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都不是善茬
行了沒幾步，還沒下橋，河洲上的土堤后就鑽出來一群人。最顯眼的是一個大漢，着粗壯的上身，朝這邊喊道：“喂！新來的！都過來，到這邊來！”
大漢兩邊是一排不下於十個男人，有三個端着步槍，其他的要麼拿着大刀，要麼舉着標槍——一個個都亮出武器，面對同樣是倖存的雷禪等人，沒有表露出絲毫的歡迎姿態。
見此情景，雷禪回頭看了眾人一眼，低聲叮囑道：“都不要亂說話，我來應付。”雖然是對大家說的，不過很顯然是針對趙莉華、樊立國和林修三人。趙莉華指不定會跟這裏的地頭蛇攀親套交情，雷禪是不在意這種事情，但是難保她不會為了李超反戈一擊，要是被鎮上的人追殺，可就不妙了。至於樊立國和林修，雷禪純粹是擔心這兩個大嘴巴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是以現在就堵住二人的嘴。
上了河堤，走到那大漢跟前，雷禪心裏微微一驚——這傢伙，怕不是有兩米高吧？
大漢頭頂毛稀疏，紅紅的酒糟鼻下一張肥厚的大嘴巴，上身袒胸露乳，胸口一片黑黑的胸毛，肚子上的肥油一動就直晃蕩。下身只着一條肥大的牛仔褲，也不知道有多久沒洗過——或從來就沒洗過——早已分辨不出原來的顏色，斑斑點點不知是油漬還是血跡。左臂上紋着一條殘破的青龍，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用針沾了墨水扎的，歪歪扭扭的倒像條蚯蚓。他手裏端着一把已經生鏽的步槍，也不知道能不能打響。
“新來的，你叫什麼名字？”大漢昂着頭，趾高氣揚地問道。只是以他的身高，周圍的人只能看到兩簇鼻毛從肥大的鼻孔中戳出來。
“雷禪。”
大漢從鼻翼兩邊輕蔑地看着雷禪，搖頭晃腦的背誦道：“我大哥說了，為了……為了安全起見，所有武器都要上繳，統一分配；金銀飾，名牌手錶等，那個……那個貴重物品，交給兄弟們，哦不是，交給民兵隊集中保管。”
“哦。”雷禪不置可否的點點頭，“那你就是民兵隊長嘍？怎麼稱呼？”
“朱雄！”大漢似乎對雷禪頗顯恭敬的語氣十分滿意，牛氣哄哄地摸了摸鼓鼓的肚皮，“叫我朱二爺就可以了。”
“不是民兵隊隊長啊……”
雷禪聲音不大，可是那大漢聞言頓時一瞪眼，“怎麼，你這個傢伙有什麼不滿意嗎！”他將毛茸茸的胸脯拍得嘭嘭作響，罵道：“你們這幫鳥人，就知道撿現成的便宜！你們知道兄弟們有多辛苦嗎！你們就知道坐享其成！不就是種點菜養幾頭豬嗎，連這都干不來，你們去殺幾個活死人給老子看看！真是身在福中……”
很明顯，這大漢身上的肥油不但填滿了他的肚子，還塞滿了他的腦袋，說起話來就跟個二百五愣頭青似的。不過從他的話里，似乎也能聽出這個鎮子並不像想像中的那般平靜……
雷禪稍稍仰頭，躲過大漢飛濺的唾沫星子，有些不耐地打斷他的說話，“要是需要，我們會幫助戰鬥的。不過，你大哥是誰？這個鎮的鎮長又是誰？”
“鳥毛鎮長！”大漢一臉不屑的說道：“鎮長早被俺大哥一槍崩掉了！那個……雷什麼，新來的聽好了，俺大哥叫朱波！這裏就俺大哥說了算！”
這時一旁的程棟臉色一變，踮着腳尖湊到朱雄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大漢朱雄不耐煩地揮手將他扒開，像趕蒼蠅似的揮揮手，“行了行了，你***一天要說幾遍！難道這裏不是俺大哥說了算，還是說你小子……”
朱雄突然一瞪雙眼，喝道：“想造反？！”
身材矮小瘦弱的程棟頓時被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喪着臉道：“二爺，我哪敢造反啊……”突然，他那雙老鼠眼睛一轉，指着雷禪等人道：“他們，是他們！他們想造反！您看，他們還不肯把武器交出來！”
見朱雄被程棟一說就將注意里轉移過來，雷禪不禁摸了摸鼻尖，心裏很是懷疑這種四肢達頭腦簡單的傢伙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一時間倒是對大漢朱雄口中的大哥朱波起了好奇心。
“是啊……”朱雄人雖愚笨，可是大哥交給他的任務倒是不敢忘記。他牛眼一瞪，朝雷禪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放低了嗓音道：“拿來吧！”
