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葉為敏蹲在火車站的大門口,直到為禹開着爺爺的那輛老爺吉普車出現在她面前,她才咧開嘴,敞着笑,跳了起來飛奔上前。
“我還以為你要放我鴿子,讓我露宿街頭了呢!”為敏打開前座的車門,迅速地鑽了進去。
“豈敢,豈敢,要是被小叔知道了,我不死慘才怪!”為禹聳聳肩,輕鬆的笑着,一面發動着車子。
“你總算有空想念我們了呀?大學生涯太豐富多彩多姿,忙暈頭了?根本忘了繁葉山莊?兩,三年都不回來聚聚。”車子滑入車道,為禹握着方向盤,一面打趣着。
“你那麼想念我啊?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多住幾天羅。喂,等一下換手,讓我開開吧?”為敏興緻勃勃的說。今年暑假,她利用空擋去駕訓班學開車,拿到駕照時,還敲鑼打鼓,大肆昭告親友一番,為禹這隻素來看不起女人開車技術的大男生主義沙豬,自然也接到了葉為敏耀武揚威的通知。
“拜託你好心一點,我連女朋友都還沒有交到半個,可不想那麼早就回老家。你去拜託葉耘還有可能…。”為禹想也不想就拒絕她這個“玩命”的提議。
“葉耘回來了?”她的心怦然一動。
“咦?我還以為你們說好今年一起回來的呢!”為禹有些意外的,去年和前年,葉耘和為敏同時沒有出現,繁葉山莊落寞許多。
“你不是該去當兵了?”為敏轉了個話題,閃躲掉為禹的問題。
“兵單還沒下來。何況我可是繁葉山莊的捍衛者!”為禹挺了挺胸,自豪的說。從小到大,每一年暑假,他總是會撥個空到繁葉山莊來看看。他看似大而化之,卻是個十分心細念舊的人。
“還有誰回來了?”為敏隨口一問,漫不經心的,葉耘回來了!他回來了!她整顆心都懸在這個消息上,忐忑不安嗎?她也說不上來,兩年沒有見到葉耘,她有一點想他,可是卻有更多的恐懼和不安。
葉耘一直都是她最親的好哥哥!
但是,經過那樣的事件后,他們還能恢復到從前的清純無猜忌嗎?她實在是擔心。
“為寧下星期可能會帶着她登山社的那群牛鬼蛇神一起上來吧。這小妮子念了大學后,越變越稀奇古怪,越變越像男生了,原本還以為她進了大學,參加了迎新舞會,會女大十八變,收斂收斂她的頑劣性子,沒想到情況越演越烈,沒事參加個見鬼的登山社,成天和一群愛爬上爬下的野猴子在一起,我看她都快成了孫悟空第二。”為禹見為敏不吭聲,自顧自的又說了起來。為禹和為寧剛巧是同一個學校的,因此對彼此的動向都略有所聞,清楚的很。
為敏想起來為寧剛進學校時,曾經打電話想她透露:“你都不知道為禹在學校里成天不苟言笑,板着一張臭臉的樣子有多滑稽,有多奇怪!有一次在校園裏遇見他,我老遠老遠就跟他招手,猛衝着他笑,他居然只顧着跟旁邊的人講話,甩都不甩我,一氣之下,我就衝到他面前,對着他橫眉豎眼,說:‘你眼睛瞎掉了啊?沒看見我在對你笑嗎?’結果你猜為禹那個王八蛋說什麼?他竟然面無表情的對我說:‘小姐,你認錯人了。’簡直是把我氣死了。”為寧的聲音透過聽筒,還是掩不去那濃重的火藥味,可想而知當時為禹被“轟炸”的慘況了。為敏想起這件事,還是忍不住好笑起來,為寧是“此仇不報非君子”恩怨分明的人,至此之後,每回遇見了為禹,為禹向她打招呼說話,她一概板著臉,應一句:“先生,你認錯人了。”
足足有一個學期之久。
“你笑什麼?”為禹見她半天不吭聲,憋者一臉詭異的笑,忍不住問道。
“先生,你認錯人了。”為敏忍俊不禁。
“她還敢提那件事?”為禹挑挑葉家人慣有的濃眉,一副頗有微詞的模樣。“我沒找她算帳,她倒先四處宣揚起來啦?提起這件事,我就一肚子火,那回我正在和那位老師談一樁研究的事,我想毛遂自薦去做他的助理,為寧偏偏在一旁跟我搗蛋!這位老師素以嚴謹的私生活聞名於我們繫上,他的上一個研究助理,也就是我的學長,就是和女朋友同居的事被他知道了,就被革職啦!給為寧這一胡搗,那個老師還以為我的私生活多淫亂,什麼研究助理,全泡湯了。”為禹猶自忿忿不平,聲音不知不覺地也大了起來。
“打個招呼罷了,哪有那麼嚴重?你們老師也真奇怪,做研究助理,和私生活有什麼關係?他一定是個還沒結婚的淘汰郎或老姑婆是不是?你跟着這種老師做研究,不怕自己也變成“曠男俱樂部”的會員啊?”為敏說著說著,索性哈哈大笑起來。
她和為寧一向是好姐妹,同一鼻孔出氣的。
“我就知道你會說這種話!”為禹給了她一個大白眼,接著說:“我們師娘人長得才漂亮呢!完全不是你想像的那一回事!而且,她還會幫老師的研究助理做媒,找女朋友……”為禹的話還沒說畢,為敏已經蹺起雙腳,捧腹狂笑起來,笑得低覆天翻,人仰馬翻,不可遏抑,笑得眼淚都掉下來,嘴巴都合不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為禹,原來你不是對哪個研究計劃有興趣,而是對師娘的‘相親俱樂部‘有興趣!哈哈哈哈!這種旁門左道,邪門歪道的法子,你也想得到!”為敏拭去因笑得太過火而溢出眼角的眼淚。“原來追女朋友不但可以打‘父母手足牌’,‘親朋好友牌’,還有‘師娘牌’!”
