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關孟新抿唇望着她一臉堅持的表情,知道她的個性不容許別人拖延,尤其當她在氣頭上,更不能跟她硬碰硬。
於是他自皮夾里拿出一疊鈔票,數都沒數便遞到她面前。
「剩下的當小費了。」這麼厚一疊,目測大概也有五萬。
「再見。」夏雲箋壓下心底翻騰的情緒,刻意在他面前表現得自在。
她決不能重蹈覆轍!每一次的等待都沒能換得他回頭,她又何必痴痴的繼續等待呢?
看看她周遭的好友,每一個都被愛情傷害過,可是她們都努力向前走,所以,她絕不再停留在原地,頻頻期待他給她一個希望。
愛情不是單方的期盼,而是雙方的付出,如果有一方做不到,另一方就該割捨。
她累了,真的累了。
「小乖,我愛妳!」見她頭也不回的準備離去,關孟新急忙喊出真心話。
夏雲箋身子一顫,嘴角忍不住揚起一抹苦澀的笑,之前的她多麼希望他親口向她告白,但他卻讓她等到心涼。
她只是深吸一口氣,什麼話都沒有說,打開門便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她不想回頭,更不能回頭。她這般告訴自己,挺直身子離開他面前。
這是關孟新第一次見她頭也不回的離去,任憑他怎麼叫喊都沒有,就算他邁開腳步追上去,依然被她揮手趕離。
當他目送夏雲箋踏進電梯裏,只見她慢條斯里的開口。
「在愛情里最不需要的就是借口,所以,你不欠我任何解釋,我也不想要聽你任何理由,因為你不愛我是事實。」
關孟新一愣,電梯門已經關上,他只好拔腿就往樓梯飛奔。
這一次,就有他由她追回來,不管是人,還是她已冰冷的心。
夏雲箋並不是一個好說話的女人。
她一向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然而只要得罪了她,不管對方如何低聲下氣的道歉,她仍永遠記恨在心理。
就算關孟新一改以往的習慣,從獨來獨往變成忠犬般守在門口,她還是無法馬上接受他。
對,她承認自己就是愛記恨,那又怎樣?
是他不好珍惜她,非要等到她下定決心離開他,才給她一句她等待已久的話。
像要用一句「我愛妳」就打發她?
作夢!
她怎麼對他縱容,也不表示她沒有原則。
下定決心離開原來的習慣,她就再也不會回頭,儘管他想要和她解釋,但對她而言真的太遲了。
不管他想要解釋什麼,還是無法償還她蹉跎的寶貴時間,等待並不是她的長項,他耗完了她的耐心,還想這麼簡單的哄她回去?
愛若是用嘴巴說說,那麼這世界就不會有那些愛的慘烈的事了。
她若一旦決定放棄法庭,那麼便不再回頭。
不過她太低估關孟新這個男人。
夏雲箋原以為當她不愛時,他會瀟洒的說一聲謝謝,轉身就離開她的世界,然而他並沒有。
他用盡各種方法要她出現在他面前,可是她偏偏與他唱反調,外送的工作就由工讀生負責,幾天後,他大概發現自己成了冤大頭,沒見到她一面,反而灑了不少錢。
反正他是富二代嘛!多噴一些錢刺激一下餐飲業買氣,看看他做了多少功德,還順便養活不少人。
誰還敢說她沒人性?她可是默默在做功德呢!
