他這不算刁難的條件。
“好,從現在開始,我不嚴密地監控你們,但是如果你們敢要任何花樣,我的子彈照樣不長眼睛。”雷鷹將槍收回槍套,暫時解除武裝。
“你放心好了,這種卑鄙的事,我是不會做的。”毓夫才沒那閑工夫去算計別人。
雷鷹見他背了翩翩走了一段路,顯然疲憊不堪,於是他伸出手淡淡說道:“我來幫你吧!”
毓夫則欣慰地對他投以一記感謝的眼光,“謝啦,這種事不用勞駕你,如果你真的願意幫助的話,就到河裏抓幾條魚,我想,大夥無法再以乾糧果腹了。”
飯是鐵,菜是鋼,要活下去絕對少不了食物。
雷鷹收回尷尬的手,對着血蝶說:“帶這小子去抓幾條魚回來,如果他抓不到魚,就把他推進尼羅河祭神好了。”
羅尼一看雷鷹指的人就是他,立刻嚇得兩腿發軟。
“不……我不行啊!”他不敢再亂說英文,只能用簡單的求救字眼。
“從頭到尾我就沒看過你出什麼力,連件基本的外套也不懂得拿下來分給女孩子穿,像你這種沒用的男人,你是想選擇去抓魚,還是希望我一槍送你歸西!”血蝶像只發狠嗜血的蝙蝠,喀喀撥動兩下彈匣,並將槍口朝向羅尼。
毓夫與翩翩同時看傻眼,到目前為止,發狠要毒的人不是雷鷹就是銀虎,很少看到血蝶這樣大發雷霆,也不曉得羅尼是哪裏惹到她,才會讓她引起這麼大的情緒。
“你去是不去?”兩聲槍響劃破天際,彈孔在他鞋子兩旁炸了開來,冒出些許硝煙味。
僅僅只差一寸,羅尼的腳掌便要開花,他看着這精準的槍法,知道剛剛那兩記只是警告,再來可就要玩具的了。
“好,好,我……我去,我去!”羅尼嚇得用爬的爬到血蝶面前,然後被她一路押到河邊。
“先在這坐一下,等他們回來再說。”雷鷹喚着兩人,並且坐在相距四十五度角的兩處石牆上。時間過了一小時,兩人還未從河邊回來,翩翩這時悄悄地貼在毓夫後頭,用蚊蚋般的聲音輕輕在他耳畔說:“他好像睡著了,我們趁這機會快點逃跑吧!”
毓夫也在當中蘇醒,他發現翩翩神采奕奕,根本不像之前那樣病懨懨。“你怎麼……”
“噓,小聲點,我的病是裝的,我若不這麼裝,哪能夠騙取他們的同情心?”
“你演得還真像啊!”他豎起大拇指。
“廢話,我是做哪一行的。”她不再與他抬杠。“趁那傢伙現在睡着,我們快走吧!”
“可是……這回程的路線也很複雜,該死,我沒好好去記它。”
“你放心,我已經將你給我的巧克力糖捏成碎粉后沿途灑下,只要在岔路時仔細看一下,應該就能找到出路。”她拉起毓夫,躡手躡腳地步出雷鷹的視線範圍。
這雷鷹天算地算也難算出自己竟然不小心打了盹,警覺心一下子全都失去,本來只想閉目養神的他,卻抵不住飢餓與疲累的煎熬,沉沉地睡著了。
可才走沒幾分鐘,後頭竟傳來沙沙的腳步聲,兩人同時回頭一看,血蝶已將利刃架在翩翩的脖子上頭。
“乖乖走回去,否則我就在她脖子上抹出一條紅紅的血溝!”血蝶在這集團中擅長追蹤與短跑,因此當她回去時發現兩人不見,很快就追上來。
毓夫不敢輕舉妄動,濃濁的呼吸深入淺出。
“我答應你,但是請你別傷害她!”只要不傷及翩翩,毓夫什麼事都答應。
看到毓夫對翩翩那種關心與疼惜,縱使像血蝶這樣冷情冷血的傭兵,也不免妒火中燒,她是個女人,若說體會不出兩人生死與共的感受,那都是騙人的。
“要是我現在就想殺了她呢?”血蝶逮着機會,想試探他對愛情有多麼深厚。
“那下一秒死的就是你!”他肯定堅決。
那股氣勢早就把血蝶震得血液倒流,架在翩翩脖子上的刀伺機而動,只要血蝶一個念頭逆轉,翩翩恐將身首異處。
“好,我不殺她,但……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我要你吻我!”
