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對顧明日和水無艷而言,一個不服王法、行使私刑的地方應是很封閉、很排外的,但“白家屯”的居民卻出乎意料地好客。
他們三人偽裝山間遇難的兄妹,請求借宿一宿,山民們歡天喜地將他們請進村長大屋,夜晚還殺豬擺酒,給他們壓驚。
人家替他們準備的房間甚至是村裡最大、最豪華的,引得水無艷一陣納悶。
夜裏,她敲了敲顧明日房門,想跟他討論屍身上香氣的來源和種類,可一打開門,韓鈺已經在裏頭,就坐在他床上,一看見她,一雙明媚大眼瞪得圓溜。
“那個……我打擾你們了?”她看着顧明日,他一聲不吭,讓她莫名有些不爽。
“你馬上出去,就不打擾了。”韓鈺揮手趕人。
“抱歉。”水無艷等着顧明日的反應,他就是不說話。她心口堵了一塊小石,氣惱地睨了他一眼。“出去之前,我要提醒你們一句話,我們是來辦正事的,請你們別玩得失了分寸。”冷哼一聲,她轉身往外走。
“等一下。”顧明日突然走近她,她眉眼稍稍放柔,一直到他站在她身旁,她鼻端可以嗅進他身上淡淡的塵土味。這是他為全她職責,陪她奔波一日的證明,她明媚的眼亮了起來。
顧明日轉身對韓鈺說:“你喜歡這間房,讓你,我睡另一間。”
“不要、不要。”韓鈺拚命揮手。“你睡這間,我睡另一間。”說完,她一溜煙地跑了。
“搞什麼鬼?”水無艷疑惑。“顧先生,我有些問題想請教你。”
顧明日今天惜言如金。他走進房裏,大略地繞了一圈。韓鈺古里古怪的,他以為她在房間裏做了手腳,但似乎沒問題。
“你找什麼?”
他嘴巴閉得很緊。
水無艷不禁泄氣。“韓姑娘早走了,找她請出門右轉,第三間房。”看來她真是礙事了,算了,走吧!
顧明日忽地拉住她,笑得別有意思。她臉紅了,心裏住進一百個小人兒,正在扶命亂打鼓。
“我找那個神經兮兮的小姑娘幹麼?我對她沒興趣,倒是你……”他一股熱氣吹到她耳邊。“我好像聞到某人身上好一股酸味。”
“你聞錯了。”她抵死不認。
“不可能,我的嗅覺一向很靈。”
“這是什麼?”水無艷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遞到他面前。
他嗅了嗅。“肉乾。”
“是牛肉乾,沒聞出來就是你錯了。”她強辭奪理。“少廢話,我找你是有正經事。”
“討論肉乾和牛肉乾的差別?確實是件要緊事,說吧……誰?”他一記指風彈向門口,韓鈺咚咚咚地滾出來。
顧明日心一跳,整個人繃緊了。
“嘿嘿嘿……”韓鈺傻笑。“我路過,你們繼續聊,不必管我。”拍拍屁股,她往外跑,還不停碎碎念:“瞎子怎麼可能看到我?讓我捉到狐狸尾巴了吧?哼,只要再一次,我一定能拆穿你的假面具!”
水無艷覺得有些不對勁。“她在你房裏多久了?”
“你回房,她也一路跟進我房裏。”顧明日又開始繞着房間轉,這回他檢查得更仔細。
當他掀開棉被,正要去觸摸枕榻,一點銀亮閃過水無艷的眼。
“別動。”她撲過來,隨即悶哼一聲。“唉喲!”
“怎麼了?”顧明日驚慌地拉住她。
“給針扎了一下。”
“哪裏?”他摸着她的手,指頭微微發抖。
“停停停……就是那裏。”
顧明日二話不說將她的手指含進嘴裏。水無艷張大嘴,呆了。
“幸好沒毒。”他只嘗到一點血味。
“你確定?”她覺得指間麻麻的,好似傷處有一小簇火焰在燒。
“你不舒服?”
