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音魔
嘯天把胡仁子的密語傳音聽完后,心中大驚,忙伸手想招回最後揮出去的靈符。但已經晚了,胡仁子已經迎着那張靈符,不退反進,臉上帶着一絲悲慘的笑容,就猶如飛蛾撲火,“轟”的一聲,一片光芒盛起,胡仁子全身帶着金黃的火光,在靈符的衝擊力碰撞下,像塊墜石,在空中急穿梭,最後在大廳堅固的南牆阻擋下,墜在地上,不見人影,只見一團焦碳……
嘯天看到這樣一個結果,無力的搖了搖頭,輕嘆一聲,世間的因果報應,真的是如此強烈,也如此鮮明,彷彿該來的一定會來,該走的也一定會走,只要機緣一到,馬上因果就會輪迴,就會讓事物從一個空間馬上消失得乾乾淨淨。
嘯天想起胡仁子臨死前對他的告誡,但他並沒有膽怯,他沒有選擇原地返回,而是整了整衣裳,重新布好防禦,就輕點地面,按照胡仁子開始走過來的方位,小心翼翼的往前移動。因為他知道,這裏佈設了許多陷阱和機關,一不小心,就會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之中。
走到大廳胡仁子剛開始出現的那個角落,嘯天現那裏有道小門,虛掩着,嘯天小心的走進門洞,現門內連着長長向下延伸的台階,很長,也很彎曲,一眼望不到盡頭。
嘯天沒有用腳去碰及那石板的台階,他怕台階內暗藏機關,而是運轉道力,讓身體與地面保持五寸的距離,施展“乾坤挪移身法”,看似行走,其實在飄。向台階的下一端邁進。
彎彎曲曲,黑暗中,好象有種更為玄乎的東西在等待着嘯天,可他並沒有停止腳步,他很固執,就算前面是條死路,他也毫無怨言的闖下去,因為,有個可憐的小女孩還等着他去拯救。那個小女孩小小年齡,就經受許多磨難和痛苦,剛剛嘗到一點生活的甜蜜,卻又遭受惡魔的要挾。而這現的一切,都只是因為自己和她有種牽連。這些惡魔抓住他的弱點,抓住他的軟肋,藉此要挾,藉此逼他就範,可他們想錯了,嘯天是一個寧可玉碎,不可瓦全之人。他內心的堅韌,造就了他性格的固執。
嘯天邊走邊計算着這些台階的數量,台階很均勻,一尺寬,半尺高,每下一個台階,就等於往地下降下半尺。1ooo,2ooo……5ooo,55oo……6ooo,嘯天也不知道拐過多少道彎,終於,前面露出了一絲光亮,看來,這台階是到頭了,緊緊繃著的心也放下了許多,畢竟,在這條黑暗的台階中,嘯天沒有遇到任何的襲擊,這也許就是他小心得到的結果。
前面那絲光亮會給嘯天帶來什麼呢?嘯天想的是更大的危機,更大的陰謀,更大的困難,因為這是敵人一步步把他引到了來的,精心設計,精心佈置,唯一的目的是他,要把他置於死地而不能復生。但嘯天沒有猶豫,身影一晃,天啊,這裏卻是另一個世界。
一片翠綠環繞着,有樹,有花,有草,有小溪,但沒有鳥,沒有動物,甚至沒有風。這是一塊很大的空坪,也可以說是山谷,一處被人特意修飾的山谷,一處被人精心佈局的山谷。一處讓人看到了綠色盎然,卻又時刻感覺到危機四伏的山谷。