關孟新用盡千方百計想見她一面,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輸給爺爺的她必須遵守,爺爺更在她的身邊不下天羅地網,就是防止他這隻壞蟲進入她的世界。
「這是上演忠犬小八傳?」今日休假的安樂,午後閑來無事趴在玻璃窗前,望着對街。
好大一隻忠犬正用可憐兮兮的目光望向這裏。
在鎂光燈下總是閃耀着光芒的關孟新先生,想到也有這麼可憐兮兮的一面。
安樂正考慮要不要撥通話給她的狗仔朋友,請對方好好報導一下這可歌可泣的事迹。
吧枱里的溫詩詩也忍不住長頸一瞧。
連日來不僅午後雷陣雨頻繁,近來還連連刮颱風,這男人一直佔在對面的騎樓下,偶而還要被店家驅趕。
「小箋,他已經守了一個星期了。」溫詩詩小聲的說。「而且最近幾天都下雨,他淋了不少雨。」
「瞧他的表情好可憐阿!」安樂就像在看一場好戲。「看他樣子比守靈還要悲傷。」
守着一段逝去的愛情阿!她腦袋瓜子正轉呀轉,腦中浮現下一齣劇本的架構。
「我呸!」她還沒有死好嗎?夏雲箋忍不住白了安樂一眼。
「你看戲就看戲,不必現場直播給我聽。至於他愛當忠犬,就表示他男人當膩了,人家愛當畜牲,更不關我的事!」
不是她狠心,而是她決定往前走的時候,已經沒有勇氣再回頭望,因為她怕再重蹈覆轍,等待,是最傷人的利器,已經磨去她的大半堅持。
「不是有句話是─心裏有座墳,心裏住着未亡人?」安樂溜回吧枱前。
下雨的午後沒什麼客人,還真有點無聊,因此只能在一旁看戲。「請問未亡人,妳現在一點心疼都沒有嗎?」
「沒有。」夏雲箋想也沒想的回答。
「哇,這個乾脆。」安樂皺了皺鼻子。沒想到好有說得這麼直接,這樣子就沒好戲可看了。
「每個女人都巴不得要男人解釋,妳怎麼連解釋都不聽,就直接判他死刑了?」
「妳收了他什麼好處?」怎麼拚命為他說話呢?夏雲箋沒好氣的望着安樂,冷冷的問。
「我為人正直清廉,怎麼可能收賄。」安樂舉起雙手表示清白。
「我只是怕妳刀子嘴,豆腐心,給你個台階下…..所以要不要我去請他進來避避雨?」
「他進不來。」溫詩詩在一旁接口。「夏爺爺請了保鑣在外面守着,他無法接近。」
「喔。」安樂點了點頭。「原來是因為有門神擋在外頭阿!」
「妳的意思是,若不是有人擋着,我就又倒貼回去了是嗎?」夏雲箋睨了安樂一眼。
「我可沒說。」安樂不以為意的慫慫恿。
「不過到也未必。」
神經向來挺粗的她沒發現好友臉色一沉,依然自顧自的開口:「我覺得,除了小喬,就屬妳和詩詩最軟。詩詩就別說了,天生是軟柿子沒辦法,妳呢?正宗的刀子嘴,豆腐心,妳不想聽他解釋,就是怕自己心軟,對不對?」
果然是損友,好的壞的都把她的心事挖了出來。
「我知道心軟也要有一個程度,至少….」夏雲箋咬了咬牙。
「我不會再重蹈覆轍。」至少她不會傻傻的在原地等待。
愛情不是唯一,也不必看成唯一。
「是嗎?」安樂以懷疑的目光看着她。
「妳的雙眼透露着看不起我的神情。」夏雲箋白了好友一眼。
「那妳敢不敢回南部相親?」安樂嗆聲道。
夏雲箋瞪大了雙眼。「妳幫着我爺爺陰我?」厚,她這時才發現自己中了激將法,竟然往他們挖的坑裏跳。
安樂縮了縮雙肩。「沒辦法阿,妳知道夏爺爺對我挺好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偶而也要回報一下他老人家…..」
「妳以為我不敢嗎?」她夏雲箋也不是被唬大的。「只不過是回去相親,有什麼好不敢的?」
是阿!她有什麼好怕的?決定開始新的生活,還有什麼可以不可以的呢?
夏雲箋忍不住望向窗外那被雨水沖刷得模糊的街景,還有那道屹立不搖得身影。
她用力的搖搖頭,不能被任何人左右她的想法,所以她催眠着自己,千萬要堅持往前走去。為了賭一口氣,夏雲箋又重回社交圈。
她換上平時不喜歡的貴重手工禮服,穿上憋得難受的高跟鞋,為了固定髮型,她頭髮上跟了濃濃的髮膠,還要忍受臉上塗抹的彩妝顏料。
這些都無所謂,因為宴會一結束,她回家就能「洗盡鉛華」,可是,她最討厭的就是與這群自以為是的少爺、千金打交道。
她這個夏氏集團的掌上明珠,一亮出去,不知有多少男人願意向哈巴狗趴在他面前,只求他青睞。
可是每個富二代或商業精英都入不了她的眼,那些名門千金又與她話不投機半句多,每個人出口不是明牌就是美食,在不然就是比較誰的男友、老公優秀。
她不該中了安樂的激將法,鬼才答應回家接受爺爺安排的相親,結果她懊惱的要死。
爺爺介紹的確實是門當戶對,但都是企業菁英,相親見面就要求訂婚,緊接着一個月內就準備結婚。
閃婚也不用這麼急吧!
