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敵營(下)
我在這個封閉的環境裏呆了四天，無法和外面聯繫，慕容澈消失不見。第三天，我試圖想逃走，勿需多加贅述，我甚至連大門都沒有打開，就被長生門的人押回了屋子內。大概是怕我繼續有這樣的行為，下午的時候，一個清秀的女子找到了我。
“蘇青嫣，”她語氣不善，“你既然不肯老老實實的呆在房裏，就去廚房幹活吧。”
能離開自己的屋子，就多了和外面聯繫的可能，我自然欣喜萬分的一口答應下。
那女子奇怪的看我一眼，道，“你別想什麼歪主意，蘇青嫣，我們這裏的人都想殺了你，誰身邊沒有血債在你們這些怪物的身上。”
我低頭不語。
到了廚房我明白過來，為什麼她會對我的欣喜那麼驚詫。這裏的三個女人，其中兩個人的丈夫為術人所殺，自己雖然普通人，但是誓死也要留在長生門，等待着為丈夫報仇雪恨的機會。另外一個是個冷美人，她不說話，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那兩個寡婦，我這麼稱呼沒有惡意，但想來想去，就這個最適合，一位柳大娘，另一位孫嫂，看着我的眼中簡直要噴出火焰，如果哪一天氣急攻心，偷偷暗算了我，我都不會意外。
生火的時候，柳大娘偶爾會“不小心”踢到我，保證讓我身體能碰到火，有些燙傷，有幾個泡，實在是小菜一碟。我比較在意的是衣服，身上一身，慕容澈讓我住的屋子裏面，不曉得以前是誰住，也留有一身普通棉布長裙，翻來看看，還算乾淨，能拿來換洗。可如果被燙的到處洞，我也就別想出門了。
孫嫂讓我洗菜，洗碗，如果能讓我劈柴我想她更高興，可惜另有男子每天做這個事情，我無用武之地，至於水，有專人送來。孫嫂不讓我做飯，說是我這樣的怪物心思歹毒，怕我下毒害了眾人。我端着盤子的時候，她偶爾經過撞到我，讓盤子打碎在地上，然後拿着燒火棍打我，打完收拾地上的殘渣，向我拿着碎片的手踩上幾腳，手裏若有泡就會被戳破，沒有泡就流血。這麼說來還是有泡好，就當是她好心的給我治療柳大娘製造的燙傷了。
平心而論，我對這樣的行為並不介意。
因為如果沈遠客被長生門殺了，我也會恨不得血洗長生門，就算墮入阿鼻地獄又如何，沒有他的地方，都是地獄。這樣小小的刁難又算什麼？
所以說，她們無論怎麼對待我，我都心安理得。
上天選擇了讓我們成為不同的種族，讓我們站在對立的立場，就只能這樣繼續下去。
術人不吃人，活不下去。人要活着，就不能被吃。
這樣的一個抉擇，必然充滿了仇恨。
誰都不容易。
另外的那個冷美人通常會給我一堆衣服，也不多說什麼，只是告訴我什麼時候要乾淨的。幸好老天幫忙，最近無雨，不然她要乾淨的，老天不讓干，我也沒得奈何。
翻翻手，那些陳年的繭子又都出來了，我本非千金小姐，最多近一年多來的生活讓我養尊處優了點兒，但是這些活依然算是駕輕就熟。若非她們故意，也找不出毛病。
至於最初讓我來廚房的清秀的女子，則沒再出現過，我想她大概屬於長生門中的捕獵者，地位比較高，不經常在廚房重地串。
四長老的房間我能看到，每天亦有人去給他們送飯，其實，我總有種渴望去見見他們，聽聽他們講話，可惜，沒人讓我去送飯。
就算去了，估計他們也不會放我走。
在廚房的第七日，我來到這個地方的第十一日，慕容澈回來了。
他來的時候，我剛生完火，蓬頭垢面，因為“很巧”的撞到了灶沿上，滿臉是灰，額頭還有個紅包。
他皺着眉，嘖嘖兩聲，雙眼清亮，一臉好奇，“蘇姑娘，今年很流行這樣灰溜溜的樣子嗎？”
我笑嘻嘻的用手抹了抹臉，道，“慕容公子，見過我相公了嗎？”
“哦？”慕容澈一揚眉，道，“他是你相公？”
“見到了么？”我剋制不住的追問，不在乎他會怎麼耍我。
“你猜呢？”慕容澈不弔人胃口落井下石，這世上還有那樣的人嗎，“你比較希望我是什麼回答？”
“我比較希望你說話簡潔一點，”我雙手叉腰，十足潑婦，破罐破摔，“不過我告訴你，你說的是好話，我全信；是壞話，就是你離間我們感情，我全不信。”
慕容澈側着頭問道，“為什麼你那麼信任他？”
我但笑不語。