“我……”她好像被燙到似的,飛快將手指從他手中抽出來。“現在沒事了。”她懷疑他身上帶毒,一靠近他,她便反常;離開了,她就正常。
他站在那裏,思付片刻,笑了,有些得意、有些邪氣。
“我明白,你出了問題的是心,不是手指。”
“不知道你說什麼?”她不敢再看他,視線落到他的枕席間,一根亮閃閃的銀針插在那裏。別說盲者,一個明眼人,若不小心,同樣着道。“有沒有搞錯?在床上插針?”
“哼!”他面沈如水,揮掌打向窗檯。
“啊!”外頭傳來一記驚呼。
“韓姑娘。”水無艷小心翼翼地撥下銀針,走過去打開窗戶。
“你幹麼使這麼大勁兒?”韓鈺從窗戶翻進來。她並未走遠,就躲在窗檯下偷看。“還有你破壞人家的好事。”
“好事?”顧明日笑得陰冷。
水無艷趕緊跳上去,指着韓鈺罵:“我們好歹是一起的,你無故暗算他,什麼意思?”
“我只是試試他是真瞎假瞎而已,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再說一根沒毒的針又扎不死人。”韓鈺很不滿。“而且你也很好奇啊,不然你不會問他那麼多辨別方位的問題。”
“我是很好奇,為什麼他看不見,卻能行動自如,但我不會傷害他!老爺子沒教過你,當我們擁有權勢、力量、地位時,更要謙虛謹慎,莫因一時大意,害人害己?”若非韓鈺是李壽、她恩師的義女,水無艷才不理她。
“你認識我義父?”
“那不是重點,現在你該做的是向他道歉。”
“我……”幸虧韓鈺沒糊塗得太徹底,給訓了一頓,心裏不開心,但嘴上還是道了歉。“好嘛,下回我會注意,用不傷害他的方法測試他。”說完,抹了把眼淚,她跑了。
“還有下回?”顧明日呢喃着,面無表情。
水無艷心裏涼涼的。“小孩子嘛,不懂事,教了就懂,你可別跟她計較。”
他沒說話,第三次將房間檢查一遍。
她跟在他身旁陪笑臉,但又想起他看不到,還是用說的比較快。
水無艷有些泄氣,面對他,她的魅力總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顧先生,我已經罵過她,你大人有大量,就饒了她一回吧!”
他沒理她,卻為她那麼關心韓鈺而怒火暗燒。
“顧先生,我已經罵過好,你大人有大量,就饒了她一回吧!”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自己越來越生氣了。
“顧先生,我替她向你道歉,我保證她不會再有下次。”
“你憑什麼保證?”他扯開一笑,但神情森然。“喔,我忘了,你們畢竟關係不同,相比起來,我才是那個外人,所以你偏袒她也很正常,是不?”
她搔搔頭。是錯覺嗎?她覺得他說話才帶酸味。
“如果沒事,還請水大人出去,顧某累了。”他下逐客令。
“我……”她其實還想跟他討論“白家屯”的事,但看他陰沉的臉色,已到嘴邊的話又吞進肚裏。“那個……我……告辭。”
她無精打采地走出去,砰,房門在她身後用力關上。
要不要這麼激動啊……她看着門板,很無奈。只能明天再說吧!
顧明日獨自在房裏生悶氣,一部分是因為水無艷,但更多的怒火是衝著他自己。
失明二十餘年,他每日訓練自己,以鼻子、耳朵、雙手,以他身體剩下的其它部位彌補眼睛的缺憾。
他以為他做得很好,江湖人稱他“巧手天匠”,天底下除了顧明日,還有誰能在雙眼皆盲之後,仍博得匠師稱號?
但今日,他卻敗在一根針上面。如果沒有水無艷提醒,他會怎麼樣?一掌拍在針尖上?