就知道告訴你回被笑!“為禹顯然有些悻悻。
“趕快賄賂我吧!我幫你物色人選,包君滿意。”為敏拍拍胸脯說,她那票死黨,個個身價非凡。
為禹斜睨了她一眼,盯着她一頭蓬亂的短髮,褪了色的舊襯衫,破了個洞的牛仔褲和腳上那雙髒兮兮的布鞋,搖搖頭,“我看省省吧,物以類聚,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的的那票同學,大概……嘿嘿!素質可疑的很。“
為敏正要發作,陡然住了口,微微一曬,慢吞吞的說:“你不會還停留在‘粉紅色情結’的階段吧?”她故意挑挑眉,頗有幾分挑釁的成分。
“粉紅色情結”這則是更古早的笑柄了,為禹念高中時喜歡上住在他家對面的一個愛穿粉紅色衣裳的鄰家女孩,為寧和為敏着兩個平時偏好中性打扮的野丫頭,便大力夾擊為禹的審美能力有待加強。
“粉紅色有什麼不好?女孩子本來就該斯文秀氣。”為禹堅持自己的看法,振振有辭的反駁。
“是!是!是!閣下您的鑒賞能力高超,凡人莫及。”為敏再度打斷他的話,出語諷刺。
“哼!你別笑,葉耘還不是喜歡斯斯文文的女生,前天跟他一起上來的那女孩子,嘿嘿!就是穿着粉紅色洋裝……”為禹單槍匹馬一張嘴,眼件是說不過為敏的,情急之下,急忙抬出葉耘來擋擋。
為敏的笑容登時凝結起來,好半晌才傻傻地問:“葉耘有女朋友了?”
她骨碌一聲,吞了口口水,覺得心情有點奇怪。
“應該是吧!那女孩子對葉耘好的很,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咦?幹嗎?你吃味啦?”為禹見她突然悶不吭聲,開玩笑的探問着。幾個堂兄弟中,為敏和葉耘一向最好,這是大夥都知道的事。
“這可奇了,我還以為你已經知道了呢!”為禹搔搔頭,望着前方的路,又說:“你不是葉耘的管家婆?他所有的秘密,你都在清楚不過了,不是嗎?連生平第一封情書,都是管家婆大人您先拜讀,才輪到他本人的!”
又是陳年舊事一樁,但現在回想起來,卻另為敏有些模糊不清的尷尬。
“你胡扯寫什麼!”為敏俏臉一紅,連忙否定。
為禹卻絲毫沒察覺她的異樣,兀自口漠橫飛的說者:“葉耘也老大不小了,再不交上女朋友,‘曠男俱樂部’等着他做首席會員!前幾年的黃金時光,都被你這個磨人精給磨掉了,今年暑假你的行行好,別整天纏着他瞎混,你們倆能混出什麼名堂?”為禹大剌剌的話,想也沒想,不經大腦,嘩啦嘩啦就說出了口。
未民沉默着,不言不語。
“幹嗎!不高興啦!”為禹看了她一眼,“我可是為你好哦!大一嬌,大二俏,暑假完你可是開始拉警報羅,成天和葉耘混,小心找不到男朋友,報廢成一堆破銅爛鐵,到時候連葉耘也救不了你喔!!”
車子行駛在不堪寬敞的彎曲山路上,為禹扭開音響,輕柔的音樂泄進耳里,為敏閉上眼,頭斜墊着窗,想假睡一番,一顆心卻偏偏懸宕在剛才為禹所說的事情上:葉耘有了女朋友了!葉耘有了女朋友了!
這原是極為可喜的事,再理所當然不過,但她卻有種無法釋懷的感覺,無以名之。
隨着車子的顛簸搖擺,她存在芥蒂的心情,也隨着規律的起伏而安定了下來,這才感到從早到現在的旅途勞頓,可真有點疲累,葉為敏伸伸懶腰,打了個大哈欠,斜倚在椅背上,不知不覺,緩緩滑入夢鄉。
為禹看了看坐在身旁打盹的為敏,搖搖頭,兀自笑了起來,“這麼呼嚕呼嚕就睡著了,這是一點女孩子的矜持都沒有!看來責罵剛年大一的為寧沒個淑女的樣子,是太嚴苛了一些呢!為敏這傢伙,念到大三,也還是這副頑劣德行!”為禹嘆了一口氣,語氣有些納悶和不解,“葉耘一向是我們幾個兄弟里,最斯文含蓄的,居然和為敏最好,真是莫名其妙哩!”
