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姑媽的玩具娃娃
作者:伊迪·哈尼斯
布倫丹·坎貝爾姑媽家的房子是座年久失修的維多利亞式房子。此刻,他堵住了房門,滿臉的憂愁。“尊重一些!就是沒有新聞界的騷擾,海蒂姑媽也已經夠煩的了。她剛剛埋葬了她的妹妹,她毋須去談論盜竊的事!”
“布倫丹,我不是來做報道的。”我向鄰居們和朋友們點了點頭,從人群中擠了進去。“我來是為了表示對你們的支持,就跟別的人一樣。”
我咬緊牙關,努力使自己記住這個蠢貨是在服喪期間。中學時,布倫丹和我曾經是情侶,但是自從十年前的大學舞會之夜以後,我們幾乎沒有再說過話。倒不是說我們最近有很多機會,畢業后他就搬到猶他州去了,很少回來探訪。
“是誰呀,布倫丹?”海蒂叫道。
推開人群走過布倫丹,我大步進入了帶有霉味的客廳,看見海蒂躺在角落裏的一張搖椅上。她骨瘦如柴,正用一條帶花邊的手帕輕輕擦着眼睛。
“是我,海蒂小姐。”
“哦,凱特,你能來太好了。我以為你在埃米的葬禮之後有工作要做。”
我把面須緊緊地貼住她的。“沒有什麼事情不可以等的。行政司法長官到赫勒爾德家說在葬禮期間發生了破門偷竊的事。”
海蒂撫摩着那隻蜷卧在她大腿上的大波斯貓,她那蒼老的聲音有些顫抖。貓的白色長毛像蒲公英的絨絮一樣在空中飄浮動着。“是的……可怕的事情。”她那含淚的目光掠過高大精美的櫥櫃,光光的小櫃,各個空空的柜子,那些古式的和現代的玩具娃娃過去就擺放在那裏。
“要是埃德蒙爵士能說話多好啊!”她用力吸着氣說,目光落在了貓的身上。“事情發生的時候就他一個人在這裏。”
我感到一陣憐惜。那些擠在桌子上和柜子裏,坐在餐廳的椅子上的娃娃曾是埃米林和海蒂的朋友。自從他們多少年前停止教書退休以來,他們花費了大量的錢財來收集玩具娃娃。我過去總是認為這是為了彌補他們所失去的天倫之樂。
布倫丹又冷漠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蹲在海蒂的旁邊,眼圈發紅的眼睛裏充滿了淚水。
“姑媽,現在別去想它了。要我從碗櫥里給你拿些東西嗎?喝杯茶吧?”當海蒂謝絕時,他又催着說:“求你了,姑媽,讓我幫你減輕些痛苦吧。”
海蒂笑了,拍了拍他的胳膊。“那麼就來點兒茶吧,親愛的。”
布倫丹擦拭着眼睛走進原來十分華麗的餐廳,一邊向三五成群站在那裏低聲說話的鄰居們點着頭。我在想,既然埃米林已經悄悄地過世了,海蒂會怎麼辦呢。“海蒂小姐,行政司法長官有什麼線索嗎?”
“沒有,但他會查明一些情況的。哈里是個好人——就像布倫丹一樣。你知道,自從他來了以後他就沒有離開過我的身邊。”
“太好了。”我說,力圖顯得非常慈善。
海蒂想了片刻。“呃……除了坐車到墓地的路上。總之,那會兒有些亂,他進錯了汽車,但後來過了一小會兒他就找到了我。看他為埃米多難過吧。今天晚上他走了以後,我會想他的。”
我的記者的好奇心又燃燒起來。“布倫丹要走了嗎?”
