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杜妙芙下意識瞄了無底的山崖一眼,小臉更白。
而此時劉老大以眼神示意,讓手下從右邊靠近杜妙芙,手下會意,悄悄地從右邊走向杜妙芙站的地方。
誰知杜妙芙卻瞄到手下的動作,“你做什麼?別過來!”她驚喝,腳步下意識往後移動。
“別——”劉老大大叫。
杜妙芙也想起身後是什麼,可來不及了,後腳跟一個踩空,她重心不穩地往後掉。
“秦曜棠!”她下意識喊出這個名字,然後,一抹劇烈的痛楚撞擊了她,最後是滅頂的冰冷。
然後……她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夜,萬籟俱寂。
急促的腳步聲在靜夜裏顯得那麼慌亂着急,一抹身影驚慌地跑着,像背後有惡鬼在追一樣。
他躲進巷子裏,忍住粗重的呼吸,驚懼地屏着氣息。
許久,巷外沒有動靜。
他鬆口氣,扶着牆,撐着發軟的雙腿,不敢有任何歇息,抖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踏出巷口。
才走出一步,一抹刀光橫抵着他的頸項,他僵住身子,頭皮整個發麻,銳利的寒氣劃破皮膚。
他嚇得直發抖,驚恐的目光直看着來人。
“饒、饒……”
“人呢?”淡薄的聲音幽如鬼魅,讓男人的身體整個發涼,終於站不直身子,跪倒在地。
“求、求求你……別殺我……求求你……”他抖不成聲,嚇得直磕頭。
“我、我只是拿錢辦事而已……一切都是裴少爺命令的……我、我是無辜的……求大爺饒命、饒命……”
不理會男人的哭求,他只是淡淡地再問一次。“人呢?”
“人、人……”男人遲疑,銀光一閃,他哀號出聲,痛苦地抱着被砍斷的右臂,溫熱的鮮血不斷噴出。
像嫌男人的聲音太吵,他踢住男人的啞穴,再問:“人呢?”
男人大口喘氣,眼淚鼻涕不斷流出,發紅的眼恐懼地看着來人,他抖着唇,無聲地張嘴。
他解開男人的啞穴,“說!”
“墜、墜、墜崖了……啊啊啊——”男人的左臂再被砍掉,痛苦地倒在地上慘叫。
見對方步步進逼,男人蹬着雙腿害怕地往後移動,褲襠滲出液體。“是、是他自己跳……呃!”瞪着眼,男人無聲地停住動作,銀刃從男人胸口抽出,劍身不帶一絲血珠。
不再看那具冰冷的屍體,他步出巷口,薄薄的月光照出高大的身影,最後落在冰冷的俊龐。
秦曜棠握緊劍柄,渾身透出寒冷的氣息。
那場搶劫果然是她安排的!當他看到宋蝶兒昏迷在車裏,空氣里有着****的味道,而她卻不見蹤影,那時他就猜到一切。他循着她逃跑的蹤跡走,卻在半途見到血跡,順着血跡走,卻是山崖。
心口霎時冰冷。
他不讓自己往最壞的方向想,命人查出山賊的頭頭。可那賊廝卻太會躲藏,手下的人整整花了半個月才查到劉明的藏身處。
想到剛剛劉明的話,秦曜棠的眼神是一片駑冷。
墜崖……
這就是她要的結果?設計出搶劫的戲碼,不惜一切地,就是想要離開他,連死都不在乎?
“你休想!”冷冷的字句將軍出薄唇。
他絕不允許她這麼離開,絕不許!
“派人到山崖下尋找。”他冷聲命令暗處的護衛。
“是!”
秦曜棠閉上眼,極力壓抑心頭的躁動。半晌,他才徐徐張眸,又恢復冷靜的漠然。
只是握着劍柄的手仍是收緊,幾乎可見浮起的青筋。
裴紹青,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會找到你,你永遠別想逃離我!
