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取高唐鄭印奇逢 辨十靈君佩偶遇
詩曰:
生死婚姻匪偶然,卻難未事見機先。
頭顱可割狐能殺,總屬飛龍合應天。
住語上書一番棋論,原是陳摶老祖恐宋太祖耽於博弈,有誤乎朝政,並書下以為世人癖此者戒。讀之未免不惕然,有感於醒心,閑言敘過不提。
先說鄭印奉師令行至中途,始悔及未曾問明高唐草落在何方?怎生模樣?即刻接令上行,方悔己之心粗,猶恐誤事。意欲回城再問,怎奈離城已遠,且防被眾將所恥笑。一想莫非果有高唐之名,有草發生的。隨猜測度隨行,忽見前面有座高山峻岭。飛瀑涓涓。鄭印此時意想,高山有水下流,或有草生髮,是高唐的,即塘是田士中挑鋤,哪得是高。遂命家丁在下等候。單身登上,步履而行,扳藤負葛而升,一至山頂一望,果然高峻險絕,可插碧摩天,有詩為證:
絕頂通天護碧霞,神宮壓海控中華。
籠中日月飛雙鳥,掌上山河聚一家。
嵐氣晝昏埋玉檢,石泉春暖噴金砂。
奇峰怪石多仙跡,岩里靈茅自作牙。
觀詩中寓意,山之高險可見,登泰山而知天下之小。當時鄭印望去,山側果有一方塘。趨近瞻之,水亦不甚深,無魚澄清。當日照去,形影徹底,只見左邊有亭,一段大地青蔥之色。即一見喜上心頭,曰:“失去草雖無覓處,得回全不費工夫。此草豈不是高塘之草也?有幸自己一時湊巧得到此高山,何不芟此一大束回去早報首功。”遂拔劍一連割下一堆,想來無索子捆縛,即將腰間五色鸞帶束縛起。無心覽此山幽景緻,大步奔下山。即上馬吩咐兵丁,從舊路回城。
正是喜色匆匆行來,忽見數人闖面衝上,中一少年郎,俊美恰像妻蕭女,行近看明,果然是自妻。蕭詢以接令所辦之草如何?印即欣然且告以己之聰悟,幸遇一峻大高山,故得此高塘上之草。今且與汝同回關中繳令去罷。蕭女接過一看,冷笑曰:“以塘在高山,又目之以名則是,其實則非也。因爾接令時並不問明,刻日就道。妾想爾必有錯誤,故急改裝奔來,看郎所採取若何,不期果然亂拾此野草回,何能繳令?”鄭印聞妻此語,不覺得喜轉憂,前功盡廢,急將野草棄於道旁。又問妻:“高唐草果屬何物?”引鳳曰:“此物乃是生產婦人當分娩時胎后血塊之物,生產時座草為盤。俗人名以後人是也,別名為唐草。且仙人口不出穢語,故以別名為說。君必取得此物,方合破妖陣之用。”鄭印聞言,慍而不悅。曰:“任意呼名令人難猜,若非妻爾來說明,實屬夢想不到。”蕭女又教:“須要往民家村落中,試詢有無人家生產,方得此物。”鄭印領諾,引鳳乃返轡回城。
有鄭印想來這真人千般萬般不差本少爺,偏以此穢物相使,別件東西猶易辦來,此物豈是當有的?但王事不得不勉力前尋。嗟嘆曰:“倘妖道當滅,便能乃遇,方得繳令。”遂催馬夫取路往各庄村,但不想兩位文兵,人多遠避,門閭里巷,一片荒涼,實乃惕人心目。又行數里,穿街沖巷,突見一老媽子手攜廢竹箕,內有血灰成攝。印意他必是此物,急下馬呼住媽子,施禮一揖,開聲探問無差,便說自願捐金索買。有老媽子默想,所攜乃是至污穢之物,自家方欲棄諸下流,今來客欲以囊金購買,難獨此少年是瘋癲人不成?方自驚訝。印又索請買不已。媽子見印索買情真,又轉念,意他或取來合葯亦未可知。況自思一貧清淡,今媳婦初產下,姜酒無資,今乃意外得錢回家,亦可濟一急用。管他真癲假呆,只要自已得利,即允成他買,亦覺自暗笑之。當時鄭印即取出元絲一小錠,約有五兩上下,交他。老媽子拜謝。印便上馬,令家丁連竹箕接過,轉馬回城。
