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志熙覺得很不好意思,而蔣森嚴則感到坐立難安。
或許一大早來拜訪病人不是個好主意,但蔣森嚴是來送禮的啊!將“四聖獸秘圖”的拓本送給第六代的白虎——白志熙,他以為他該得到更好的待遇的,起碼“朱雀”柳晏飛、“玄武”莫納在接到這項禮物時的表情都很棒。
但白志熙……不,應該說是志熙的女朋友——杜家安,那雙美目打他一踏進這間個人病房,就死命地瞪着他,好像他是她天生的死仇似的,直恨不得把他碎屍萬段,再封入水泥、丟進大海。
“安安!”志熙為她的行為汗顏不已,她把每一個來找他的人都當成是要送他下地獄的死神般敵視着。“蔣先生是我的朋友。”。
家安沒答話,一隻手卻悄悄掐了他受傷的手臂一下,冒火的美目里寫滿對他的控訴和要他遵守諾言——傷愈前不得再出任務的警告。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白隊長,昨天的事謝謝你鼎力相助,蔣森嚴感激不盡。至於這張圖,四大門將每人都拿了一份,如果你先解開了密碼請通知我們,當然,我們三人若有人先悟通了,也會通知你,希望這個找鑰匙的無聊遊戲能在我們這一代結束,再見。”蔣森嚴起身告辭。
“嗯。我也已經找煩了。”志熙起身與他握手。“我送你。”
“不用了。”蔣森嚴自忖消受不起家安的“媚眼”,他將志熙推回病床上。“你好好養傷,保重。”
蔣森嚴走後,志熙這才抱着受傷的手臂跳起來。“安安,你為什麼掐我,很痛耶!”
“活該,誰叫你一見到他就迫不及待直問着‘博覽會’可好?莫納王子平安回國了嗎?‘紳士怪盜’捉到沒……怎麼?你還想去捉賊不成?”她雙手插腰,擺出一副母老虎的潑辣樣。
“拜託,我隨口問問也不成?”
“哦?那如果事件發展的情況更糟了,你要怎麼辦?”
“那還用說,當然是立刻出動……啊!”她一根手指按着他的傷臂,志熙痛叫一聲,連忙改口。“我的意思是叫阿仁、阿智出動。”
“嗯!”家安斜睨他一眼,微笑着點頭。“這還差不多。記住你的保證,傷愈前……”
“不準出任務!”他低垂着腦袋,替她說出答案。
“沒錯!”她雙手用力將他推回病床上。“現在,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養傷。”
“是,遵命!大人。”他無精打彩地癱在床上。天哪!這種像廢人一樣,吃飽睡、睡飽吃的日子還得熬多久啊?他會無聊死的。
“別這樣。”家安也知道綁住一隻狂傲驃悍的猛虎是一件很殘忍的事,但就算是機械人也需要定期維修啊!她倒了一杯水讓他吃藥。“你的底子很好,頂多休養個三天至一星期又可以去捉賊了,現在就忍耐一下嘛!”
“可是成天躺在病床上很無聊!”志熙是個靜不下來的人。
“你可以研究這張圖啊!剛才那個蔣什麼的,不是請你幫忙解密碼嗎?你就趁養傷這段時間好好想想嘛!”
“浪費時間,我才不相信這張圖可以幫助我們找到鑰匙。”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沒興趣。
“你們說的‘鑰匙’、‘四大門將’,到底是什麼東西?”
“那不是東西,‘四大門將’是四個人的代號,青龍、朱雀、玄武、白虎。根據傳聞,在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外,還有另一個地方,人們稱呼它為‘黑暗帝國’,它執掌一切光明以下、不可思議之事。‘四大門將’就是這個帝國的守門將軍,相傳這四位將軍在一百多年前因為犯了一件天大的過錯被逐出帝國,他們必須找回各自門戶的鑰匙才得以重回帝國,而我就是這一代的‘白虎’,蔣森嚴是‘青龍’。”
家安瞠大眼睛。“我從沒聽過這種事,怎麼可能?你……你居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我當然是這個世界的人,拜託,你想到哪兒去了?”志熙懊惱地一拍額頭。“‘黑暗帝國’只是一個不同於美國、法國、英國,而藏在世界背後,掌控一切的國家,它還是存在於這個地球上的。”
“可是……”家安覺得難以接受。“那你找到鑰匙返國后,還會回來嗎?”