山谷怎麼會沒有一個人在呢?嘯天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硬幣,以投石問路的形式高高的拋向相隔自己十丈外的地方。落下來,沒有聲響,墜在草叢,沒有任何反應。嘯天一個飛身,落到剛才硬幣墜落的地方。他認為這裏是安全的,可惜他錯了,這完全就是個誘餌,當他雙腳還沒有落下時,嘯天感覺到環境隨之變化,他身處的不再是綠地,而是荒涼的沙漠。
雙腳落下,也是柔軟,但不是草地的那種柔軟,而是沙丘的軟陷。嘯天一驚,想收腳但來不及了,雙目掃視,眼中一片荒蕪,沒有樹,沒有草,全是一望無際的沙漠,耳邊狂風呼嘯,天昏地暗,腳下的沙土也在流動,難道沙漠風暴就要來臨?為什麼會這樣?會突然轉變環境?不,這不是真的,這是幻覺。
腳下的沙土被狂風吹起,掀得很高很高,四周一下變得異常的恐怖,嘯天努力的把身軀扶正,伸手一招,一股浩然道力透體而出,也不管腳下那快流動的沙石流。身軀呈盤坐式,距離地面一尺左右,盤在空中,口中密語急促,瞬間打出一張明心符,護住全身。
“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凈,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急急如律令。”
“轟”的一聲,嘯天的心境從混亂中走入清明,剛才一切的幻覺也蕩然無存,雙眼掃視,自己還是盤坐在草叢之中,好驚險,原來是自己無意闖入**陣中。一切皆為虛幻。
“鐺,鐺……”一陣古箏聲,如行雲流水般闖進嘯天的耳膜,開始,幾聲輕輕的撥弦,感覺猶如在雲端,從空中俯視人間,撥開雲層,人物景象由模糊轉為清晰,琴弦又綿綿長長,幽幽遠遠的撥弄着,彷彿,一個年輕女子在敘說著心事。
嘯天邊抬眼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山谷的一處小溪旁,一名宮裝女子,手撫古箏,芊指輕舞,一曲美妙的“梁祝”便伴着溪水的涓涓流動而在空中飄揚。
那宮裝女子正面對着嘯天,眯着眼睛,有一絲光亮在半眯的眼睛中散射出來,讓人感覺到醉眼惺忪,朦朧中有股強烈的吸引力。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的那張櫻桃小嘴,嬌艷欲滴,半張半合,“唇若激丹,齒如齊貝”。引人無限的遐思。一張小臉,潔白猶如軟玉雕成,吹彈得破,輪廓均勻,質素純潔,晶瑩潤澤,恍若凝脂,光潔白晰的肌膚中,透露出鮮嫩的紅暈。
看她那雙輕撫古箏的手,細膩、白凈、纖柔。一襲翠綠的唐代宮裝,把全身白嫩,細潤的肌膚襯托得猶如花一樣微呈紅潮。煞是動人。潔白圓潤的肩部裸露出來,如露出水面的藕瓣,予人以清新的美感。低低的粉藍胸圍,掩飾不了她胸前那抹神秘潔白。緊緊的束縛下,一條深溝隱現,而由於雙手的動作,帶動全身的擺動,一時間波濤洶湧,嘯天忍着把眼睛從她身上移開,“天啊,這世上竟有如此尤物?”
那女子突然睜大雙眼,手中琴弦一緊,開口對移開眼神的嘯天說道:“公子,難道你還怕奴家不成?你連闖六關,已經是人中之龍,那麼你就直視奴家,讓奴家為你獨彈一曲‘梁祝’如何?”