駕車在這種林間小道上,擦身而過的,不是搶時間的人群車輛,而是清風綠影,婆娑樹葉的輕響和啾啾的鳥鳴,連開車都變成一種不可多得的享受。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徑的盡頭上,出現了那幢古樸簡單,卻又吸引人的三層樓房,為禹的笑意陡然在嘴角浮現。
繁葉山莊到羅!
“喂!小懶豬起來羅!”為禹把車停在繁葉山莊前,熄了火,推推身旁睡得不省人事的為敏。
“啊?到了?”為敏惺忪着未明的眼睛,反射性的打開車門,才跨下去,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身體一晃,卻被一雙結實的手臂緊緊捉住。
“呦!兩年沒回來,連路都走不穩了。”說話的不正是為敏他們那個笑嘻嘻,永遠保持着一顆童心的奶奶嗎!
“奶奶!人家一考完期末考,就急急忙忙沖回來看你,不小心跌倒了,你還說這種風涼話。”雙腳一站定,這夢遊去的三魂七魄,也才頓時覺醒了起來,為敏嘟起小嘴向笑容盈面的祖母抗議着。
“是回來避難的吧!你媽早上掛過電話了。”奶奶的年紀是大了,但愛捉狹的脾氣,和小孩兒是沒啥兩樣的。
“難怪!難怪我一下車就跌倒,原來是被我親愛的媽咪給出賣了。”為敏心理嘟噥着。
“有人看上了我的小為敏呢!”奶奶臉上的笑紋更深了。
“奶奶,我才剛回來繁葉山莊而已也,別破壞人家的度假興緻吧!”為敏大聲疾呼着。回到繁葉山莊,就是要徹底消滅也張常忻這個人有關的任何消息,沒想到他倒成為來到繁葉山莊開場白的主角,真令人生氣!
為敏一個扭頭,赫然發現葉耘正站在她身旁,她胸口一緊,發現他的手還在她的肩膀之上。剛才及時抓住她的,原來是他。
為敏一抬眼,毫無準備地就衝進了葉耘深若無底,湛然澄凈的眸底,有一些心慌,她還沒想到如何面對他!
“喂喂!這是什麼表情哪?羅密歐見到了茱利葉嗎?”為禹見眼前的兩人怔忡不語,提起為敏的行李,橫身過去,故意擠在兩人中間。
“你的那位粉紅小姐呢?”為禹嘻嘻而笑,衝著葉耘問。
遠遠的卻見一位長發披肩,身着淺紫色連身低腰背心裙的婉約女子,往這兒來。
“咦?換衣裳啦?我出門時,她還是穿粉紅色洋裝的啊?”為禹的眼光登時被吸引了過去。
“誰的品位象你這麼差,成天只看穿粉紅色衣服的女生?”為敏一把奪過為禹手上自己的行李,不知怎麼地,覺得心理有些異樣的不舒坦,又說不出這不舒坦的原因。邁步想進屋去時,那長發披肩的女還早已越過小小的庭院,向他們走來。
“奶奶!這一定就是您提起的為敏吧?你好。我是葉耘的研究所的同學楊恬如,常聽葉耘說他有個多棒的繁葉山莊,所以就厚着臉皮央他帶我來瞧瞧。”那女孩雍容大方地向眾人打着招呼,親熱地挽着奶奶,標緻的瓜子臉上,輪廓明晰而秀氣,細長的柳葉眉和單鳳眼,給人一種古典婉約的印象,小巧菱形的嘴唇,明白柔和地漾着一抹清淺和氣的笑容。對方輕輕地笑着,一雙黑白分明的澄澈眸子,坦然地打量着為敏。
為敏規規矩矩的點着頭,耳畔卻聽見奶奶慈祥和藹的聲音:“我們為敏可也是跟你一樣的漂亮的娃娃呢!就是野了些,又不懂得打扮,成趿着雙破布鞋,邋邋遢遢的跟個男生一樣,恬如,你在山莊的這些日子,可得幫奶奶教教她呀!”
為敏一愣!這是什麼話呀?連奶奶都在調侃她?
“奶奶,沒有用的,‘朽木不可雕也’,你別叫楊小姐去做這麼困難又不可能達成的事,這簡直是虐待客人嘛。”為禹忍不住接著說,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為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這種火上添油,雪上加霜的事,為禹最在行了,她暗暗下誓,“此仇不報非君子!”
“活潑也有活潑的魅力呢!我從小就四肢就不發達,體育特別差,最羨慕那些能跑能跳的女孩子了。”
說話的正是葉耘帶來的那個女孩楊恬如!是吧,她是叫楊恬如吧?她竟然主動站在自己這邊,替自己說話!為敏不禁有幾分意外。不過她的意外隨即被楊恬如接下來的話給打散了。
“哦,對了,有件事還要向你說聲對不起。”楊恬如轉向她,清秀的面容,揚起一絲歉疚,“葉耘告訴我,你也許不會回來,所以這幾日我一直是暫住在你的‘碧遙居’的。”
“啊!沒關係。”為敏想也不想就隨口應着,話才出口,她自己卻是一愣:她在說什麼?暫住碧遙居!