“我對回帝國根本沒興趣。”志熙伸手拉住她,將她緊緊地鎖在懷裏。
“為什麼?”
“太麻煩了。”他鼻端嗅進她清新可人的發香,自昨夜擁有她之後,他對她的渴望已如黃河潰堤,一發不可收拾。
“更麻煩的事情你還不知道嗎?”家平冷淡的言語在病房門口響起。“請你在尚未娶我妹妹之前,不要跟她靠得太近好嗎?我不想還沒參加她的婚禮,就先喝小侄子的滿月酒。”
“早安,志熙,今天覺得怎麼樣?”溫和的問候出自唐文之口。
“大哥!”一見到家平,家安急忙紅着臉跳離志熙的懷抱。“你怎麼來了?稿子都寫完了嗎?”
“廢話!”家平蹺着二郎腿坐進沙發里。
“那下一季的呢?”家安和志熙的兩人世界過得正舒服,實在不希望家平加進來攪局。
“下一季再說。”家平是有名的拖稿大王,不到截稿前一刻,他絕對不會交稿子,但他的作品又是該死的暢銷,所以他的編輯每隔三個月都會將他押到飯店關上十天、半個月,榨出他的作品后才放人。
“你每次都這樣,早晚沒人要用你的東西。”家安雖見慣了家平的我行我素,但還是忍不住要說他。
“我的事情不用你擔心,你還是先擔心他吧!”家平從口袋中掏出一則剪報丟給床上的志熙。“你前幾天抓到的那三名搶匪都在獄中自盡了。”
“怎麼可能?”志熙臉色一變,忙拾起剪報,家安湊過去和他一起看報導。
“上面說他們是畏罪自殺!”家安指着報導說道。
“畏什麼罪?搶劫未遂又不用判死刑。”家平撇撇嘴。
“也許他們是初犯,所以心裏害怕呢!”家安辯道。
“不可能。”志熙臉色沉重。“憑那些傢伙訓練有素的身手,他們的來歷絕不簡單。安安,杜大哥說得對,這件案子有問題,我甚至懷疑他們是故意在我面前犯案,以便引我出手,而他們真正的目的,其實是想幹掉我。”
他仔細回憶着那天交手的過程,雖說是搶劫,但那些匪徒實際上並沒有拿走便利商店裏的任何東西。他們開打后,那四個搶匪一直黏在他身邊,由店裏打到馬路上,他們誰也沒逃跑,反而拚命地攻擊他,直到他揍倒其中三人後,最後一個匪徒才乘機逃逸。
情況再明顯不過了,繼汽車爆炸案后,他又一次被狙擊了。而他卻被“四聖獸秘圖”的事擾分了心思,沒有及早發現這條線索,造成現在犯人自殺,線索全斷,可惡!他真不夠資格坐這個“刑事大隊長”的位子。
“志熙,你最近有沒有捉到一些特別敏感的犯人?”唐文疑問。“像是某幫派、集團的老大,會引起人家報復的那一種?”
志熙沉吟片刻,慎重地搖頭。“太多了,想不起來。不過,一失手就自殺,我想應該不是一般的幫派份子,多半是職業殺手才有可能這麼做。”
“有人雇請職業殺手要殺你!”家安輕聲呢喃着,喉嚨像堵着一塊硬物,平靜的心湖裏翻湧起滔天巨浪。
“家安,你是不是猜到什麼?”志熙注意到她的不對勁,開口問道。
“不可能是老頭子乾的!”家平到底是家安的大哥,一下子就猜出了妹妹的疑慮。
“但,先是汽車爆炸、再派人暗殺,以前爸爸也曾經這樣對付過你的愛人,他……”家安哽咽着,說不下去了。
“你跟我的情況是不同的。”家平分析道。“而且老頭子也還沒痴獃到隨便對一個警察出手,殺警罪怎麼算都不划算。記得他的座右銘嗎?”
