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側頭看去,坐在床邊為他打脈的正是寒星隨,一頭銀髮用同色的緞帶束起來,整個人精神了許多,也年輕了許多。
「我怎麼會在這裏?」宇文凌烈轉念一想,便知道這正是他從沒仔細看過的寒星隨房間。
「你昏睡了三天三夜,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無法睡寒玉床,所以我把你抱你回我房裏,我想你也不會想呆在靈姑娘的房間裏。」
宇文凌烈愕然地看着寒星隨,剛剛他說的話里,是自己聽錯了嗎?那包含着關心的語句真讓自己吃驚,想不到他竟也能替人着想!
「吃些東西吧,日子還是要過的,你的仇不是還沒有報嗎?」寒星隨把一碗看起來很好吃的什錦粥放在宇文凌烈手裏。
「……」宇文凌烈怔怔地看着手裏的粥,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他想不到姨娘死後還有人會關心他!他以為天底間只剩下他一個人活着了。
「快吃,精神好點后就去練武,不要想偷懶。」寒星隨一說完,便抱着樂琴離開了房間。
「你……」
被寒星隨說他是想偷懶,氣得宇文凌烈想回嘴頂回去,可一抬頭哪還有寒星隨的身影,宇文凌烈只能憋着一肚子氣,用力咀嚼着食物,把它們當成是寒星隨狠狠地磨!為什麼這個寒星隨總像鬼一般,來去如風,根本無法抓住呢?
吃飽了東西,無聊地走下床,宇文凌烈扭了扭脖子,伸了伸腰,整個人終於舒服了一點。看看時辰也該去練功了,不然姨娘會不高興的。
大踏步邁出房門,走到後院的空地上,宇文凌烈正準備開始練功,卻看見寒星隨遠遠地朝着這邊走來,背上好象還扛着什麼東西?
等寒星隨走近,宇文凌烈才看見寒星隨居然扛着一顆又大又粗的樹,他在幹什麼?
寒星隨毫不理會站在空地上的宇文凌烈,走到放木柴的地方,把樹扔下,然後解開自己的外袍。
「接住。」寒星隨把外袍扔到宇文凌烈手裏。
「你在做什麼?」宇文凌烈無法理解寒星隨的行為。
寒星隨瞟了他一眼,一手抓起樹的一端,手成刀形,狠狠地向樹身砍下。
「你瘋了,用手砍樹?」宇文凌烈大叫一聲,用斧頭也不能一下子砍斷樹身劈成柴,現在寒星隨居然連斧頭也不用??
回答宇文凌烈的是一聲裂響,樹木斷成兩截,寒星隨繼續用手當刀,連劈幾下,樹木快速的斷開,變成木柴模樣。
「啊……」宇文凌烈驚訝得無法成聲,他從來沒有看到過人的手竟比斧頭還鋒利。
「去把木柴全抱進廚房,這應該能燒幾天的份。」寒星隨瞄了瞄宇文凌烈,「還有這原本是你的工作,這次算例外,以後每天你都要做好所有的事才能練武,包括煮食。」
「你……你不說我也會做!!」大聲地頂回去,剛才對寒星隨的佩服轉眼間煙消雲散,寒星隨這個人還是那麼的討人厭。
氣憤地把其它事情做好,宇文凌烈剛想去抬水,卻看見水缸居然已經滿了,不會啊!!剛才還是空的,難不成是寒星隨做的?他這是什麼意思?叫自己不要偷懶,自己卻攬着事情做!
懷着疑惑的心情踱回自己的房裏,卻在經過寒星隨的房間時聽到一聲叫喊:「凌烈,你今天晚上睡這裏。」
什麼時候他叫得這麼親密了?
