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門內仍不時傳出咆哮的怒吼,朱利安見機得快,找了個理由就趕緊溜出來。
老闆最近火爆到民怨日深,每天都怕不小心被雷殛傷。
以前尼克在公司嚴肅歸嚴肅,但也不會輕易表露情緒,因此在商場上被視為最深藏不露的精明生意人。
可是再回來台灣就全變了,晴時多雲偶陣雨,比生理期來了的女人還難預測。
看樣子一定欲求不滿。
朱利安為求往後日子太平,私下撥通電話給凝和,“HELLO?”
上回老闆一飛到巴黎,不過兩個禮拜就在思思念念,之前還說要拋棄人家,結果凝和自己主動離開了,他反而氣急敗壞,十萬火急命令苦命待守的他馬上找到她。
那急切的獅子吼聲,雖隔着越洋電話,朱利安至今猶印象深刻,因此篤定老闆失常的原因必與凝和有關。
“嗨,朱利安。”
“對不起打攪你,是這樣子……”
“你說話為什麼壓低聲音?我聽不太清楚。”凝和直覺是不是尼克有什麼事。
於是,朱利安拿着行動電話離老闆辦公室遠一點,“這樣可以嗎?哎呀!我好可憐喔,每天都被刮,還有好多員工向我抱怨。”哈,反正吹牛也不犯法,只要能引起她的同情就好了。
凝和皺緊眉,“發生什麼問題嗎?”
“就老闆嘍,他在公司脾氣一天壞過一天,好像美國中部的龍捲風一樣,越刮越嚴重,現在好多人寧可請假、辭職也不想整天提心弔膽的。”
“有這麼嚴重?”
“請問一下,你和老闆是不是吵架了?”
猶豫了下,凝和透露道:“嗯。”
尼克硬逼她退出話劇演出,她認為沒這道理堅持不應允,結果就進入冷戰期,甚至連晚上都各睡各的。
“如果不是為了什麼重要原因,是不是可以主你多包含?”
“這事關原則問題。”凝和將原由大略說了一遍。“我不可能因為我一個,而讓其他一直努力的團員失望。“若非如此,或許她也不必和他僵持不下。
“原來是這麼回事。”沉吟半晌,朱利安道:“其實也不能怪老闆,原本這不訪由我來講,可是為了能讓你更體諒他的心情,也沒辦法了。”
聽了艾雯背叛的故事,凝和默不作聲。
“再加上他小時候,母親外遇,完全不管還需要她照顧的兒子,所以他對女性排斥多於信任。”
“那他父母現在?”
“老總裁目前人定居美國,而老闆母親則在台灣,你也認識啊!”
“我認識?”誰呢?
“就是住在醫院的美代子.福斯特女士,上次我看見你們似乎挺熟的。”
“美代子?!難怪我一直覺得她有種好熟悉的感覺。”原來美代子挂念不去的獨生子竟然就是尼克!好小的世界。
中間斷訊了一會兒,朱利安說話加快,“就這樣啦,老闆又要開始刑求了,我得趕快進去,萬事拜託了。”
她掛斷電話,仍感到訝。
現在她能體會尼克的心情了,其實對於他的冷淡,她心裏難過得要命,每天都在掙扎是不是乾脆就聽他話算了。
但是那樣未免太自私了,有這麼多人對舞台劇擁有着狂熱,於情於理,她都不該辜負這些夥伴。
兩難啊!既心疼他,又無法不顧一切盡依從他……
為什麼他不能學着信任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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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利安人剛要進辦公室,老闆為首,幾個人後面一邊拭汗一邊趕着步伐跟着走出辦公室。
接收到老闆射來一記冷光,朱利安彎身讓路,是旁邊的某主管好心,機警的拉他前行。
“你剛才在做什麼?老闆把的有人的頭都剃光彩奪目,現在全部的人都得要參加黎氏舉行的茶會,學習商場爾虞我詐、鉤心角的技巧。“
“真的假的?老闆這麼說?“會不會是氣到失丟理智了?
“沒有,後面是我自己加的,不過老闆的意思差不多啦!朱利安,不是說會有其他總公司經理來接嗎?什麼時候才會來啊?希望不會望穿秋水,沒心臟等到那一天,這公司是不景氣中難得的一份工作……走也捨不得。
“唉,我也想知道。”短短一個月的好日子,在老闆回來后終止,卡在凝和的回素,誰曉得事情會何發展?
兩人苦笑相對。
一行人浩浩蕩蕩到華新飯店,場外的花籃花圈多得令人咋舌,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在辦婚事咧!