就算是商業聯婚,也得先培養一下感情,可是他們連培養感情都想省去,最好結婚後還能直接當上夏氏集團的董事之一。
她這個千金連千分之ㄧ的股份都沒有,憑什麼這些乘龍快婿還想分一杯羹呢?
因此,那些男人全都被她打槍,每次相親都是不歡而散,最後爺爺沒輒了,乾脆將她往宴會上送,表示倘若她不喜歡他挑選的對象,那麼就自己挑一個。
挑一個?當這裏是菜市場,看上眼就能付錢帶回家去嗎?夏雲箋無奈的暗自嘆氣。
可是,看看爺爺一年比一年老邁的身影,近日天氣又轉涼,她時常聽見爺爺房裏傳來的咳嗽聲,着時讓她心一緊。
從小到大,她都不是個聽話的孫女,常常忤逆爺爺不說,還得讓他擔心她的終身大事。
她也明白爺爺是怕她以後孤單一個人,所以想找個人好好陪她,那個男人不需要太富有,只要能真心對待她即可。
可是,這世界上雖然用錢能賣到各種東西,為有感情是買不到的!
夏雲箋沉默的站在宴會廳的角落,決定先去吧枱拿杯飲料來喝。
她才剛走到吧枱,就撞上一附高大的身軀,若不是對方抓住她的雙肩,也許她已倒在地上。
她抬眸,瞧見對方是關孟新,一時之間有些傻愣。她完全沒想到他會出現在她的面前。
夏雲箋左右觀望了一下,才發現保鑣們全都在會場外。
是了,今天的宴會是私人派對,沒有邀請函的賓客是禁止入內的。
以關孟新的能耐,當然可能收到邀請函。
「走開!」她不段抗拒,想要百多他擒制,卻硬是被他拖到角落。「放開我,你到底想要幹嘛?」
「小乖,聽我解釋。」她已經近兩個月不理他了,這讓關孟新心急如焚。
「我和琳達真的只是普通朋友,那天不是我請他當女伴,而是我堂哥帶她出席,而我根本….」
夏雲箋瞪着他,奮力擺脫他的雙手。「我說過,我不想聽,而且,這都不關我的事了。」
「我只是想讓妳知道,我並沒有違背妳的遊戲規則。」關孟新將她的身子扳回來。
「小乖,我知道自己讓妳等了這麼多年,那是因為….」
「我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唯有一件事我很清楚。」她倏地打斷他的話。
「我知道你不愛我,所以現在我根本不想再拖時間。因為和你相識越久,我發現自己越來越貪心,我要的在也不是一個溫暖的懷抱,不再是安撫的吻……」
「小乖,告訴我,妳真正想要的是什麼?」關孟新認真地望着她,放柔聲音問道。
「我想要的,是你曾經放棄的…..婚姻」夏雲箋朝他苦笑。
「先違反規則的不是你,而是我。有人說,愛情脽先愛上另一個人,脽就算輸了,我不想承認我輸給你…..最後,我以為可以假戲真作….可是,你連讓我演出的機會都不肯給我。」
「我錯了。」關孟新想輕撫她的臉龐,可是她卻將小臉別開。
「我利用妳當報復我父親的工具,我以為我這樣做我會快樂,可是,那天逃婚之後,我的心裏總是沉甸甸的,不只是有罪惡感,尤其當我離開台灣的隔天,我就被思念壓的喘不過氣….我以為我逃得不夠遠、不夠久,以為是罪惡感作祟,所以我不段在各國流浪,後來,我曾得太過想念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