女子雖在說話,但手卻沒有停止,古箏猶如婆裟起舞,旋律慢慢舞動,彷彿在述說著祝英台對將來的疑惑不安,音律突然一轉,猶如春光明媚三月,兩人相依春遊,無限春光,盡收眼底。相聚雖好,但總有分別一刻,快樂情緒后就是離情依依十八相送。那種難捨難分的情愫在古箏的舞弄中緩緩彈奏出來,如歌如泣。而那宮裝女子的表情也在彈奏中跟隨起伏,只不過欺負的表情中還似乎夾雜着另一種的嫵媚。
“呵呵,直視又如何?聽聽又如何,想必前輩就是傳說中的‘琴痴黃媚兒’吧?我黃嘯天能有這樣百年難得的機緣相遇前輩,並傾聽前輩特意為我準備的一曲‘梁祝’,簡直就是榮幸之至,不亦樂乎,不亦樂乎啊。”
嘯天看着眼前這位嬌姿百態的女子,猛然想起方竹大哥無意之中和自己說過的“琴痴黃媚兒”,這是個以音律為主,施以修為的奇女子,平日從不輕易出入江湖,但只要她的現身,也就是江湖風起雲湧之時,常常以樂器彈奏勾魂蝕骨,讓人在音樂的陶醉下無聲無息失去反抗能力,為其所用。而每次她的出現,都是以宮裝打扮,據說,此女子雖然風靡江湖幾代,但駐顏有術,看上去美貌如花,年輕動人。
那女子聽嘯天一說,嫣然一笑,也不說什麼,只是沉迷於自己彈奏的音樂中,音樂猶如大潮湧來,一波一波,整個山谷都被這音樂所淹沒。突然,音樂凄厲聲聲,斷奏哀痛,欲絕旋律在悲憤的低音中走向**。
嘯天心中一緊,整個情緒被音樂包裹住,隨着音樂的起伏而波瀾洶湧,嘯天知道,黃媚兒已經向自己進攻了,忙收起神緒,身心合一,想讓自己置身度外,不受音魔的干擾。
“智慧明凈,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急急如律令……”嘯天默念道,而天生的清明之心已經被激出來。嘯天沒有音魔的干擾,面帶微笑,眼視黃媚兒,甚至雙手隨着黃媚兒的音樂而擊打着節拍,一副悠閑自在的樣子。
黃媚兒心中大驚,自己活了這麼多年,還從沒有看見有人竟然可以在她的魔音中不受任何干擾,甚至還可以把她的魔音當做普通音樂,享受其中的樂趣,這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啊?
一股豪情從黃媚兒心中升起,這才是真正的對手,本來,憑着自己在江湖闖蕩出來的名號,實不會為一個區區青天教而重出江湖,並且在這次極其不恥的陷阱中,扮演一個小丑般的角色,來對付一個年輕剛剛出道的道士。可這一切……怪就怪自己當年情傾何為,明知道何為是個有婦之夫,還執意的不顧一切愛上他。可愛有什麼結果呢?何為只是對自己一時興起,過後則對她不理不睬,恍若視而不見。可這次卻主動把自己約了出來,施以溫柔,為了對付的就是這個毛頭小夥子。
冥冥之中,黃媚兒總覺得現在的何為不再是從前的那個何為,從前的何為雖然冷酷無情,但也讓自己痴迷不已,魂不守舍。而現在的何為雖然對自己施盡溫柔,可身上全然沒有那種令她着迷的氣息,甚至還有股令她厭煩的東西存在着,她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但既然自己把堅守多年的清白之身交給了他,他讓她做什麼,她就會義無反顧的去做,這也是她做人的原則。
可為什麼偏偏自己對付的這個少年身上,隱約有種當年何為的影子存在呢?那種感覺很強烈,這個少年不單是相貌與何為有點相像,氣質上也有雷同之處,不過這個叫黃嘯天的少年比當年的何為更具有吸引力,也多了一份難得的親和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青天教現在的勢力是越來越大,大得有些讓人擔心了,而且展也過於詭異,讓人琢磨不透展到最後,青天教到底會以什麼樣的面目出現在人們眼中。
黃媚兒一直搞不懂青天教為什麼要花這樣大的代價來對付這個少年郎,精心設計,精心策劃,精心佈局,一切都僅僅是對付一個剛剛出道不久的少年。但現在的黃媚兒好象有些懂了,這個少年表現出來的強悍能力足可以讓人膽怯,這麼小的年齡,他竟然可以連闖六關,出現在她面前。而且還沒有受到一點傷害,如果換成自己,相信也不會這樣輕鬆的一路走過來。而且,這個少年身上有股令人震撼的浩然正氣,這種正氣足可以壓倒一切邪惡的存在。這是何為沒有的,而此時,這個少年表現出來的一切,又讓黃媚兒這個老江湖,老前輩所疑惑,他身上的那股親和力和自然流露出來的帥氣,足可以讓一切痴情女子傾倒。就連黃媚兒也感覺到自己有些心動,尤其是看到他臉上那陽光般燦爛的笑臉,更讓她怦然心動。黃媚兒努力地平復着自己的心境,表情依然還是那麼的迷人,只不過剛才這些心理活動,嘯天他是感覺不到的。
