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亮亮衝上大廈三樓,隨口對坐在客廳里看電視的家人打聲招呼,便往卧房飄去,打開電腦上線后,李勤立即用MSN呼她。

勤:怎麼這麼晚?

亮:和高中同學見面,之前告訴過你了。

勤:已經十點十分,你這麼晚還在外頭,我很擔心。

亮亮對螢幕吐舌頭,手指繼續不停在鍵盤上游移。

亮:對不起嘛,下次一定會注意時間。

勤:來日本好嗎?

面對李勤再一次提出這個要求,亮亮忍不住皺起眉頭。她承認,李勤確實對自己很好,他總是在很細微的地方關心自己,那種關心讓她很感動,就像八年前的某個人一樣;而李勤比那個人更誠實、更坦白,他很清楚地表達他的付出,不會讓自己總是需要猜測他的心意。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李勤就是無法佔滿她的心,無論是他的努力,抑或她的努力,似乎永遠都不夠。

勤:怎麼不回答?

亮:我還沒想清楚。

勤:為什麼?是不是你還不相信我的誠意?我說過,我會等你,不管多久的時間我都會等,但是我們分開那麼遠,這讓我很旁徨,很孤單。

亮:再給我一點時間。

勤:只要你答應來日本,我們立刻就訂婚,不會讓人家說閑話的。

亮:你知道我不怕別人說閑話,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勤:你知道嗎?我一個人在日本很寂寞,很需要人陪伴。

亮:對不起。

結束和李勤的談話,亮亮覺得很無力,她用力地倒向床上,雙眼無意識地盯着天花板,腦子裏頭亂成一團。

李勤每隔幾天便會提出要她去日本的要求,無論她如何表示自己不想離開台灣;他依舊又哄又求,彷彿亮亮只要一天不答應,他便要這樣跟她耗上一輩子。

一輩子啊,多麼長的時間,而她,竟然用了“耗”這個字!既然決心要好好愛李勤,又怎麼會感到心慌無助呢?

亮亮閉上眼,重重嘆了口長氣,腦中閃過梁俊文的模樣。八年沒見,她說不出他是不是變了,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好像一樣,又好像不一樣。她搖搖頭,甩開惱人的問題,打算許自己一個好眠。明天是星期六,她可以睡到自然醒,彌補她可憐的腦袋瓜子。

***

該死的電話鈴聲!

亮亮拉過涼被蒙住頭,企圖對不識相的鈴聲來個充耳不聞。

手機音樂聲響遍整個房間,對方很有耐心,像似極欲挑戰亮亮的底限。

終於,亮亮用力扯下涼被,打算接起手機狠狠臭罵一頓時,鈴聲停止。

“算你識相。”不管是誰,擾她清夢就罪該萬死。

五秒之後,鈴聲又響。

這一次亮亮沒有遲疑,拿起電話便說:“何方妖魔鬼怪,報上名來!”

電話那頭傳來銀鈴似的笑聲,彷彿對亮亮打招呼的方式習以為常。

“原來是蝴蝶妖姬啊。”亮亮冷哼一聲,倒也沒真的生氣。

“是誰惹咱們余大小姐生氣,一大早就發這麼大的火?”

亮亮翻個白眼,還不客氣地打了個很大聲的呵欠。“說吧,這一次又是哪個不長眼的,拜倒在蝴蝶妖姬的催魂迷煙底下。”

亮亮口中的蝴蝶妖姬,正是姓胡名蝶,人比蝶俏,更比蝶兒愛流連的百花還嬌上千百倍。她遊戲人間的態度,向來讓亮亮搖頭不已。

“好酸啊,我家廚房的工研酢都沒這麼嗆。”

“最好酸死你,替天下男人除害——”亮亮已經完全清醒,坐起身來倚在床頭柜上。

“那可不行,有很多男人會傷心的。”胡蝶今天不想約會,就是專程撥電話來胡言亂語的。

“嗯哼。”那些只想沾染胡蝶的臭男人,如果能傷心到死,倒也算是功德一件。

“我去找你好不好?”沒等亮亮同意,胡蝶又接著說,“我三十分鐘後到。”

她能說不嗎?亮亮笑着搖頭,對充滿熱情的胡蝶實在沒轍。

掛完電話,亮亮起床梳洗,然後無聊地開啟電腦,發現有人想加入自己的好友名單中。

雖然從對方郵件地址中看不出對方是誰,但是直覺讓她想起梁俊文。

從機場回來的那一天,他跟自己要了MSN的帳號,沒想到一晃眼,竟然已經過了半個多月,但他一直沒加入,這讓亮亮不自覺地鬆了口氣,其中卻參雜着些許她刻意忽略的失望。

如今這陌生的帳號讓她心驚,猶豫着是不是該加入;她對自己沒有信心,即使時空橫跨了八年,她仍然不由自主地跟隨着他的情緒走。

算了吧,亮亮無奈地嘆氣,知道刻意的閃躲並不能阻斷自己的意念,既然決心只做朋友,那麼就不該有那麼多的不確定和心虛。

按下確定鍵的同時,亮亮再次對自己心理建設一番。只是肋友,只是朋友啊!