宇文凌烈呆了一下,才回道:「不用了,我回自己的房間去睡。前幾天佔了你的房間很抱歉。」
剛想走開,就被一隻手硬拖進房裏,摔在床上:「我叫你睡你就睡,以你現在的氣息無法與寒玉床的寒氣對抗。」
「這不關你的事……」宇文凌烈氣寒星隨居然不顧他的意願,語氣生硬地頂回去。
「睡覺,記住明天要四更起床。」寒星隨也不理會宇文凌烈的氣憤,把宇文凌烈固定在床上,自己躺上去壓住宇文凌烈不讓他起來,拉過棉被往兩人身上一蓋就不再出聲,雙眼合閉靜靜地睡著了。
「喂,我說話你究竟聽不聽得見?」被寒星隨壓住無法動彈,宇文凌烈只能僵硬地躺着,打他懂事開始除了某人外就沒跟其它人同床共枕過,現在要跟一個專氣他的傢伙躺在同一張床上,他根本無法睡着。
聽着寒星隨一呼一吸,那規律的氣息讓宇文凌烈慢慢放鬆下來,看來寒星隨是睡著了。宇文凌烈偷偷地用力,剛想推開寒星隨自己回房間睡,卻被寒星隨一個翻身完全把他抱進懷裏,四肢完全被寒星隨禁錮着:「乖乖的睡,不要亂動。」
「你騙我,你沒有睡着!」宇文凌烈又驚又氣,死死的掙扎着。
「你是不是男人?睡個覺也這麼麻煩!」寒星隨忍不住開聲了,真沒看到過難纏的小孩。
「我當然是!!誰敢說我不是男人?」宇文凌烈氣得大叫。
「那就不要婆婆媽媽的,睡個覺也不得安寧。」
那你讓我回自己房裏睡不就好了嗎?好,你硬要我睡,我就睡,誰怕誰!最好我半夜打呼吵死你!!或者我睡不好半夜踢你下床!!
宇文凌烈賭氣的不再亂動,他也回抱住寒星隨,感到寒星隨反射性的一縮,宇文凌烈心裏更是高興,看是你先認輸也是我先認輸!!
見宇文凌烈乖乖的睡覺,寒星隨也慢慢把思緒抽離,進入沈靜的睡眠中。
◇◆◇
好溫暖!!好舒服!!
戀戀不捨地睜開雙眼,正奇怪為何不像平日那般被寒意圍繞,眼光就被一頭銀藍色的漂亮髮絲所吸引,宇文凌烈一下子清醒過來。
對了,他現在正睡在寒星隨的懷抱里。那包圍身上的暖意好舒服,舒服得幾乎不想起來。但現在已經是四更天了,兩年養成的習慣讓他準時在四更天時醒來,想多睡會也難,該是時候要起床做事了。
宇文凌烈小心翼翼地離開寒星隨的懷抱,輕輕地爬過寒星隨的身邊,一個縱身跳下床。
咦!!身子怎麼輕鬆了許多!!
疑惑地回頭看了看仍在睡覺的寒星隨,看着那張雖是睡著了仍俊美得讓人妒忌的俊臉,宇文凌烈搖了搖頭,算了,不管它!!
拿起放在門旁的鐵鏟,宇文凌烈開始着每天應該做的鏟雪,那日姨娘與自己一起鏟雪的畫面彷彿就在眼前,可伊人已逝,伸手握去也只是空無一物,余有抓不住的寒氣圍繞身旁更顯上三分凄冷。
不知不覺,宇文凌烈站在了那片燦爛的默林中央,看着新立的墓碑,往事歷歷上目:家破人亡的那夜,父親的慘叫,母親的哭求,他萬般艱難地爬上雪山;重見姨娘,然後相依為命。一切的一切還是那麼的真實,可是環顧身旁,沒有人會再給溫暖自己,沒有人會再安撫自己,沒有人會鼓勵自己,這世間就只剩他一人孤立……
只有一聲聲的『報仇』在耳邊響着,一聲又一聲強烈,一聲比一聲緊迫……直到最後,宇文凌烈突然發現,這只是自己心的跳動,跳得是那麼的快那麼的急,似乎父母在斥責自己的懦弱,自己的無能……
「啊……啊……啊……」大聲地叫着,宇文凌烈拼盡了全身的內力。
聽到了嗎?在天上的爹、娘、姨娘,你們聽到了嗎?我宇文凌烈並不會讓你們失望的,以前那個軟弱無能的小孩也跟着姨娘葬在這墳里了。由今日開始,他不會再去依賴別人,他會憑着自己的力量站在這個天下的顛峰,他會把那些欠着宇文家血債的混帳全部殺光,以祭父母在天之靈!