“江潮水連海平,
海上明月共潮生。
灧灧隨波千萬里,
何處春江無月明!……”
黃媚兒傾注全身功力,纖指一揮,古箏再次彈響,一曲清澈透亮的“春江花月夜”徐徐響徹山谷,伴隨着琴曲,還有黃媚兒那嫵媚至極,猶如鶯鳥鳴嘀的喉嚨,隨着樂曲輕輕漫唱,歌聲中貫穿黃媚兒畢生的音律修為。
嘯天收住開始的清閑表情,嚴肅起來,瞬間打出幾道道訣,因為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猛烈的跳動着,隨着音樂和歌聲翻騰,他快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緒,他感覺到對方的進攻極其猛烈,並且功力深厚,深厚得自己無法想像。
站立的嘯天在音律的壓迫下,不得不盤坐下來,潛心對付音魔。
“江流宛轉繞芳甸,
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裏流霜不覺飛,
汀上白沙看不見。
江天一色無纖塵,
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
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
但見長江送流水。
白雲一片去悠悠,
青楓浦上不勝愁……”
一種無盡的惆悵在整個山谷蔓延着,黃媚兒把自身也投入其中,傾心彈奏,呤唱,她甚至站了起來,隨着呤唱而輕舞,令人奇怪的是,那古箏在沒有任何東西的託付下,一直懸在空中,人到哪裏,指到哪裏,古箏也到哪裏。
黃媚兒猶如一隻美麗的蝴蝶,在花叢中漫舞,歡唱,在視覺和聽覺上給人以無限的想像。嘯天在清明之心的保護下也覺得有股衝動在身體內滋生着,衝撞着,不是**,不是喜悲,而是在感官上,精神上的無盡牽動,混雜着許多複雜的,讓人難以用言語述說的情愫,很奇怪,也很讓人情不自禁……
“誰家今夜扁舟子?
何處相思明月樓?
可憐樓上月徘徊,
應照離人妝鏡台。
玉戶簾中卷不去,
搗衣砧上指還來。
此時相望不相聞,
願逐月華流照君。
鴻雁長飛光不度,
魚龍潛躍水成文。
昨夜閑潭夢落花,
可憐春半不還家。
江水流春去欲盡,
江潭落月復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霧,
碣石瀟湘無限路。
不知乘月幾人歸,
落月搖情滿江樹。”
很難想像,最後幾句,竟然是嘯天和黃媚兒同時用同種曲調呤唱出來,嘯天從盤坐中站力起來,一襲長衫無聲自動,高大的身軀隨着音樂而輕擺,並且雙手擊拍,神色自然而痴迷,面帶微微的笑容,相隔黃媚兒不過三尺。
音樂驀然停止,黃媚兒手撫古箏,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卻飽含幾顆晶瑩的淚花,欲滴還休,終於,她輕嘆一聲,眼睛微微一眨,水汪汪的眸子,淌下晶瑩淚珠,從粉腮滑落,嘴角微微顫動,瘦削的雙肩輕靈的**。黃媚兒怎麼也想不到嘯天會在她全力施為中,不但可以保持清醒的頭腦,甚至還可以隨着她的節拍和自己完美附和,達到一種她夢裏才有的美麗境界,她自己都陶醉了,最後功力全收,只用心去配合,去感受那種難言的至情至美。
“前輩,你怎麼了?你的琴,你的歌,還有你的舞都是這世界上最美的事物,當然還有你的人。最美的還是你人,舞,琴,歌所組成的境界,所以我忍不住來附和你的這種境界……”
“嘯天,別說了,你快離開這裏,什麼也不用說,立即離開這裏,後面等待你的只是死路一條,我走了,我回去閉關,從此不再踏足江湖半步……”
“不,我一定要把我妹妹**去,安全的**去……”
嘯天大聲說道,神情比較激動,可轉眼之間,黃媚兒的身影已經憑空消失,只是空氣中還殘留着她的芬芳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