果然是他。亮亮對粱俊文的直覺始終是那麼準確,一如她總,是在黑壓壓的人群中很容易就找到他的身影。

粱:這麼旱?

亮亮有些訝異,沒料到他會在假日的一早就在線上。其實也不早了,因為她習慣睡到中午,才會認為十一點是一大早。

亮:有朋友要過來。

粱:真可惜,本來想請你吃飯。

亮:果然可惜,讓你省一頓。

粱:這次就算我請過你了,下次記得要請我。

亮:哇哩咧,說什麼鬼話啊。

梁俊文勾起嘴角,笑意直達眼裏。她真的沒變,粗率得一如從前。

梁:這麼凶、這麼粗魯,小心把男朋友嚇走。

亮:勤才不會咧。

粱:你在他面前裝得一副淑女樣子,小心日後瞧見你的真面目,他會拔腿狂奔,大嘆遇人不淑。

亮:勤從來不會故意惹我生氣,而且溫柔婉約的獅子座正是我的真面目,才不怕別人看呢。

梁俊文大笑出聲,如果亮亮在他身旁,肯定會狠狠槌他一拳。

亮:不準笑!

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可惡的傢伙肯定是笑翻了。每次當她這麼說時,梁俊文總是不顧自己冷淡的氣質,很不文雅地大笑出聲。

梁:我沒笑。

其實他笑到手都在抖了,卻仍然在鍵盤上敲着謊話,亮:臭粱俊文,不準再笑了!

哼,如果他沒笑,她隨便他!亮亮撇撇嘴,冷哼兩聲。

梁:怎麼知道我在笑?

亮:鬼才不知道咧,你是粱俊文耶,我不用想也知道。

她又哼了一聲,他的否認根本不是採信。

梁俊文挑眉,肯定亮亮現在的表情必是撇着嘴、狠狠地對着螢幕翻白眼。

梁:你很了解我嗎?

亮:真愛開玩笑,你的表情就那麼幾種,五根手指頭拿來數都嫌大多。

沒錯,亮亮的確很了解他,無論他的心緒如何隱藏在冷淡表情下,她總是很輕易便看透。粱俊文再次勾起嘴角微笑着,那笑里有喜也有苦。喜的是,她還是她,和他記憶中的模樣相疊得很完整;苦的是,當初他竟然說放就放。

亮亮遲遲等不到回話,本來想敲鍵盤詢問,房門外卻傳來胡蝶的聲音。

“亮亮,不會又跑回床上睡回籠覺吧?”胡蝶輕叩房門,輕聲細語的。在長輩面前她總是得體得令人喜歡。’

“胡蝶妖姬大駕光臨,小女子哪敢怠慢。”亮亮開門讓好友進房,仍然不忘回嘴。

“不會吧?一大早就上線情話綿綿,該不是存心讓我羨慕到死口巴。”

瞄着電腦上的聊天畫面,胡蝶猜想是李勤在線上。

“採花蝶……”往常她總是有一籮筐的戰術和胡蝶抬杠,但今天突然沒那個心情。“是我高中同學。”

“高中同學?”胡蝶微微提高音量,眯着眼打量亮亮。這小妮子很不對勁呢。“我還以為是討債的咧。”瞧她愁眉苦臉的樣子,如果說是來討命的,胡蝶大概也會相信。

“去!你這超級敗家女都不需要躲債了,我這等平常百姓怎麼會有這種殊榮。”重新坐回電腦桌前,梁俊文依舊沒有回話。

“對嘛!·這才像我們余淳亮小姐,耍憂鬱不適合你啦。”胡蝶隨手拉了張椅子在電腦桌旁坐下。.

亮亮瞪她一眼,下意識要關掉對話視窗,因為胡蝶對梁俊文的事只略知二一,她不想在這節骨眼上替自己找麻煩。

偏偏天不從人願,胡蝶伸手阻止她移動滑鼠的手,眼底閃過光采。

“咦!這男人是誰?優哦!”