“這點我相信,杜老大不是個只會好勇鬥狠的笨蛋,他雖冷酷,卻很重視江湖義氣,算是很典型的江湖人物。”志熙作下評論。
“可是……”不知為什麼,家安就是直覺這件狙擊案與“虹幫”脫不了干係。
“我心裏倒有一個人物。但我不明白,光是爭風吃醋怎會弄到要買兇殺人的地步?”志熙倍感疑惑。
“是楚玄策嗎?”唐文問道。
“如果是他,那可不只是爭風吃醋而已,還牽扯着上億的財產呢!”家平看向家安。
“怎麼回事?”志熙困惑地望着杜氏兄妹。
家安長嘆口氣。“因為我和大哥都無意接掌‘虹幫’,老爸只好收養楚玄策當下任接班人。但楚玄策野心很大,老爸又不甘心半生辛苦所得全落在一個外姓人手中,因此近兩年來,他一直積極地想要漂白,把很多幫中產業變賣成信託基金、股票、黃金、現款,而這些財產全登記在我名下。”
“想不到我交到一個大富婆,這下可不只少奮鬥二十年了。”志熙噘唇吹聲長長的口哨。“問題是,要楚玄策無條件為人做嫁裳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難道要倒大楣。”
“那怎麼辦?”家安憂慮地望着志熙,雖然他武藝一流,又位居警界高層,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誰知道楚玄策下一次會使出什麼小人手段,萬一……不!俏臉上的血色迅速褪盡,根本無法想像那種恐怖的結果,她絕對承受不了。
“別擔心!”志熙笑着握緊她冰涼的小手。“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我們的猜測而已,又沒有證據證明一定是楚玄策乾的,我只要多注意一點兒,就不會有事的。”
“那你自己小心吧!”家平拉着唐文起身。“我們先回去了。”
“謝謝你們來看我,再見。”志熙微頷首,明白他們是特地來警告他的,心裏很是感激。
家平和唐文一走,家安隨即投入志熙懷裏,微顫的雙肩顯出她的擔憂與驚懼。
“志熙,楚玄策那個人我很了解,他的心性非比常人,是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瘋子,你一定要小心啊!”
“我知道。”他的熱唇流連過她嬌美的五官,最後以蝶採花蜜般的輕柔領取了她不點而朱的瀲灧紅唇。“必要時,我會先下手為強。”
他已經有了計劃。不管杜老大怎麼想,培養那種瘋子做接班人都是對台灣治安的一大威脅,就算楚玄策不來招惹他,身為警察,他也有防範犯罪的責任。楚玄策絕不容他任意坐大,他得慢慢、一步一步地削弱他的勢力,拔掉他的毒牙,直到他沒有害人的能力為止。
首先就由離間楚玄策和杜老大之間的關係開始吧!放出楚玄策擅用“虹幫”資源以逞私慾的流言,驅使杜老大對他有所防範,漸漸收回他的實權。而楚玄策少了“虹幫”做後盾,諒他一個人也搞不出什麼花樣,再要捉他就簡單多了。
“玄策,近來外頭一片風言流語,傳說‘虹幫’買兇狙擊刑事大隊長白志熙,這件事應該不是你乾的吧?”杜老大國字形的剛硬臉龐上浮現着一抹陰狠神色,瞪向坐在餐桌對面的楚玄策。
“鏗”一聲,楚玄策手中的刀子碰撞面前的瓷盤發出一記刺耳的聲響。他臉色未變,只是輕輕放下刀叉,端起桌上的冰水輕啄一口,鎮定地沉思着應付之道。
杜老大聽說了什麼嗎?是誰放的謠言?為何沒人通報他?杜老大對他已起了戒心……所有問題的答案都直指向那個鴻運當頭、殺不死的白志熙。
該死!他心底怒濤翻騰,但神色仍是一片平靜。既然性杜的一家人都敬酒不喝喝罰酒,就別怪他心狠手辣。
“義父,我怎麼可能做那種事?我最近都忙着照顧小妹,她……”
“安安?”杜老大臉色微變,他的一雙子女是他最大的弱點。“她怎麼了?是不是唐文欺負她?”
“那倒沒有,只是……”楚玄策故做為難狀。
“只是什麼,你還不快說。”杜老大一巴掌打在餐桌上怒道。
“義父,這事我還找不到證據,純粹是傳言,我不敢說。”楚玄策以退為進。
“我要你說,你就說,有問題我承擔。”杜老大氣紅了臉,全身上下不停地打着擺子。他畢竟年紀大了,高血壓、糖尿病等老人病,已逐漸侵襲他強健的身體,老人家最受不得刺激,而這一點正是楚玄策所急於掌握的。
“道上人都在傳說,唐文外表雖是小妹的丈夫,實際上卻早和大哥勾搭上了,他們兩個人……”他吞吞吐吐地故意不把話說全。
“唐文敢這樣對待安安!”杜老大額上青筋暴跳。“還有呢?”