杜妙芙從夢中驚醒,胸口激烈地起伏,臉上猶泛着驚慌,薄薄的細汗佈滿額頭。
微涼的手突然覆上她的臉,她嚇得驚喘,下意識往後縮,若不是有人拉住她,她差點跌下躺椅。
“你幹嘛?作惡夢啦?”拉她的人皺眉。
杜妙芙怔怔地看着那張黝黑的清秀臉蛋,眼睛眨了眨,“初、初薇?”然後瞄看着四周。
典雅的閣樓,樓台外是別緻的花園,金色的薄紗隨風輕揚,隱隱飄來淡雅花香。
這是她住的小閣樓,這裏是皇宮,眼前的人是她最好的朋友——江初薇。
一年前,她墜入山崖卻被救起,醒來的那瞬間,杜妙芙生平頭一次覺得自己的命很硬——墜機,沒死;墜崖,也沒死。
而且,救她的人竟是江初薇!
說真的,要不是對方叫出她的名字,她根本不敢相信眼前長得像黑炭一樣的平凡女人是那個美麗冷艷的初薇女王。
而且,這塊黑炭後來還成了皇后,當今皇帝愛她愛得要死,整個後宮僅有這朵黑炭花享受君王的獨寵。
當下,杜妙芙覺得這個世界生病了。
再後來,江初薇某次和皇帝鬧脾氣,溜出宮時竟遇到同樣墜機穿越的江昊丞,姐弟開心相認。
阿昊那個高大壯碩的猛男,竟穿成極品的絕世小受——當杜妙芙看着那張妖孽小受臉,再看着女王的黑炭臉時,她安慰了。
比起來,她的穿越真的好正常。雖然長相沒變,可是她長高了,變瘦了,這就夠了,她要求真的不多了。
“喂!杜妙芙,你發啥呆呀?”見杜妙芙又閃神了,江初薇沒好氣地拍拍她額頭。
“哦!”杜妙芙痛得捂額,女王的手勁好大,完全不留情,她的額頭一定紅了。可被欺壓習慣的杜小姐敢怒不敢言,像個小媳婦般在嘴巴咕噥,“我只是還不適應你這張臉。”
美女和黑炭,好大的衝擊!
“最好是。”江初薇才不信,都看一年了,她就不信杜妙芙還適應不了,這女人什麼不會,轉移別人的注意力最強。
“這一年一直看你作惡夢,你是夢到什麼?”
“誰知道?”杜妙芙揉着額頭。“誰會記得夢裏的東西?”
她醒來就忘光光了!
是嗎?江初薇實在不相信杜妙芙的話,“一點印象都沒有?”
“沒有。”杜妙芙認真搖頭。睡得口渴了,她轉頭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銀耳蓮子茶。
見杜妙芙不像在說謊,江初薇勉強相信了。“好吧,我以為你是夢到那個欺負你的臭男人了。”
“噗——咳咳咳……”杜妙芙被蓮子茶嗆到,咳得眼眶泛淚,小臉整個發紅。她趕緊反駁,神情驚訝又無辜。“什、什麼臭男人啊……”
可惜這招對江初薇沒用,她懶洋洋地摸着五個月大的肚子,端起參茶輕喝一口,見杜妙芙眼裏閃過緊張,美眸狠狠一眯。
杜妙芙當下心顫,心虛地別開眼。
見她這模樣,江初薇就知道這女人又想裝傻混過了,不過這次她不打算放過她了。
一年前她從小溪里救了杜妙芙,她身上是大大小小的傷痕,最嚴重的是小腹的傷口,像是被粗糙的利器刺進過。
那時杜妙芙還發著高燒,只剩一口氣了。
她日夜照看着杜妙芙,用濕毛巾擦過杜妙芙全身為她散熱,而杜妙芙身上除了傷痕外,還有青紅交錯的痕迹。
那些痕迹,江初薇一看就知是男人留下的,再加上杜妙芙身上的傷,其實她那時心裏想的是最壞的結果。
可是當杜妙芙醒來,心理卻很正常,情緒沒受到任何影響,因此江初薇推翻那個結果。
不過杜妙芙卻對自己在這世界發生的事絕口不提,包括為何受傷墜崖的原因,她也不說。
江初薇每每詢問,杜妙芙就顧左右而言它,不回答就是不回答。
在某些方面,杜妙芙的個性很固執,她或許有些膽小怯弱,可是真的倔起來,誰也拿她沒轍。
因此一開始時江初薇也不逼她,等着杜妙芙自己開口。可一年了,這女人不說就是不說,江初薇等得耐性全沒了。
而且她一直沒跟杜妙芙說,這一年一直有人在追查她的行蹤,只是夏侯胤一直阻擋着,讓對方查探不着。
她問過夏侯胤對方是誰,可夏侯胤卻也一時探尋不得。這可神奇了,竟有勢力能瞞過皇帝的追查?