唉,就知道採花蝶不是凡夫俗女,梁俊文在對話視窗上的相片,又小又遠,充其量只能肯定他是個男的。“這相片模糊得要命,我都快認不出來了,哪一點看出優不優啊?”

“第六感啊。”胡蝶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然後將手停在胸口上。

“我這裏感受男人最准了。”

“呵呵。”亮亮乾笑兩聲,只想趕快結束和梁俊文有關的任何話題。

“別關,人家呼你了。”

聽到胡蝶的話,亮亮心口一緊!她實在很擔心粱俊文隨便的一句話都會讓胡蝶過於浪漫的個性瞧出端倪來;最可怕的是,如果亮亮不全盤托出原委,胡蝶肯定會自己編個離譜又虛幻的故事硬套在她身上,梁:還在嗎?

幸好幸好!亮亮鬆了口氣,雙手再次回到鍵盤上。

亮:在。

胡蝶雙手交握,支撐着圓潤的下巴,亮亮緊張的態度讓她很感興趣。

究竟是什麼樣的秘密,讓一向大刺刺的亮亮變得小心翼翼?

胡蝶的眼睛太過晶燦,讓亮亮有種不祥的預感,更加肯是該立刻離開梁俊文的話題。

亮:我有朋友來了,改天再聊。

“沒關係,別在意我,你們繼續。”胡蝶笑容可掬,她很想認識那個叫“梁”的男人呢。

梁:好吧。

“喂,你想幹嘛?”亮亮尖叫,驚愕地看着胡蝶鳩佔鵲巢,將自己擠到電腦桌角落。

亮:我朋友人很好,她想認識你呢。

亮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女人果真是妖姬轉世!“梁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她一邊出聲警告,一邊努力搶回主導權。

“是嗎?”胡蝶帶笑的聲音從容響起,依舊霸着鍵盤不放。

“當然是!那傢伙冷淡得要命,不會玩這種無聊遊戲啦廠她還在哇哇叫,心中的警鈴震得她慌亂失措。

“是嗎?”依舊是氣定神閑的語意。“你自己瞧瞧。”

啊?!亮亮瞪着螢幕傻眼。

梁:好啊。

就是這兩個字,“好啊”?!

亮亮簡直不敢相信!若不是梁俊文吃錯藥,就是老天爺故意整她!她呆愣在一旁,瞪着一臉嬌笑的胡蝶,翩翩然地和梁聊起天來。

這怎麼得了!胡蝶的言行舉止大膽得連她都要臉紅,若再讓她繼續冒名亂來,她的一世英名就要毀了。想着想着,亮亮又努力地想擠到正位上。

胡蝶有趣地盯着好友,突然很大方地讓開,在亮亮瞪圓的雙眸前輕啟紅唇。“人家要認識我呢,介紹一下吧。”

亮亮想也不想地就要拒絕,胡蝶卻又接着下戰帖。

“你在怕什麼?”胡蝶性感的薄唇彎出一抹別具深意的弧度。“莫非……你心裏有鬼?,”

哇哩咧!誰心裏有鬼啊。

好啦,她在心裏默認,的確是有鬼,但心裏住着的那隻鬼和眼前這妖姬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嘛。

瞧她那心虛的模樣,胡蝶,就知道事情不單純,對亮亮口裏的“高中同學”的興趣更加節節上升。“人家真的很想跟他做朋友啦。”

來這套!亮亮不屑地哼口氣,就知道她對美女的要求最沒免疫力,胡蝶竟然硬的不行來軟的,簡直是氣死人!

“亮亮。”再一次低聲下氣的呼喊。

明知道胡蝶在演戲,亮亮仍然心不甘情不願地屈服。

亮:我朋友叫胡蝶,是妖姬啊。

胡蝶笑着敲亮亮的頭,不過對這另類的介紹倒不是很在意。

梁:胡蝶?是真名嗎?

亮:廢話!你是夜店上多了,習慣人家用藝名是嗎?

亮亮沒好氣地瞪着螢幕,彷彿梁俊文就在面前一樣。

“叫他傳張相片來瞧瞧。”胡蝶出聲提醒。她的直覺一向很准,這男人肯定是個上等貨。

唉,真是交友不慎,亮亮無奈地搖搖頭,私心裏希望這要求被拒絕。

亮:我朋友想看你的相片。

梁:好。

好?!