“這……後面都是有關小妹的閨中秘密,實在作不得准。”
“說下去。”
“他們說小妹耐不住空閨寂寞,所以紅杏出牆,搭上了對門的新鄰居——白志熙。”楚玄策話鋒一轉。“但傳言畢竟誇大,我已經派人去查了,看是哪個王八羔子這麼大膽,敢污衊小妹的名譽。義父請放心,我絕不會眼睜睜看着小妹受委屈的。”
“給我準備車子。”杜老大怒火衝天,一手揪掉餐巾,坐倒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義父,您請息怒,這件事我一定會好好處理的。”楚玄策心底暗自冷笑不已。人果然不能太衝動,一發火很多小細節就疏忽了,換做平常的杜老大怎會被這種小謊言騙過去呢?但現在他卻已經入彀而不自知。
“我說準備車子就準備車子,你敢抗命?”怒火已侵吞了杜老大所有的清明神智。
“不敢,我立刻去辦。”楚玄策一溜煙跑出大廳。這一回他要讓杜老大出得去,卻再也回不來。“虹幫”註定是他的,至於杜家安名下那些財產,綁了她,難道還會得不到嗎?他一點兒都不擔心。
在醫院裏蹲了一個禮拜,就在白志熙這隻猛虎快被悶成病貓時,醫生終於准許他出院了。
“哇!自由嘍。”一回到家,他的歡呼聲大得幾乎可以掀掉屋頂。
“神經病!”家安笑睨他一眼,將行李放進客房裏。
“恭喜出院。”唐文手中的禮炮在志熙面前開了花。
“謝謝!”志熙眨眨眼,看着掛滿綵帶的客廳,為了慶祝他出院,他們肯定大費苦心了。他有些感動,家的溫暖一點一滴滲入心肺。
“快過來。”家安站在廚房門口招手道。“今天這一頓是文哥特地請假為你做的,你要好好感謝他。”
志熙走進廚房。迎面而來的撲鼻香氣引得他食指大動。餐桌上擺了十來道大菜,冷盤、熱炒、濃湯、甜點……應有盡有。
“謝謝你,唐文。”他感激地握緊他的手,連他老媽都沒做過這麼好的菜給他吃,唐文可以算是他的衣食父母了。
“不必客氣。”家平冷淡地撥掉志熙握住唐文不放的手。“豬仔上屠宰場前也得吃一頓飽,為了使你下次受傷時,可以多撐些時候,這一頓請儘管吃。”一盆冷水澆得場中三人臉色俱黑,家安首先反應過來,跳腳道:“臭大哥,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家平不理她,逕自落坐。
唐文掩嘴輕笑着。
志熙猛地恍然大悟。“我說未來的大舅子,你別這麼小氣嘛!我又不會跟你搶‘老婆’。”他笑嘻嘻的長臂一伸將家安摟進懷裏。“我喜歡的是你妹妹耶!”
“討厭!”家安俏臉一紅,一巴掌扇向他的嘴巴。“你嚼什麼舌根?”
“我怕大哥誤會嘛!”志熙故做無辜狀。他已經從唐文那裏學會了,在警局裏狠酷、擺譜是一回事,回到家則卸下面具,盡量輕鬆,大伙兒說說笑笑,日子過得愉快多了。
“家平才不是這麼沒度量的人。”唐文笑着為心上人辯駁。
一絲狼狽閃過家平臉龐。“我肚子餓了。”實際上他心裏是有些嫉妒的。先是唐文的友好,但唐文向來是這樣子,他對身旁每一個人都是一視同仁的體貼;可是家安又不同了,那是他一手拉扯長大的妹妹,他現在就等於栽培了一朵絕世奇花成功的父親,“女兒”長大了,得平白無故送給另一個男人,你說,他能不嘔嗎?
“哦?”家安慧黠一笑,幫家平盛了飯。“雖然這一餐不是特地為大哥做的,但你畢竟還是一家之主,所以請你多吃一點兒吧!”
