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為了替江上濤沖喜,所有人一致決定要提早回京城去,說不定在皇上賜婚之下,會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奇迹發生。
婚宴擇定在皇城內江上濤的宅第「逍遙別院」舉行,古樸典雅的磚瓦屋宇,配上刻意打造的綠山白水,就如同江上濤的本性,率真而自然。
賀客里有幾個是謫仙殿的重量級人物,再者便是御前四錦衛的幾名哥兒們,加減一算,不過十來位,說來還真有點冷清。
會弄出這樣的排場,主要是不希望太多人知道多情遊俠江上濤的行動有些緩慢,言語表達有些遲鈍,像他這樣好面子的人,自是不願讓一般老百姓看到如此的狼狽樣,只要有一點點的鄙棄之聲,恐怕都會讓他自尊心裂成碎屑,難以平撫。
「這個陰羅-早不死晚不死,砍了條手臂就死,真是死得一點都沒價值。」廳堂內,孫飛雁氣急敗壞的捶桌唾罵。
「今天是四師弟的大喜之日,你別在那邊死啊死的,盡觸霉頭。」趙虎威斜視孫飛雁一眼,要他得謹言慎行些。
「不是我愛觸霉頭,只是說起來就有氣,如果四師弟能服下解藥,今日咱們幾個哥兒們不是可以狂醉個三天三夜,把洞房給鬧到天亮,大快人心?」孫飛雁天生急性子,有話直說,哪管他什麼忌諱。
「二師兄,現在說這些都於事無補,只有好好替四師弟完成婚禮,看能不能讓他自己恢復元氣,重拾往日信心。」另一側的徐競海,倒是說了句還像人說的話。
「也只好這麼想了。不過四師弟算是有福氣的人,可以娶到像慕慈這樣裡外兼修的美嬌娘,可惜呀可惜,要是你能和對面另一尊菩薩重結良緣,咱們和謫仙殿可說是親上加親,一定熱鬧極了。」孫飛雁看着對頭謫仙殿裏的丁長歡,有種不勝欷吁的感慨。
「二師兄,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今天是四師弟的日子,別把我當成主角。」徐競海口氣嚴謹,警告孫飛雁別胡亂提壺。
「是是是,我太多事了。」被老大和老三一斥,孫飛雁只好緊密將嘴給閉上。
沒多久,皇上和太後來到逍遙別院,他們微微笑着,畢竟下頭的人已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稟報他們知悉,這樣的喜事,只能說是半喜,還不能說是全然的歡喜。
「祖奶奶,-別難過嘛!四師父還很年輕,相信御醫爺爺一定會用上等的藥材把四師父身上的餘毒清掉的,-要這樣難過,等會讓四師父看到,肯定又要鬧脾氣了。」古秋羽依在太後身邊,換上公主裝的她,還頗有皇族貴氣的模樣。
「這造的是什麼孽啊?好端端的時候她不要,非得要成了這副德行才知道上濤是真心愛她,我說祈慕慈這女人也真是個禍水,娶了她不見得是好。」太后氣呼呼的啐罵。
「太后,這豈能全怪慕慈?她不過是謹慎點,想考驗一下江上濤而已。」丁長歡夾在姑母和好友之間,說起話來勢必得要客觀些。
「男人家在外逢場作戲又算得了什麼?真不知上濤這孩子,怎會這樣死心眼?」太后長長一嘆,這御前四錦衛個個是她小乖孫的師父,她自是要他們都有好歸宿,每個都能美滿幸福。
「那是四師父動了真心啊!我說祖奶奶,等會-就別儘是抱怨擺臭臉,四師父可精得很,到時惹得他與-杠上,我可不幫你們勸架。」古秋羽好言相勸,這四位師父也唯有江上濤敢跟太后頂嘴,總把太后惹惱再逗她開心,弄得太后又好氣又好笑。
「行了行了,跟個老太婆一樣-唆。」太后捏捏她的小臉,聽她說話的口氣,倒像她才是太后似的。
「是啊,母后,凡事就隨上濤喜歡,如果慕慈能與他相守一生,倒也不失為一樁美事。」皇上提出結語,有情人只要能終成眷屬,身體上的一些殘疾,倒也沒那麼讓人遺憾。
「你們都一鼻孔替那女人出氣,我倒要好好瞧瞧,她到底哪點讓上濤為了她連命都不顧了。」太后一張嘴堵不住悠悠眾口,只好頤應民情,好好來了解祈慕慈這個女人。
到了吉時,外頭鑼鼓喧天,鞭炮之聲不絕於耳,江上濤也讓兩名轎夫扶着,陪着大紅花轎一起進了逍遙別院。