亮亮在心裏咒罵著。這傢伙也太隨和了吧?她可從不記得以前的梁俊文有這麼好說話。突然間,她想起梁俊文說他相親過無數次……這想法一起,心底猛地一緊!就在她極力壓抑住心底的難受之際,梁俊文的,相片已經接收完成。

“快打開來看看!”胡蝶迫不及待的要驗證自己的直覺,想瞧瞧這男人是不是個優質品。

當相片在電腦螢幕上開啟時,亮亮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梁俊文站在雪地中,身旁全是層層疊疊的白,他的清冷氣息、他的冷淡表情,簡直和雪景融成一片,唯一讓人感受到些許溫度的,只有他那雙不甚在意的深邃黑眸。

亮亮猜測着,替他拍下相片的人和他的關係。梁俊文並不是個喜歡拍照的人,而能夠讓他在做着不喜歡的事的同時、沒有顯露出不耐煩表情的人,肯定在他心裏有着重要的位置。

才這麼猜測着,亮亮驚覺自己已經發出疑問……

亮:相片誰拍的?

梁:為什麼問?

是啊,為什麼問?亮亮也不明白,她只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莫名其妙地敲下鍵盤。

亮:隨口問問。

彷彿知道她的想法,梁俊文嘴角再度揚起。

梁:前任女友替我拍的。

亮:我想也是。

她真想砍斷自己的手!她並不想泄露自己的情緒,偏偏雙手像自有意識似,總在她理智運作之前,敲出她心底的聲音。

梁俊文並沒有繼續追問。亮亮懊惱的模樣在他眼前呈現,他們的對話,和面對面並無不同,對方的表情一覽無遺。

“寄張我的相片給他吧。”胡蝶輕聲喚回亮亮遊走的神魂。

“喔;”

她不該再有其它的情緒,梁俊文只是她的高中同學、只是她的好朋友,她真的不能再讓自己的情緒繞隨着他。

既然他孤家寡人一個,而胡蝶也沒有男朋友,嗯……沒有固定的男朋友,也許、也許……也許這是最好的結局。

兩個都是她的好朋友,如果他們有好的結果,那麼大家之間的情誼也就可以繼續保持,她將不會失去任何一方。

下定決心后,亮亮沒有絲毫遲疑,打算寄張胡蝶的相片出去。

“沒有你的獨照耶。”亮亮找了半天,懊惱地發現竟沒有胡蝶的獨照。

“那就寄我們兩個的合照啊。”胡蝶無所謂地聳聳肩。

亮亮選了張兩個月前,她和胡蝶在清境農場拍的相片傳送。

亮:怎麼樣?胡蝶妖姬果然人如其名吧?

“你的讚美雖然不是很恰當,但勉強還可以接受。”胡蝶白了亮亮一眼。

梁:很漂亮。

照片里的女人的確有讓天下男人眼睛為之一亮的本錢。她的臉蛋、她的身材、她漾着輕笑的款款風情,全都無懈可擊。梁俊文不能否認,那個叫胡蝶的女人的的確確堪稱妖姬轉世。

但是,最讓他流連、移不開視線的,是站在胡蝶身邊、身材和風情明顯都不及格,卻是唯一能牽動他情緒的女人。

她笑得燦爛,看來是玩得很瘋,否則她不會沒注意到自己的髮絲凌亂地散在耳邊,以她愛美的個性,肯定是要整理妥當才願意拍照。

梁俊文不自覺地伸出手,想將她那不安分的髮絲勾回耳後。當手指在螢幕上發出“嘟”的聲響,他才想起那只是張相片而已。

“告訴他,我今天想請他吃飯。”事實再次證明,胡蝶對男人的直覺從沒失誤過,她好想親眼瞧瞧這個上等男人。

亮亮斜睨胡蝶一眼1這女人的效率好得實在教人咋舌。

亮:今天有人想起你吃飯。

粱:抱歉,我還得去公司一趟,改天讓我請你們吧。

他很想見亮亮,但是公司下個月要參展的產品是他在主導,剛剛底下的人打電話來告知生產出了一些問題,他必須親自回公司處理。

亮:那你去忙吧,下次見。,

結束和梁俊文的對話,亮亮心裏涼涼的,說不上是什麼感覺,是解脫,也是失落。胡蝶在男人堆中無往不利,想來梁俊文應該也不例外吧。

“你和李勤怎麼樣了?”胡蝶若有所思地盯着亮亮。

“……”不懂胡蝶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他不是一直要你去日本嗎?考慮得怎麼樣?”以亮亮的個性,她並不認為去日本是個好提議。

