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咳咳咳……我也要去……”

齊子胤回頭,一臉為難地安撫。“多樂乖,我很快就回來了。”

“不要~~”她扁嘴,泫然欲泣。

“多樂,今天是展覽首日,我一定要到場的。”他柔聲哄著,一點都捨不得對她發火。“你看,我穿的是白色西裝,沒事的。”

嘴還是很扁,鼻子不斷地抽氣著。

她看着他,白色西裝內搭寶藍色襯衫,淺灰色領帶,將他精實的體魄襯得更加英姿挺拔;略長點的發瀟洒地往後梳,顯露出非常出色搶眼的五官,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個伸展台上的超級男模。

好帥,不管看幾次,她還是覺得他帥得無法無天,尤其當他眼露傲慢,眉噙不羈時,簡直是帥到不可一世啊!

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他不得不出去招蜂引蝶,要是往常,她壓根不在意,可是,她今天心頭特別不安。

“看,外頭陽光普照,是個難得的冬陽,不可能會下雨。”他拉開窗帘,讓已經病了半個月余的女人看見外頭的燦爛陽光。

她垂下臉,埋怨自己不病則已,一病驚人的爛身體。

“乖,聽話,我保證只要媒體採訪完就立刻回家。”他舉起手,差點就要指天立誓了。“再怎麼晚,也絕對不可能拖到晚上,你放心吧。”

“要趕快回家。”她抬眼,眸底淚水閃爍。

“好。”哎呀,她這麼可愛,他怎麼捨得離開?

低下頭,原本只打算在她唇上輕點一下,喂足他一天所需的養份,豈料這兩張唇就像極了磁鐵的兩極,一旦貼合,就再也分不開了。

由一開始的淺嘗輕觸,到不知不覺的呼吸漸重,索求漸深,唇舌糾纏出陣陣火花,在彼此胸口激迸出熱源,迫切地想要再多一點……

敲門聲很輕很輕地響起。

兩人還在唇戰,吻得渾然忘我,風雲變色。

敲門聲很輕,但速度變快了,有種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壯烈之意。

“再敲,信不信我把你的手給折斷!”齊子胤回頭劈頭就吼。

任達方始終閉着眼,必恭必敬地說:“董事長,時間到了。”

“你的時間才到了咧!”沒好氣地吼他一句,輕柔地把身前女人有些汗濕的發攏到耳後,粗嗄地說:“不要擔心,我現在只想要趕緊把工作完成,然後跟你結婚,天天跟你泡在家裏。”

可惡,他真的會死,遲早會死。

天天踩煞車,總有一天氣虛而死!

“早點回家,我等你喔。”她嬌羞地垂下臉。

“好。”在她額上親了下,他才起身惡狠狠地瞪着壞他好事的助理。“不走,留着看戲啊?”

“看董事長和多樂愈來愈要好,我很替你們開心。”上車后,任達方忍不住說出他的感言。

車子緩緩駛出大門,齊子胤的眼還是不住地往後看,直到再也見不到建築物,才涼聲說:“又關你什麼事,你開心個鬼?”

在他多年的凌虐之下,任達方早已練就了一身把壞話自動轉為好話的功力,笑着回答。“怎會不關我的事?董事長老是孤單單的一個人,現在有人陪,又是最心愛的女人……人生在世,要的不多,想要的得到了,也就夠了。”

“說的也是,確實是關你的事,你根本就沒執行那日我對你的要求。”齊子胤壞心地捨去後半段感性的發言,直接挑第一句戳死他。

“呃?!可是,總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董事長又何必……”

“說的是什麼話?我說過了,你搞砸我的事,要你善後,結果咧?還不是要我親自出馬。”

“所以,我將功贖罪,負責支開賴小姐啊。”他多聰明,董事長一個眼色,他就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那本來就是你份內的事。”頓了下,他又問:“那個姓賴的,沒找你麻煩吧?”

“沒。”

“沒吵著要找我?”打從那天趕她走後,沒見她再來過,哼,算她識相,她要是敢再來,他就敢報警處理,看誰不要臉。

“沒。”

“這樣子啊?”他眉頭微挑,暗自細忖。

“不過,我覺得她太靜,靜得很怪。”

“怎麼個怪法?”

任達方想了下,坦白說:“其實我有私下調查過賴小姐。”

“喔,這麼聰明?”

“誰要她無恥地對你下手!”

齊子胤瞪着他的後腦勺。“如果你是在吃醋的話,我會要你立刻請辭。”怪了,他最近怎麼這麼受男人的歡迎?

