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但人人又像給自己壯膽般的開口問候,那種如遇蛇蠍的光景,徒增瀚天心中的熊熊怒火,於是他的臉龐更峻更寒,赫然出現在廚房門口時,竟使得原本鬧烘烘的光景神奇地肅靜下來,每個人都好似成了木雕泥塑,各個沒了口氣。
對瀚天來說,這已經是再熟悉不過的光景,他不加理睬,只是揚聲喊道:「給我拿酒來,動作快!」
「呃……」
幾個元老級的仆佣面有難色地互望,張了口卻又不敢啟齒。
「怎麼?楞在那做什麼?」竟然沒有人動作?瀚天不耐煩的點名,「周嬸兒,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大少爺,老夫人有令,說您不能再這般酗酒下去,對身體不好,所以不許廚房再幫您準備……」
「該死!娘在想些什麼啊?」咒罵了一聲,瀚天威脅性的往前走了兩步,「她說管她說著,我現在說給我拿酒來!」
陰戚戚的視線掃去,當場嚇軟了好些雙女人的腿,男人有些也開始搖搖欲墜,幾個離貯酒窖處較近的仆佣當真聽話的、反射性的挪動腳步,要依令行事。
「誰都不許給我過去!」周嬸兒是仆佣中的元老之一,說話是頗有分量的。「誰都不許給大少爺酒!」她大聲地說著,並且勇敢地往前,伸展雙臂試着擋人。
「你好大的膽子!周嬸兒。」朝酒窖前進的路就這麼硬生生給阻斷,瀚天怒極了,反而冷笑連連,他說:「別以為你在『哈德林斯』待了三十年,我這個主子就拿你沒奈何了,現在快讓開,別等我用趕的!」
「就因為我周嬸兒在『哈德林斯』待了三十年,看着大少爺您長大……」周嬸兒沒說兩句就掉下老淚。「看見您如今這模樣,我心疼啊!五年了,大少爺,您怎麼還不肯蓋上您的傷口?忘記夏翠小姐,忘記那個一見到大少爺負傷后,便哭着強要退親的姑娘吧!」
「住口!」瀚天陡然激動地咆哮出口!「誰准你提起那個人名的?」
「哪個人名?夏翠小姐嗎?」周嬸兒不但不怕死!還繼續找死的說著,「都已經過去了啊!大少爺為什麼要這般危險地傷害自己呢?我知道、您知道、老夫人知道、大家都知道的!您一定是又要一手酒、一手槍的去打獵了,對吧?您上回醉得差點被阿多爾摔下背;再上回您什麼戒備都沒有地昏在大樹下;再上上回……」
「我叫你住口!你沒有聽見是嗎?」
瀚天驀地將手掌抬高,那種隨時會凌空甩下巴掌的威嚇模樣,還當真把好些個女眷嚇得發出啜泣,隱約的嚶聲讓他猛然轉移視線,把那些個啜泣嚶聲又給嚇得無疾而終。
「總之,我周嬸兒今日一定不會再讓你碰上一滴酒——」周嬸兒的話未竟,整管喉嚨驀地就被瀚天的右手扼住,刻意收緊的力道讓她整張臉皮很快的由漲紅轉為青紫!
「不!」
眾人先是不敢相信地瞪着這一幕,才要回神的當頭,就有道瘦小的身影率先撲了上去!
「放開!你放開周嬸兒,你放開她!」火兒用單手拚命拉扯他的胳膊,一下又一下的,髮絲跟着凌亂地散在蒼白的頰邊,腳兒更是使勁地踢着他的小腿,全心全意想扳開他箝制周嬸兒的右手,最後小腦袋一低,張嘴便朝他的手臂咬了下去。
「啊——」
瀚天終於是被痛得驚醒,挽回差點走火入魔的神志,眼白佈滿赤絲,手臂一揚,火兒就毫無預警地給摔了出去,周嬸兒同時被鬆了開,委靡在地,旁邊的人這才大夢初醒地過來扶她們起來。
「周嬸兒,您沒事吧?」
「火兒……你有沒有哪兒傷着了?」
「咳……咳……我沒……沒事的……」周嬸兒一邊咳嗽着,一邊流着淚看着瀚天。「沒想到大少爺……咳咳……您……我真失望……您啊……」
我算失望……您啊……
雖然這句話講得不完不全,但瀚天自是聽懂了。他的臉色變了又變,在眾人產生共憤與警覺的眼光下仍用力挺直脊背轉身,腳步略顯急促地離開廚房。
「廚房那兒是發生什麼事?小絹兒怎麼急着跑來找我,還喊救命……」青漠見瀚天不說話,只是瞪向引路的丫頭,後者竟哆嗦的就地跪了下來,心下也終於有個譜,才想開口,卻被瀚天揮手阻下。
「快跟着這丫頭去廚房吧!」面無表情、面無表情!記得自己要面無表情!「我討厭看見女人掉眼淚!」
青漠調眼一瞧,果然看見小絹兒憋着快要哭出來的神情,再往前頭看看兄長渾然不受教的倨傲神態,他只得輕輕嘆了一聲,看着瀚天繼續往前走的身影。
「好了,別哭了,走吧!」又走沒幾步,青漠有些訝然地看着一個又跛又倉卒、拚命趕路的姑娘跑……不!是走得氣喘吁吁,完全沒有注意到其它的就這樣從他身邊而過。
她是在追趕着大哥嗎?不會吧?