聲音在內力的傳動下,一圈圈的向外擴散,早在宇文凌烈起床便驚醒的寒星隨在聽到這含着深厚情感與濃烈殺氣的叫喊后,心裏一窒,這是怎樣的叫喊,這又代表着怎樣的心思……
宇文凌烈,你真讓人吃驚!
◇◆◇
「姨娘,你走後的這些日子我開始學習起各種兵器。是因為你曾經求他照顧我的原故嗎?寒公子待我不算冷淡,但也不怎麼熱絡。可是不知何時起,他開始喚我的名字了。這算是把我當自家人看待嗎?我不知道。我總覺得寒星隨是一本永遠都讀不懂的書,他什麼都懂,卻也什麼都不在乎。他對我很嚴厲,我練功稍微停頓他都不喜歡,總要罰我再練幾回,有時真把我累得不想練了。不過托他的福,我在夜裏睡得十分安穩,有一半原因是因為太累了,所以無法胡思亂想。但每當我發惡夢時,醒來都發現睡在他的房間裏,那裏好溫暖!溫暖得幾乎讓我忘卻報仇這回事!!」
宇文凌烈站在靈千妤的墓前報告着近況。今日是靈千妤的忌日,一年內就讓這天的自己軟弱一些,感情放下一些吧。強迫着自己成長,真的很痛苦很痛苦,他需要發泄一下,把內心所有藏着的柔情傾吐,然後再裝回硬朗的氣勢。
站在墓前的少年與一年前相比,纖細的身材結實了許多,人長高了,氣質也變了,整個人都成熟了許多。沒有了靈千妤在時的稚氣,臉上的神色沈穩、不動如山,只有眼底偶爾閃過的一串靈光還顯示這位年少老成的孩子還藏有着少年時期獨有的童心與好奇。
「練了兩年多的輕功,今日我想測試一下自己的能耐。姨娘你說過,這幾天日子寒公子都會上山頂,而武林頂尖高手都能輕而易舉的登上山峰,那我也來試試,看看我的能力是否也到了武林高手的地步……姨娘,你可要保佑我啊!我這次上去說不定能幫你找出寒公子為什麼一定要在這些日子裏登上雪山頂。」
宇文凌烈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去年靈千妤幫他訂做的衣服已經不合適了,前些天他趁替寒星隨收帳時幫自己重新訂做了幾套結實的新衣服,依他現在練武的程度,衣服很快就會破損。現在他一天幾乎所有時間都在練武,往日花費他大半時日的瑣事早已駕輕就熟,幾下子就搞定了,可以空出很多時間出來。
但究竟自己有多強呢?起碼他就還沒有做到空手輕鬆把樹木劈成木柴。想想,寒星隨的武功恐怕是十分的厲害,能把樹砍斷,那用在人身上不就更非同小可了??
