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地球到底有多大?這一直是安德魯杜威想知道的問題。
由踏出高橋家光環所照耀下的土地開始,他總是不斷的尋找、不斷的奔跑,由一個人的奔忙到無數人的奔忙,那個看上去很小的地球儀上已經插滿了無數小旗,表明了他們的勢力範圍,卻仍舊無法找到兩個失蹤了四年的人。
要找一個很會藏匿自己的耿樊晨的確不容易,可要找一個真真實實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傅雲雪應該不難吧?
但是,整整四年,可憐他已經從大學生變成成功的商業人士,這個漫長的追逐還是無法結束,因為如此痴情的長跑,他的故事已經被友人與下屬一再翻傳,面目全非到連他也聽得津津樂道的地步。
只是真的要問他為什麼一直追逐不累?或許,連他自己也說不出真正的答案。
摸摸已經長久沒有笑過的臉皮,安德魯將身子摔進辦公椅上旋了半圈。
其實,有時候他也很想問問自己,這樣的追逐到底有什麼意義?耿樊展會選擇與傅雲雪共同消失,那就表明他接受了傅雲雪,兩人是相親相愛的在一起,作為朋友,他應該開心,而不應該氣惱。
對於傅雲雪,就算他們有錯誤的一晚,但是他愛的不是她,而她愛的也不是他,在兩情不悅的情況之下,他根本沒道理緊追着她不放,事實上,只要他們兩個人好好的跟他說明,說不定他還會祝福他們,當然,這個答案只限於想像。
無數遍重複問着心底的問題,最後都只得出一個答覆,那就是等見着了那對私逃的沒良心男女,他才有可能可以知道最正確的答案。
現在的他,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曾經因為殺人場面而無數次做惡夢的他,現在已經很習慣在血腥中行走,如此傲績如果沒有向耿樊晨炫耀一番,那他是打死也不會原諒曾經因為害怕被殺而每晚做惡夢的自己,那個膽小的自己!所以……
耿樊晨跟傅雲雪,你們儘管躲,不管你們再怎麼躲,我還是能狠狠將你們揪出來,然後一人賞一個爆栗,要問他們朋友是怎麼當的,當到要甩開我雙宿雙飛去!
一年之計在於春,中國人最大的節日就是春節,新春將到,萬物待興,就連原本冷清的智能宿舍大樓,今天也難得地響起吵雜的聲響。
隨着指揮者的命令聲響,平常少人住而灰塵滿布的大樓總算是煥然一新,準備迎來新的一年,再建功績。
「我說浩暉哥哥,也不過就是樓梯而已,你需要這樣檢查嗎?我們平常都是坐電梯的好不好?一年到頭,會用到這個樓梯的機會恐怕也沒有一次,你現在洗乾淨了,明天還是會髒的!」
耍賴着不想打掃的男子,臉上戴着一張平凡至極的面具,可即使是這樣,仍然掩飾不了情感豐富誇張至極的雙眸,此時此刻,那雙眼眸滿載的全都是哀求。
「既然是大掃除,那自然是什麼都要掃一遍,是你說這裏住所機密、不宜外人進入,我們才會這樣辛辛苦苦的打掃,你如果不想被風拿槍掃射的話,還是乖乖的掃吧,風掃的是上面那一層,很快他就能完成任務好下來監督你了。」
龍浩暉半分情面也不給,他能忍受到一年一次的大清除才要耿樊晨幹活,這已經是非常非常的容忍了。
「灰塵多一點也不會死人,但是再這樣掃下去,馬上要癱倒的人就是我啊!暉哥哥……」
故意撒嬌的聲音要說有多噁心就有多噁心,龍浩暉實在是拿眼前這個越活越回去的大小孩沒辦法,搶過掃帚,「算了,不就是想跟你女兒多玩一會兒嗎?你直說不行嗎?非要弄出這樣的聲音來!」
「因為我想向你撒嬌啊!你都不寵我,只一個勁的寵偉跟潛!」
「等你改姓后,我再考慮要不要寵你吧,在此之前,你還只是個負責跑腿的傢伙而已!」龍浩暉毫不客氣的用掃帚戳着耿樊晨,「在家裏就別戴什麼面具,免得你女兒不認識你!」
「不帶面具,我怕女兒再也看不到我了!」嘀咕着,耿樊晨抬起頭望望已經開始認真打掃的龍家哥哥,心裏不由一嘆……
如果不是在四年前認識他們,現在的我又是什麼樣的光景呢?