碧遙居?
那不是她的房間?!
為敏遲緩的神經,還未來得及反應,楊恬如那清晰而嬌柔的女聲,又傳進她的耳里。
“那就謝謝你啦,擅自動用了你的房間,真是抱歉,早上接到伯母打電話來,一時間也來不及搬出,另外清理一間客房。”楊恬如抿着嘴笑,依舊溫文大方。
為敏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結了起來,卻又聽見為禹還在嚷嚷個沒完沒了:“誰叫你要回來也不事先打聲招呼,給大家徒增了許多的麻煩。”
為禹不說還好,一句話可把為敏心中所有的不滿和怒氣給撩了起來,當著奶奶和楊恬如的面,她又不便小里小氣,毫無半點風度的發作起來,只得悶不吭聲地抓起自家的行李,往繁葉山莊走,猶自鎮定地說:“沒關係,繁葉山莊裏的客房那麼多,我自己找一間。”
是呀!繁葉山莊的客房那麼多!為什麼偏偏要住她的碧遙居?鳩佔鵲巢也就罷了,死為禹,臭為禹,竟然還敢指責她的不是,沒有事先通知他們!這是什麼話?這可是她的爺爺奶奶的家也,難不成她要回來,還得先報備外人?什麼玩意嗎?
她雙手提這自己的行囊,一種落寞而孤獨的感覺向她席捲而來,原先那份上山度假的高興和愉悅,全部消失殆盡,黃曆上寫着今天不宜外出嗎?全天下倒霉的事都叫她碰上了。
忽然,她手上的負擔一輕,一抬眼,是葉耘。他無聲無息地走過來,接過了她的行李,“我幫你清了另一間的房間,就先睡那兒吧,如果你還是想住會碧遙居,明天我就叫恬如換房間。”葉耘還是看出了她的不悅。
為敏眼瞼閃了閃,看也不看葉耘。
“如果你還想住回碧遙居,明天我就叫恬如換房間!”怎麼聽着話都覺得刺耳,讓她心下十分不舒服,碧遙居明明是她的地盤,明明是私人“產業”,“閑人”勿進,給他一說,反倒是她沒理,度量狹窄了。
“隨便。反正住哪兒都一樣!”她沒好氣的應着,兩年不見,連葉耘都生疏不少,原本想盡棄“前嫌”,重修舊好,這下子大概也可以省省工了,這個暑假他大概也沒空理她!理那個楊恬如都來不及了,哪有空去搭理她這個不修邊幅,又邋遢隨便的野丫頭!她心裏滿滿湧起一種不是滋味的滋味。
“明明就是自己人的一片凈土,沒事帶個阿貓阿狗回來窮攪和。”為敏在心底偷偷的嘀咕着,順步走進繁葉山莊寬敞陰涼的客廳,眼光四處一溜,半敞着的落地窗,透進霞紅的夕陽余嫣,向晚的涼風悄悄地擱淺在掀動的青碧窗帷上,照舊是精緻而簡單的藤製沙發,照舊是爺爺那聯深引為豪的墨寶,暢意淋漓,奔放自得的草書,“有書有筆有肝膽,亦狂亦俠亦溫文。”長長的篇幅從天花板曳下,形成一種磅礴的氣勢與放蕩不羈的韻味。
為敏朝着那巨幅的篇聯望了一眼,不禁想起自己和為寧說過的話——“這哪是警惕自己,用以激勵的座右銘?簡直是‘責偶標準’嘛!”爺爺的這對聯,根據她的說法,怎麼看怎麼象挑男朋友的條件,只不過是高標準中的高標準!能構得上其中的一,兩項,就很不錯了;樣樣具備,根本就是一種奢望,想都甭想,要是真的以此為標杆,那就真的是和自己過意不去了。為敏好笑的搖搖頭,突然,葉耘的名字,跳進她的思路中,一個荒謬可笑的問題,浮凸出她的眼前——那葉耘又有幾樣呢?
她偷偷拿眼瞥了一直走在自己身前的葉耘一眼,心臟猛烈不受控制的怦怦跳着,“那葉耘有有幾樣呢?”他書始終念得不錯,見識也廣博,勉強可以算是有書有筆;至於肝膽嘛,應該也是有的,他一向溫良恭謙,樂於助人,那份略帶俠義色彩的好脾氣,好心腸,更是不言自明,亦俠亦溫文。就是少了那點狂傲之氣,不過見他做人處世的那份從容和淺淡,這算不算也是一種狂傲,一種狷氣呢?內斂的,自信的,對於眼前的一切,都深具信心,那種泰然自若的氣度,不正是種內隱而含蓄的狂傲嗎?那麼葉耘是全部有羅?
她正想得出神時,赫然見到葉耘乍然回頭,沒頭沒尾地開口說:“那個張常忻樣樣皆備?”