“我不是吃醋,我是指她的舉動害得你跟多樂無事惹事。”任達方快快否認。“我是覺得她有些行為很怪,眼神偶爾也教人覺得毛毛的,結果調查后才發現原來她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待在國外多年未歸,其實也是在治療。”

“喔?”他並不意外。

“所以董事長,除非必要,絕對不要跟她獨處,太危險了。”

“怕她吃了我?”敢吃他,他就撕爛她的嘴!

“反正,今天一整天我都跟定你了,絕不讓她有機可乘,天曉得她會幹出什麼事情來?”不是他對有精神疾病的人有偏見,而是她的眼神實在是太太太邪門了,有一回對上,害得他冷顫打個不停呢。

“好,你就好好地跟着我吧。”唇角淺勾淡淡笑意。

“那是一定的。”

轉入市區,直行到底,靠右邊停,就是這一次展覽古文物的慎遠美術二館,前頭豎立起一樓高的布質海報,隨風飄揚,上頭印製的古文物跟着栩栩如生。

任達方將車子停妥,齊子胤下車才剛要走進館裏,右側突地有人逼近,下意識要閃卻已經來不及,對方手上的咖啡濺了他一身,褐色污漬在白西裝上頭顯得十分明顯。

“對不起、對不起!”對方拚命道歉。

他冷眼看着污漬,微顯不悅。“算了、算了。”擺了擺手,快步走進館裏,脫下西裝外套。

“董事長,先上三樓的休息室,我想辦法幫你清一下。”

雖說是休息室,但目前因場地不足,這裏暫時堆放了一些古文物的木箱和尺寸不合的玻璃箱。

“董事長,洗不掉耶,怎麼辦?”任達方從浴室里喊著。

齊子胤連應聲也懶。廢話,沾到咖啡,哪可能輕易洗掉?

哼了聲,他慵懶地坐在沙發,而正對面則是可以眺望街景的七彩玻璃。

他明明要人把所有的七彩玻璃窗都換掉,怎麼卻獨留這一扇?難道,命運真是無法改變?

“董事長,這樣吧,你前幾天給我的西裝,我剛好放了一套在這裏,你乾脆換上那一套好了。”任達方放棄白西裝,走到外頭打開一個小衣櫃,取出一套黑色的西裝。

瞟了一眼,齊子胤不由得掀唇冷笑。

呵,可真是巧呢。

“董事長?”

“你先到樓下看看事前作業準備得如何,再確定媒體幾點上門。”他懶懶地揮了揮手,接過黑色西裝。

其實,他也滿想要知道,這一筆爛帳要到何時才會償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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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多樂萬般無聊地在床上滾來滾去,滾到頭昏腦脹,滾到咳聲不斷才停住。

好無聊~~

為什麼病這麼久還不好?

疲憊地坐起身,拿下床頭柜上的遙控器,開了電視,鎖定新聞頻道。

齊子胤說,今天的古文物展會有媒體訪問,看看時間,快十二點了,應該有畫面了吧。

新聞正好在播氣象,說是有冷鋒南下,溫度下降還帶雨勢。

下雨?她看向窗外,驀然發現外頭的天色變暗了,太陽也不知何時埋在厚重雲層後頭。

調回視線,心頭不安又加重了幾分。

“多樂。”

她側眼看去,嘆了聲。“老闆,你又爬窗了。”她現在已經很見怪不怪了。

“我替你送午餐過來,你是這樣對我的?”跳下窗檯,動作一氣呵成,身形優美,提着精緻便當晃到她眼前,就在床前坐下。

“謝謝老闆。”接過便當,菜色確實是相當令人食指大動,可是她沒胃口。

“怎麼不吃?不喜歡嗎?”

“老闆,我好心神不寧。”她扁起嘴,總覺得一切事情都朝着負面而去。

“沒事的。”

“真的會沒事嗎?”她重重地嘆了口氣,“老闆,我以前曾預言過很多次,但從沒有一回成功攔阻過。”

“那是因為聽者不信。”

“真的嗎?”瀲灧的水眸直瞅着他,他沒再回答,只是笑着。“老闆,為什麼齊子胤不記得你?”

