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范姜魁怔住不語。執秀的這點安排教他讚賞但也覺得古怪,再對照姚望說的話,他微微動搖着。
他並不知道在文府的時候,文世濤雖然不讓妹妹拋頭露面,但關於文家生意的事,他一直要求妹妹也要有基本的概念,因為他努力的動力,就是確保妹妹有生之年可以錦衣玉食,即便他有什麼意外,她也可以衣食無憂。
“爺兒,我說真的,如果少夫人有把心擱在你的身上,她又怎麼會環住那個煉丹師的頸項,她又怎會允許爺兒和玉緹小姐去賞花?老太君都當著少夫人的面直白地說,要玉緹小姐往後喊她姊姊便可,她也沒反應啊,她太落落大方反倒教人覺得她不在乎。”
“住口!不要再說了!”范姜魁舉步離去。
“爺兒,我說的都是真的!”姚望急得跳腳。“別再讓少夫人插手生意,否則要是偷了造船的技術還是設計圖,那可就糟了。”
【第八章】
回到寢房,文執秀已經和衣睡下,靜寧守在房裏一隅,一見他進來,準備退到門外。
“少夫人今天去了哪裏?”就在靜寧走過身邊時,他低聲問着。
她一頓,神色不變地道:“少夫人為了確定船宮人手不足的問題是否獲得解決,特地走了一趟船宮。”
范姜魁神色複雜地道:“退下吧。”
“是。”
聽到關門聲,他走到床邊,凝視着妻子的睡顏。
他不應該因為姚望的片面之詞而對她的信任有所動搖,可是姚望說得言之鑿鑿,教他很難不在意。
聽說,住峚黑霧林里的煉丹師是妖魔的化身,可以施咒殺人,更可以掠奪人心,亦能夠瞬間除去傷勢,他從來不信的。
可是,她無端端去了那裏,還和那男人環頸相擁……
感覺頰上有人輕撫着,文執秀驀地清醒,一張開眼,瞧見他坐在床邊,倒也沒嚇到,她嬌憨揚笑,低柔道:“相公,你回來了。”
他垂眼,看着她那雙愛笑的眼,怎麼也不信她會背叛他。
不會的,她沒道理背叛他,更沒理由報復他,因為她根本不是那樣的性子,又怎麼會有復仇的心思?
“怎麼了?”她眨眨眼,疑惑地看着他緊抿的唇。
半晌,他褪去外袍,躺在她身側。“沒事,只是有點累。”
“相公辛苦了。”她撒嬌地偎進他懷裏。“這一個月來肯定累壞你了,對不?”
“不……”他不怕累,只要能把一切做到盡善盡美,讓她在府里好過,去除姥姥對她的成見,他就不覺得累。
“你明天還得到船宮忙嗎?”她抬眼問,瞧他半點笑意皆無,像是心事重重,她不禁暗惱自己能幫得上他的實在太少。
“得過去看看,確定進度。”疑,一旦在心底生了根,只要些許風吹草動,都足以撼動他的信任。
不能怪她,她甚少過問他的事,如今問了,意謂着什麼?
不想再胡思亂想,偏偏腦袋像有自己的意志,存心不讓他好過。
“那早點睡吧。”她笑道。
其實,她有很多話想跟他聊,畢竟她已經太久沒見到他了……可是瞧他像是疲憊又像是不悅,她便不想再分割他少之又少的時間,寧可讓他多睡一點,養足精神。
范姜魁心緒紛亂,溫熱的大手再度撫上她的頰,她又張開眼。
“你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他們好長一段時間不曾好好地聊上話,原以為今日趕回,她應該會聒噪地告訴他這些日子發生什麼事,然而她的反應好冷淡……
“嗯……沒,我累了,你也早點睡。”她搖頭,才剛閉上眼,便感覺他的吻落在她的唇正,沒有昔日的溫柔,帶着強迫的索求,教她怔愕地睜眼看他。
他吻得恣意而狂烈,唇舌纏得她發痛,侵略意味十足,像是亟欲從她身上得到一些證明,讓他確定她是屬於自己的。
他可以相信她不是為復仇而來,但另一個男人的存在……教他很難釋懷。真的很難。
“相、相公。”她氣喘吁吁,不懂他怎麼了。
他一把扯開她的中衣,手滑入抹胸底下,攫住她的酥胸時,她發出痛呼聲,瞬間教他回過神。
“對……對不起。”他驚覺自己的失控。
他不想傷害她,可是姚望敘述的那一幕,偏偏在他腦海里翻飛着。
“相公,你怎麼了?”她咬着唇道:“是不是生意上真遇上什麼難題?”