沈遠客給不了任何花哨美麗的浪漫，但是卻比任何人都會寫責任這兩個字。很多夜裏的私語是，若相愛，請信任。我會擔憂他的安全與幸福，但是我不質疑他的品質，他說會保護我就會保護我，說等我就等我，說愛我，就會愛到底。
就算說抱歉，也會親自對我說，不假借他人。
沈遠客教我，有些事情，要相信自己，也相信他人。
愛了，就不會錯。
錯愛這個詞，某些時候，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說法。
慕容澈摸摸鼻子，道，“我說我沒去見他你信不？”
我驚訝，“那你是去做什麼了？”
慕容澈似笑非笑，道，“那個……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這算是要扳回一城嗎？”我亦笑道，“慕容公子，若你沒事，找我做什麼？不讓四長老殺我，你另有所圖，總也和我有關，你現在不說，將來我也會知道，區別只是時間而已，我不好奇，無所謂。”
他沒說話，轉過身慢吞吞的走着，幾步之後停下，道，“你回去洗個澡，換身乾淨衣服，我不和臟鬼說話。”
我愣了下，提着裙子沖向自己屋，不管火到底生沒生好，反正，柳大娘也並不真用我生火，反正，我做好做壞，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整理的略略乾淨些，衝出去，不想慕容澈就站在門口，輕輕一推，把我推回了屋子裏，然後關上房門。
“你看，我這個動作像不像個流氓惡霸什麼的？”他眯縫着眼睛笑。
我坐在椅子上，倒好茶水，道，“你還想自娛自樂到什麼時候？”
慕容澈坐到我旁邊，道，“你猜我在想什麼？”
“不知道。”我喝口水，乾脆道。
“我在想我如何能說一句話讓你覺得石破天驚，然後把你嚇傻了。蘇青嫣，我討厭你現在這種老神在在的樣子，你知道不知道，你應該表現的恐慌、無助、擔憂、失落一點點的。”
“對不起，我就是這個樣子，”我笑道，“那你想到了什麼沒有？”
慕容澈斜睨着我，亦笑道，“想到了，說出來保准你嚇一跳。”
“是什麼？”我問道。
“那個，”他低聲的在我耳邊道，“我帶着你逃亡吧。”
“逃亡？”我震驚的望着他，“你什麼意思？”
慕容澈很滿意的看着我，點點頭道，“這個反應還不錯。”
我怒道，“說正經的。”
“正經的我已經跟你說了，我要帶着你逃跑，對，只有我和你，別看我，是逃跑不是私奔，你以為我對有男人的女人有興趣嗎？”慕容澈端着茶吹着玩兒。
我一把搶過了他的茶，“如果你不說清楚了，我現在就嚷嚷給你的長老們聽聽，說你要私奔。”
我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怎麼順着他的說法說去了。
“是逃亡。”慕容澈仔細的糾正道，“你去長老們回報我要跑路，你覺得長老們會相信你？”
我低下頭，閉上眼睛，自己好好想想，不再順着他胡說八道，“慕容公子，為什麼要逃？”
他滿意的看了看我，彷彿覺得我終於問到關鍵問題了，“因為我準備把四長老所看守的，長生門最重要的寶貝偷走。”
“為什麼？”我又一次不明白了。
“因為……”慕容澈悠悠道，“我喜歡讓你不明白，喜歡你被雷劈了一樣的表情，理由充分嗎？”
明顯是胡說八道，但是顯然，他不想告訴我原因，追問也沒用，我們倆的關係，我清楚的很，貌似輕鬆自在，其實其中有深不可逾的鴻溝。
“那個……”我思索了片刻之後，鄭重道，“我要跟你一起逃亡，雖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是，我想你清楚，我也不瞞你，跟你逃走，我才能離開這裏，我才有可能真正的跑掉，回到沈遠客身邊，所以，我和你走。”
“我明白，”他點點頭，這樣總結道，“你以和我私奔為幌子，出去之後達到和他人私奔的目的。沒關係，我也需要你，暫時我們可以互惠互利，成交。蘇青嫣，等我晚上來找你吧，今天下午，我去偷東西，這個時間段，你別搞出傷筋動骨的事情，整理整理需要帶的。最後……半夜，我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