當保鏢又風流的龍焱;愛訓人又有潔癖的浩暉;不爽時會拿槍打人的龍風;會製藥的可愛小潛潛;比我潛逃得更厲害的偉弟弟,以及令人心疼的傲群小弟,不是一起長大的我,何時起,已經習慣了每年跟他們一同過春節、領紅包?這還真是個難解的疑團啊!
踱步走回電梯前,奉行能懶必懶的耿樊晨只願意搭乘電梯,雖說只要動用能力他立刻就能坐在家中享受妻兒服侍,但想到一面對傅雲雪他就會想起那個沒用的混賬,他還是選擇了電梯。
說他沒用,還真是沒用!找個人找了四年,居然都找不到我頭上來,弄得我年年期盼這個打着找傅雲雪招牌的男子趕快上門領人,卻年年落空,這筆精神損失費我肯定會記在帳上,等人認帳!
耿樊晨的咬牙切齒在電梯到首層后便完全消失無蹤,堆出笑臉來拿出鑰匙開門,而當他還沒來得及揚聲,迎面就奔來一道黑影,朝着他狠狠撲了上來。
「爹地,你回來了?明漪好想你啊!」說完,美麗的小女孩還用力在耿樊晨的面具上狠狠親上一門,以示自己的話不假。
「小明漪,爹地特地回來看你,你有沒有乖乖的啊?有沒有聽叔叔的話、有沒有聽媽媽的話,有沒有聽老師的話?」捧着心愛的寶貝,耿樊晨先前的怨念立刻消失無蹤。
看在這個寶貝的份上,高橋敦臣你還是別找着我們了,繼續你無能的行徑吧!
「爹地肯定在想壞事情?你的眼睛都眯起來了!」傅明漪很用力地指着耿樊晨因為想事情而眯起來的眼睛,試圖指出耿樊晨想壞事的證據。
「哎呀,都被明漪看穿了,看來爹地以後不能在明漪面前想壞事情了!」摸摸小女兒的頭以示安撫,耿樊晨抱住小女兒就朝着香味濃郁的廚房走去,「雲雪,你身體不太好,還是小心點,別太操勞。」
「沒事,最近頭不太暈了,應該是潛的葯見效了,我感覺到我的身體是越來越好了。」傅雲雪將菜肴盛上碟子就遞給耿樊晨示意他拿出去,「那一次車禍的後續你都處理好了是吧,應該不會留下蛛絲馬跡吧?」
「不會、不會,相信我的能力,好歹我現在也是繼任的『濼梵』,權力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倒是你,都四年前的事了,還不時掛在嘴邊,你放心啦,那隻獃頭鵝沒有這麼厲害,能藉着這樣的線索找到我們的!他跟我比,你覺得他有贏的可能性嗎?」調皮的眨眨眼,越活越輕鬆的耿樊晨的確是比四年前更像個孩子了。
「敦臣恐怕不知道他在你心裏的評價是這麼低吧?」笑着端出碗筷,傅雲雪在笑的是耿樊晨的口是心非。
相信如果高橋敦臣的能力真的這樣低,耿樊晨哪需要將傅雲雪完全藏在台灣,還造了假的身份證明給她;只是,恐怕高橋敦臣想像不到的是,他所要找的少女現在早已經成為少婦,與他要找的目標有所偏差,找起來自然就難上加難,而且,都已經四年了,仍舊鍥而不捨地追着他們不放的他,到底是在想些什麼呢?
