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哪兒來的酸書生?」錦衣公子狠啐一口。「書獃子,本公子貴姓范,我爹正是本縣縣令,現在我命令你,立刻將小翠姑娘交出來,我還可以放你一條生路,否則,我就告訴我爹,將你關進大牢。」
「原來是范知縣的公子,不知大人近來可好?那件女子失蹤案應該已經破了吧?」唇角斜勾,商子任漾起了一抹莫測高深的淺笑。
「你認識我爹?」錦衣公子面色突白,他是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拿他爹當剋星。
「很熟。」知縣大人是商子任的上司嘛,豈會不識?
「你到底是誰?」錦衣公子怕他是縣令之友,若將今日之事告訴縣令,他可有得苦頭吃了。
商子任還沒想到要怎麼應付這色慾薰心的壞胚子,耳畔就先接收到一陣細細的抽氣聲,很耳熟,像極了沐紫鴛每回發現他在冒險時發出的驚呼;他不禁微微一笑。
她一直以為他是個愚蠢的濫好人,隨便哪個阿貓、阿狗都可以引出他滿腹同情心,讓他為對方賣力兼賣命。
殊不知他其實是很懂得明哲保身的,否則同樣被捉進「大風寨」、參加選婿大會,怎麼許仲言就得到一個大腫包,他卻贏了一個美嬌娘?
不是每一個人都值得他賣命去維護的,至今,他管的恁多閑事裏,真正讓他豁出命去拼,並且惹來一身傷的只有她。
唔!想起被吊在寨子口那五天,說實話,他的手到現在還有些痛。不過看在她為了他不辭辛苦下山追來,總算有價值了。
既然她來了,就讓她表現吧!他非常想享受被她維護的那種快感,幸福得像要飛上天。
終於有些了解為什麼姑娘們喜歡大英雄、大豪傑了,因為被保護的滋味太美妙,像他,一嘗就上癮。
飛快抹去臉上的精明,他狀似天真地長身一揖。「回公子,小生商子任,忝為大人副手,現任縣丞一職。」
一陣暈眩狠狠擊中沐紫鴛。這個傻瓜,連撒謊都不會,居然老實招認自己身分比對方低,那混蛋還不乘機好好教訓他一頓?
果然,她求爹爹讓她下山來尋他是對的!否則憑他一介文弱書生,獨身行走世間,不被坑死,也要被欺負死。
「一個小小縣丞也敢管本公子閑事!」看吧!錦衣公子一知商子任身分低微,隨即不客氣地掄起拳頭要揍他。
「商哥哥……」怕自己再不出面,商子任將有一頓痛揍好挨,沐紫鴛嬌喊了聲,無限柔媚,惑人心神。
錦衣公子的拳頭乍停在商子任鼻前一寸處,兩眼直勾勾盯着正款步走進客棧的沐紫鴛。「哇哇哇,今兒個是什麼日子?竟讓我碰見這樣一個天仙絕色!」
沐紫鴛怯怯地步進大廳,一步一顫正欲行到商子任身邊。「藹—」
突然,錦衣公子快一步捉住她的手,強摟她進懷裏。
「放開沐姑娘,你想對她做什麼?」商子任試着將人搶回來。
「我想做什麼,你管得着嗎?」錦衣公子一臉色淫地對着懷中人上下其手。「好香啊!大美人,你姓沐嗎?叫什麼名字?」
「不要,商哥哥救我……」她啜泣,眼淚如斷線的珍珠滾落不停!嬌柔媚態令錦衣公子一身骨頭都要化了。
「美人兒,別哭了,你的淚讓我的心都快碎了。」他捧着她的臉,眼看就要輕薄上她的唇。
「住手!」商子任怒吼,即便是知縣之子,也無權親他娘子吧!