青漠張大嘴巴,目送火兒益發急促離去的身影。
我真失望……您啊……
「該死!」瀚天粗魯用力的將自己的坐騎阿多爾由馬廄中扯出來,那表情別說談不上好看,還相當猙獰兇惡。
馬是通性靈的動物,主人哪跟筋不對都會反映到牠的無端端暴躁上頭,所以——
「嘶——」
駿馬開始嘶嗚,前蹄刨地,「咚咚咚」的聲響,讓瀚天更加不耐煩。
「站好!」他斥喝着,握着韁繩的手收緊,準備躍上馬鞍——
「不——」
就像方才在廚房中一樣,火兒奮不顧身地衝上前,由後頭抱住瀚天的腰背,使盡吃奶之力的抱住他。
「大少爺,危險、危險啊!馬兒在生氣了,牠會甩下您的,您瞧不出來嗎?
確實!不知是瀚天扯痛了馬兒,或終究是長年累月積怨,阿多爾的雙目果真是凶光乍現,鼻孔噴出濃重的鼻息,頸背鬃毛豎起,任何人瞧見都會相信,現在不管是誰膽敢騎上牠,肯定會被活生生地摔下地成一團肉泥。
「放開!」發現是剛才那個獨臂的小女人,瀚天原本以為能輕易甩開她的,沒料到她機伶得很,將僅有的一隻手臂橫在他腰側,小手則鑽入他腰帶綁結部分,揪住裏頭的內衣下襬,怎樣都甩不開了!
瀚天不再費事去扳開她了,卻反而健臂一帶,順勢將她揪到自己前頭,冷眼若霜地看着她。「你是誰?膽子不小哇!」
「我……」因為緊張而感到口乾舌燥,火兒必須用力舔潤雙唇好幾回,才有法子找到聲音說話。「我叫火兒,是日前才來到『哈德林斯』……」
「敢情好!原來只是個賤丫頭!」瀚天刻意腔調帶着侮辱,「一個缺了一手一腳的殘廢丫頭呢,牧場養你能做什麼?沒能耐又忤主,我該現下就轟你出去的。」
「您不能!」火兒驀地脫口而出,雙眼因為緊張而閃爍出透明光彩,奇異且不經意地吸引了瀚天。
「怎麼不能?」他哼聲反詰。
「您……」火兒緊張地又舔潤雙唇幾下,「您就是不能。」
該死,她的唇小得好可愛,又潤又紅的,嘗起來的滋味會是如何呢?
會是同桃子般水水蜜蜜的嗎?
嚇!瀚天忍住想用力搖甩腦袋的衝動。
他幹嘛注意到她的小唇呀?瀚天繼續要扯開她,可雙手才搭上她的手腕,就看見兩行清淚從她的雙眼中淌下。
「拜託您……請別現在騎馬好嗎?請聽我的一句話好嗎?大少爺,拜託……」
瀚天的上馬動作靜止了,他只是死瞪着她,然後一個突兀的,他放棄了騎上阿多爾的念頭,改而將怔住的她往旁一推,再逕自牽着馬趕牠回馬廄中。
「啊!」火兒沒料到這令人意外發展的光景,一直到瀚天去而復返,居高臨下站在她面前,雙臂環在胸前,傲慢地致努下巴,她才奮力且乖順地從地上站起。
「現下我不騎馬了!」
「嗯……」她該感激他嗎?他想表達的是這意思嗎?「大少爺,火兒謝謝您。」火兒忙道,不自覺的又用舌尖舔潤雙唇。
這原本是個很平凡且下意識的小動作,可落入有心人的眼中,卻又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呃啊——」
就是這麼突然地,在火兒發出驚呼的同一時刻,她頭下腳上的被扛了起來,整個人倒掛在瀚天的肩頭上。
「大少爺您……」
一時倒掛所產生的暈眩感才剛產生,她整個人又在下一記驚呼聲中被重重摔下,落在一堆柔軟的乾草堆上,一具沉重結實的男性軀體旋即長腿跨坐在她的小腹上!
「不,大、大少爺……」火兒發現他竟然在撕扯脫褪她下半身的衣物,一會兒便裸露出纖細柔軟的大腿。「您要做什麼?」
「這是你自找的,姑娘。」唇角勾起扭曲的、恐怖的笑意,瀚天整張臉孔恍如惡鬼。「誰教你妨礙了我騎馬,現下我就不騎馬,來騎你!」
騎……騎她?火兒瞪大眼睛。
「我不明白……」她細顫的嗓音是迷惑又恐懼的,下半身的涼意讓她想蜷縮起雙腳,卻不意緊貼上他下壓的大腿。
「您……您開玩笑的吧?」
好不安!他這般的注視,讓她分外脆弱又無助……好不安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