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蘆花盪的防衛仍在持續,盧三娘卻被兩個哥哥以死相逼,如果她不回家休息、料理傷口,他們就死給她看。

盧三娘無奈,只得回了繡閣,先叫人打來熱水,洗漱一番,又換上一身簇新白衫,再叫莊裏的大夫過來替她包紮傷口。

大夫在盧家工作了四十幾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想當年,盧封一人獨挑黃河三十二霸,一戰打得驚天動地,過後,黃河三十二霸全滅,盧封被抬回家,那滿身的鮮血和盧三娘一比……

大夫拉住盧三娘的手大哭。「三小姐,老爺已經夠會嚇人了,你怎麼比老爺更會嚇人……嗚,一上場就玩命……三小姐,老夫心臟不好,你再這樣,老夫會被嚇死的……」

「別哭、別哭。」盧三娘還是尊敬老人的。「我這傷瞧來恐怖,但都不凝事。

我那拚命勁是擺出來唬人的,就憑一群小雜魚,哪裏有資格讓我拚命?我要拚,也得找個聲名一流,比如柳照雪那樣的高手才行,是不?」

大夫哭得更大聲。盧三娘明擺着不認錯,她不改進,將來這樣的事還會少嗎?

「三小姐,你若有個萬一,將來九泉之下,老夫如何向老爺交代……」大夫絮絮叨叨。「三小姐,你應該更珍惜自己,有道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

盧三娘有一股想死的衝動,大夫一開口,就像蚊子嗡嗡嗡,起了頭,便不停止了。

她咬牙忍着,不知道還要多久傷口才能包完,好吵啊!大夫說了這麼久,口怎麼不渴呢?她兩排貝齒都快咬斷了。

「三小姐,比較大的傷口都處理好了,剩下的——」

大夫才想說,一些比較敏感位置的傷,請她自己上藥,盧三娘已經縱身掠上窗檯。

「剩下的細微小傷,過兩天它自己就好了,不必浪費傷葯啦!」她一腳踢開窗戶,飛了出去。

「三小姐——啊!」大夫嚇一大跳,跌下椅子。「三小姐,你為什麼不走門?你、你有必要開門開窗都用腳嗎?」天哪,誰把盧家那個嬌美可愛的三小姐還回來?

盧三娘離開繡閣,便到火災之處晃了下,長沙幫眾已經投降了,盧大、盧二正在處理善後。那些煩雜的瑣事她沒興趣,趁着沒人發現,轉頭又跑了。

她在蘆花盪四處逛悠,身子很累,心底卻有一股戰後餘生的亢奮,讓她無法安靜地躺下來休息。

她的經驗還是不夠,如今想起一劍取長沙幫幫主性命的事,手微微地抖。

她嘆口氣望天,夜盡了,黎明前的黑夜卻最是深濃。

她要到哪裏才能找回心底的寧靜?目光轉呀轉,不由自主地飄向蝦子坳。

她沒有多想,展開輕功便往前跑,來到蝦子坳入口,見到卧龍石,心一驚。她夜裏離開時,竟忘了啟動機關!

那個柳二不會乘機跑了吧?

不會。她心裏浮現一股篤定——柳二不會不告而別。

為什麼相信他?不知道,那人身上就是有一種凝定的氣質,叫人懷疑不起來,否則她也不會容許他留在蝦子坳,還照三餐給他送飯。

她在心煩意亂的時候,第一個想到來蝦子坳,也與那份凝定有關吧?

她想看看那個為武學痴狂、連命也不顧的傻小子,他的凝定是否能傳染給她?