血蝶在這短短兩三天當中,見識到毓夫的男性魅力,不但英勇又有智慧,比起雷鷹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像這樣的男人,只讓翩翩一人專屬,她哪咽得下這口氣。
但她這個美夢隨即就灰飛湮滅——
“我不會吻你,而且我還要你立刻放了她!”他不容置喙,說得斬釘截鐵。
嫉妒的萌苗在心中發芽,血蝶恨不得一刀刺穿翩翩喉嚨,但身經百戰的她,也被毓夫那種王者風範的氣勢給震懾住,容不得她不讓步。
“告訴你,我會讓你後悔的。”血蝶將刀子從翩翩脖子上取下,但還是脅迫兩人掉頭往回走。
只見她一回頭,便憑空被賞了兩記耳光,巨大的身軀矗立在她面前,彷彿是古埃及戰士再生。
“賤人!”雷鷹賞完兩巴掌后,兩眼如蟒蛇般的看着她。
他在後頭看得一清二楚。他是在羅尼這小耳朵的通報下,才曉得血蝶跑去追這兩人回來,哪曉得一看到他們,便發現血蝶提出那樣下賤的條件,也怪不得他會出手這麼狠。
而羅尼之所以會這麼做,還不是她逼他跳進深不見底的河水裏抓魚,整得他心生狹怨,才會想要報復她。
“哼,原來你也不是個簡單的女人,我太低估你了。”雷鷹站在翩翩面前,巨大得快把她的眼球整個佔滿。
“彼此彼此,不過有件事請你要多注意點,別放只花痴小母狗到處亂跑,這樣我們可能無法專心幫你找到藏寶的神殿。”翩翩驕傲地站在毓夫旁邊,那種勝利者的姿態,一下子讓兩人的臉丟進尼羅河水裏。
血蝶咬着牙,氣得兩眼充血,而雷鷹雖氣,但畢竟身為隊長,現下又少了兩員大將,不得不暫時忍氣吞聲。
“還不快走,下次再有這種情況發生,看我饒不饒你!”雷鷹撂下狠話,頭也不回走在前頭。
血蝶這回將兩支卡賓槍架在腋下,下回,她不會再吞忍了,只要有機會,她一定要殺了雲翩翩,那個機靈且令她討厭的女人!
接近黃昏時分,眾人才在毓夫的帶領下來到藏寶圖的所在地點。
走出一片幽深陰暗谷地,迎接他們的是一大片令人嘆為觀止的懸崖峭壁。
峰巒疊幛的山嶺,層層相連到天邊,而就在他們正中央一線天的位置上,毓夫再次拿起藏寶圖,並拿起指北針說:“要是就這方位和走向來看的話,應該是從前面那個塔門進去。”
就着毓夫手指的方向看去,一處大約高二十七公尺,寬六十五公尺的塔門聳立其間,不過因為地型隱密,加上年代久遠,所以大多呈現出斷恆殘壁之景。
陰森凄涼的一處破殿,若非有地圖指引,恐怕不會有人發現。
“天啊,這又是人類歷史上的一大遺迹。”毓夫像是發現新大陸般,發出讚歎之聲。
翩翩更是被這樣宏偉壯闊的鬼斧神工所折服,她看着毓夫在注視這些埃及古迹時所投射出的眼神,這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般痴迷,也惟有遠觀睿智的人,才會迷上這種神秘的古文明學問。
五人漸漸朝向神殿前進,一走到塔門前頭,左右兩方各矗立着兩尊獅身人面像,不過顏面已在長期的風化下,鼻子以下的器官都有些模糊不清。
就當眾人站在獅身人面相前不到一分鐘,一陣微風輕輕颳起,風從若縫間傳出許多曼妙的音樂,每塊石頭都好像會唱歌似的,全都發出悠揚,但有些凄迷的音符……