抬頭看着鋪滿茫茫白雪的山頂,宇文凌烈深呼吸了一口氣,一個縱身向著山頂奔去,是該考考自己的時候了……
跑了不知多久,宇文凌烈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山頂上為何不時傳來一些怪聲,雪也不斷往下掉,自己該不會那麼倒霉,遇上書上所說的雪崩吧……
但現在回去路程已經太遠了,不如先找到寒星隨所在的山洞,那麼自己還可能逃過一劫。一想到這,宇文凌烈再次提氣向上沖,身形快速利用地勢不斷地向上竄升,依稀看到上面突出的一塊平台上有一條藍影,宇文凌烈剛想衝到那裏,但就在此刻,頭頂傳來一聲轟鳴,大雪猶如萬馬千軍一般直直向自己衝下……
「寒星隨,救我……」宇文凌烈才喊出一聲,大雪已經把他狠狠地衝下山去,宇文凌烈不斷地向下滑着,手忽然抓到一塊突出的石頭,五指一用勁,宇文凌烈緊緊地攀在石頭上,用盡內力與大雪越來越強的壓力對抗……
手指都已經痛得不行了,宇文凌烈覺得自己五官全要爆裂一般,痛銳利地鑽向自己的腦子,身體已經到了極限。
不行!!他不能死在這裏!
宇文凌烈拚命用盡身上每一分力抓住石頭,現在它是自己唯一的救星了。寒星隨,他究竟到哪裏去了??
突然一聲長嘯破空傳來,一條不知是什麼東西穿過大雪纏住宇文凌烈的腰,然後宇文凌烈就隨着那股外來的力度衝出大雪,直直撲到一個溫暖的懷中。
是寒星隨!!他來救自己了!
「你真是亂來!!」耳邊隱約傳來寒星隨的斥責聲,宇文凌烈只是無聲的笑着,緊崩的精神一下子松馳出來,眼前一黑,宇文凌烈信賴地倒在那個溫暖他的懷抱中。
◇◆◇
好痛啊!!自己又練功練得過火了嗎?
從疼痛中幽幽醒來,宇文凌烈一睜眼就看見那閃亮的銀絲在前方不遠處飄蕩着,自己又睡到寒星隨的房間嗎?
「痛……」宇文凌烈一動身軀,全身便抗議似的痛入骨髓,根本無法動彈。自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你上來幹什麼?你不要命了是不是?這幾天會雪崩,傻瓜也知道要逃開,你居然還迎着雪崩而上。如果這次不是小規模的雪崩,你早被壓死了。」寒星隨難得生氣地低吼着,在看到宇文凌烈被大雪不斷地沖擠着時,他真的心慌了!
不知為何,可宇文凌烈的確擁有着影響自己情緒的能力,在他小時候就因為他的哭啼讓他把月洛好不容易找到的『溫龍玉』送了給他;後來又心軟地收留他,再接着不但要照顧他,還不時要為他的魯莽提心弔膽!
這完全脫離了自己一貫的作風!難道就因為他是個小孩子,所以自己放鬆了戒心?
「我……我只是想試一試……試一試自己的輕功如何……更何況我從沒有見過雪崩,怎麼……怎麼知道老天今天……會雪崩……」宇文凌烈困難地說著,身體的痛讓他連開口也懶,但他不希望寒星隨生他的氣。
「別說話了,我幫你敷藥。」看着宇文凌烈那吃力的說話模樣,寒星隨已經沒有了剛剛的憤然,把身旁的一個瓶子拿起倒出液汁,瞬間清香便傳滿整個空間,讓人精神一振。