亮亮無力地點頭,垮下雙肩靠縮進椅背里。這個問題總是讓她覺得很累,偏偏不能不去面對。

“很多人說,你如果喜歡李勤,應該要儘快去日本。”開口的同時,胡蝶仔細打量着亮亮的反應。

“我知道。”李勤對她的好是有目共睹,朋友間都羨慕得不得了,甚至埋怨她竟然猶豫不決。

“亮亮,”胡蝶移動椅子,要亮亮和自己面對面。“別管別人怎麼說,婚姻是你的,幸福也是你的,只有你才有權利決定。”

亮亮有些訝異,胡蝶一向嚷嚷着李勤對她的好讓人嫉妒,她還以為胡蝶也是偏向李勤的。

“李勤確實對你很好,大家都看到了。但是他如果很愛你,不會只逼着你去日本,他可以選擇回台灣。”李勤學業還未完成,但是胡蝶知道,即使拿到學位后,他仍然想在日本定居。

亮亮從沒思考過這一點。李勤對她的好,讓她沒有想過要去質疑李勤的行為,她幾乎要以為,李勤在日本定居是理所當然的,更別提她會反向要求,如果李勤愛她,為什麼不為了她而留在台灣?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和大家一樣,認為李勤對她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她好。

“我沒要挑撥你們之間的感情,只是希望你能幸福。”胡蝶拉起亮亮的手。“仔細想想,你要的幸福是什麼?”

她要的幸福是什麼?

她要的幸福很簡單,只要幾筆就能勾勒出幸福的線條,平凡和平淡中的簡單愜意便是了。她很懶,容易習慣,如果任何事都必須刻意營造,那樣的生活之於她,就太累太累了……

***

美好的星期六,亮亮便在矛盾和心思不定中度過。早上胡蝶只丟下一句“你要的幸福是什麼”便離開了,害她的思緒又複雜起來,連帶過去的點點滴滴都來拜訪她那可憐的腦袋瓜子。這之間,最讓她不知所措的,就是太過鮮明的、高中的那段過去。

“胡蝶效應”果然不凡響。一向食慾極佳的亮亮,中午只吃了半碗飯,就這樣持續到了晚餐,在家人狐疑的視線下,她只喝了兩口湯便躲回房間。

電腦仍然開着,不過一直沒有人呼她。

這讓亮亮鬆口氣,李勤最近好像很忙,假日的白天幾乎都不曾上線,不過每天晚上仍然會固定找她,如果她超過十點沒上線,李勤便會打越洋電話催促她不要在外頭逗留。

亮亮還在胡思亂想,電腦傳來嘩嗶聲,想必是李勤上線了。

勤:今天沒出門?

亮:嗯。

勤:真的還不打算來日本嗎?我很想你。

亮亮皺起眉頭。最近李勤幾乎每次都要問她這個問題,他一直說他很寂寞、很想她,這讓亮亮很難說出明確的拒絕。

半晌都沒得到亮亮的回應,李勤有些着急。

勤:我不是故意要逼你,只是真的很想你。亮亮,你不會知道,我有多麼多麼想你。

亮:對不起。

勤:我不想聽你說對不起,我只想要聽你肯定的答案,可以告訴我,你到底在猶豫什麼嗎?

亮:我怕到日本不習慣。

勤;別擔心,這裏一切有我,

亮:我語言不通,生活習慣也不一樣,我怕。

她是真的怕,沒有絲毫安全戚。日本對她而言,實在太陌生了。

勤:語言不通可以學,生活習慣不一樣也可以慢慢適應,不會有人強迫你在短時間內融人這裏的。

李家財力雄厚,對李勤更是寵湯有加。他上頭的三個哥哥、二個姐姐全是經商的料,把李氏企業經營得有聲有色。李勤雖不是紈絝子弟,卻難免有富家公子哥的習性,從不知人間疾苦。

因此,他總認為亮亮不需要在台灣辛苦工作賺錢,只要她願意到日本陪伴自己,他可以給她最優渥的生活,也願意給她許多女人羨慕的“李太太”頭銜。

李勤實在不懂,亮亮究竟在考慮什麼;他對她的好已經超越自己可以想像,從小被眾人捧在手心裏的他,從不曾這麼低聲下氣求過誰。

亮:再給我一點時間。

亮亮真的覺得很累,這個周末假期簡直度秒如年。她嘆口氣,假借身體不適向李勤說晚安。

也許是李勤對亮亮的遲遲不肯答應有些氣惱,他在亮亮匆匆說晚安時,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關心追問,回了句晚安之後便離線了。

看着李勤離線,亮亮呆愣地盯着電腦螢幕,心煩意亂地考慮着是不是也該要勸李勤放棄定居日本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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