“大家要小心,你快點看看,這密碼是要從哪個開關着手!”雷鷹被這詭異的氣氛搞得心惶,忙將羊皮紙藏寶圖交給毓夫。
毓夫接過一看,解出的密碼包涵着許多看來像是楔形文字,及不少在一般金字塔內所發現到的壁畫條紋,大大小小一共十六個符號,毓夫一眼就看出這是銷寶藏的人所設定出來的進塔條碼。
“大概就在塔門及階梯處的附近,找找看有沒有跟這上頭類似的符號。”毓夫下了命令,但大家只覺得這悠揚的歌聲聽來頭是越來越痛,好像是法老王的詛咒要大家快點離去,免得遭到殺生之禍。
“我受不了了,我要離開,我頭快痛死了!”最沒用的羅尼首先發難,不過槍口已對準他,讓他兩條腿像被釘子釘牢,動彈不得。
“誰要是敢走一步,我就馬上取他性命!”雷鷹忍着頭痛,發出警語。
這時兩邊的獅身人面相雙眼更是開始流出鮮紅的鮮血,場面之驚悚可怕像是荷里活電影裏才有的情節。
面對這樣的情形,有誰不想逃跑,但雷鷹不甘心千里迢迢到此就功虧一簣,嚴禁大家離開半步。
而這些慢慢流下的鮮血彷彿具有靈性一般,從外而內,將眾人給團團圍起來,隨着血圈的範圍越來越小,眾人的心也越來越浮動,只有毓夫一人拿着寶藏圖企圖做最後的掙扎。
十六個符號……哪裏有十六個符號……
他看遍整座神殿外觀,除了一個單調的塔門外,就只剩下兩尊獅身人面相,而這兩尊獅身人面相的身上,哪裏會跟十六有關的符號或是數目……
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啊,腳……對了……腳!
獅身人面的腳掌!
一腳有四趾,兩腳就有八趾,那兩隻加起來不就是十六?!
“雷鷹,你快看看你那邊的獅身人面腳趾上有沒有這些符號?”
雷鷹接近左邊的獅身人面,他趕緊跳上去檢查一遍,說道:“跟個鬼畫符一樣,誰看得懂。”
“快點照這上頭的符號,按順序按按看或敲敲看,我負責這一邊。”時間緊迫,毓夫只好將寶藏圖上一半的符號撕下,交給雷鷹。
兩人同時在兩邊的腳趾上摸摸按按,果不其然,當十六個腳趾全都按過一遍后,不但歌聲停了,連人面獅身上的血也停止流下來。
其他被血圈包圍住的三人,看到紅色的鮮血不再往裏頭擴散時,這才大大吁了一口氣。
隨後塔門就在一聲“啪啷”的巨響中,緩緩開啟。
眾人一進去后,門又隨即關上,巨大的石們將出口緊緊封死,這也讓所有的人心裏頭埋下一記不可知的未知數。
塔內塔外兩種截然不同的情境,只見左右兩側各有六根支撐塔頂的石灰柱,柱身各雕有十二個大型的巨型雕像,雕像採取的是坐姿姿態,方向是呈現彼此面對面的樣子。
那十二尊雕像看來威武高大,五個人全把焦點集中在他們的眼睛上,生怕這雕像會因詛咒的生效而動起來。
只見四人走過走道的一半,赫然發現羅尼並沒有跟上來,眾人回頭一瞧,發現他兩腿走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你在幹麼?還不快過來!”毓夫朝他喚道。
羅尼滿身大汗,發抖說道:“我……我走不了了,你……你能不能來牽着我走?”