「他的評價低不低,等他站在我的面前再說吧!來,開飯開飯,吃完我還要到樓下幫暉哥哥的忙!」
端起飯碗,往傅雲雪跟傅明漪的碗中各挾了一箸菜后,耿樊晨這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最近猛在長個子的他,說不定能超過那個身高只比他高一點點卻老是用這點來嘲笑他的龍偉弟弟。
提到龍偉,思緒還是自然而然的回到高橋家身上。
自從龍偉將他的小愛人藤原秀送回高橋家當奴隸之後,耿樊晨就一直感覺有些奇怪,似乎他們跟高橋家總有一種奇怪的緣分存在。
之前,只因為他帶着傅雲雪離開,便進而導致高橋敦臣放棄接任高橋家族事業,轉而去混黑道來對付他;雖然這個推論他一直抱有懷疑,因為平常不是老聽到高橋敦臣在吼叫自己不喜歡傅雲雪嗎?怎麼他一帶傅雲雪跑掉,高橋敦臣就一直死追不放,同時導致高橋家必須要將失去多年的子孫給找尋回。
只是高橋家也龜毛,高橋家除了高橋敦臣之外,又不是沒人能繼任,卻偏偏堅持要兩個繼任者競爭后才肯釋出權利,待在這樣的家族裏,耿樊晨還真是為那個軟弱的藤原秀擔心。
只不過,擔心不到一秒鐘,耿樊晨忙碌的思緒就又轉到別的地方去,畢竟真正該為藤原秀掛心的人不是他。
耿樊晨坐在辦公室里,在思緒千迴百轉之後,手這才勉強的動了起來,開始了一天工作。
由兩年多前夏夜翼的突然引退開始,耿樊晨的時間就好像被切成了規矩的幾段,二十歲的年紀就要乖乖上下班、處理雜事、回家安撫嬌妻、哄孩子,這樣規律的生活跟以前有夏夜翼在身後撐腰時完全是兩回事,他實在是懷念不用顧及整個組織大小瑣事之前的悠閑,一想到原辦公室的主人居然如此不負責任的離開組織,耿樊晨更是咬牙切齒。
又是『情』字,還是『情』字,就是那所謂的偉大愛情,才會讓我今天落到這步田地!雲雪說愛我,然後要將自己的幸福放在我身上。
藤原秀愛龍偉,卻逼得那個愛自由的傻瓜差點透不過氣來;夜翼愛安宏傑,卻被有眼無珠的男人傷得徹底,也不過是除下那副妖艷的面具,那個死男人就翻臉不認人,下次有機會,我鐵定要找龍家兄弟去圍着好好的揍他一頓,好讓他真正知道夜翼的痛苦!
毫無察覺自己的暴力思想正在年年遞增,耿樊晨快速處理過一些必要的公事之後,便又再度繼續他的思考,只是,這一回的思考還沒開始,門就被人不禮貌的一腳踹了開來。
「樊,過來看看,這次我收穫不少啊!」
瞄瞄可憐的大門,耿樊晨將身子往身後的椅背一靠,儘可能離衝進來的傢伙遠一些。
「我說龍偉,你上哪找到這麼多奇奇怪怪的石頭,要到世界各地環遊,那就買些各地的特產回來啊,每次看你搬死搬累的搬回一顆石頭,我就很想拿石頭往你頭上擲去!」
「哎呀,耿兄,你有所不知了,這些石頭才是精粹所在啊!經歷當地風霜卻百年不變,見證世事變遷自己卻紋絲不動,這樣的當地歷史見證,我不拿回來怎麼行,況且石頭也是有感情的,你這樣說它,它會傷心的!」
「是哦、是哦,傷心,我想暉哥哥在看到我給他的請款賬單時,肯定會更傷心!」
搖搖被堆置在一處的賬單,耿樊晨眯眼笑起來的樣子實在是有夠狐狸的。
「喂,耿樊晨,好歹我也將組織首領的位置讓給你了,你是這樣報答我的嗎?」
「你確定是你讓給我的?我是不介意你將我手上的事務全部接過去。」耿樊晨的聲調瞬間危險了八度。
「錯了、錯了,是我錯了,樊晨老兄,你可千萬不要拋棄這個位置啊,這個位置也只有你這等睿智的人才坐得住啊!當初夜翼找我來,也是為了刺激你的能力能更加開發跟穩定,這樣的我沒功勞也有苦勞吧,可憐我還要天天陪着你練精神力。」
「那是你自己要克服黑暗恐懼症,我又沒需要你陪。」耿樊晨雙手舉天,伸了個大懶腰。
「你將石頭搬到我這邊來,我也沒地方給你放啊!你看看你,讀書時半年才一次的旅行就已經讓我這裏的石頭堆積如山了,再不清走,人家還以為我的職業是雕刻師,才會需要這麼多奇奇怪怪的石頭。」
指了指放在辦公室一角已經快要堆到天花板上的石頭堆,耿樊晨可是頭疼得要命,不過,不可否認的是,每當他心情浮躁,只要望着這堆石頭山數一下石頭數量,人就會冷靜下來。
「沒事、沒事,等我將酒吧辦起來之後,我會找人搬去裝飾我的酒吧,到時你可要好好捧場啊!」
「你開酒吧誰幫你顧啊?你這個旅遊狂?」
「兄弟是要什麼時候用的?這個時候就見真章了!要不,你也可以抽空去顧一下店,放自己一個短假!」
「我放短假就為了幫你顧店,你想得到美,工資怎麼算?」
「送你石頭怎麼樣?」
「用來丟你嗎?」
一說完話,兩個人已經一同大笑起來:耿樊晨覺得這樣笑一笑確實是有益身心,而龍偉弟弟也當真不虧是龍家的寶貝之一,耍寶功力一流。
「店準備得怎麼樣了?」享受完鬥嘴所帶來的輕鬆,耿樊晨又拿起桌前厚重的醫學書,開始了他艱辛的學醫路程。
「有夜翼幫忙,一切無憂,加上暉會不時到店裏看看有什麼需要補足的,我這個做老闆的只等着收錢就好了,說到夜翼,今年她還要分紅包嗎?」
「你不想要紅包?」耿樊晨瞄了龍偉一眼。
那個紅包足以支撐他一次旅行的費用,他會放棄?