有鑒於他近日來的忙碌,她唯一能猜到的,就只有這個可能。
范姜魁眯起眼,不懂她為何問起范姜家的生意……難不成她真是為了復仇而來?先抓住范姜家的命脈,搏得他的信任之後,再慢慢地將范姜家的產業一樣樣的蠶食鯨吞?
“相公?”面對他陰鷙的目光,她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
“沒事,我只是累了。”最終,他還是沒問出口,大手在她的衣衫底下輕柔愛撫着。
“累了就早點睡。”她羞澀地拒絕他的愛撫。
“你不是說,想要早點生個孩子?”他啞聲問。
她連讓他親近都不肯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信任和猜疑在他心間交戰着,他想相信她,偏偏她表現出來的都不像以往的她,在在說明了,她……背叛了他。
“可是我身子不舒服。”她一臉抱歉地道。
不知是今天太累還是怎的,總覺得腹間一陣難受,身體累樣地疲累。
“是嗎?”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她。
“對不起。”如果可以,她當然不會拒絕他,但要是因為她身子不適,行房之後發生更多問題,豈不是讓更內疚?
“睡吧。”他低聲道,輕輕地將她摟進懷裏。
文執秀窩在他的胸前,聽着他沉穩的心跳,快速地讓她進入夢鄉里。
范姜魁沒半點睡意,在確定她沉沉睡去之後,輕輕地拉開她腳下的被子,只見兩隻腳丫如無瑕白玉,半點傷口都皆無。
他的心狠狠地往下墜着。
如果,姚望說的都是真的,那麼她無傷的腳丫便成了無可辯駁的鐵證。
她確實去過黑霧林……去見過那個男人。
煉丹師向來不與人交往,總是獨來獨往,而她又是怎麼識得那個人的?
他的內心矛盾地拉鋸着,但儘管如此,他還是堅信,一切必須眼見為憑!
翌日一早,欲出門前,范姜魁特地把總管叫來,吩咐了幾句。
姚望聽完,喜出望外,守在府里監視着文執秀的一舉一動。
直到過了晌午,在范姜老太君送安玉緹回安府後,靜寧也立刻迴文家調來一輛馬車,載着文執秀外出。
姚望立刻派人告知主子,自己也追了上去。
果不其然,馬車又是駛向黑霧林。
姚望在黑霧林外等候着,要讓主子親眼看見,他娶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妻子。
而文家馬車緩緩地停在伏旭的茅屋前,文執秀徐緩地下了馬車,臉色青白交錯,必須靠着靜寧的攙扶才能行走。
然而,進到茅屋,卻不見有人在。
靜寧趕緊攙着她到竹榻上坐下,再走到外頭找人。
文執秀擰着眉,腹間有股難以言喻的痛楚陣陣傳來,不是很痛,卻是很磨人,磨得人心煩意亂。
她額上冷汗密佈,微眯着眼,虛脫乏力地倚在榻邊,直到感覺有道陰影罩下,她才緩緩抬眼,驀地一愣。
“你是誰?”
眼前的男人穿了件黑色斗篷,臉上戴着黑色皮革面具,面具順着臉形從額頭罩自鼻尖,五官只露出雙眼和嘴,難以看清他的面容,難辨他的心思。
“……你的耳朵聽不見?”男人勾起邪謔的笑。
文執秀防備地看着他,緊抓在榻沿的雙手指關節泛白,思忖着一有萬一,她要怎麼逃出茅屋。
眼前的男人雖然難辨五官,但光是他抹在唇角的邪冷笑意,就教她不寒而慄、遍體生寒,巨大的壓迫感使她直覺他並非善類。
“別亂動,你可知道你有孕在身?”男人玩味道。
文執秀驀地瞪大眼。
“你到底是誰?”她顫聲問。
他儘管是笑着,但那沉魅的眸色透着些許瘋狂,卻又尖銳如刀,在他面前,她好像無所循形……就算他方才的話引起她的興趣,她也不想跟他攀談。
“你說呢?”男人身形高大,信步而來。
腹部激烈地陣痛着,像是有什麼要從那裏剝落,文執秀不敢貿然起身奔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愈靠愈近、愈靠愈近--
“朔夜師兄,你的老毛病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