“咦?”為敏清清亮亮的眼睛盛滿困惑的神色。
“那個張常忻有書有筆有肝膽,亦狂亦俠亦溫文?”他瞧見她注視着那對聯的神色,不約而同想上同樣的事。
張常忻?好半晌,為敏遲鈍的接收神經才反應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張常忻?你怎麼知道這個人?”她有些意外,那根楞木頭,居然聲名遠播到繁葉山莊來。
“早上小嬸說的。”葉耘簡潔的說著,他一向不擅拐彎抹角,坦白的態度是別人察覺得到的,隱藏的情緒,卻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
今天一早接到為敏母親掛過來的電話,當下他有些異愕,卻也有股竊喜,悄悄地在他胸臆冒出,他一直以為自從那件事後,為敏大概再也不願回繁葉山莊,再也不願見到他了。沒料到今年暑假,她竟然要回來!老實說,他是有幾分五味雜陳和忐忑不安的惶恐的,特別是他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對為敏的關懷和喜歡,有這麼一絲不尋常,或者更坦白的說,是——“不正常”!她是他的堂妹,他們的父親是同源的血親,他竟然會喜歡上她,還情不自禁的吻了她!這算什麼?親近相奸?他生生地抑止了這份逾矩而不能被人所接納的情愫,最少,在為敏再度回到繁葉山莊之際,他必須讓自己“正常”些,讓他們的關係“世俗”些。
“他是我爸的學生。”為敏這句話幾乎是從鼻子裏哼出來的,現在的她最能深切的體認何謂“陰魂不散”。張常忻不折不扣就是那隻討厭鬼。
葉耘沒有說話,越過那兩張篇聯,走向二樓的扶梯。“小叔的得意門生,那肯定是有書有筆亦溫文了。”他想着。沉默地提着為敏的行囊,繼續往三樓邁步,為敏跟在葉耘背後,一步一步走着,她已經看到她的碧遙居了,就在葉耘枕山居的隔壁——充滿詩情畫意文人氣息的爺爺,替每一個孫兒的房間都取了一個未見先聞就已然驚動的名字。
她心竅一動,突然一問:“我睡哪?枕山居的隔壁嗎?”
枕山居住的左邊是碧遙居,右邊是空房。
葉耘神色有異地看了她一眼,語氣有些古怪:“不,最裏面的那間。”他抬抬下巴,示意她。
最裏面的那間?
“我住那間?”為敏一愣,葉耘居然替她挑了一間離枕山居最遠的房間!他忘了以前她睡前總要先找他說說話才能入睡嗎?或者如今這是樓下那位楊小姐的特權了?
為敏一個箭步趕上葉耘,攔截下他手中的行囊,皮笑肉不笑地對葉耘一揚嘴角道:“我自己來。這算什麼?發配邊疆?”
他真夠可惡的了,虧她還想跟他握手言和,盡釋前嫌,他居然有了女朋友,就把她給遠遠的支開。
大步跨進房,“砰!”地一聲,她用腳狠命一踹,把來不及反應的葉耘給關在門外。
為敏整個人呈一個大字型躺在床上。
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瞪着天花板,久久動也不動,彷彿入眠了一般。
當真百無聊賴。
當真萬般不是。
套一句她時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真是一肚子餿水!”
是的。她現在的感覺就是一肚子餿水,又臭又酸。打從她一到繁葉山莊,沒有一件事是對勁的。奶奶和為禹的調侃,葉耘的陰陽怪氣,還有那個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楊恬如,都莫名其妙的很。
為敏用力地踢着床板,弄得整張床搖搖晃晃。
“什麼玩意嘛,兩年沒回來就變得面目全非。她鼓着腮,氣嘟嘟地咕噥着,對於自己目前的處境,諸多不滿。她想像中的假期,想像中的繁葉山莊不是這副德行的嘛。
“哎——”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窩在繁葉山莊最偏僻的角落裏,被“發配邊疆”的心情,大概只有自己一個人獨自品嘗了。一想到這裏,她又不自覺的憶起晚餐時候的情景。以往,大夥圍在一起吃飯的歡樂笑聲,總是讓她食慾特別好,可是今天吃飯時,她卻食不知味,坐立難安。是爺爺去拜訪朋友沒有回來的關係嗎?還是為禹老拿張常忻來調侃她的關係?或者,是葉耘和楊恬如和諧融洽的氣氛和默契,讓她由衷的感到不適?
為禹那可惡又戲謔的微笑,不受控制再度湧現她的腦海……
“‘龍配龍,鳳配鳳’,這個張先生,嘿…嘿……”為禹彷彿存心逗她似的,乾笑兩聲,顯得萬分邪惡。
“怎樣!張常忻就算再不長進,到底也還是我爸的‘得意’門生。”為敏氣沖沖的頂了一句,她是直腸子,從小就禁不起堂兄弟們的撩撥,偏偏這激得她呱呱叫的把戲兒,又是為禹的拿手玩意。
“那可難說呦。”為禹見她咬牙切齒的表情,笑意更濃了。“所謂的‘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吃燒餅哪有不掉芝麻的?’也許小叔一時看走眼也說不定!”