她亢奮的心需要安撫,否則無法平靜。

她跨步往蝦子坳里走去,幾重險阻后,她看到他。

柳照雪也在看她,他唇邊勾着淡淡的弧度。

「來啦?」他的目光還是那麼銳利、筆直的,像要在她身上灼出兩個洞。

他盤腿坐在地上,一隻手拎起酒壺,在兩隻酒杯里各倒入酒。

他舉杯,對她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

盧三娘恍惚間有個錯覺,那前半夜的廝殺根本不存在,她一直沒離開,她在這裏,和他品酒吃飯,其樂融融。

她痴了也似,走到他面前,坐下。

他鼻子動了動,嗅到血腥氣味。她受傷了。

他放下已經舉起來的酒杯,改遞一雙筷子給她。

「吃點。」他說。

她看着筷子,方才虛偽的夢境瞬間碎裂,她又想起父親死亡,長沙幫來犯,她發狠,一人獨挑長沙幫幫主、左右護法和十二舵主的事。

拳頭不自禁地握緊了,她的心跳開始加快。

他看着她好半晌,說道:「不吃嗎?」

她喘着,心緒又有失控的跡象。

「嗯……」他黑眼轉亮,襯着初升的朝陽,眼裏有一種……光看就叫人牙癢的東西。「還是你沒力氣吃?也是,奔波半夜,功力不夠紮實的,確實會撐不住。」

什麼?他竟敢小瞧她!她挺直腰,便要伸手去接筷子——

但是,她倒吸口氣,全身上下每一個部位都在哀號,好酸、好痛。

她咬緊牙根忍耐着。他媽的,這時候示弱,跟懦夫有什麼兩樣?

她勉強伸出手,可他卻突然收回舉到她面前的筷子。

結果,她伸手落空。

她恨恨瞪着他,不想吃飯了,比較想吃他。

「啊,不好意思,剛才以為你不要了……你還要嗎?」他說得很誠懇。

「你在耍我嗎?」她想把他剝皮抽筋。

「怎麼會,剛才真是意外。」這回他把筷子送到她手邊,只要她伸個手指就可以拿到。

她定定望着他,看他又想玩什麼新把戲。

「來啊!」他手中的筷子已經碰到她的手了。

她卻一動也不動。

「真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了?」這人的個性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賤。「可惜我不擅長喂人吃飯,否則就能幫你了。」他把筷子緩緩往回收。

「不必你喂!」怒喝衝口而出,她搶也似地把筷子捉到手中。

「手腳很靈活嘛!」他像在讚歎。

「你——」她吸了幾口氣,突然笑出來。一點雞毛蒜皮的事,也值得這樣生氣?她確實累得有些胡塗了。

是啊,現在真覺得累,忍不住,上下眼皮想打架,剛剛還窩滿心的亢奮被他激了兩回后,已漸消散。

他沒有用他的凝定來安撫她,倒把她心裏的焦躁氣得灰飛煙滅。

這個狡猾的傻子,他果然不簡單。

她強撐着身體,不讓自己睡下,輕蔑地看着眼前的菜肴,她冷哼。

「隔了一夜的冷菜,有什麼好吃的?」但還是把菜放入口中。隨即,她眼睛一亮。菜,是熱的。

「我也覺得冷菜不好吃,熱菜比較好。」他眼裏的戲謔不見了,唇邊勾起的是溫柔的笑,清晨的微風卷過他身邊,揚起一塊衣角。

她又聞到那寒梅冷香,清清涼涼,卻灼人心魂。

原來他為她溫了一夜的菜肴。她終於知道他為什麼叫她吃東西,他早料到她昨夜的離去會遭遇什麼,也料到她會再來,更料到她空着肚子,所以替她準備了一切。

她又挾了兩口菜放進嘴裏,熱菜入喉,心也燙了起來。

她放鬆了疲乏的身子,懶懶地看着他。「有菜怎可無酒?」

他沒把酒給她,倒問:「你有沒有聽過截脈止血這門功法?」

「點穴止血倒聽過。」她打個哈欠。

「很簡單,你把真氣運到受傷部位,用真氣封住受傷的肌體。若你正在爭鬥,便將血脈封絕,可以避免大量出血,更好地保存體力,與敵作戰。待得事後,放鬆一部分血脈,保持血液暢通,也可令你傷勢加速痊癒。」他邊說,邊給她示範。