“哼!”家平脾氣一發,將筷子重重放在桌上。“我不吃了!”他鬧彆扭地離開廚房。
“杜大哥惱羞成怒了。”志熙說著,挾了一塊橙汁排骨塞進嘴裏,那甜酸合宜的美味,吃得他直咋舌。“哇!實在是太好吃了,杜大哥不吃,可便宜了我們,每個人可以多吃好幾口。”
“那可不!”家安趕緊添了一碗飯坐到他身旁,就怕開動晚了,菜會被志熙吃光光。
“你們真是的。”唐文搖頭嘆笑。“明知道家平口硬心軟,又故意氣他。”他開了碗櫃取出幾個碟子,每樣萊分出一半,準備端進卧房裏和家平一起吃。
“文哥,你脾氣這麼好,大哥就是這樣被你寵壞的。”家安撇撇嘴,抬肘輕撞身旁的志熙。“我說的對不對?大哥的個性真該有個人來磨磨他了。”
“不只杜大哥吧!”志熙幫着唐文將飯菜分好后,斜睇她一眼。“好像有一個人的莽撞也該改一改了。”
“你們慢吃啊!”唐文端着另一份飯菜回卧室去,準備好生哄哄他那個想不開的火爆“老公”。
“我哪裏不好?”沒有外人在場,家安的潑辣勁兒盡露無遺。“你受傷,我擔心得要死;你住院,我幾乎是二十四小時沒休息地照顧你;我這樣對你還不夠好?不然要怎樣才算好?”
“車子開慢一點兒、少打些架、不要這麼凶、做事三思而後行、別老是莽莽撞撞……先就這些吧!”他又氣又好笑地將她摟進懷裏,輕點她高高噘起的紅唇。“你知不知道,每回你一出門,我就嚇得心臟快要停擺,深怕你的衝動又要闖出什麼禍事?”
“哪有這麼誇張?”她不依地搓着他的胸膛。“人家這叫直爽、開朗、富有正義感。”
“是哦!幸好我夠勇,不然娶個這樣的老婆,再有十條命也不夠死。”他笑瞪着她,突然伸手搔向她的腋下。
“啊——”家安怪叫一聲,身子縮得像顆球似地在他懷裏閃躲着。“不要,好癢,啊……不要……”
“限你明天開始,乖乖地待在家裏,跟唐文學煮飯、洗衣、掃地,再也不準出去跟人打架了,聽到沒有?”他施展着一指神功,搔得她涕泗縱橫。
“不要,我不會煮飯,啊……”他的胸懷能有多大,她避無可避,一着惱,張嘴咬向他的肩頭。“你不公平,你自己還不是什麼都不會。”
“唉喲!。你真兇耶!”志熙模着肩膀苦笑。“就是什麼都不會才拜託你去向唐文請教啊!”
嬌喘吁吁,嘟着嘴,輕拭被他搔出來的眼淚。“幹麼非學不可?”
“你想,我們兩個都不會做家事,也不會煮飯,萬一我們結婚後沒跟杜大哥和唐文住在一起,我們的家和三餐該怎麼辦?”他兩手用力圈緊她的小蠻腰,收在懷中。
“你真的要娶我?”天邊的彩霞倏地飄上家安的粉頰,她嬌怯怯的低垂着螓首,心如擂鼓,聲似蚊蚋。“我父親是‘虹幫’的龍頭,你娶了我,我不僅沒辦法幫助你事業飛黃騰達,很可能還會害你丟掉工作哦!”
“那又如何?不幹警察,我白志熙也不會餓死!”他抬起她的下巴,溫柔地望進她那雙似水秋瞳里。“你是你、杜老大是杜老大,而我要的是你——杜家安,跟你的出身、來歷一點關係也沒有。”
志熙溫厚、寬大的手掌輕輕地摩挲着她粉嫩的臉頰,這張美艷無雙的臉蛋下藏着一副純真、善良的好心腸,這才是最教他痴迷的地方。
他伸出舌頭流連地舔過她白嫩如玉的額際,印上火熱的吻,帶電似的大掌悄悄伸進她的襯衫里,一遍又一遍觸滑過她的柳腰,像在鑒定她的曲線,一根手指沿着她的背脊輕輕溜過,帶起一陣戰慄在她心頭炸開。
“志熙!”她驚呼一聲,發現到那壓在她臀部下他的劇烈反應。這隻大色狼,她猛地跳離他的懷抱,兜頭賞他一記指骨頭。“你飯不好好吃,又想幹什麼?”
“不是我,是‘它’啊!”他一副無辜樣地站起來,讓她看到他的狼狽。
“不要臉!”吃飯時都會想到那檔子事兒,真是敗給他了。
“你怎麼罵我?應該罵‘它’才對!是‘它’不懂得看場合嘛!”
“你欠揍是不是?”她揮揮小拳頭,威脅道。“你給我管好你的‘它’,乖乖吃飯,不準再有歪哥想法。”
“哇!暴政,你連人的思想都要管。”
“吃飯時胡思亂想,當心噎死你!”