為了表現迎娶新娘的誠心,江上濤堅持要牽祈慕慈的手走進婚堂,即使每跨出一步便因筋肉的撕扯而疼痛不已,但他還是掛起笑意,不讓眾人發覺。
「不……不,我要親自……攙扶我的娘子……」說話比之前進步許多的江上濤,紅光滿面的向眾人炫耀自己娶到這位得來不易的美嬌娘。
「四師弟,凡事不必勉強,量力而為便可。」熟知江上濤傷勢的趙虎威,還是不免慎重叮囑。
「你看我笑……笑成這樣,像……像是……很勉強嗎?」他爽朗的開懷暢笑,讓一旁以紅巾蓋頭的祈慕慈,心裏微微發酸。
「既然上濤可以自己走路,何必阻撓他呢?」坐在上座的皇上,出聲作個公斷。
「謝……謝皇上……」深知皇上心意,江上濤微躬叩謝。
距離皇上和太后的上座之位約有十來步,平常可說是輕鬆易行,但今日在他的大婚之禮上,卻有如窮山惡水一樣難行。
「娘子,-……可要好……好牽……着,我們要……行禮了……」江上濤綻放笑靨,還不忘提醒一旁的祈慕慈要牽緊他的手。
紅巾內的人兒已哭得不成人樣,還好蓋着紅巾,否則肯定出亂子。
「是的,相……相公……」
當江上濤跨出第一步時,臉上的肌肉突然抽動一下,可見黑血掌的殘毒還深深折磨着他,不過這種痛苦表情瞬間閃過,他馬上又揚起燦爛的笑容。
在場的每個人都看得出來,江上濤撐得很辛苦,而祈慕慈也從頭巾下看到他的腿顫抖得厲害,不過搭配在江上濤身上的,不是痛苦的呻吟,而是開朗的歡笑聲。
「看……看吧!我……我江上濤……可不是吹……吹牛的,娶得到……人世間最……最美的妻子……」他正得意洋洋時,腳下不小心顛了一下,眼看整個人就要趴在地上。
「小心!」孫飛雁和古秋羽及時跳出來,同時將他給緊緊抱住。
孫飛雁成了肉墊,讓古秋羽和江上濤雙雙跌在他背上。
「我說徒兒,-腰間掛着什麼東西?快把-二師父的背壓斷了,」
眾人見狀先將三人扶起,再仔細朝古秋羽腰閑的凸出物一瞧。
「徒兒,-把白面判官的判官筆帶在身上做什麼?」疼得雞貓子鬼叫的孫飛雁,一把從她腰間將判官筆抽出來。
「這判官筆是我在廢墟撿到的,最後當然在我身上啊!」古秋羽解釋得理直氣壯。
本來嘛!這是四師父後來還給她的,她放在身上有什麼不對?
「-也真是的,這種觸霉頭的東西也放在身上,應該早點將它丟掉。」孫飛雁把筆用力擲去,使得判官筆頓時斷成兩截。
摔成兩段的筆管中空,夾着一袋紅綉包狀的東西,古秋羽將紅色綉包撿起,再抽出裏頭的一張紙。
「皇上,這判官筆里大有玄機耶!」她急忙拿到皇上跟前讓他查看。
只見皇上將紙攤開一瞧,喜出望外的看着眾人。
「這是黑血掌的獨門解藥,是陰羅-藏在判官筆內的。」
「這麼說,這一包裏頭的東西就能救四師父-?」古秋羽連忙做個推論。
「原來陰羅-和白面判官是這樣天衣無縫的搭檔,一個管放毒,一個管解毒,怪不得我們怎麼都無法從陰羅-身上找到解藥。」徐競海照此分析,研判出這樣的結果。
「這上頭還詳細說明如何服用,及藥量該如何拿捏,虎威,你去看看要怎樣才能儘快讓上濤早日恢復。」皇上把藥單與紅綉包一起拿給趙虎威,交由他全權處理。
「臣遵旨!」趙虎威領過藥單與解藥,四周的氣氛隨之熱絡起來。
「哈哈!這不就是雙喜臨門,雙喜臨門了嗎?」古秋羽像只開心的小麻雀,在廳堂上跑來跑去。
祈慕慈早已將紅巾掀起,雙眸盈滿淚水,臉上卻是掛着笑意看向江上濤,久久不離。
「多情……遊俠又……又要重出江……江湖了……」斷斷續續的話從江上濤口中說出,雙手也不自覺的攬住她的腰,他會給她一個全新的相公,一個健康又武功高強的優質相公。
「嗯!等到你康復,我們再風風光光的請親朋好友來慶祝一次。」
「那……那洞房呢?」他多想今晚就能行周公之禮,感受娘子軟玉凝香的雪軀。
「四師父,身體還沒復元就急着縱慾,小心會敗腎,到時要吃補腎的葯,可比治療黑血掌還要困難喔!」一聽到江上濤可以康復,古秋羽這張利嘴也重新破關復出。
「-……算了,等……等我好了,再找-……算帳!」礙於現在不良於行,有口難言,江上濤先將這筆帳記着。
「好,到時候我就拿個大算盤掛在你頸子上,咱們就算他個三天三夜!」古秋羽興奮的看着眾人,全場也鬨笑起來。