“你……你……見你的大頭鬼啦!”為敏氣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好啦,好啦,這麼大的人了,還像小孩一樣愛拌嘴,也不怕客人看可好笑!”奶奶適時的遏止了兩人孩子氣的爭執。一面又說:“好好好!那個定選的得意門生呀,就算再差能差到哪兒呢?他一定有他的優點才會變成‘得意’門生嘛!”奶奶頓了頓,笑眯眯地望着葉耘和楊恬如,說:“我們的葉耘和恬如一定也是他們老師的‘得意’門生呢!”
為敏噤口不語。
我們的葉耘和恬如?着句話令她心裏陡然冒出一股酸意,她悶悶地扒一口反。偏偏為禹還說沒完沒了:“真是搞不懂你,說是避難,卻又這麼替對方說話,該不會‘欲擒故縱’吧?”
“啊!討厭!”葉為敏大叫了一聲,把游遊走的思,拉回斯時斯地。
她瞪大了眼睛,和她相對的,是一片漆黑的天花板。
“那干我什麼事了?葉耘有個漂亮溫柔的女朋友也是應該的。”葉為敏自言自語的,語氣中的細微酸味,幾乎連她自己也察覺不出。
大夥雖然相處融洽,長大了總是有各自的空間,各自的生活,也會去尋覓各自的伴侶,她是,葉耘也是。
靜默的空間中,連她自己的鼻息也分外清晰,晚風掀動樹葉的娑娑聲響,一遍一遍地撥撩着她的耳際,清晰而寧靜的冥夜,令人幾乎忘了早上還在那個沉悶鬱熱的台北市裡。為敏翻了個身,將自己整張臉都撲進柔軟的枕頭中,漿得硬挺的床單和曬得鬆軟的枕頭,隱隱散發出一股屬於陽光的乾燥和芳香,這被單早晨是晾曬過的吧?她眷戀的埋頭於被褥之間,和大自然的氣息做親密的接觸,總是令人迷醉的。當她還沉戀其中時,一陣輕細的扣門聲,碾進她耳里,反射性動作般,她彈起身子坐在床沿。
是誰?葉耘嗎?
細碎的敲門聲,繼續在靜謐的房間中,碎碎的傳開,她翻身沖向門邊,旋開門,正站在門邊的卻是為禹,為敏一愣。
“為禹?”他來幹嗎?晚餐時的挑釁還不夠?
“我就知道你沒睡。”為禹咧嘴一笑,森白的牙齒,在黑暗中格外觸目。
“被你吵醒的。”為敏鬆開門柄,回頭大剌剌的坐在床上,不知怎的,竟有幾許失望。
她在期待誰嗎?葉耘嗎?
“喂!別遷怒,我可是好心來慰問你。”為禹闔上門扉,倚在門口,似笑非笑的瞅着她。
“擾人清眠。”啪地一聲,她仰后一躺,眼光游移在空無一物的天花板上,“什麼事?”
“慰問你的心病。”為禹直盯盯地瞧着她。
“你在說什麼呀?”為敏皺了皺眉,為禹這傢伙是來猜啞謎的嗎?
“心病不從草藥醫。”
今晚用餐時的怏怏不快,全都看在他的眼裏了,他雖然是朗朗男子,卻是一點不含糊:為敏對葉耘的新女友楊恬如顯然十分“感冒“,雖然並沒有不善的舉動,但是那份流動於桌面下的不悅與躁動,卻沒有逃過他的細膩觀察。
“你平時沒有這麼容易就中我的計的。”為禹似笑非笑的。
葉為敏一凜。
“再好的朋友,也終究有各自的方向與境遇,何況我們是兄弟姐妹,誰也不能綁住誰的。”一片靜默里,為禹的聲音,分外令人心驚,沉穩的嗓音,有着十分的誠摯。
為敏面無表情的臉,好半天才逼出一抹象樣淺笑,“你發什麼神經?”她想以不在乎的神色,混塞過這份連她自己都不免心虛的情緒。
“總得慢慢適應這樣的轉變。”為禹說的含蓄。
就算只是一份很親愛的手足之情,對於彼此各有所屬的情形,也總有一些不舍和吃味吧?