“意思就是說,吃完飯就可以嘍。”他一臉賊笑地自行推演着。“收到,我會很快很快吃完飯的。”
“你……神經病!”她又羞又氣,跑出飯廳。“不理你了!”
“喂!這樣就惱羞成怒啦?”志熙在大門口拉住她,趕緊將冒火中的小母老虎摟進懷裏。“彆氣、彆氣,我道歉好不……”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一聲深沉的怒喝像晴天降下的雷霆霹雷,瞬間炸翻了調情中的小倆口。
“老爸?”家安錯愕地瞪大了眼。
杜老大氣得額上青筋暴跳,火紅如血的臉龐上,隱隱冒出騰騰白煙。在家裏聽到楚玄策的話,他本抱着半信半疑的態度前來求證,但眼前的一切……安安和一個男人在大門口親熱摟抱,而那個男人卻不是他的女婿——唐文。
這代表什麼?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渾身燃燒在熊熊怒火中,橫衝直撞進小公寓裏,見門就踢。
“杜家平,你這個不肖子,給我滾出來——”
“老爸!”家安阻止不及,慌得手忙腳亂。
卧室里的家平和唐文在聽見這不尋常的怒吼聲后,隨即出來查看。
一見着這兩個男人同時步出卧房,杜老大心頭的火藥庫爆炸了。沒有第二句話,他一拳頭揍向家平臉面。
“你這個不肖子,我打死你——”
家平既不還手、也不躲避,硬生生挨了父親三拳,嘴角、鼻端立刻噴出血來,流了滿面。
“爸——”家安尖叫一聲,奮不顧身衝上前去抱住杜老大的腰。“不要再打了,你會把大哥打死的……”
“我就是要打死他!”杜老大像是一隻發狂的猛獸。
“家平,你怎麼樣?”唐文擔憂地望着愛人一頭一臉的血,心似刀割。
“還有你這個死同性戀!”另一記鐵拳揮向唐文的頭部。
“你敢!”家平行動如風,一眨眼就擋在唐文跟前替他挨了一記重拳。
杜老大這一拳含恨而出,異常地重,直將家平打得倒退三大步,兩管鼻血倏地噴出。
“家平!”唐文驚呼一聲,連忙跑過去扶住他。
“我沒事。”家平搖頭揮開唐文的扶持,挺直身子,冷冷地望着杜老大。“這副身體是你給的,你有權決定‘它’的去留,但唐文你再敢動他一根寒毛,別怪我不客氣。”
“大哥!”家安為家平的反應倒吸一口冷氣;趕緊拉拉身邊的志熙。“志熙,你快幫我想想辦法啊!”
志熙微蹙濃眉,望着對峙中的父子,這兩個一樣固執、火爆的男人一衝上,不鬥到一方倒下怎麼可能停止!
“志熙!”家安催促他。
“杜老大。”志熙清清喉嚨。“好久不見。”
他竟然在這時候打招呼,家安氣得想扁他一頓。
杜老大爆怒的火眼轉而蹬向志熙。“白志熙,你別作白日夢了,我絕不會將我女兒交給一個臭警察的,你等着坐牢吧!我一定要告你妨害風化、誘拐良家婦女,告到你身敗名裂——”
“不會吧!”家安既然叫他救家平,志熙只好把麻須往自個兒身上攬。“我們都已成年,而且男未婚、女未嫁,這種情形應該叫做‘自由戀愛’才對。”
“胡說,我女兒早就結婚了。”杜老大勃然怒吼地望向女兒。“家安,告訴他,你的丈夫是誰?”
家安不好意思的低垂着腦袋,無言以對。
杜老大氣得跳腳。“家安——”
“老爸,我……”她吞吞吐吐不知如何解釋。
杜老大怒火高漲地顫着身子,手指女兒、望向兒子、最後目光定在唐文身上。驀然,他一切都明白了。
這根本是一場騙局,全部都是謊言。他的好兒子、好女兒聯合起來演一齣戲欺騙他這個老頭子,他們還當他是父親嗎?
突來的深沉悲哀和衝天怒火凝聚成大片烏雲,倏地籠罩他周圍,神思像是被閃電劈斷,他忽然眼前一黑,龐大的身子散了骨架似的癱軟了下去。
“爸爸——”屋中只聞家安的悲吼撼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