正如韓鈺所說,一根針而已,又沒毒,扎中也不會死。
可是他的自尊心卻被用力甩了一掌,他不能容忍自己出現這種失誤。
第四次檢查房間、第五次、第六次……他幾乎把每一寸牆、每一塊磚都觀察了一遍,已經很久沒犯過的偏執毛病再一次爆發。
直到天明,水無艷揣測他應該消氣了,又懷着滿肚子疑問,敲響他的房門。
一下、兩下、三下……她敲了半天,也沒人回應。
“顧先生、顧先生……”他不會出事吧?她有些緊張,暗怪自己不該把一名盲者獨自丟在一處可能藏着殺人兇手的地方。“顧先生,你在不在?在的話,你吭一聲吧!”
房裏還是沒有迴音。
她抬腳,準備踢門,可嘎吱一聲,房門被緩緩拉了開來,顧明日露出一張疲倦的臉龐,下巴都是青色的鬍渣。僅僅一晚,他便狼狽許多。
“什麼事?”他的表情很冷,嗓音有些啞。
她從門縫看見房裏亂七八糟,好像狂風卷過一樣。這是怎麼回事?
“說話啊!”他滿臉不耐煩,走出來,將房門重重掩上。
她恍然明白了,他不能接受自己有弱點,昨晚韓鈺那根針暴露了他某些地方的不足,他正想方設法彌補。
她很佩服他,如果沒有這份堅強與韌性,他不會成為今天的巧手天匠。
但她也覺得他太過火了,是人就不可能沒缺點,硬要追求完美,他早晚累死自己。
“水大人若無事,少陪了。”他此刻很沒耐性。
“當然有事。”唉,他還在喊“大人”,可見怒火未消,有沒有什麼好方法安撫他?“你……覺不覺得白家屯的人太熱情了?”
“他們心底有鬼,見了你,自然熱情。”他話里都夾搶帶棒的。
“我?”她不解。“為什麼是對我熱情?不是對你或韓姑娘?”
“你不知道自己身上一股官味兒嗎?”
“哪有?”
“從頭到腳都是。從你決定為三名死者伸冤開始,你‘大人’的氣勢就展露出來了,水大人。”
“喂!”她也有脾氣的,請不要太挑釁她。“我為民伸冤還錯了?”
他低頭,深吸口氣,想起她的忠直,真氣自己的遷怒。
“抱歉,是我過火了,總之……山民們越熱情,就代表這裏的問題越大,你自己小心。”說完,他又想往房裏鑽。
水無艷拉住他。“就算有危險,我還是要查,走,陪我四處逛逛。”
“我還有事。”他要把自己訓練到既便是一根針也不能放過。
“眼前有什麼事能比查案更重要?”她要是放他繼續在房裏鑽牛角尖,才是傻了。“而且只有你聞得到那三具屍體上的香氣,你得帶我找到那香味的源頭。”
“你……”他能甩開她嗎?那握着他手的柔荑軟綿綿,沒有骨頭似的,恐怕他一用勁,她就散了。
被她拖着,顧明日分不清楚自己是難受、鬱悶,還是心頭騷動,這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滋味。不過……
“要找香味的源頭,你走錯方向了,我們得回頭朝東邊走。”也罷,要訓練,他隨時可以,今天就順她一回
此時,五個山民走過來。“原來你們起來了,正好,村長讓我們請客人去吃早飯。”
“多謝幾位大哥。”顧明日點頭致意。
“什麼話,兩位遠來是客,我們當然要好好招待。走走走,吃飯去。”山民們按前三后二地排列,將顧明日和水無艷圍在中間,看起來像保護,但水無艷覺得有些不對勁,悄悄靠近顧明日。
他拉拉她的手,要她放心,然後轉向五位山民。“各位大哥,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看見我家三妹?”山民們一直說“兩位”,他們為什麼不問韓鈺?是已確定她不在?還是她根本被他們捉起來了?他得搞清楚。
“這個……”幾個山民互相看了看,留着山羊鬍那個被推了出來。“小妹妹……不是還在睡嗎?今天……還沒見着她。”
“這小懶豬!太陽曬屁股了還不起,我去叫她起來。”說著,顧明日便拉着水無艷就要往回走。
“不是……”小矮個山民跳出來說:“柱頭哥搞錯了,天還沒亮我就看見小妹妹在廣場上跑,她怎麼可能在房裏?”