「這裏……這裏是……」宇文凌烈吃驚地看着四周,這裏應該是個山洞,但實在大得離譜,而且還擺滿了東西——整個山洞都鋪着溫暖精細的毛毯,左邊角落零落地擺放着許多書藉,還有許多珍奇古玩,其中居然還有一架由白漢玉雕刻而成的玉琴,價值不菲;往後,在山洞的最裏面吊掛著一把劍,但距離太遠了,看不清楚是什麼劍,只隱隱看見閃耀的紅光;右邊是一個小山洞,裏面輕煙渺渺,還有一個爐子不知道在煮什麼東西;自己正躺在山洞正中央的軟榻上,而這張軟榻也寬得能容納三個人還有餘……
正在觀賞着,忽然覺得身上一涼,宇文凌烈一驚,連忙回頭看向寒星隨,卻見寒星隨正脫下他的衣服:「你幹嘛脫我衣服?」
雖說大家都是男的,但自己不夠成熟的身材要在旁人面前展現總有些不好意思。
「你身上全是淤青,手指骨也有些錯位,幸好沒有骨折。現在我幫你擦一些葯,雖說是治療的葯,但我也不知它功效如何,畢竟煉它出來的那個人沒有交代清楚。如果有什麼,你就忍忍吧。」
寒星隨壞心地笑了笑,月洛當初煉製出來時並沒有說得很詳細,只是說這葯除了治傷還有些其它效用,可以說好也可以說壞,端看各人緣份。既然這樣,現在剛好拿宇文凌烈來試試,畢竟這十年來就只有這個宇文凌烈受重傷了,順便讓他受受教訓也好。
「你也會笑啊?!」被寒星隨笑容迷住的宇文凌烈喃喃念着,真想不到平日一個總冰封着臉孔的男人笑起來會這麼好看,雖知他是俊男,但也漂亮得過份了。而且還比自己高一個頭,上天真是不公平!
寒星隨白了他一眼,神情似乎在問他犯什麼傻?宇文凌烈回了他一眼,倒也識相地不再說話了,好漢不吃眼前虧。
「快躺平……」寒星隨雙手塗滿葯汁,又從另一個藥瓶里掏出幾顆深黑的藥膏揉散,這才輕輕地擦向宇文凌烈身上每一個傷處及淤青,在葯汁完全塗滿宇文凌烈身子后,他一個用力,在每個穴道揉了起來。
「痛……痛死人了……輕點……」宇文凌烈禁不住呻吟出聲,老天,他就不能輕手一點嗎?他渾身都快要散架了。
用力再揉了一陣子,寒星隨這才站起來幫宇文凌烈蓋好被子:「你先在這兒休息一下。雪崩還沒有完全停止,據我預測大概還有一到兩次大型的雪崩會在這兩天出現,我們要在這裏等到雪崩完全停止才下山。」
「知道了。」宇文凌烈蓋着厚實的被子,從被子的縫隙中偷瞄着,看到寒星隨席地而坐,拿起白玉琴放在身前,五指一按,悅耳的旋律便從指間流泄而出,讓宇文凌烈聽得入神,不知不覺間便沉沉睡去……
◇◆◇
耳邊突然傳來激越的旋律把正在睡夢中的宇文凌烈驚醒了過來,平日從沒有聽到過寒星隨彈出這麼激昂的旋律,像是爆烈的性情無處發泄全在琴聲中用力宣洩出來一般,令人無法保持平靜。
宇文凌烈靜靜地依在軟榻上看着像是已忘了自己存在似的寒星隨,他一遍又一遍地彈着曲子,彈得越來越快,越來越激烈,連宇文凌烈的思緒也像被琴聲捲入整個人跟着這首曲子轉,頭也跟着越來越痛,直到喉嚨一甜吐出了鮮血……
「夠了……」宇文凌烈大聲地喊着,雙手抱着腦袋用力與音符對抗,在他大聲地叫喊當中,琴聲開始由急變緩,慢慢地變成一曲柔和的曲子。
隨着琴聲,宇文凌烈調整了自己的呼吸,配合著琴韻運氣,好不容易才把翻湧奔騰的血氣壓抑下來。好厲害的一首曲子,但由平日總是冷冰冰的寒星隨彈出這首曲子更是令人驚訝。
「你好些了嗎?」壓抑的語氣從寒星隨口中傳出,平日清朗的語音完全變了調。
