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弄幻術高王險死 明妖法太祖釋疑
詩曰:
奇奇怪怪展神通,驅遣隨心奪化工。
只恐皇天難縱惡,定然獲罪竟無容。
當日宋太祖一行眾將被余道人擒去一半,嚇得膽落魂飛的恐懼。當時余鴻又率將兵大隊,直逼城濠下罵曰:“宋人君臣恃勇自投羅網,涉吾疆土,即可稱臣納獻降書,一眾十萬性命尚留一線,如若遲延違逆,要汝君臣人人白刃加於首項,方悔之晚矣。”宋太祖聞言驚上加優,有苗軍師見太祖一心惶恐,只得權答詞於城上,對余鴻曰:“兩相對敵勝敗未分,獻降稱臣有大邦下國之別,豈有尊卑倒置者。我君臣自有定見,汝須量力而誇,何須以一小勝為強,不用曉舌相煎太急。”余道人聞言,想來此語知他也有畏怯之意,只得不深求,吩咐退解內圍之兵,暫緩攻城。
回見唐主領功,唐主喜迎曰:“全仗軍師法力,一連拿下來將十餘名,足喪宋君之膽了,孤早排下賀功之宴,上敬三杯。”親離寶座,雙手遞上。余軍師接酒,雙手拱持言曰:“榮我主千歲隆恩,今之小小功勞,豈當過獎重賜,臣感激無涯也。但君賜加恩,膽敢道命。”一連三杯飲訖,然後謝主。眾文武依次坐下,暢飲賀功酒筵,席間多言軍師法力無邊,觀此宋將個個英雄勇猛,連日擒拿,至今人人魂迷未醒。唐營宴畢,唐主吩咐擒來十二員宋將牽出梟首,以報昨破我界牌關,殺死朕元帥劉仁膽、喬將軍之仇,然後復回壽州界牌,捉下寧君臣,孤家成了一統,興整大唐天下也。余軍師曰:“宋將傷害不得的,我主所未知,貧道修鍊有年,自得金鰲島赤眉大仙指點,修行數百紀,傳聞大道,今大宋乃受命之君,難以傷他護佐之人,不過且困之以威,方不敢小視我主金陵一方耳。久必相和,以樂處太平之景運。也是世道當其時。”唐主曰:“兩國相爭,那有擒來之將不殺之理,況宋十二名將士,世之猛勇者,若放縱回,為唐之患,為宋之利,豈可生置之?”余鴻曰:“宋既不能滅,眾將亦陽壽未該終,今迷而不醒者非真死,遊魂未伏舍耳。故以昏沉未覺,待山人教他醒回,背宋仕唐,混弄宋君一番,自然驚亂,他無措之處,定必與我主講和,不敢侵擾。且借宋人之力,他得其勞我得其逸,又借宋之刀,以殺宋人耳。豈不更善乎!”唐主曰:“人已死怎能卻復生,且事已奇也,且宋將能使反戈投我,背宋仕唐,但云來將十二人乃大家開疆展土,內有王親御戚,父母妻兒皆在汴梁京中,他等即可回蘇,焉肯棄君親以事仇敵之理。”余軍師冷笑曰:“仙家妙術果有可還魂之技,並有靈符迷其真性,定然依令呼喝,即君臣父子妻兒皆不能認識,只隨其術令之呼使耳。至於降我唐之往攻宋者,是山人可定主也。”唐主聞言,疑信交半,只得曰:“有此奇事,軍師且試演可也。”余鴻應允曰:“真事果非謬言,待臣弄事便見。”是日唐主退回宮去。
余軍師吩咐將十二員宋將屍骸安放階下,備辦下砂丹毫筆紙之用度,有十二幅烏雞烏犬之血穢物,將黃紙染糊,用剪裁成紙人十二個,各像人,書上符章一道。向空中噴上一口法水,一陣旋風,十二紙人空中飛舞一回,余軍師喝聲下來,紙人紛紛落於案上。軍師將來折成三角靈符十二道,令軍人除了宋將頭上之金盔,安置於髮際之內,復將他原盔戴上。手持七星寶劍於案上一拍,念着分魂分魄的咒言一番,大喝宋將其人,某人一魂三魄入體中,二魂四魄依皈正法拘禁在紙代人符於髮際中,不得有違。喝畢,將寶劍向宋將十二人個個一拍背上,大呼宋人各各遵法旨還陽,急急如律令。頃刻宋將十二人冒冒失失趴將起來,性似發獃,一般雙目圓睜,不言而立,此乃十二人魂魄未足,神思恍惚,泥玄丸宮。被靈符迷去真性,心下糊塗,只由用聽,乃余鴻以法咒關分之也。當日分列兩行站立,只有唐人文武官見了個個驚駭,遽離班位。余鴻冷笑曰:“眾文武不必驚惶,宋將自此降服我唐朝了。與汝皆屬同僚,何須畏避。”