“那她還在廣場上嗎?”顧明日只要一開口,幾個山民就着慌。
“她……我們……”被喊做柱頭哥的男人把自己的鬍子扯了幾根下來。“不如我們去問村長,他老人家應該知道。”
“村長真是無所不知。”顧明日笑道。
那些山民要瘋了,他們只會聽話辦事,卻不擅長隨機應變。
水無艷怕把人逼急了,會出亂子,便拉拉顧明日的袖子。
“大哥,小妹最是淘氣,東跑西跳的,沒一刻安靜,誰能知道她在哪裏?反正她餓了,自己會出來,你不必擔心。”
“是啊、是啊!”幾個山民不停點頭,附和水無艷的話。
“幾位大哥,我家小妹給你們添麻煩了,我給你們賠禮。”水無艷微笑,眼神柔情似水,直撩人心。
幾個山民只覺兩腿虛軟。這姑娘的眼睛好似會發亮。
“哪裏、哪裏。”他們手腳都不知怎麼放了。
“你是……柱頭哥吧?”她對着那山羊鬍山民眨了眨眼。“不知道其它幾位大哥怎麼稱呼?”
“我是釘子、蘿蔔、常三、劉五!”剩下四人爭先恐後地報名。
顧明日瞧不見她的眼,卻能從山民們的反應猜到她使了某種法子迷惑眾人。
原來女巡按妖嬈惑眾生的傳聞是這樣來的。她學過魅功,平時不施展,只是個有些漂亮的女人,一旦她存心,那是誰碰上、誰倒霉。
“釘子哥。”她抬起手撥了撥發,露出一小截瑩白似雪的手腕。
釘子的氣息越來越粗濃。“噯,是……姑娘有什麼吩咐?”
“我的手絹落在房裏了,你能不能陪我回去拿?”她的話是對着釘子說,帶着勾魂的目光卻掃向常三。
“我去!我陪姑娘去!”常三自告奮勇。
“常三,你個小子,人家姑娘找的是我,你攪什麼局?”釘子生氣了,挽起袖子,就要對常三動拳頭。
“你們都別吵了!這裏我年紀最大,我陪姑娘去!”柱頭跳出來說,卻把其它人惹得更火大,一時間,竟有一言不發、大打出手的態勢。
“夠了。”雖然水無艷是在為兩人的困境想辦法,但顧明日依然很不爽。她這樣隨便勾引人,跟青樓妓女有什麼分別?“這是我妹妹,當然是我陪她去,你們有興趣便跟着,否則就走。”
一番話提醒眾人,大舅哥在前,想要娶人家妹妹,當然要先討好舅子。
“顧兄弟說的有理,咱們誰也別爭,跟着就好。”想不到最機靈的是釘子。
水無艷氣得差點岔氣。好不容易弄得山民們差點起內鬨,顧明日一句話擺平了,當她施展魅功很輕鬆嗎?
但顧明日沒給她抱怨的機會,拉着她的手,回到房裏,當著五個山民的面,把房門重重關上。
“你們在外頭等着,誰敢偷看,我對他不客氣!”
一進房裏,水無艷便用力甩開顧明日的手。“你腦子壞掉啦?為什麼不趁他們迷糊的時候,把他們拐進房裏,問出韓姑娘的下落,你把他們關在外頭幹麼?”
“有你這樣問的嗎?”他雖然看不見那幾個男人對她的欲求,卻可以想像他們的色狼相。“你是巡按大人,不是青樓名妓,請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名妓怎麼了?她們不偷、不搶,憑自己本事討生活,礙着你啦?”她像只被踩着尾巴的貓,氣炸了。“我娘就是青樓女子,我在妓院出生,幸蒙恩師提拔,才有今天的水無艷,可我從不以自己的出身為恥!”
“我……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他以盲者身分成為匠師,其間辛苦非常人所能了解,而她出生下九流,卻能位列朝堂,必然也有一番不足為外人道的艱辛。“我為自己的比喻道歉,但我還是不贊同你的作法。”
“那顧先生以為該如何做?嚴刑逼供?這一村子有七、八十人,你捉了一個,其它人還不發現?”