中途忽遇高君佩,佩即問鄭印:“所領辦若何?”即喜對曰:“饒幸成功,無心遇寶。”佩又曰:“彼此接今皆不問而行,今兄既幸成功,但吾不知如何復命耳。”印即便安慰之。曰:“是吉人天相,吾即亦不期得之,斷無空回之理,賢弟只勇往向前,或有所遇。”佩無奈何,只怨着自行粗莽誤事,與真人差遣無尤。只得辭過鄭印,勇往加鞭,分頭取路隨意所之,再走二三里之遙,忽見前途挨肩成衽,人海人山,不知何故?正是:
群男青兗民康富,六市雍梁地沃饒。
當時高君佩見一街衢,一路擠擁人稠,恰值一老人迎面而來。君佩打個揖詢問其故,老人曰:“此處不是迎神賽會,又不是演戲歌壇,乃是前途一里之遙,是鳳陽嶺畔張家莊上來了一位賣卜先生,號為張十靈,判斷吉凶有準,禍福無差。真乃子牙不過,鬼谷一流。所以一時引動遠近多人,皆去求判吉凶。”佩忽聞十靈兩字,難獨是此人,便是真人命稼取他的頭也?一拱相辭過老人,聊且馳馬往前觀看,再作處置。
遂一路催馬過鳳陽嶺,一刻已到。果見許多老幼人人說。曰:“張十靈今日何故不垂簾出招牌的,難獨是一連數天求問的太多厭煩了,故今天暫且閉門辭客不成?”內有附近同里巷者說曰:“爾等眾人有所不知,他數日前已對人說知,今日是他屍解之期,天數已定,不得留於人間,所以閉門處分後事。仙化后以待人有用,不知所待何人?”眾人中聞言嘆惜。曰:“誠如是,乃吾們來遲,不獲此高明判斷吉凶,真可恨也!”一路上人紛紛議論,絡繹無味而回。獨有君佩在馬上一想,前聞十靈兩字已關於心,今又聽聞此人屍解,以待他人用者,更覺駭然醒悟,今若此,豈不是湊成暗合取的十靈頭?真乃仙人有先知之見也!遂決意急待看個明白。
即刻到卻嶺畔,果見一間小小的占卜肆舍。忽有一人在門首迎着,指馬頭喚聲高叫曰:“馬上來客,可是高將軍否?”君佩驚訝,與此人平生未睹,何故乍見相呼,已知姓字?只得下馬回應。那人又言:“若此請進。”君佩一見是卜卦舍館,想他是張十靈了,故有先知先見之明。今已相識認,當下吩咐家將人在外佇候,自己下馬步進。轉問此人姓名,始知那人非張十靈,乃十靈門徒李萬是也。又言:“師尊知將軍此刻領真人軍令前來,恐將軍未曾識認門廬,故命小子在門首立候輿馬。”君佩又詢問:“師尊現在何所?”李方告以在內堂,登時引進。高佩隨入,適見一人道家裝束,鮮衣盛服,獨坐蒲團,若有所候。甫入,即起延客坐,並說:“早知高將軍今日定然奉令到來,取山人頭顱回城,破妖陣以應用於中央戊己土的。今將軍既來此,祈開刀以便兩就。”君佩曰:“聖主不殺無辜,利刃不斬無罪。我君佩雖非敢望於聖,然安忍加害善人?雖真人有令,斷不能下手,自願空跑而回領罪也。”十靈曰:“小將軍有所未知,山人原是唐相魏徵後身,當日斬卻東海老龍頭。後來被老龍王閻皇殿上告我,唐主既許救,不曉機關,累他見殺,以至劉存進瓜,東海老龍恨猶未熄。在唐時屢屢力災後山人,在閻皇殿前許以還頭代主示罰。今喜大丹已成,正合飛升時候,故真人先知,特來成我美舉,並可以為破陣之用,非害我也。將軍俗人所以不知,倘事非出有因,哪有人不畏死之理?”不知君佩取此十靈頭否?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