「才不是!只是感嘆她啥時才會嫁人,這樣我可以拿雙份紅包!」話才說完,頭已經被東西砸到了,龍偉抬頭看着不斷飄浮在空中的小東西,心裏猛發寒,「喂,我只是感嘆一下,你這個戀母狂別朝我出氣啊!」
「你說誰是戀母狂?」
「當然是你,看夜翼簡直是把你當兒子養,你還不承認!」
「你真是找死!龍偉,別以為你是我的朋友我就不會打你!」
「有本事你就來啊!」
挑釁的態度瞬間被狂飛過來的東西給嚇走,就見龍偉抱着頭趕緊落跑,要是再不落跑,恐怕連放在房間角落的石塊也要一併參加投擲大賽了。
「哼!」
哼了一聲,耿樊晨收回能力,有時候龍偉弟弟就是嘴巴太賤,不給他一點教訓永遠不會長進。
「啊,對了!」
這頭受了教訓卻仍舊不知收斂的龍偉弟弟又再次冒出頭來,而耿樊晨則是側眼望着他,想看他還有什麼把戲?
「我上次經過巴黎的時候好像有看到過傅雲雪的尋人啟事,厲害哦,傅雲雪的尋人啟事居然登到那裏去了?說,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這是訓練別人的尋人功夫,你就別亂插手!」
「情敵?」
「我說情人,你相信嗎?」
耿樊晨的笑容即使在無感的面具下仍舊透出寒意,可龍偉卻不怕,他指着耿樊晨大笑,「你這個感情線短路的傢伙會有情人?別逗我笑了!說情敵還算是給你面子,如果真有情敵出現,八成你會將傅雲雪趕緊出手吧?」
「你倒是越來越了解我了?」
耿樊晨實在拿龍偉這個一見就投緣的傢伙沒轍,他們兩個本質還真是有夠像的。
「算是吧!反正我只是跟你報告這個消息,下次不如放消息說傅雲雪到非洲去好了,讓他們去非洲看大象吧,反正都是一堆沒素質的人,被你耍這麼多年還沒長進!」
「最近有進步了!好像新加入了幾個有力的人,整個感覺都不同了,不過耍人後的成就感也相對的更高了!」
捉狹的笑容在兩個年輕人的臉上浮現,同時都為一件事而興奮着。
耿樊晨一彈響指,「好了,你該回去見一下暉他們了,他們正等着你回家呢!」
「是嗎?那我得趕緊回去了,先閃,晚上吃飯見!」
龍偉一聽家裏有人在等他,立刻閃得比誰都快,只可惜跑太快的他沒有看到耿樊晨興奮的眼神。
謝天謝地,昨天因為我落跑而剩下的一大堆打掃工作總算是找到人代勞了!
時間匆匆過,人總是在恍惚之間發現世事變化之巨,只能瞠目結舌,然後自然而然的接納它。
由龍風開始,龍家的人一個個陸續墮入情網,龍風、龍焱、龍傲群另一半的加入,讓原本就寬敞的人桌子還要繼續加椅子,由原本的六把椅子到現在的九把椅子,不禁讓耿樊晨好奇起來。
如果全部的人都有了另一半,那圍爐吃年飯的時候,十二張椅子一起拿出來時會是何等的熱鬧啊!不過,就只因為他們的另一半,可也讓我損失之巨、難以占量!
耿樊晨不是個吝嗇的人,但也沒有豪爽到兩年內送三回禮,而且還一次比一次貴重,真是心疼死他了。
錯了,不是三回……
耿樊晨想到頭一個讓他結婚送禮的人不是別人,而是夏夜翼那個女人就鬱悶。
好好的、自由自在不好,硬要結什麼婚,就算安宏傑再下跪個幾十回,她也該硬撐着、打死不退讓才對啊!
現在好了,她結婚之後我連想撒個嬌、訴個苦也被旁邊的男人瞪着,虧她還好意思說我是她的乾弟弟,以後有什麼事情她會罩着我,也就是這句話,將我的一顆心全都得騙走了,將我寵得會撒嬌、耍賴后就撤手不管,哪有這樣當人家干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