“……因為我對他而言,並不重要吧。”他不甚在意地笑着。“瞧,他就記得你,記得一清二楚呢,哪怕你換了張臉,他還是認出你了。”

“老闆,為什麼我的臉會和公主調換?”疑問好多啊。

“這個嘛……”他揚眉,餘光瞥見新聞畫面。“款,真有媒體去採訪啊。”

幸多樂聞言,抬眼看去,眉頭突地皺緊。“他明明是裝白西裝出門的,為什麼會變成黑西裝?”她喃喃自問著。

於文看着畫面,齊子胤在中間,而身為贊助廠商代表的賴咨雲自然是在他身側,有意無意地挽着他的手……

“多樂,想不想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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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的冬天,有時也很善變的,明明早上還出著太陽,過了中午開始烏雲密佈,到了下午,雨絲如線飄落,害得美術館前方廣場上的周邊商品攤急急撤入。

美術館內忙得兵荒馬亂,再加上絡繹不絕的人潮,簡直快要塞爆整個館。

“放不下的,移到一樓西側出口。”避開人潮動線,齊子胤指揮著把攤子挪往出口之一。“再放不下,放最北側的走廊。”

他指揮若定,所以攤子繼續擺設。不是頭一天策展了,遇上老天不作美的時候,他早練就輕鬆籌謀的本領,所以打一開始,所有出入口動線都有特別海報圍出空地,如今把海報挪開,攤子填進去,展場依舊完美。

看着助理和館內工作人員以及空間設計師搬動所有攤子,他斂眼忖著接下來的活動該如何進行,卻見一抹纖秀身影走了過來。

“齊先生。”賴咨雲舉措安份地輕喚。

瞥她一眼,點頭算是招呼。

“抱歉,前幾天在你家失態了。”她像深感羞愧地垂下臉。

他微挑起眉。“不會。”

“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想送你一樣東西。”

“不用。”

“你一定會喜歡的。”她抬眼,面容秀妍,目光噙善。

挑起眉,他像是漫不經心地說:“束環嗎?”他方才確定所有的展示品,沒有那隻束環。

“是的。”

“拿來。”他很不客氣。

“我放在休息室里。”

聞言,他很玩味地勾唇諷笑。“放在那裏做什麼呢?”

她微微一震,眸色閃過一絲心虛,又很快正色說:“休息室里本來就暫放了不少箱子,我在那頭指揮搬運時,忘了順便拿下。”

“休展時再上去拿吧。”他笑得神色複雜,讓人猜不出他的心思。“現在樓下忙得很,我怕我不在會出亂子。”

“有任助理在,我想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而且只是到休息室拿一下,很快的。”她輕揪着他的袖角,可憐兮兮地扁起嘴。“還是……你還在生我的氣?對不起、對不起……”

翻了翻白眼,不是想扁她,而是想扁自己。

都什麼時候了,他居然還對這個動作這麼有感覺?!

明知道不該跟她靠得太近,但他確實想要那隻束環,打一開始任由她如孔雀般登場接近他,就是為了那隻束環。

若是能在出事前先把束環拿到手……看了眼達方忙碌的背影,他沉吟了下,說:“走吧。”

“好。”

走在前頭,他壓根不怕她從后暗算,走進休息室后才發覺外頭的雨勢極大,沒有半點光線透進七彩玻璃窗,裏頭暗得像是午夜,而且因為堆滿了木箱子而充斥一種混合木香和霉味的弔詭氛圍。

他立即開了燈,“東西呢?”沒有回應,反倒是背後一陣香氣襲來,伴隨著柔軟誘人的軀體。

嫌惡地瞪着環到他腹上的小手,他想也不想地扯開后推開。“如果沒有東西,我先走了。”

“別走!”

他的視線往下,瞪着她抱住自己大腿的手。哇靠,有必要這麼激動嗎?

“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如果你要束環,我一定會給你,請你……不要討厭我。”她哽咽著,嗓音帶著濃濃鼻音。

齊子胤眉頭深深地攏起,這一瞬間,竟看不穿她的說法是真是假。

她哭得楚楚可憐,淚眼在瞬間碰觸到他內心最脆弱的部份,他心軟了,理智與行為背道而馳,他蹲下身,拭去她的淚。

“別哭了。”那聲音是苦惱又煩悶的。

“我只是喜歡你、只是喜歡你……”水眸好似沉浸在澄澈湖底的閃亮寶石,在陰暗中閃爍著光芒。

該死,頂著幸兒的臉,說這些話,是想要逼他去死嗎?

“我愛你,愛得可以追尋你的腳步上窮碧落下黃泉,追尋着你到這裏,請別討厭我,我只是愛你,很愛很愛你……”

“別說了。”他面有動容,但理智告訴他不該再這樣下去。“束環在哪裏?給我吧。”

“你還是不要我?”聲音很輕,輕如窗外一陣風。

“賴小姐?”