盧三娘皺眉,這玩意兒……真他媽的痛,不過似乎有效,她可以感覺疼痛的身體正一點一滴地康復。

柳照雪看她學會了,便將酒杯遞給她。

等她喝了一口酒後,他說:「酒會加速血行,你傷后喝酒,痛楚會更明顯。」

盧三娘瞪他。這傢伙是故意整她嗎?不過……

「我寧可喝死了,也不想看得到、喝不到,活活饞死。」她端起酒杯,一口飲盡,管它傷口激烈地抽搐着,她心頭很暖,連腦子都像泡在溫水裏,被人輕輕地按摩那樣舒服。

她眯起眼,對他勾勾手,柳照雪便又為她倒了一杯酒。

他看她明明疼得額角微抽,卻又一派享受的樣子,不禁想笑。這姑娘倒是硬氣、彆扭又爽直得讓人歡喜。

盧三娘連喝了三杯,才道:「你怎麼會截脈止血這種功夫?」

「我們保鏢,常年走南闖北,與人爭戰如家常便飯,豈能沒幾手保命功夫。」

「常有人找你麻煩?」

「不。」他舉箸挾菜,表情看起來很純良。「我通常只找麻煩,不讓麻煩找我。」

她細細地品味這句話,果然……大有深意。這傢伙,是一隻披了羊皮的狼。

不過她喜歡,像他這樣的人,日子必然過得精采。而她最喜歡精采熱鬧了。

「你下次要找人麻煩的時候,記得通知我。」

他對她揚起一邊的眉。

「你的熱鬧一定很有意思。」她哈哈大笑,黑眸被酒氣醺染得迷濛。

終於,她再也抵擋不住大戰後的疲累,腦袋一歪,手中半杯酒傾倒,剩下的酒液沿着她的手指,滴落塵土。

「長沙幫……我沒有……給三煞劍……丟臉……爹,三娘做得很好吧……」她口裏兀自呢喃,意識已經陷入黑甜鄉。

他輕一彈指,點了她的睡穴,讓她可以睡得更安穩些。

她倒下來時,他正好撐住她,將她小心地放平。

晨陽里,她的臉色殘存着受傷過後的青白,但眉目間的張揚卻依舊跳躍着,似要與日陽爭輝,誰才是世上最明亮的一方?

如果讓他來選,他毫不猶豫會選擇她。

這一身的雪白,豈是「燦爛」二字可以形容?

他拉起她的右腕,內力順着腕脈,溫和調理她激戰過後的身子,這會讓她好得快一些。

他希望她長保康健,他希望……最近的自己變貪心了,總是有很多的希望,這不太好,人要懂得節制,才不至於在貪婪中走向毀滅,但是……

看着她的臉,他就是控制不住心頭那股希望。

***

盧三娘這一覺睡得很沈,直睡到差點錯過盧封的法事——當然,這是某人搞的鬼,但她無法發火,因為這一場大睡,讓她的體力徹底恢復,現在要她再戰一回長沙幫都沒有問題。

她只能咬牙,把氣吞下,匆匆往盧家莊趕去。

柳照雪笑嘻嘻在她身後丟下一句。「昨兒個你忘了開機關,今天可別再忘了。」

盧三娘差點從半空中栽下來。

「姓柳的!你得罪我了,你若不能想個法子讓我消氣,仔細你的皮!」嬌斥聲一記記爆開,在空氣中回蕩着,久久不散。

柳照雪低頭,勾唇。「既然能惹你,自然有辦法安撫你。」待到她的喝聲完全消逝,他帶着一股意猶未盡的感覺,重新坐回石碑旁。

對於華山九劍,他其實早有想法,卻為她耽擱了一日夜。這若讓大哥知道,非笑死不可。文痴武絕照雪寒,已失武痴風采。

他撫着額,想她一顰一笑,這麼驕狂的女子,生平首見,恁般地張揚,為何不惹人厭?

他止不住想笑,只要一想到她、一看見她,他的唇角就是往上彎的。

這種愉悅的心情,他頭一回嘗,摸摸鼻子,居然有些不好意思。

「盧封啊盧封,你『追』了我幾年,現在換我追你家閨女,你不介意吧?」他也不怕盧封介意,盧封都死了。

不過盧三娘這樣強悍的個性,若知他是柳照雪,會很麻煩吧?

但這麻煩是他自己去找的,他樂意承受。

他伸腳往旁邊的長劍一踢,劍飛入手,他重新舞起劍招,一遍一遍又一遍,初始,招招規矩,彷佛從石碑上拓下來一般,漸漸地,劍招散亂,再無章法……

「一樣的三煞劍,不一樣的人使用——喝!」這一盲點,還是她幫他點破的。他尖嘯一聲,長劍如飛龍升天,直破九霄。

而此時,盧三娘正站在卧龍石前。

他叫她開機關呢,但她要開嗎?