雷禪搖搖頭，冷聲道：“我要見你大哥。”
“放屁！俺大哥是你說見就見的！”朱雄大怒，手一翻，一把抓住了雷禪背後的斬馬刀，“小白臉玩什麼刀，給我吧！”
啪！
雷禪抬起右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朱雄抓住了尺許長的刀柄，臉漲成了豬肝色，咬着牙使出吃奶的力氣想要把刀拔出來，可是手臂卻像被鐵鉗夾住一般，無論如何也無法移動分毫！
眼見雷禪將朱雄手腕扣住，他那一幫子混混兄弟紛紛圍攏上來，雷禪身後，嚴峻葛五山等人也都亮出了武器！河堤上的習習涼風突然間停了下來，凝重的氣氛壓得人大氣也不敢喘一口，靜靜的河堤之上，只聽見朱雄粗重的喘息。
朱雄下垂的臉皮止不住的抖動，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下，流進他的眼睛裏，刺激得他不住地眨巴着左眼。一旁的程棟可是從來沒見識過力氣比朱雄還大的人，之前遇到的新加入的倖存，哪一個不是看到朱雄的體型就嚇得屁滾尿流乖乖就範，可是眼前這個傢伙不但敢跟朱雄對着干，而且看起來力氣比朱雄還要大！這……
想去通知朱波，又怕朱雄被對方所傷，何況自己也被那個紅毛小子拿一把破手槍指着腦袋，程棟一時間也沒了主意。
躲在雷禪身後的樊胖子雙手抱頭蹲在地上，聲音比他人還抖得厲害，“我，我說，他們要，要武器……就給他們嘛，為什麼要跟他們動手呢……”
“死胖子你給我閉嘴！”林修向後踢出一腳，腳後跟咔的一聲，恰好磕中他肉乎乎的下巴。估計是咬到舌頭了，樊胖子疼得直抽氣，也顧不得表他唐僧般的老好人建議。
就在此時，河堤上突然呼啦一下，冒出一大群人！
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均是面有菜色衣衫襤褸，手上拿着鋤頭釘耙之類的農家器具，看向雷禪等人的眼神個個充滿了敵意。雷禪眼角的餘光注意到突然鑽出來的這群人，心裏不由得一沉，右手卻是悄悄搭上了柯爾特蟒蛇的握把。
眼見這群人上來也不說話，直接就將雷禪等人連同朱雄一夥一起圍了起來，嚴峻悄悄後退一步，微微側了下頭，低聲問道：“怎麼辦？”
雷禪在先後出現的兩群人臉上看了一圈，忽然想起了之前朱雄的牢騷……
雷禪正準備讓眾人注意隱蔽，可是一個身穿灰色斗篷的人突然分開後來的那群農夫，朝雷禪走了過來。他眉頭一挑，輕聲提醒道：“大家小心。”
此時朱雄也留意到周圍的變化，這大漢腦袋裏缺根筋，自尊心倒是挺強，似乎不願意在父老鄉親面前失了顏面，伸出另一隻手也抓住了刀柄，雙臂齊用力，鼓起胸膛想要一口氣將刀拔出來！
朱雄的突然加力，加上從旁邊走來的灰斗篷，雷禪分神了，手中一滑，斬馬刀竟然生生被朱雄拔出寸許！
“你們不要太過分了！朱老二，放開！”
灰斗篷徑直向雷禪走去，就在他想鬆手先解決掉這個藏頭露尾的傢伙的時候，灰斗篷突然說話了！而且一開口就表明了他的身份——竟然不是朱雄一夥的！
不過無論如何，雷禪是不允許陌生人走到離自己如此近的距離的。扣住朱雄那隻豬蹄的手陡然一松，朱雄收力不及，跌跌撞撞地向後倒去。
雷禪左手鬆開朱雄的同時卻抓住了刀柄，然後用力朝胸前一帶，擺脫了朱雄握着刀柄的雙手，也將斬馬刀拔出了刀鞘，順勢在右肩處一架——不用說話，也表明了他不信任灰斗篷的態度。
“朱波？”
灰斗篷中傳出一聲苦笑，抬起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右手，“這個才是朱波。”
雷禪扭頭看去，只見身材魁梧的朱雄朝後跌倒之後，橫着壓倒一批人，最後翻滾到一雙腳下。腳上是擦得油光錚亮的皮鞋，上面是筆直的西褲，西裝沒有扣上扣子，內里的襯衣也被解開來，露出兩塊鼓脹的胸大肌。頭似鋼針根根倒豎，臉部輪廓剛硬，像是刀削斧刻一般，左邊臉上從額頭到腮邊一道鮮紅的疤痕，看不出是刀傷還是抓傷，如果不是那對倒三角眼，此人倒是頗具槍戰電影主角的硬漢形象。
“怎麼，幾位在對面被活死人攆得不爽，想到這裏來找人泄？”
朱波眉宇間跟朱雄頗有幾分相像，不過一開口說話，就顯示出他與弟弟的不同之處來。區區一句話，不但輕描淡寫地掩蓋了朱雄挑起爭端的事實，反而將雷禪的行為說成是對全鎮的挑釁。
雷禪眯了眯眼睛。這個朱波果然不是什麼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