黎董事長在門口歡迎他們,然後老闆就被黎靜安小姐一起邀至場中,大家夥這才鬆口氣,。
“尼克,我跟你介紹,這位是林志強先生,是國際知名的男模特兒,他旁邊的是三頌公司的李佳佳小姐,林先生是李小姐的男朋友,我剛剛正在恭喜他們快論及婚嫁了。”
單是介紹就可看出黎靜安對李佳佳頗多猜忌,通常這樣社交場合,三頌的千金小姐應該會優先介紹以視尊重,最後呢,又非常強調他們關係非比尋常,已經佳期不遠。
當然,最主要的,也突顯出她和尼克兩人的熱絡。
“原來福斯特先生,久仰大名……”李佳佳哪會不清楚黎靜安的把戲,只是……“志強?你和福斯特先生認識?”
“我怎會有這種榮幸。”林志強訕訕道,臉色不太好。
當年林志強看中艾雯,只大概知道她已訂婚,但在感情世界裏講的是感覺,感覺對了就追,所以導致後來偷情被逮個正着,其實他當時也沒多在意,因為這麼一來,正好名正言順交往。
出乎意料之外的,林志強和艾雯都忽略了男人的報復心態。之後,林志強的模特兒生涯受到嚴重打擊,秀約銳減,連投資的一些副業也都損失慘重,造成他青黃不接,甚至有三餐不繼之虞。
沒了麵包,愛情也抵擋不了現實的殘酷,沒多久林志強就跟隨艾雯分手了,轉達跟隨一個年紀大他許多便經濟富裕的服飾界女強人,可以幫助他東山再起,後來才慢慢知道一切都是有人搞鬼。
但艾雯的未婚夫名字不是胥潤生嗎?怎會是顯赫的福斯特總裁?林志強更加心驚膽顫。
“李小姐的對象的確特別。”尼克淡漠的表示。林志強的出現,勾起他不愉快的回憶。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有過前車之鑒的慘痛教訓,林志強難免杯弓蛇影。
李佳佳驚呼:“志強,你太失禮了。”
“不過平常的寒暄罷了,林先生是想到什麼了嗎?”尼克不點破,挺ENJOY眼前緊張的氣氛。
算林志強倒霉,他這陣子剛好心情非常惡劣,他正好提供了消遣娛樂。
“李佳佳,為了不破壞茶會的進行,我想還是請你……”察言觀色半天,黎靜安開口送客。
林志強掉頭就走,李佳佳生氣道:“黎靜安,你太過分,我記着。”向尼克致意后,忙趕着追男友。
“那個林志強現在都走哪些產品的秀?
“之前聽說他公開不再接服裝秀,現在主要是香水、手錶的產品代言人,不管是平面廣告或是發表會風評都不錯昵克,你對他那麼感興趣?”黎靜安輕輕試控。
“黎小姐,我怎麼對男人感興趣呢?”話挺幽默的,可是其中冷冽的警告意味濃厚,黎靜安笑臉突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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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沒幾天,尼克的辦公室出現了一位速之客。
“那女人還敢上門來,我轟她出去。”朱利安神情比尼克還激憤,人家尼克連臉色都不曾稍變。
“讓她進來。”
“老闆?”
“你做了什麼好事,我都還沒跟你算賬。”言下之意,警千朱利安安分守已一點。
“老闆明鑒,我哪有!”
“你常去騷擾凝和,以為我不知道嗎?”
“天大的冤枉啊!大人,我只有偶爾找她聊聊天罷了……”
“我的女人是專門陪男人聊天的嗎?他的女人現在對着他就板著臉,倒是和別人有說有笑的!
朱利安識時務沒多辯解。一個正在吃醋的男人,哪能跟他講道理呢?
艾雯一襲素雅的淺色裙裝,仍是漂亮得讓人驚艷,不遇仔細端看了之後,她眼裏的滄桑已不復往年的純真。
歲月畢竟都在每個人身上留下了痕迹。
“老闆,我出去了。“朱利安好好觀察過她之後退出去,不難想像以前老闆為何動心。
辦公室內,尼克沒有刻意打破僵局。艾雯就忐忑的坐在沙發上,不知如何開始話頭。
“潤生……”
“請稱呼我尼克,胥潤生只不過是小時候家母取的呢名。”
“是啊,我聽說你已經是福斯特最年輕的總裁,沒想到這麼多年了,我還能聽到你的消息。”這時,艾雯才得以仔細觀看他抬起來的面容。
帥氣之外添了股危險的成熟氣度,他仍如她印象中的不變,變的是兩人之間的汪洋隔閡。
“聽誰說?你男人林志強?”尼克尖銳道。
“我們很久前就已經分手了,只是他昨晚遇見你后,一直心神不寧,所以拜託我來見你一面。”
隱忍住不屑,“現在你見到了,要跟我說什麼?想替他求情?”