「你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彈這麼激烈磨人的曲子?」宇文凌烈按住胸口,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現在的我心情非常不平穩,這幾天你最好不要跟我說話,不要觸動我,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些什麼事來。」寒星隨手中仍不斷地彈着曲子,像是無法停下來。
「但……你不用吃東西嗎?我肚子餓了。」宇文凌烈看了好久,也看不出山洞裏哪兒有東西可以填肚子。
「你今年多大了?」寒星隨突然問起毫不相干的問題。
「我……快十七了。」宇文凌烈不明白寒星隨為什麼突然關心他的年齡來。
「正是長大的年紀,看來你是捱不住餓了……」
「誰說我不可以的,我當然能捱得住餓,我三天不吃飯也沒有問題。」宇文凌烈不服氣地吼過去,他最討厭寒星隨看不起他的樣子。
「那就忍耐三天吧,這裏沒有東西吃,除了藥丸外。」寒星隨仍舊彈着琴。
「忍就忍,你能忍得住,我當然也可以。」宇文凌烈賭氣地靠在石壁上,閉目養神。
寒星隨沒再理會他,雙手不停歇地彈着一首跟一首的曲子,卻也沒有再去彈那首令人承受不住的曲子。
兩人就在琴聲地渡過了在山洞中的第一天。
◇◆◇
半夜間,山洞外不斷地傳來轟鳴,洞口不時有雪掉落,宇文凌烈好奇地坐在洞口旁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山峰,雖說天黑得如墨斗一般,但仍能模糊地看清連綿不斷的山峰上鋪滿了厚厚的大雪,暗暗地閃着光芒。
這裏好象從來沒有暖過,一年間從來沒有看到過雪融化的情景,身上也總要穿着厚厚的衣服,要是有一天這山上的雪全融化掉,那會是怎樣的一幅景色呢?一定不如現在好看……
突然轟鳴聲大了起來,像是在不遠處響起一般令人心慌,宇文凌烈剛想轉頭去問仍在彈琴的寒星隨,就見眼前的白衣一晃,身子已經被人拖後幾尺。腳才剛離開洞口,外頭就滾下一塊塊大雪,聲響大得讓人想掩耳躲避,雪屑不斷地從洞口外飛落,不時飛進山洞中掀起一陣濕意。很快地,大雪就把他剛才坐着的地方跟洞口一塊塞滿封住,整個山洞一下子窄了許多。
「這是怎麼回事?」仍是不明所以的宇文凌烈回頭看着抱着他的寒星隨,想得到一個答案。
「大雪崩開始了……」許久后,才從宇文凌烈背後悠悠傳來聲音,那低沈得讓人幾乎沒有聽清楚的聲音讓宇文凌烈嚇了一跳。
「你是不是不舒服?你一整天都是這樣要死不活的。」宇文凌烈把手撫上寒星隨的額頭想看看他是否生病,卻被寒星隨一手捉住,不讓他接觸自己的額頭。
「你究竟是怎麼了?」宇文凌烈擔心地注視着宇文凌烈被銀髮遮蓋住的臉,手也不斷動着想掙脫開來。
直到寒星隨鬆開手,宇文凌烈才能轉動松馳一下被勒得發疼的手腕,晃搖間眼尖的他突然發現手腕上竟有一道深深的紅痕,看上去有點像血。
血?宇文凌烈把自己的手抬起聞了一下,真是血的味道。是寒星隨的手在流血!!