唐主聞知,即登上銀鑾殿,果見十二名宋將分立兩旁左右,盔甲明亮,心中疑惑不定,欲逃避下御座。余鴻指宋將對唐主曰:“我主不必驚疑,臣已用符術將宋之十二員將士降服。今宋將已降順我大唐,一殿之臣也。”唐主聞言曰:“軍師雖然法術精通,孤見此宋將凶勇,他已還陽,只愛反去,不肯降服,轉傷我邦兵將,乃有放虎歸山之患也。”余軍師曰:“我主眾人既然疑惑不定,待山人試演他將士一人驗之,自見准信不誣言矣。”語畢將木劍一指,口中念念有詞,大喝高懷德聽令,有高王爺聞令即上軍帳前,打拱曰:“軍師有何將令差使?”余鴻曰:“爾且領兵一千五前往攻打壽城,不得有違。”高懷德領令,飛跑出王城去了。
唐主一見,方知軍師法力之妙。唐之眾文武臣多見詫異,余軍師法力果然非凡夫可及者。當此唐主喜悅曰:“孤得軍師住弼,降了一班宋將,且高懷德、曹彬乃大宋金棟玉柱之臣,今為我店所得用,何愁唐家故業不依然返復,皆借軍師之功也。”余鴻喜色揚揚,謙遜曰:“此乃千歲當興其國,不失為偏邦之首,宋雖然應運,終不能為唐之害。”君臣言語投機,不知余鴻亦是權詞以對唐主耳。豈不知宋乃開基應運真命君?故其對唐主言不失為偏邦之首。唐主一心以為與宋並驅天下,亦一時心頭之熱也。只因余鴻捉得宋將,故有此妄想。但世人深耽於名利之處,正合著兩句古諺之言曰:
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頭螳捕蟬。
卻說宋太祖日困於孤城,愁念諸將被擒,須不見首級號令,但心上驚惶不已,正在思悶,只見軍人入帳跪奏:“高王爺提領南唐兵馬到城濠邊罵戰不已,不明其故,特來啟奏知,乞萬歲爺定裁。”太祖聞報怒曰:“可殺奴才,敢生妄誑讀於朕,高王爺已被拿去,未知生死,況彼與朕外戚至親,乃忠心貫日之人,豈有被擒投敵,反來討戰之理?妄報之罪何辭,義當正法。”左右正牽下報軍,他即喊叫:“枉屈,倘果萬歲爺不信,有半字虛詞,蟻軍丁自當碎屍寸斬之罪,只請萬歲爺親龍駕上城樓一觀,自分真假,以免蟻軍丁負屈狗命一條。”
太祖聞奏,又驚又疑。只得傳旨命放下軍兵,即統帶侍御軍人上至城樓一遠觀。果見高元帥在城下帶領一旗唐兵,在遠遠馳騁揚威,紛紛箭炮攻打城池。宋太祖不勝驚異,在城上大呼一聲:“御妹丈!朕在此,何得妄心胡亂行為,朕須與汝有君臣之別,實手足相加,以國戚骨肉至親,二十年來君臣腹心一體,何得被妖道擒去,即貪生畏死,全忘恩負卻心腹手足之情,改變忠肝義膽心腸,難免千秋污名也。朕今勸汝良言,勸汝急醒回頭,速歸回城,與妹丈共滅南唐,班師同享太平之福。”說完不住招手呼之入城之意,只見高元帥二目光睜,指手蹈足,跳叫不已的哮咆,全然不明何也。太祖見他許久不認,不以君臣相見之禮,一味長槍滾弄,大喊呼殺,覺得又羞又怒,即樓城上罵聲貪生畏死匹夫,汝身居國戚,位極人臣,既然貪生畏死,投降了敵人,其情可恕,原不應投了敵人,反兵攻城,罵戰於城下,還不知羞愧,此乃逆臣之尤者。喝令左右放箭。有苗軍師連忙止之曰:“不可。臣想東平王乃素懷忠義奇男子,身為王家御戚,位尊爵顯,建立下汗馬功勞,豈輕輕投降於外敵,以遺臭名於後世?今察其神情,猶恐被妖道幻術多端作弄,則東平王獨不免一死,且負屈臭名於千秋。望我主深思參詳。”宋太祖聞言,一想忽然醒悟。曰:“若非軍師之言,定中卻妖道奸陷之謀矣。細思高懷德乃昂昂豪傑人,君臣二十載,腹心相待,豈有貪生畏死以負國恩。”只得嘆一聲下樓,座中不覺凄然,龍目墜淚曰:“今日朕不幸被困於此孤城,實乃主憂臣辱,細忖來十八年馬上辛勞,枉用着力,八旬母后難侍,錦繡江山空成畫餅充饑耳。”言畢倍切下淚。但不知何日解圍,太祖脫難。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