“沒、沒……我沒別的意思,純粹是好久不見了,想來看看你過得如何。“
“是嗎?”
沉寂半晌。
“潤……尼克,你還恨我嗎?”艾雯顫抖着唇問,好不惹人憐。
“恨?”是!他當然恨……
但他恨她什麼?背叛嗎?
直至今日再見到她,他才想起來艾雯的臉孔長得怎生模樣,若說怪罪她,倒不如說是這整件事情造成他對人性的懷疑,加深以前母親不貞的陰影。
“以前的確是我對不起你,那是我一時糊塗,禁起誘惑,事後我一直非常後悔、內疚,即使今天,我仍是懷着贖罪的心理前來。”
“我倒很想聽聽看你想如何贖罪。”
艾雯沒想到他真有此問,微思考後,“不管你怎麼對我,我都不會有怨尢,甚至我很感激你,不但沒趕我出去,還願意聽我說話。”
“真的,尼克,你曉得我從來不會撒謊。”她看尼克沒反應,又強調道,低垂的眉睫隱陷濕顫,展現惹人嬌憐的柔弱。
他靜靜地觀看她,真的是在“看”----------一頭烏黑飄逸的長發,些刻臉上想必是眼眶含淚,低垂的白頸,延伸至背部纖細線條……平心而論,老天待她非黨優厚,三十歲的女人了,還帶有少女的嬌媚。
“……尼克?”千言萬語的眼瞳閃動水意,怯生生迎向他專註的視線是時,又迅速低垂。
“你待會有事嗎?一起吃飯。”
“沒事!尼克,你真的原諒了?”驚喜萬分的嬌喊。
“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不是嗎?”
尼克撇撇唇,勾起西裝搭在肩上,率先走出辦公室,艾雯見狀也趕過去。
“老闆?”朱利安滿臉不信。
“做你自己的事。”少廢話。
朱利安看他們一前一後進電梯,急得半死。難道老闆忍不住又重新愛上舊情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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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凝和陪小梅到書局買書後,回家時順路經過尼克的公司,公車站牌就在對面路口。
所謂關心則亂,朱利安正打算出去用午餐,一看見她竟有些慌亂。
“哈羅,呃-----你找老闆的嗎?”然後來不及的等她回答,又急速的說道:“真不巧,現在老闆不在-------”
“你講話幹麼這麼緊張?”
“有……有嗎?”虛應乾笑了幾下,“大概是工作忙造成壓力,肚子又餓……”
“那就……”不耽誤你了,她剛要這麼說,卻看見尼克陪同一位美女雙雙走出來。
朱利安的不安就是怕她撞見這一幕嗎?
媒體有關於尼克和黎靜安的消息還在大炒特炒,現在又出現新目標,他周遭的對象全都是這麼亮眼而突出的人物……
凝和心裏慢慢龜裂痛楚的裂痕……
光一味指現她接演舞台劇如何,但是他卻可以坐擁眾多美婦,這樣,她還能對這段感情投注真心嗎?
“啊……老闆……”朱利安注意到異狀,苦着臉。
對於眼前的情況,尼克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心虛或尷尬。凝和心裏恨恨的想着:那當然啦,人家當然不當回事,也只有她才會因為幾天的甜蜜融洽氣氛,就做起春秋大夢來。
“你來做什麼?”
是女人的直覺艾雯感覺到他情緒起了微妙變化,而這轉變……原因似乎就是眼前的女孩。
他的問話讓凝和感到不受歡迎,她不快的回道:“逛街經過。”
尼克聞言氣怒,冷冷盯着凝和,她也就不馴的瞪回去。
這時,公司的一名中級主管急着跑來請示突發事件,趁他要回辦公室忙碌時,凝和收回視線,不想耗在這邊看人臉色。
“我先走了?”
“等等,我送你……”
朱利安好意想幫忙解釋,但尼克立刻吼他回公司待命。
儘管凶好了,凝和受影響的按原定的計劃,搭公車回家。
“等等……”這回追來的是女人的聲音。
凝和訝異的停下來。
“我有事情想找你談談。”
“我們並不認識。”
“但是我們有共同熟識的人。”
凝和想了想,同意和她進咖啡廳。
“我是尼克的未婚妻。”艾雯開門見山強調。
原來是她!“應該是前未婚妻才對吧。”凝和替尼克感到憤怒,就是這女人傷害、背叛了他。
“的確是我不對在先,但我們之間的感情是騙不了人的,否則這麼多年來,為什麼尼克一直沒有成家的打算?他一定不曾對你過說愛吧,就我所知,自我離開他后,他對任何女人都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態。”
艾雯確實擊到她的痛處,“那又如何?”
