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飛機降落在啟德機場,在等待轉機的空檔,謝進勛和黃穎嘉逛進了機場的免稅商店。

經過在機上的交談,穎嘉對進勛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她知道他前陣子原本考上托福,也收到美國寄來的入學通知,卻因為父母的反對而作罷。

他父母擔心已屆適婚年齡的他會討個外國女人回來。由此可見,他的家庭算是滿保守的。都什麼年代了,還對異國通婚抱持不認同。

不過,話說回來,黃家的家風跟謝家一比,才算入股冬烘呢。

穎嘉擔任地勤航空技師的二堂哥和一位空姐交往多年,奶奶卻說必須陪笑臉、服侍乘客的空中小姐為見不得人的職業,認為配不上堂哥,到現在還反對兩人交往。

空中小姐算是不入流的職業?那還得外語流利才行,奶奶根本不知道。再說,職業本來就無分貴賤,只要是清清白白的做事,問心無愧,從事什麼樣的工作都對人格沒有影響才對。奶奶的想法太勢利了。

大概只有大堂哥正在交往的印尼華僑小姐,家裏擁有數百個僕役的人家,奶奶才看得上吧。但那樣的千金小姐眼睛長在頭頂上,還會理她那個老太婆嗎?奶奶實在太想不開了。

穎嘉私底下戲稱祖母為老佛爺,就跟慈禧一樣獨裁不講道理,並認為老人家的一些觀念跟不上時代,偏偏還倚老賣老,仗着自己奶奶的身份,對子孫提出諸多不合理的要求。

不曉得奶奶對進勛會有什麼樣的看法?還有母親,她為她列出的擇偶條件,進勛好像都不及格,這點令穎嘉傷腦筋起來。

雖然兩人還沒有一撇,但有些事還是及早未雨綢繆較好。穎嘉不希望因為家庭的阻力,而妨礙一段良緣。她從來就沒想過要嫁入豪門當少奶奶,平凡而安定的生活才是她所追求的。

不管啦,如果到時候家裏反對,她就跟進勛私奔。穎嘉為這個大膽的想法,而心頭惴然。沒想到她這麼快就想到結婚這件事,她和進勛不過才是初步交往呢!

她咋咋舌。

“在想什麼?”進勛低柔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溫暖的呼吸拂得她耳朵好癢。

她以眼角餘光瞄向他,發覺兩人站得好近,他彎着身,將唇湊在她耳畔。她沒來由地羞紅雙頰。

兩人的身高差距這麼大,活像一對天龍地虎。不過,人家不是說年齡和身高都不是問題嗎?再說,她還不是常常看到高個頭的男子身邊多半倚着嬌小的女人嗎?

春天說這是互補作用,但卻認為這種畫面有礙觀瞻。以她的審美標準,英俊要配美麗的,頎長的男性要搭高挑的女性,要不然畫面很難看。所以在她的作品裏,很少看到巧婦伴拙夫,或是美男配醜婦了。

若是被她看到她和進勛站在一塊,八成會遭到她不贊同的訕笑,然後會以優生學的觀點來安慰她受創的心靈,告訴她這樣的搭配也不錯,將來生出來的寶寶身材會平均點。

哎,怎麼想到寶寶去了?

穎嘉臉上的紅暈更熾。

“你的臉好紅。”進勛眼光灼灼地盯視她,那對黑黝黝的眼瞳似乎透露出他內心深處的熾熱情懷,像能透視她的心似的,看穿她剛才的想法。

她羞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沒有啦。”她捂住臉頰,低着頭不敢看他。

“真的沒有?”

她感覺到他的呼吸更加靠近,想躲開嘛,又陷在他的胸膛和貨品架中間,屬於他獨特味道的清爽男性氣息不斷呼吸進她體內。穎嘉只覺得頭暈目眩,雙膝軟弱地顫抖起來,只得伸手扶在他胸上,才沒癱倒在地。

“不舒服嗎?”他充滿關懷的聲音,不帶任何挑情意味。

穎嘉感覺到手掌下的男性肌膚溫暖而有彈性,有些意亂情迷。

今天要是換成封瀏凱處在他這種情況下,一定知道懷裏的女人是為他的男性魅力傾倒,不會放過進一步擄獲他的獵物的機會。進勛的表現卻是溫柔敦厚的紳士風範,僅有關愛,沒有不良企圖。穎嘉為此深深感動。