為敏對葉耘的眷戀,他看得出來!從小她就分外依賴葉耘,這是大夥都知道的事。
楊恬如出現在繁葉山莊,意味着某些關係的重新調整。最起碼,葉耘將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陪為敏瞎混。
失落感亦再所難免。
為敏久久沒說一句話。
“你胡扯些什麼。”她刻意逼出一抹無所謂的笑容,對於為禹敏銳的觀察加以否認。“葉耘有了女朋友,我也很替他高興哪!該調整心情和步調的是你,‘曠男俱樂部’的首席寶座,非你莫屬了。“說著,隨手將枕頭拋出,為禹沒有料到她會突然發動攻擊,被迎面丟來的枕頭砸個正着。
“哇!居然命中目標,為禹,你的反應能力變差了。“為敏咯咯地開懷笑了起來,從小到大,她偷襲為禹鮮少成功,他四肢發達,靈活得像一隻從無拘束的野猴子。
“慘了,你竟然和為寧一樣,念了大學,不但沒有學得一絲淑女風範,反而更肆無忌憚了。“為禹捂着自己的臉,疼倒不疼,玩笑的成分居多,棉絮枕頭砸人,最多只是被砸到了的那份不甘吧。
“禍害遺千年,有你們這種沒規沒矩的傢伙,想必像濾過性病毒一般,污染了你們周圍的善良淳樸的女性同胞,天啊!好女人逐漸在滅絕,不會穿裙子的女人多可怕。”為禹誇張地大呼小叫起來。
為敏和為寧都是一條牛仔褲走遍天下的。
“那換男人穿好啦。蘇格蘭男人穿裙子,穿得魅力無比,你也可以啊。”為敏幾乎笑得滾倒在床上起不來,她可不是那種會為了男人去扭曲自己本性的女人。
保持原來的面目來生活,遠比去改變自己,來遷就一份不塌實,不穩固的感情,來得重要許多。
因為是女人,所以更應該堅持自己的尊嚴。為敏始終相信,一個不愛自己,不尊重自己的女人,又怎能寄望男人尊重疼愛呢?
“那個張常忻是個大近視吧?”為禹突然一問。
“幹嗎?”為敏從床上坐挺,張常忻的確是文質彬彬地掛着一副金框眼睛。
“他若不是個大近視,看不清你的真面目,怎麼會來追你?”為禹挑挑眉問:“還是他的腦袋結構有問題?審美能力異於常人,有偏低的趨勢?”說著,為禹一邊提高警覺,調整好防禦的姿勢,雖說為敏的床上只剩一條薄毯,天知道這個古靈精怪的堂妹,還有什麼突發奇想的詭計。
為敏卻只是一傻,然後有氣沒力的垂下了肩,哎,連為禹都如此喋喋不休的詢問不已,那肯定張常忻會成為這一季繁葉山莊最熱門的話題,完了,這回可真是永無寧日了。
“我倒真希望他是近視太嚴重,看走了眼,這樣的話,重新配副眼鏡,我就可以解脫了。”為敏無可奈何的說著,為禹的調侃,比起張常忻的苦苦糾纏,真是絲毫顯現不出分量。
為禹對於她未加駁斥自己的取笑,倒有幾分意料之外的訝異,難道這個張常忻,真是那麼令人頭痛?
“他很無賴,死纏爛打,屬於‘喜歡強迫別人和自己談戀愛型’的人嗎?”為禹充滿好奇地問。
“你說什麼呀,他可是我爸的學生也,人家說什麼樣的老師教出什麼樣的學生,你看我爸像無賴嗎?”為敏不禁有些失笑,真虧為禹發明得出“喜歡強迫別人和自己談戀愛型”的類型,老實說,她還真有些好奇,談戀愛還可以區分成哪些類型呢?
“這倒奇了,你不是為躲他才上繁葉山莊?怎麼這回又立場錯置,不分敵我的替他說話了?”為禹故做姿態的反問。
為敏斜昵了他一眼,這個看似粗枝大葉的傢伙,原來是心思縝密,扮豬吃老虎的高手呢!
“我不喜歡他是一回事,但並不表示他是個壞蛋或是個惡人。”為敏正色的說。
是非分明是做人重要的原則,她一向自詡做得不錯,平素和自己相好的那群姊妹淘說說笑,開玩笑過分些無所謂,但對於張常忻的其他各方面表現,如果一概加以詆毀,未免有失厚道。
為禹又挑挑眉,不置可否,隨口又問:“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問!”為敏誇張地嘆了口氣,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看來繁葉山莊這塊凈土,一不小心就給媽媽無心泄露了的話語給污染了,張常忻的陰影真實無孔不入。照這情況看來,眾家兄弟回到繁葉山莊,聽到這擋子事的風聲,本着“親愛忠誠”的態度,勢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向她詢問,那她不就完了?沒有和張常忻被困在爸爸的書房裏,卻被與他有關的蜚短流長謠言,弄得不得安寧,傳出去真會被笑掉大牙。
“你想知道啊?”為敏心竅陡然一通,忽然想到一個免被干擾的法子,她突然笑得很“詭異”的問。
“說說看哪!”為禹不動聲色。
“那我只說一遍,以後如果有人再問我相同的問題,我就叫他來問你,這是聽第一手消息的代價。為敏嘻嘻而笑,不利用為禹的好奇心要他做做事,豈不可惜?
“你真是夠懶的了。”為禹不禁失笑。
“是找人分擔憂患,我的神經太衰弱,承受不住這樣摧殘和騷擾。”為敏不以為意,兼振振有辭!
理直氣壯是和別人談條件最佳的組合;如果理不直,氣壯,好歹說服他人的機會也有一半吧?