「這區區的機關真能攔住他?」她突然想到。她是個武者,而且是個功力不遜於父親的高手,就算她睡着,警覺心還是有的。

她知道他替她運功的事,雖然他沒說,她也沒問,但她心裏清楚,他的功力非常高深,蝦子坳的機關要困住他,很難。

況且——

「你莫非不知,姑奶奶就是倔驢個性,牽着不走,打着倒退。」她大笑着轉回盧家莊,偏就不開機關。

盧大、盧二見到她,同時鬆口氣。

「三妹,你總算回來了。」天知道他們料理完長沙幫的事,再回來,發現盧三娘不在時,差點嚇飛三魂七魄。

「三妹,你究竟去哪兒了?也不交代一聲。」盧二抱怨。

「我在蝦子坳。」她說。

盧大、盧二都知道,她有在蝦子坳想心事的習慣,便不再多言。

盧三娘舉步往靈堂走,見裏頭和尚、道士都已經準備好,似乎就等她一人。

她左右看了看,全是盧家親人,也沒一個眼生的。

「那個姓趙還是姓王的沒來?」她問。

「誰啊?」盧大一時有些迷糊。

「說百日內要來娶我的那個。」盧三娘說。

「對啊!這一日太忙,沒發現他失約了。」盧二恍然。

「失約的好。」盧三娘還指望他永遠失約下去。「既然人已齊,開始吧!」她說道,給和尚道士們一個手勢,念咒誦經聲響起。

盧三娘低頭,也跟着呢喃。

一開始,盧大、盧二還不知道她在念些什麼,待得細聽,卻是盧三娘與父親交代的日常瑣事。長沙幫來犯之事被幾句帶過,卻抱怨了些未婚夫的事,還有兩位哥哥給她做了一柜子喪服,說無論何時,盧家的姑娘都不能受委曲,她還問父親喜不喜歡她折的往生蓮花……那碎碎叨念,就像父親依然在世時那樣。

盧大、盧二不禁紅了眼眶,真的不敢相信,父親已經死了。明明半個月前,他還大吼着追打兩兄弟,這麼健康的人,卻說沒就沒了。

盧大輕輕地把手放在盧三娘肩上,盧二也一樣。

「三妹,你別太難過……」其實哭得眼紅鼻子紅的是盧大自己。

盧三娘抬頭,回他一抹燦然的笑。她的雙眸是水潤的,就像天氣多變的初春,那煙霧迷漫、白茫茫、伸手不見五指的蘆花盪。

故鄉是最美的,所以三妹的笑也是世上最好看的。

盧二抽抽鼻子,才想抱着盧三娘放肆哭一回,吱——一記鳴笛,劃破長空。

「這不是漁船集合的笛聲嗎?」盧大疑惑,喪事期間,蘆花盪的漁船已經暫停捕魚了,怎麼還會有人吹響鳴笛?

盧三娘身子一晃,衝出靈堂,直往蝦子坳而去。

那嘯聲是很像漁船集合時吹的鳴笛,但聽慣柳照雪特有音調的她卻知道,這是柳照雪發出的警告。

蝦子坳發生什麼事?他為何要長嘯示警?如此厲害的一個人,也有他獨自解決不了,需要長鳴警告的時候?

她心頭有些不安,這次的麻煩一定很大。

***

盧三娘來到蝦子坳入口,卧龍石旁,柳照雪就站在那裏,對她招着手。

「發生什麼事了?」她問。

他提了只食籠給她。「剛才你離開時,忘記帶走。」

她鳳目圓瞪。相識雖不久,她卻相信,他不會為了一隻食籠就大驚小怪,這番做作,又想搞什麼鬼?

他對她微笑,如輕風細雨般,拉着她後退兩步。

突然,砰地一聲悶響,身後的蝦子坳被炸得差點翻個跟斗。

「柳二,你做了什麼?」她瞠目結舌,本來綠油油的一片大地,瞬間變成土黃色了。

「我把你機關里的炸藥弄一起引爆。」他語氣中有點遺憾。「可惜,量還是有點少,不然就可以把整個蝦子坳都炸飛上天了。」

蝦子坳都快被炸成兩半了,這樣的火藥量還算少?

但當她的眼睛看到那泥灰紛落處,三條身影狼狽地竄出,她也認為火藥確實放少了。

蝦子坳是生人難進的地方,除非擁有絕妙的輕功。過去,在蘆花盪中,只有盧封和盧三娘有這本事上蝦子坳,後來,又多了一個柳照雪。

但今天,蝦子坳居然又多了三個不速之客。

柳照雪搖頭。「這幫傢伙太鬼了,出其不意的炸藥也只炸死了五個,還有三條漏網之魚。」不過蝦子坳里還有些殘餘機關,他臨出來前,把它們都佈置起來了,雖困不住他們,但給他們添點麻煩,他也開心。

她倒覺得,二話不說就點火藥炸人的他更恐怖。不過——

「這些人是誰?」該不會又是另一夥「長沙幫」吧?她的手摸上腰間長劍。任何人妄圖蘆花盪,殺無赦。

「九幽門、巨鯨幫,還有長孫世家的八大客卿。」他說得輕描淡寫。

她雙眉一揚。八大客卿之名,就是她這個沒出過江湖的人也聽說過,是長沙幫那種二流幫派架上八根竿子也比不上的高手,他們居然同時看上蘆花盪?