「小丫頭,要是再害得-四師父病情加重,我就唯-是問。」太后看不慣古秋羽老尋江上濤開心,重重的拿起龍頭杖往地上一敲。
「祖奶奶,我要不趁現在欺負四師父,要等到何時?-放心,四師父如今有了美嬌娘,不會那麼輕易就往生的……」
「小公主!」眾口一致指責古秋羽。
古秋羽了解自己成了無端箭靶,只好吐吐舌頭,往太後身后躲去。
看着現場一團和氣,祈慕慈作夢也料想不到,這幸福會是屬於她的,不論是夢境還是事實,她都會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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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
逍遙別院內人影幢幢,兩道身影在屋脊椽梁間穿梭飛馳,一名大腹便便的孕婦卻端坐在亭閣台榭里焚香操琴,只不過從音律紊亂的情形看來,顯然已受到這飛來奔去的黑影所影響。
「你們兩個玩夠了沒?要是我肚子裏的寶貝將來成了調皮好動的野孩子,我唯你們兩個是問!」祈慕慈對着兩道黑影大聲警告。
被這樣一喝,兩道黑影像被無形的線頭勾住,乖乖的飛回花亭之中。
「四師娘,都是四師父啦!說好要把大理王進貢的金泥棗糕分一些給我,結果只分給我一塊,-說過不過分?」嘴邊還殘留些糕屑的古秋羽,忿忿不平的對着祈慕慈告狀。
「還說呢!明明有九塊,要不是-偷吃一塊,怎麼我手上只剩下七塊?」手裏拿着一盒高級糕點的江上濤,理直氣壯的回嘴。
「七塊?你還敢說你拿七塊,我是你的徒兒,照以前的規矩,咱們應該是五五分帳,你該給我四塊半,偷吃你一塊還算是客氣的了。」
「那是做壞事分贓的時候才有的規矩,誰說分東西吃也按照這規矩?-要記住,我是師父,師父有家眷要顧的,-師娘難道不用吃嗎?」江上濤偎到愛妻身邊,把燙手山芋往祈慕慈身上丟。
「師娘多少也只吃一塊,那還有兩塊半呢?」
「肚子裏的小孩不是人喔?」
「那……那也行,還有一塊半呢?」
「要是龍鳳胎呢?」江上濤義正辭嚴的說。
「那……那至少還要給我半塊!」她就是非要到不可。
「我是-師父,多-半塊也不為過。」
「我是你徒兒,師父應該愛護徒兒才對。」
「徒兒應該尊敬師父才對……」
「師父才要善待徒兒……」
「你們兩個斗完了沒?」夾在中間的祈慕慈,對於這對寶貝師徒可說是黔驢技窮,想不到什麼好法子來制止他們。「要是早知道你們這麼會斗,就不該讓你那麼早康復,我也好清靜些。」
「美嬌娘,我是個成熟又穩重的翩翩美男子,怎麼可能跟這小鬼斗呢?」江上濤以臉貼頰,無限溫情寄予愛妻。
「我警告你,要是你再這樣下去,這胎教沒教好,將來小寶貝若跟你一樣難馴難教,就別怪我沒提醒你。」真是氣人,好不容易靜下心來彈彈古箏給肚裏的小寶貝聽,卻被這兩個活寶師徒搞得心浮氣躁,怎教她不發火?
「我了解了,我一定聽-的話,別再跟徒兒胡鬧下去。」聽妻一句話,勝讀十年書,江上濤決定不再跟古秋羽瞎鬧了。
「那就多給小公主兩塊餅,一點當師父的度量都沒有。」祈慕慈努着嘴,江上濤只好乖乖從木盒內拿出兩塊糕餅交到古秋羽手上。
「算-厲害!」他給得有些氣喪。
「呵呵!還是四師娘好,人漂亮又善良不是沒道理的。」拿到糕餅的古秋羽,嘴巴甜得跟沾蜜似的直誇祈慕慈。
這時,一道瀟洒身影來到花亭之中,原來是薄情-客孫飛雁。
「四師弟,皇上賜的十二塊金泥棗糕,你全都吃完了嗎?」
「十二塊?二師父,你說皇上賞賜給每位師父的糕餅是十二塊?」不是九塊嗎?古秋羽有些迷惘。
「是十二塊呀!皇上不是要-跟-四師父分嗎?」孫飛雁疑惑的間道。
原來四師父謊報,整整多騙了她三塊!
古秋羽見一道身影飛奔到屋頂上,一氣之下,連忙運氣使出草上飛輕功,朝那道黑影這去。
「四師父,你還要多給我兩塊……」
兩道黑影繼續在屋脊椽樑上飛來奔去,祈慕慈見狀,明白她的胎教,短時間內是不可能會有改善的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