為禹搖搖頭,只是遏止不住笑意。
“張常忻呀,是我爸的得意門生,我們學校歷史系的才子,我爸說他是研究歷史的‘罕見佳才’,‘奇葩’,懂吧?她打算從身家背景開始作簡介。
“很會念書羅?”為禹歸納出他得到的訊息。
“不只會念書。”為敏再次強調,“很有才氣,夠聰明,夠認真,底子紮實,又願意腳踏實地,是奇葩!奇葩,懂嗎?這麼優秀的人才,不是常常可以遇到的。得天下英才而作育之,人生一大樂也,以上的介紹詞,全部摘錄自我爸的話。”
“那麼是個優秀的人才羅?”能從小叔口中得到這樣的讚譽,想必是有非凡實力的傢伙吧?
“是呀,和他一比,我就徹頭徹尾成了個不肖女,成了根朽木,毫無乃父之風。”為敏說著說著,不禁小小地發起牢騷。
“他長得什麼樣子?”為禹換個角度問,才高八斗如左思之輩,如果生得醜陋不堪,想要獲得意中人的青睞,也是一件困難重重的事,到底這是個注重包裝的年代,才情高超,也要過得去的外貌相稱,否則效果難免要打打折扣。
“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啊!很普通的嘛,瘦瘦高高的。長得還算端正。”她一樣樣浮泛地說著,雖然她常見到張常忻,卻每每是處於一種避之惟恐不及的惶恐無奈中,根本無暇去仔細探看張常忻的模樣,倒不是她這個中文系科班出身的,形容本事太差。
“脾氣很古怪?”為禹又問,乾脆換他主動出擊,追蹤報導會精彩些。
“還好啦,勉強也可以算是文質彬彬的謙仲君子。”為敏搔搔蓬亂的短髮,腦袋中擠不出幾句完整有恰適可以形容張常忻的句子,這才驚覺自己對他的注意力,實在少得可憐。
“喔!他還很喜歡送我巧克力。”為敏吐吐舌頭,喜歡送巧克力,實在不能稱之為“脾氣古怪”,頂多只能冠他個“沒有創意”罷了。
“還有呢?”為禹問着,唇邊那抹張顯的笑意,簡直是躍躍難安,一觸即發。
“你笑什麼?”為敏陡然停止思考,有些莫名其妙的張望着為禹。
“優秀的成績,難得的人才,瘦瘦高高的,文質彬彬的,喜歡請你吃巧克力的。”他頓了頓存心賣關子的笑笑,然後說:“我覺得你形容的人好象是葉耘。為禹忍不住哈哈而笑。
為敏一愣。
優秀的成績,葉耘完全符合;難得人才,葉耘理當是;瘦瘦高高,拿來形容瘦削挺拔的葉耘也使用;至於文質彬彬,葉耘更是當之無愧了。恍然中,她竟不能反應。
“我好象聽到葉耘的名字哦!”房門口忽然飄進一抹紫色柔和身影,正是楊恬如。
“你們躲在這兒說悄悄話嗎?”楊恬如輕巧纖細的身影利落的閃進房間,落落大方的態度,反而令為禹和為敏有些被逮住的窘況。
為敏僵硬的浮起一抹笑意,隨即跟着眼光陡然轉移,心中細微的一抹神經被扯動,有點生疼——楊恬如的纖纖素手,正安穩適意的躺在葉耘的手掌之中。
“哈哈,葉耘,弄了半天,為敏竟然討厭你這種類型的男生,哈哈,我還以為你這‘內外兼備,術德兼修’的標準情人處處吃得開呢!”為禹簡直眉開眼笑。
原來優秀的葉耘也有踢到鐵板的吃虧時刻。
“你發什麼神經啊?我說的是張常忻,又不是‘別人’,你不要望文生意,斷章取義,指鹿為馬,指桑罵槐兼又挑撥離間,借刀殺人好不好?”為敏硬生生地把自己的目光從葉耘和楊恬如相握的手中抽出,邊調整自己不疾不徐的語氣,竟然達到不動聲色,無動於衷的表現。
“哎!哎!你的國學造詣,只有在罵人的時候,才充分的顯現出來呢!”為禹又是嘻然一笑。
“張常忻是誰哪?”楊恬如饒有興緻的問,彎彎的眉眼,跳動着一抹頑皮的神色,乍是俏皮可愛,為敏確突然覺得她的好事有點惹人討厭。
“一個動了真心的男人。”為禹咬文嚼字起來,覺得自己還頗有幾粉文學天分,挺有几絲浪漫的細胞,不覺得意起來。
“哦?他是個怎麼樣的人啊?”楊恬如堪稱好奇寶寶第二,她旺盛的“求知慾”看來不比為禹遜色。
天哪!為敏在心底暗自叫苦,她果然是神機妙算,前後不到幾分鐘,就應驗了她的預言!“他是個怎麼樣的人啊?”這句話,看來這個暑假要重複無數遍了。
為敏偷偷看了葉耘一眼,後者的臉上一片漠然,連一絲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她有一點落寞,有一點意興闌珊,葉耘竟然對她的事一點都不關心,他不好奇張常忻是誰嗎?
“無聊的孳事分子。”
“和葉耘很像的人。”
為敏和為禹同時喊了出來,兩人一愣,接着只聽到楊恬如甜甜的嗓音說道:“合起來就是:和葉耘很像的一個無聊的滋事分子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