雷鷹和血蝶不屑地瞪了他一眼,立即轉過頭來繼續朝前走去,而翩翩更是不想理他,讓他在這成為一堆枯骨還算是玷辱聖堂。
“毓夫,走了啦,帶着他也是累贅。”一想到羅尼以前老仗着自己曾經拿錢幫過她,還一手將她捧紅,便對她高壓施政,那種心情她到現在還無法平復。
毓夫猶豫了會,仍是狠不下心來。
“你別忘了他還抓魚給我們吃,這種忘恩負義的事我做不出來。”他捏捏翩翩的小鼻尖,不過羅尼卻面有難色,似笑非笑地看着毓夫。
“你……你能不能像背翩翩一樣背我?”他真的是沒力氣走了。
“羅尼,你別太過分!”
“我……我只是害怕這十二尊巨像,等……等到孔先生幫我背過這十二尊巨像后,我……我就會自己走了嘛!”也不過短短將近兩百公尺左右的距離。
“就是啊,翩翩,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就是說嘛,幫一下忙又不會死……”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那個背只能背我用的!”說完,翩翩便發覺自己太過口直心快,將自己心裏的真實想法說出來。
“你說什麼?”毓夫似懂非懂,聽得有些含糊。
“沒……沒什麼,要背你就背吧!”
她氣呼呼地自顧自走着,嘴上還喃喃念個不休,毓夫雖然感到有些不太對勁,但還是對着羅尼說道:“快上來吧,我可不希望一直待在這種氣氛詭異的地方。”
當毓夫將羅尼背過十二巨像后,殿內的光線這下變得越來越小。
雷鷹從戰鬥包內取出一把手電筒,對毓夫說:“我替你照明,你走前面。”
“我跟你走。”翩翩毫不考慮便尾隨在毓夫後頭。
兩人始終都不曾離開過對方太遠或是太久,而且翩翩彷彿從頭到尾都沒有正眼看過雷鷹或其他人一眼,她的眼中永遠只有毓夫,跟在他身邊,就像置身於一處無風無浪的港灣,讓人相當安心。與翩翩有同樣情況的,該算是血蝶了,雷鷹早已觀察這女人很久,之前會那麼不知羞恥要對方吻她,他還會不明白她心裏在想什麼嗎?現在的她滿腦子一定想着和那男人干齷齪的事,只要一想到這個,他就剋制不住心中那股熊熊的烈火,若非其他兩名成員不在,他一定會當場將血蝶這賤女人打得半死。
“血蝶,你走最前面,這裏還有一把手電筒,你拿去。”雷鷹看她心不在焉,立刻將她從夢境中喚回神。
“可是……我要顧着這傢伙……”她指着羅尼。
“少廢話,我叫你過去你就過去。”他痛恨她編的理由越來越荒謬。
血蝶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在最前頭,當她和毓夫擦身而過時,還不忘偷偷看他一眼。
這點心眼,女人家彼此是最敏感的,翩翩不自覺地從體內釀出一股濃濃的醋意。
“你好有人緣喔,女人愛你,連男人也要你背!”前債后帳她一塊清。
“你別亂講話,沒那回事。”他並不覺得血蝶對他有意思。
“我看現在在這裏,最討厭你的人該算是那個苦瓜臉了。”俏麗的小嘴嘟向雷鷹,沒錯,當毓夫出現后,他的魅力就像狂泄的股市,兵敗如山倒。
“人家愛怎麼看就隨他們去,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怎樣讓你能平平安安的出去。”他眼中只有她的安危,哪像她,還有精力談笑風生。
“你……你心裏真的只有我?”不知怎的,這幾天相處下來,她發現毓夫全身上下都是優點,惟一的缺點就是對感情的反應太過遲鈍。
“嗯,我真的只有你。”他說得一點也不含蓄,聽得翩翩忍不住直翻白眼。
唉,就不能迂迴浪漫一點嗎?
就一定得這麼直接嗎?他真的不懂女孩子家心裏在想些什麼嗎?
“喂,前面這兩條岔路該走哪一條?”血蝶見不得兩人談情說愛,冷冷的口氣像把冰刀,截斷兩人對話。
“走吧,早點找到寶藏,我們也好早點脫離困境。”他摟着她,而翩翩也不再感到彆扭,她逐漸喜歡上窩進他的懷中,聞着她慢慢習慣的氣味。
兩人快步向前,只聽見後頭傳來陣陣結巴的聲音——
“等……等等我啊,我又腿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