“這你不必管,我自有妙計尋人。”
“平坦的路你不走,一定要去爬山?”況且救人如救火,水無艷可由不得他慢慢磨。
“用美色換坦途,這種事顧某不屑做。”萬一她被人佔了便宜,他不氣死?
原來他是看不起她?好啊。“你行、你厲害,你自己去找人,我用我的方法救韓姑娘,我們分道揚鑣。”
“不準走。”他拉住她。
她被氣炸了。“你是我的誰?憑什麼不讓我走?”
“我……”是啊,他激動什麼?但顧明日一想到山民們對她的凱覦,喉嚨一酸。“我說不準就不準!”理不出頭緒,他只好耍賴。
“瘋子!”她懶得理他。“我數三聲,放開我,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怎麼個不客氣法?”這樣一個水做的姑娘,難道能打傷他?
“這樣不客氣!”她沒出拳,倒是一腳踢在他的小脛骨上。
“唔!”他大意了,她的鞋子有機關,踢得他腿上一陣火辣辣的疼。
“抱歉,我忘了告訴你,這鞋是你師妹曹天嬌送的,鞋頭包了生鐵,鞋底暗藏飛針,實在是居家旅遊、謀財害命最好良伴。嗯,聽說是你做的,多謝!”
阿嬌這渾蛋!顧明日在心裏罵。
水無艷飛速轉身,就要往外跑。
他一個箭步攔住她。“除非我倒下,否則不准你再去施展的你美人計。”
“你……”她氣到無語。
砰砰砰——外頭傳來一陣敲門聲。
“姑娘,你好了沒?村長還在等我們。”這是柱頭的聲音。
“就來了。”水無艷嬌聲回應,又把顧明日氣個半死。
“你就不能收斂點?”他低喝。
“我不過回句話,又礙着你了?”
“我已經說了,韓鈺的下落包在我身上,你不許再對外頭那些人發嗔。”
“我沒發嗔,而且你也沒資格管我。”她輕咳一聲。“再說,我這功夫一用,沒兩個時辰,它退不了。”
他嚇一跳。“你的功夫是誰教的,教成這樣?”
“我小時候救了一個師太,是她教我的,我也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她只教我半個月,就傷重去世了。”
“這種半調子又來路不明的功夫你也敢使?”
“為什麼不敢?多虧有它,院子裏的人拿我當皇太后那麼伺候,供我上私塾,讀書、習藝、參加科考,以至有了今日的女巡按。告訴你,本事不分好壞,端看使用的人將它們用在好地方或壞地方。”所以她不會放棄自己的作為。
“你就不怕走火入魔?”顧明日是真的為她擔擾。
“走火入魔前,我會先問出韓姑娘的下落,把她救出來。”她不知道韓鈺失蹤多久了,山民是怎麼對待她的?萬一她正等着救命呢?在水無艷心裏,他們三人一起進“白家屯”,就得三人一起走,少一個都不行。
“與其問他們,你不如問我。半個時辰……不,兩刻鐘就好,我幫你找到韓鈺。”
水無艷頭痛死了。“顧先生、顧大俠,我叫你顧大爺成了吧?我信你能找到韓姑娘,但你清楚她現在的狀況嗎?她有沒有缺衣少食?還是被關在什麼機關密室里?我們不能冒冒失失過去,那不叫救人,那叫自殺。”
他沉吟半晌,努力平息因她而起的煩躁情緒。
“好,我們去跟那幾個山民打交道。不過由我提問,你不準開口。”
“你?”她嗤笑。“你問得出來嗎?”
“別以為只有你會施展魅功!”
“師太教我時說過,這門功夫的關鍵就在眼神,你……”她雖然常常跟他作對,卻也看得出來,他的眼睛真的有問題,不是作偽。
“我使的是迷魂大法,重點在聲音,不是眼神。”
“你不早說?”
他哼了聲,絕對不說自己也是半調子,能不能成功?不知道,會不會有後遺症?同樣不知道。
若非被逼急了,打死他也不會強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