夏侯胤說對方可能是武林人士,對於江湖之事,就不是他這個皇帝能干涉得了了。
那人到底是誰呢?追查杜妙芙的蹤跡幹什麼?江初薇疑惑,而一切解答藏在杜妙芙身上。
江初薇看着那個眼神心虛的女人,目光垂下,落在杜妙芙的右手上,她迅速伸手,趁杜妙芙不注意搶過她手上的東西。
“啊!”杜妙芙驚嚷,想把東西搶回來,可在女王強勢的眼神下,只得訕訕收回手。
再說江初薇現在有身孕,她也不敢太大力去搶,就怕不小心撞到江初薇的肚子,那她肯定會被老哥殺了。
她口中的老哥就是夏侯胤,當初她跟江初薇回宮,就被皇帝認為義妹,授封為芙蓉公主,是盛元王朝唯一的民間公主。
許是愛屋及烏,夏侯胤對這個認來的義妹極疼愛,杜妙芙也從不叫夏侯胤皇兄,向來都是老哥老哥的喊,相處起來比親兄妹還親。而當今太后也很喜歡這個義女,加上還有個享有君王獨寵的皇后罩着,杜妙芙在宮裏可說是過得如魚得水。
江初薇把玩着手裏的彎月木梳,指尖撫過木梳上的芙蓉雕紋,這木梳不是什麼珍貴之物,可杜妙芙卻是時刻放在身上,不讓別人碰;每每拿出來看時神色總是複雜,眼裏閃着落寞。
“這木梳誰送你的?”
“是我自己買的。”這謊言撒得很是心虛。
“是嗎?可我看你每次看着這木梳,模樣就像看着情人一樣,是誰那麼讓你念念不忘?”
“什麼念念不忘?”杜妙芙反駁,有點激動地。“我才沒有!我才沒有想他……呃!”
她急忙噤聲,可來不及了,江初薇聽見了。
“他?”江初薇挑眉,興緻勃勃。“誰?”
杜妙芙閉嘴不語,決定當悶葫蘆。
“不說?”美眸輕轉,江初薇勾唇。“那我用猜的好了。”
她側首想了一下,好一會兒才開口。
“那個人應該很出色,讓人一眼就會注意到他,長相不差,條件也不錯。”江初薇頓了頓,盯着杜妙芙,又續道:“不過個性卻是專制霸道,一點也不溫柔,說一不二,尤其是對你,不許你反抗他,將你看得緊緊的,不許你逃脫他的掌控。”
杜妙芙徐徐睜圓眼,江初薇怎麼會……
“對別的女人永遠比對你好,因為那個人只會對你凶,說話只會用命令的,只會欺負你,你覺得自己就像寵物,也許哪天那個人膩了,就會換個新寵,然後你就會被丟棄了……怎樣?我說對了嗎?”
“你……”杜妙芙說不出話來,心頭是滿滿的震驚。
看杜妙芙的模樣,江初薇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她不禁搖頭。“好奇我怎麼會知道嗎?”
杜妙芙點頭。
江初薇輕嘆,對杜妙芙的後知後覺,“妙妙,你不覺得這些特質都跟你以前的男朋友很像嗎?”
呃……杜妙芙想了下,許久,眼睛緩緩瞪大。
這個女人……江初薇真不知該怎麼說她的遲鈍。“你每交一任男友,就是被這樣對待,然後你就覺得對方不愛你,避而不見,將對方甩掉。然後下一任又是同樣類型的男人,然後又是同樣的模式,妙妙,我真同情你那些前男友。”
“為什麼?”杜妙芙皺眉,為自己叫屈。“明明受害者是我,他們只是想要一個聽話的情人,都不管我要不要,就逕自為我決定事情,我連說不的權利都沒有。”
所以她才討厭強勢的人,他們太過出色,根本就不懂小人物的悲哀。
“可是他們有對你不好嗎?”江初薇反問。“擅自為你決定事情,可是你若是真的激烈抗議的話,他們有強迫過你嗎?”
杜妙芙愣住。沒有,她交的男友雖然個性霸道,可一旦超過她的底限,她就會拒絕,而他們也通常不會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