宇文凌烈一手抓起寒星隨剛才用來抓緊自己的手。果然!五指都已經破損出血,另一隻手也是,手指都傷痕纍纍。
「你瘋了是不是?整天不斷地彈琴,彈到手指全都破了!損了!」宇文凌烈焦急地想找葯幫寒星隨治傷,卻被寒星隨一手甩開。
宇文凌烈固執地又抓回寒星隨的手,又被寒星隨甩開。又抓又甩,幾個來回過後,宇文凌烈仍無法幫寒星隨上藥。
宇文凌烈一氣乾脆抓起寒星隨的手用嘴裏的唾液清潔寒星隨手上的傷口,寒星隨手一振,手最終沒有掙開宇文凌烈的掌握。
「這樣才對嘛!」宇文凌烈得意洋洋地笑着,一邊把寒星隨的十指全舐滌乾淨。
「先前你給我用的葯在哪裏?我也幫你擦……」宇文凌烈一抬頭就看見剛剛還低着頭的寒星隨不知何時已經抬起頭,一雙平日毫無神色的眼睛正閃耀着不知名的光芒。
那耀眼的光芒讓宇文凌烈不由得心跳快速,嘴唇乾燥,他伸舌舐了一下嘴邊,正想再發話,卻聽見了那像是地底發出的誘惑聲響。
「我警告過你,叫你不要觸動我,我忍耐是有限度的。一開始你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話都沒有說完,宇文凌烈就瞪大眼睛看着寒星隨不斷逼近的俊臉,然後那線形優美的唇就那樣壓在自己嘴上,壓得嘴上都發疼起來。
時間究竟過去了多久,宇文凌烈根本無法意識,他只知道壓在自己嘴上的唇是那麼的熱,讓他整個人都昏昏沉沉地,腦里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想任何東西,甚至連呼吸都沒有辦法自如……
「嗯……放……嗯……」直到肺部因無法呼氧傳來一陣陣的扯痛,宇文凌烈才掙扎着要寒星隨放開。
隨着他越來越厲害的掙扎,寒星隨終於把一直緊壓在他身上的重量挪開,但手仍緊緊抓住宇文凌烈不放。
「你在搞什麼?」好不容易才把呼吸理順,宇文凌烈回過神來對着寒星隨破口大罵。
「你不是很好奇我在這山洞幹什麼嗎?我現在就教你一件世間上最快樂的事……」
完全不同於平時的聲線讓宇文凌烈不寒而慄,他心裏突然產生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整個腦子只想到一個字——『逃』。
「放開……你放開我……」危險的預感讓宇文凌烈不顧一切的掙扎着,但這個行動卻似乎更加刺激了寒星隨!
他用力制住了宇文凌烈的雙手雙腳,讓他無法再做任何舉動,只能躺卧在自己身下無助地喘氣。
一直注視着着宇文凌烈的眼神瞬息萬變,最後變成了血般的紅,平日的優雅和冷靜完全失去了蹤影,寒星隨緩緩低下頭,熾熱的氣息徘徊在宇文凌烈的唇邊、頸邊,兩人就這樣維持了這種姿勢過了好久……
「如果……你沒……沒什麼事的話,不如先……先放了我如何?」空氣幾近凝結的氣氛讓宇文凌烈不知所措,只能小心翼翼地對寒星隨勸說,但這似乎犯了大忌。
宇文凌烈話音剛落,寒星隨已經狠狠地佔據了宇文凌烈無措的嘴唇,火熱的舌頭迅速而又精準的探入不停地柔軟的口腔內壁盡情的攪動着,強硬的力度緊緊地箍住極欲掙扎的身子,高超的嘴舌給未經人事的男孩帶來陣陣無法抗拒的快感。
整個身子開始慢慢地酸軟下來,無力地承受着寒星隨給予的歡愉,直到宇文凌烈肺部因不能吸到空氣而產生陣陣幾欲撕裂的疼痛,宇文凌烈才又興起無力的反抗。
似乎終於滿足了的寒星隨稍稍放開了宇文凌烈,但充血的眼睛仍直直地盯着宇文凌烈。
終於能吸到新鮮的空氣了,宇文凌烈顧不得現在仍在寒星隨的懷中,他大口大口地急速喘息着,生平第一次有瀕死而又重生的感覺。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宇文凌烈這時才發現寒星隨仍維持着與先前一模一樣的姿態,平日冷冰冰的眼睛現在正發放着令人心悸的紅光,宇文凌烈突然有種感覺,眼前的寒星隨似乎根本認不出自己是誰?