“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來告訴你一聲,我希望能回到他身邊。”看出自己的話已達到預期的效果了,艾雯悄悄收斂強烈的企圖心,一副純粹只是深陷苦戀的女人。
“這點你應該去對尼克說吧?”
“但是站在同為女人的立場上,難道你不願意先有心理準備嗎?”
“我想,不管如何,現在和尼克一起的是我,是分是合,除非尼克和說清楚,至於其他女人對他的感情、迷戀,這就不是我所能改變的。”凝和逞強道,不願示弱。
於是,艾雯試着想說服她,詳詳細細,重複又重複以前和尼克戀愛的經過--------他如何溫柔體貼、凡事都以她為中心,所有他宛若痴戀者仰慕一位心目中的女神般……
凝和毫無表情,麻木的聽着。不消說,比起艾雯來,她和他以前玩玩的那些女人差不了多少,簡直可悲到極點。
心神飛出窗外,疼痛得只想自由飄蕩在天空中,不再想,不再痛苦,不再有任何心碎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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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到天亮,凝和躺在冷清的床上。
冷清?何時獨自一人睡覺就感到孤單了?
依賴是種可怕的習慣,強迫她不由自主去依戀不屬於他的溫暖。尼克讓她上癮了……
“上癮容易沉溺,我必須要戒除。”像戒酒、戒毒一樣!她翻身下床,果決的收拾行李。
她可以選擇自己要過什麼樣的生活,無須喪失尊嚴去維繫關係,誰曉得往後還要犧牲什麼?
一開始她選擇屈服就做錯了,或者說,尼克很難讓人拒絕,所以他使得她更容易為自己的行為尋求合理化。
別人不尊重她,是因為自己已經不自愛,那她又有什麼資格去奢望他……像對待艾雯一般疼惜她?
尼克聽到她走動的聲音,開房門進來,風暴迅速凝聚周遭。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都九點多了,她沒想到他還沒出門,一時間不知怎樣回應。
“你要離開?”瞄了眼四處散落的衣物,他乖戾的步步進逼,異常狂怒,“不經過我的允許?”
允許?這個字眼重聚她先前下定的決心,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人身自由,不是嗎?
她粗率地將衣服隨便塞進行李箱,尼克憤怒一揮,衣服散亂一地。
“講話,你給我說清楚。”
“我不想繼續下去,一切到此為止。”她漠然的拾起箱子。重新再把衣服一古腦進去。
“那要我說了算。”
“對,要等你尼克.福斯特大爺先開口結束,其他人別想。“
“你知道就好。“他緊握她手腕,阻止她的動作。
“知道不代表同意……“
她倔強異常,尼克不由分將她壓倒在床上,用先天的體格優勢不讓她掙脫。
“你沒有權力不同意,我會讓你改變主意的。”狂猛的吻不容抗拒的綿密灑下來。
(此處刪節)
尼克翻身將她摟進懷裏,平復濃重的喘息,感受彼此濕熱的體溫……
片刻間,她竟感到一種被疼寵的溫柔。
有人說,男人為性而愛,女人為愛而性,在人與人間本就有着隔閡,當一男一女發生這樣親密的關係,女人便容易產生錯覺,誤以為過程的美麗即代表未來的幸福。
“你乖乖的聽話,舞台劇不要去了。”他細咬她小巧的耳垂啞聲道。
她身體一僵。
“你還是堅持要去?”尼克捧着她臉正視。
“沒道理因為我的因素,影響-----------”
“我不要聽這些,你始終執意參加,說好聽是為了不影響別人,實際上你是不是為了黎須風?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你要我說幾百遍。”
“如果要我相信你,你就聽我的退出。”
“不可能。”她有她的原則。
尼克暴怒地離開床,“你最好不要再打着想離開的主意,惹怒我的話,我的手段你不會想知道的。”
“我不怕你……”隨便他怎麼威脅好了。
“即然這樣,我會找人寸步不離看着你,你要我限制你的自由嗎?”
“我會逃的。”
“哼,你試試看,不要忘了你還有家人在南部。”
冷酷的字眼讓她不寒而慄。
“你太過分了……“凝和捶打着枕頭,哀哀啜泣起來。
尼克看了不忍,但終究沒說什麼,轉身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