“不管我怎麼愛你,你永遠都不會愛我……我該要怎麼辦呢?”她哭着,狀似煩惱,已經束手無策。

“感情這種事要你情我願,你單方面愛我,又能有什麼用?”收起戲謔心思,他嘆了口氣。

“這一次,我該怎麼做?”她目光渙散,喃喃低語。

“賴小姐?”他戒備地眯起眼。

“割了她的臉,你還是不愛,那麼,要霸佔她的身體?不對,肉體只是軀殼,還是,焚燒她的靈魂,讓她永世不超生?”說到最後,賴咨雲眸露異光,笑得妖詭又令人毛骨悚然。

“你在胡說什麼?”他掐住她的肩,用力晃了下。“你剛才說什麼?”

割了她的臉?誰的臉?幸兒嗎?這就是她此世擁有幸兒的臉的主因?!

黑眸中跳動著驚詫惱怒的火焰,掐在她肩上的力道像是要將她活活捏碎般強勁。

但賴咨雲好像壓根不覺得痛,伸出右手逕自說:“知道這紅線怎麼來的嗎?是我剁下她的指綁在我手上的。我說過,我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這就是你當年欺騙我的下場!”

“你!”他目皆盡裂,肝膽俱碎。

“是你的錯!你讓我前世今生都痛苦!你讓我活得不像自己,你讓我生不如死!”這份情,從前世糾纏到今生,纏得她身心俱疲!她活在二十一世紀,心卻遺留在五百年前,讓她分不清前世與今生的分界點,讓她受困自囚!

齊子胤震住,沒料到她被前世禁臠得如此深。

“我想過我自己的生活,但是我沒辦法!”她抱着自己的頭,痛苦低吼。“有人在我的腦袋裏頭哭喊著,吵得我不能睡,吵得我快要發狂,你告訴我,為什麼我會被折磨到這種地步?!”

他沒有她的瘋狂,幸多樂也沒有她的痛苦,這是為什麼?

“這是你的報應。”收起殘存的同情心,他冷聲道。“誰要你殺了幸兒?你以為殺人不用償命嗎?前世不報,今生要你加倍奉還!”

“那你的報應呢?你欺騙我的報應呢?!”她發狂似地吼著。

齊子胤惱火地將她推開。“我的報應?前世就是我的報應,今生合該還我!你懂什麼?你懂什麼!”

他什麼都不要,只求今生和多樂一起到老,誰敢再阻擾他,他……他忽地一震,瞪向她,心口狂跳着。

不,這麼一來,他豈不是要跟她一樣了?因愛生狂?這一切說到底,只不過是因為愛……

“齊子胤!”

身後傳來熟悉的呼喚聲,他緩慢回頭,瞥見愛人極為擔憂的神情,下意識地展開雙臂將她納入懷裏,好似要將她填入心底空缺的一角般緊摟。

“你沒事吧?你沒事吧?”她緊張的問著。

有些迷亂的心思在她心急呼喚下片片凝聚,齊子胤勾唇輕笑。“好得很,好到要現在跟你大戰個幾回合都不是問題。”還好、還好,他還有個幸兒可以撐住他的意念。

幸多樂一愣,小臉漲紅。“你在胡說什麼啊?”很多人都在場耶,瞧,老闆在偷笑,達方已經石化了。

“丫頭,有你真好、真好。”他把臉埋進她的頸項旁,嗅着屬於她的淡淡清香……

“怎麼突然這麼激動?”她一頭霧水,不過看他沒事,總算安心了點。

一下車,她和老闆找到達方,立即馬不停蹄地狂奔上三樓,喘得要死,頭暈得要死也不敢停下腳步,就怕來不及。

還好、還好……目光越過他的肩膀,瞧見一道刺眼的閃電銀光打下,透過七彩玻璃窗映在房內,閃出詭異的亮,瞬間她的心臟急急跳趄,一下強過一下,一下震過一下,恍若大難臨頭!

閃電過後,窗外是一片昏暗如午夜。

怎麼會這樣?明明才下午兩點,就算下雨,也不至於會喑成這樣吧?心生疑懼,餘光瞥見身前男人身上的黑色西裝,她想也不想地喊,“快走!”抓起他的大手就立即朝門口跑。

“嗄?”

“別急,一道走吧。”賴咨雲不知從哪兒取出一支古代火銃,槍口就對著幸多樂。

齊子胤回頭,千鈞一髮之際,頎長的身影上前擋住了情人纖細的身影。

砰的一聲,聲音隱沒在外頭狂肆的風雨聲中,槍口冒着煙,在幸多樂的眼中,這畫面就像預知畫面,齊子胤緩慢如慢格般倒下。

“怎麼會這樣?!齊子胤,你的心夠狠!寧可死在我的手中也要保護她,你好可惡、你好可惡……”

耳邊傳來賴咨雲的悲泣聲,幸多樂卻管不了,只覺得這一槍是打在她的心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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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石下之三世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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