「滾一邊去吧!臭小子。」錦衣公子掄着拳頭威嚇道。「你再多事,本公子就稟明父親,將你下獄查辦。」
「哇!」商子任不怕,賣花女倒是嚇得緊捉住他的衣衫不放。「嗚,公子……」
「放開!」眼看着沐紫鴛的清白就要毀在錦衣公子手上,商子任哪還冷靜得下來,使勁兒甩開賣花女,大踏步上前。「范少爺,我說咱們若越過縣太爺,上告知府大人,說你當眾強搶民女,這客棧里的人都瞧見了,你說誰會被下獄查辦?」
「我這就宰了你,看你還怎麼去告知府大人?」惡向膽邊生,錦衣公子竟妄想殺人滅口。
「憑你也想殺他,自不量力。」一抹邪光自沐紫鴛眼底一閃而逝,趁着場面混亂之際,她伸出兩指點向錦衣公子胸膛要穴。
「哇!」錦衣公子突然手捧胸口、整個人往地面栽去。「好痛、好痛,痛死我了……」他不停地在地上滾着,還拿頭去撞牆壁,像瘋了也似的。
「你沒事吧?」商子任乘機將沐紫鴛救出。
「我很好。」她對他盈盈一笑,纖弱嬌媚,瞬間又攫住了客棧中所有的注意力。
「那就好。」他松下一口氣后,才有心情關心還在地上滾個不停的錦衣公子。「他是怎麼了?」
「生了急病吧!」她說,一派的嬌柔無邪。
商子任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也許吧!我去請大夫。」
「什麼?」她嗓音倏然拔尖,嬌柔的面具出現裂縫。
「他罪不致死。」商子任說著,就想跑出客棧。
「你……」她緊拉住他的手,燦燦水瞳里寫滿不贊同。
「他好歹是縣令之子,死在這裏,大伙兒都會很麻煩。」他拍拍她的手。「乖,讓我去請大夫救他。」說著,他擺脫她,轉身跑了出去。
若非大庭廣眾之下,不宜驚世駭俗,沐紫鴛真想追出去,罵他一聲「大白痴」。那傢伙調戲他的妻子耶!這樣的惡徒,死一個少一個,有啥兒好救的?
偏他好心,非救人不可,還急巴巴地跑出去為色狼找大夫。「濫好人、濫好人、濫好人……」真是氣死她了,找個時間,她非教會他「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句話不可。
讓沐紫鴛更加深刻體會到「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句話的人是小翠,那個賣花女。
自商子任偶然救了她后,她無時無刻不纏着商子任,嘴裏說著是要報恩,其實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小翠根本是看中商子任,想拐了他做相公。
好幾次,沐紫鴛暗示他,小翠對他別有居心,他卻不信,說什麼「人性本善」,要她別隨便懷疑人。
結果可好了,人家請他吃飯,說要謝他救命之恩,他就真的去了,卻被兩杯烈酒灌得神智不清,若非她趕得急,他就被人霸王硬上弓了。
「大白痴,你爹娘到底是怎麼教你的,讓你活到二十幾歲,還如此天真?」拖着他疲軟的身子走在漆黑無人的街道上,她忍不住叨叨罵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懂不懂?」
「嗯!」他呻吟了聲,聽似十分難受。
「你活該。」她嘴裏罵著,小手卻不舍地在他背後頻頻拍撫。「每次跟你說道理,你就跟我辯一堆子日、孟子說的,那些傢伙是聖人,根本不知民間疾苦;哪像我,自幼生在強盜窩,幾乎是挨白眼長大的,我知道的人情義理絕對比他們多上百倍,你就是不聽我的才會吃苦頭。」
「咳咳咳……」為壓抑噴上喉頭的笑意,他不得不努力擠出兩聲嗆咳。
「喂,你怎麼樣?」看他好像很難過似的,她衡量着要不要冒底細被拆穿的危險,施展輕功送他回客棧。
他搖頭不語,實在是因為要忍住不笑,已經用盡他所有力氣了。
但她卻以為他病了,顧不得其他,藕臂立刻環住他的腰、提着他的腰帶,快速往客棧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