“哦,是的,他在聖佐治是位重要的人物。他有他的責任。”
毫無疑問,我想。
布倫丹從西裝的胸袋裏使勁拉出一條手帕,打了五聲刺耳的噴嚏。羅特威爾牧犬那麼大聲的噴嚏!使人們的談話都停了下來。他的臉紅了,從餐具櫃抓了一個藥瓶,就着咖啡吃了幾片。當他給海蒂端茶過來的時候,我借口要拿一個杯子,去查看了一下藥瓶上標籤。苯海拉明。這個討厭的傢伙不是悲傷過度,而是有過敏反應!多麼像我所了解的布倫丹,利用過敏症來為自己謀取好處。
“海蒂小姐。”當布倫丹走開又去打噴嚏時,我過了片刻說,“多少個娃娃被偷走了?”
海蒂凄慘地笑了笑。“呃……大概70個。我們原來有100多個,但後來因為缺錢,埃米和我不得不開汽車到布爾拉什市,賣掉了一些。但是那70個都是最好的。”她停了片刻。“當然,埃米有她最喜歡的,幾個會撒尿唱歌那樣的傻乎乎的小東西,埃米是捨不得它們的——儘管我願意先失去它們,留住芭比娃娃。”
我捏緊了她的手。“海蒂小姐,我必須要去見一個人,但我會在晚些時候再回來看你的,好嗎?”
“凱特,即使布倫丹沒有參加墓邊的整個葬禮,他也不會有超過30分鐘的時間來幹完這事。他怎麼處理那些娃娃?他又怎麼出來到墓地去?”
“行政司法長官,我們鎮上確有一輛出租車。他很可能把它們藏在房子裏。你檢查過嗎?”
“凱特,當時正是守靈期,我儘可能不去打攪。”
“這正是布倫丹所期望的。”我指着哈里牆上的地圖。“聖佐治,猶他,到拉斯維加斯實際上只有咫尺之遙——布倫丹多年來就有嚴重的賭博毛病。我錯過了我的高年級舞會就是因為他在紙牌賭博中輸了他的夜禮服租金!”
哈里揚了一下眉毛。
“行政司法長官,海蒂小姐說他有責任,我想她是對的。他有責任在他的債主們不得不打斷他的膝蓋骨之前把錢還給他們。”
哈里疲倦地嘆了口氣,從桌邊站了起來。“卡蒂啊,卡蒂……最好你是對的。”
我沒有對。我們檢查了布倫丹租來的車,閣樓,地下室,還檢查了壁櫥,直到海蒂變得十分不安,幾乎要把埃蒙德的頭要摸禿了他們才住手。
當哈里正在道歉並要我出去的時候,我發現了掛在後門旁邊的鑰匙環。突然間,我知道海蒂小姐的“朋友們”在哪兒了。顧不上理睬哈里喊叫和布倫丹氣急敗壞的樣子,我又跑回到車庫。一轉眼的工夫,我回來了,兩臂之間滿滿地抱着玩具娃娃。
“哦!”海蒂小姐驚叫道。“你是在哪兒找到它們的?”
“在你的老德索托車的行李箱裏,海蒂小姐,”我回答說,眼睛看着布倫丹。“你的侄子要做些解釋。”
“呃,等等,”布倫丹喘着氣說,“你不能證明我同這事有任何關係。”
“我不能?”我舉起在找回的娃娃中惟一的一個現代玩具娃娃。“非常偶然,當我拿起這個時,我擠住了她的中間——你今天早上肯定也是這樣拿的。”
海蒂的老眼模糊起來。“查蒂·切爾西是埃米最喜歡的。”
“我肯定她是,海蒂小姐。”我輕聲地說,然後轉向布倫丹,此時,他那虛張聲勢的樣子很快就不見了。“她裏邊有一個機關,當你按下她肚子裏的按鈕時就會錄音;按下背上的按鈕時就會播放錄音。”我朝布倫丹走去,把娃娃伸了過去,娃娃的衣服塞滿了貓的毛,以致式樣都變形了。我擠了一下。
五聲響亮的,過敏性的羅特威爾牧犬那麼大聲的噴嚏斷送了布倫丹·坎貝爾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