好好好,江湖果然現實,盧封都還沒下葬,所有的牛鬼蛇神都跑出來想咬盧家

她怒極反笑。「可惜八大客卿被你一炸剩三,九幽門、巨鯨幫、長孫世家恐怕要心疼死了。」

「放輕鬆,蘆花盪這麼肥,誰能不眼紅?這種事以後還有很多,平常心看待就好。」

「你眼紅嗎?」

「你蘆花盪若建一座藏經閣,搜盡天下武功秘籍,我必來搶。」他是個老實人。

「那你不去搶少林?」

「我搶過啊!」不過被打成豬頭丟出來罷了。

她不知道該說他是武痴,還是武傻?

「你愛武,點炸藥前,怎不把華山九劍的石碑一起扛出來?」

當然是因為事態緊急,他只來得及搶救她遺下的食籠,卻是只能望石碑興嘆了。

他的寶貝啊——這心頭恨,滾滾如潮,盡皆灑向那歷劫餘生的三大客卿。

他輕輕地把她正在拔劍的手按了回去。

「這一場,我來。」他怒火直燒九重天。「我要為我那無辜殉難的華山九劍報仇。」

「盧家的事,還不需要外人插手。」她皺眉,天性高傲,不愛被人當弱者保護。

「等九幽門那些人來時,我絕不插手,但這三個,我要親手解決。」他拔劍,飛向三大客卿。

那三人才經大難,又遭人堵殺,一時被鬧得手忙腳亂,但高手不愧是高手,等他們反應過來,已經能擋住柳照雪的攻擊而不落下風。

這時,盧大、盧二趕來。他們聽到鳴笛聲,又見盧三娘匆匆離去,心知有事發生,便暫停法事去巡視蘆花盪,看是誰吹響集合號。可他們還沒找到吹笛的人,又聽見蝦子坳一陣巨響,連忙改道,果然在卧龍石旁見到盧三娘。

「三妹,剛才一陣地動,你可知發生了什麼事?咦——」盧大話到一半,見戰成一團的四人,很納悶。「那是誰?怎麼打起來了?」

「啊!」盧二尖叫。「蝦子坳——是誰把蝦子坳弄成這樣?」

盧三娘指向戰場。「持劍的是柳二,我的朋友,另外三個是江湖有名的八大客卿。」她把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我想,他們也是為圖謀蘆花盪而來,大哥、二哥,咱們可得做好準備了。」

「長沙幫來犯后,我便知道眼紅蘆花盪的人太多,已布下後手,九幽門、巨鯨幫、長孫世家不來便罷,否則必讓他們知道我盧家莊的厲害。」盧大恨聲說道:「不過你那朋友是華山派的吧?沒聽說華山派近來出過什麼高手,他——」本想問那人可不可靠,但想到他能成為盧三娘的朋友,定有可取之處,便把問題咽回去了。

倒是盧三娘疑惑。「大哥怎會認為柳二是華山派的?」

「他使的是華山九劍啊!」盧二說。「但我沒聽過華山九劍的威力有這麼強……他……很奇怪。」

她這才凝目望去,只見柳照雪招招狠辣,使的是華山九劍,卻又不像華山九劍,他的劍意比起華山九劍凌厲、又高深許多。

她恍然想起,他提過,她使出的三煞劍形似盧封,卻不是盧封。她回答,對於三煞劍,她有不同的了解和使用。

看來他把她的話放心裏了,以此去琢磨華山九劍,卻讓他練出個門道來。不知道兩百年前的華山九劍是不是如此威風,不過他悟出的劍招確實比現下的華山九劍強上十數倍。

這人啊,不止是個武痴,還是個武學天才。她看着他飛揚縱橫的樣子,腦海里深深地印入了這抹身影,心湖為他波動,漣漪緩緩敞開,一圈圈地,竟讓她瞧痴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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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來了傻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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