「……寒星隨……你知道……我是誰嗎?」宇文凌烈試探地輕輕抓住寒星隨崩得死緊的手臂。
寒星隨並沒有答話,他有點疑惑地盯着身下的男孩,臉上一片陌生。
寒星隨似乎認不出自己,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而且剛剛他是不是想殺死自己啊?那種令人窒息的方法好奇怪啊?讓他難受中又帶點歡愉!
兩人一時間默默無語,宇文凌烈正忙着研究寒星隨為何變成這樣的原因,而寒星隨則一直盯着宇文凌烈俊秀的臉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維持這個姿勢不累嗎?宇文凌烈很想叫他從自己身上下來,但又怕他如果再開聲,寒星隨又會再做先前的怪事,沒法動彈之下宇文凌烈只好傻傻地研究着頭上的男子了。
這個跟他生活了將近兩年的男子真的是一點改變也沒有,仍一如他剛來時的模樣,連半條皺紋也看不到。光滑得讓女子也羨慕的皮膚呈月色,五官端正得只能用漂亮來形容,而那頭一直讓他目炫的銀髮垂落在他身上,洞壁旁邊那堆珍奇古玩閃耀出的五彩光芒再加上那頭閃着藍光的銀髮,宇文凌烈一時間只覺得眼花繚亂,心跳也不知不覺地加快了許多。
「寒星隨,你醒一醒啊!看清楚我是誰?我是宇文凌烈啊!你的徒弟啊!」為了掙脫眼前的困境,宇文凌烈只好儘力去叫回寒星隨的神智。
寒星隨仍是木然地望着他,但他的氣息卻是越來越亂,身上也不斷散發著強勁的熱度。平日總是微涼的身體現在竟然如火炭般熾熱,宇文凌烈不由得更加擔心,寒星隨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是太反常了。
畢竟只是十多歲又未經人事的小孩,宇文凌烈終究還是忍耐不住,他用力地想掙出寒星隨的懷抱好解開這一刻的凝重,卻觸到了引發寒星隨狂亂的機關。
猛然壓上來的重量讓宇文凌烈下意識地張口驚呼,但聲音還沒有傳出口就已經被寒星隨吞進了肚子裏。宇文凌烈才意識到寒星隨又對他做了剛才的無禮行為,就發現自己的身體正被一隻熱得令人混身癢痛的大手撫摸着,口舌被寒星隨狠狠地霸佔,口腔內不斷遊走的滑舌在每一處敏感的地方燃點上火焰,讓他全身的血液都跟着沸騰起來。
他不知道寒星隨究竟想對他做些什麼!但直覺讓他知道這次寒星隨是真的失去了理性,現在伏在他身上的男子只留下本能而已!
宇文凌烈拚命扭身反抗,但在寒星隨的壓制下他根本無能為力只能承受着他從未經過的情慾洗禮。在寒星隨熾熱的手掌下,他全身也跟着發起高熱,每一寸血管都似乎要燃燒起來一般,皮膚經不起寒星隨一再的愛撫而泛起桃紅的色澤,腦中的每一條神經都敏感得要命,只要寒星隨舔舐的地方都滑過一陣陣地麻癢,那股癢勁直搔向心頭,讓他連思考的能力也逐漸被吞逝,只餘下強烈的感官刺激圍繞全身。
「好痛……好痛……」
本是舒適的身體突然閃過一陣激痛,先前曾經上藥的地方被寒星隨愛撫過後泛起了陣陣熾熱的疼痛,那是一種似乎連心都要被撕扯開的極痛。宇文凌烈根本無法控制自己身體的扭動,他緊握着拳頭用力按住心房的位置,似乎這樣才能減輕身上所承受的痛苦似的,臉上已是一片慘白,斗大的汗珠不斷滑落,整個人的意識陷入虛幻,早已忘卻先前一直在他身上放肆的寒星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