她在他懷中抬起頭,點漆的眼眸盈滿似水柔情,粉嫣的唇瓣像是需要人呵護般微微顫動,雙頰佈滿紅霞,模樣嬌柔迷人。

進勛只覺得一陣血氣衝上腦門,脈搏狂跳,血液奔突,眼中燃燒着熾熱欲情,不自禁地低下頭更加靠近她。

他的眼光在她柔滑如脂的臉龐上梭巡,每一道的凝視都像帶電的離子般引起她敏感的灼癢,眼皮更隨之而沉澀起來。

她能感覺到他急促的呼吸,也聽得到他劇烈的喘息聲,隱約意識到他想做什麼,卻不想阻止。

他真的會吻她嗎?她迷糊地想。

但渴望中的吻並沒有落下來,她聽到一聲壓抑的男性呻吟傳來,一隻溫暖的手掌輕撫上她柔亮的髮絲,滑到她後腦勺,輕輕將她推向那副寬闊的胸膛,然後一個輕輕的吻落在她發上,穎嘉心神俱醉。

在人來人往的免稅商店裏,他差點吻她的唇。若不是自幼所受的禮教阻止了他,或許他會那麼做吧。

穎嘉想笑又不敢笑,傾聽着他依然咚咚急響的心跳聲,一抹幸福的光彩像陽光般籠罩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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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供,招供!”

舀了一匙春天遞來的所謂甜點——銀耳綠豆湯罐頭,穎嘉訝然對上好友帶着莫名興奮的好奇眼光。

剛從浴室出來的江盼男,同她一樣對春天冒出來的話丈二金剛摸不着頭緒。她不久前才下班回家,沒有跟春天一塊去機場接穎嘉。

“招什麼供?”穎嘉搖搖頭。

“你還裝蒜?”春天擺出一副鐵面無私的判官臉,一雙眼睛像×光般掃描穎嘉,彷彿想看穿她小腦袋裏所有隱藏的秘密。

“在機場見到的那個男人!”春天像個抓到老婆通姦證據的丈夫般咄咄逼人,就差沒一手掄起拳頭,一手揪住穎嘉的衣領逼供。

穎嘉驀地恍然大悟,一抹紅霞飛上頰面。

看到穎嘉臉紅,春天更肯定兩人間有着什麼曖昧情事,而一旁的盼男終於明白她錯過什麼好戲。

該死!若不是下午突如其來的一場編輯會議,她就可以請假陪春天去機場了。

“天天,你看到什麼了?”盼男緊張地問。

“一個男的。”春天肯定地點頭,語氣神秘兮兮。

“廢話,我當然知道是男的。兩個女的有什麼搞頭?”

“盼男,兩個女的也可以啊。你對同性戀有歧視哦!”她睥睨好友。

“天天,別抬杠了,穎嘉又沒有同性戀傾向。快告訴我你看到的。”盼男懶懶地回答。

“這樣啊,本來素想把這段用在偶的小說里,不過你有興趣,偶先說給你聽好了。素情素……”

穎嘉就知道春天那個鬼靈精沒那麼好騙,現在還把謝進勛的台灣國語學了九成九,用來耍寶。

傍晚在機場見到她和謝進勛一塊出來,春天那雙機靈、慧黠的眼眸,不知道在謝進勛身上掃射過幾回,像小狐狸般賊笑着,橫在她和謝進勛之間,就差沒把人家的祖宗八代全挖出來。

若不是謝進勛急着搭車回台中,她還有得纏呢。

穎嘉當時便在後悔之前答應春天在台北多留一天的決定,不然就可以和謝進勛一塊搭車回去了。可是春天後來都沒說什麼,在司機幫忙下,將她的行李放進後車廂里,沿途還體貼地要她閉起眼休息呢。

倒是她好奇地問她怎會讓司機開車來接她,穎嘉曉得春天向來不喜歡麻煩她老爸,對這點感到納悶。

“老頭子硬塞給我的。他剛好來台北開會,從我嬸嬸那裏知道我來接機的事。我是想坐計程車太貴,坐中興號又太累,只好在嬸嬸的遊說下,勉為其難接受了。”

哇,好大牌!

人家無條件把司機和名車借給她,還要看她大小姐的臉色?

什麼世界嘛!

穎嘉嗤笑一聲,沒再往下問,合起眼瞼養精蓄銳。本來以為逃過一劫,春天不會問起這件事,沒想到等她卸下行李,坐在沙發上休息,她會突然上演逼供這幕。

唉,這就是春天,總是趁人不備使出驚人之舉。

“天天,你在說什麼啊?”盼男一頭霧水,春天什麼時候說得一口台灣國語了?

“偶素在告訴你,那個男的就素這麼說話的。”

“啥?原來是個老伯伯啊。你剛才幹嘛這麼曖昧?就算穎嘉扶了個老伯一塊出來,沒什麼大不了的嘛!我還以為穎嘉終於想通了,交了個帥哥回來。”“什麼老伯伯?人家長得像日劇的偶像明星。”

“日劇的偶像明星?”

“難以想像喔。我頭一次聽到他開口,也覺得不可思議。當他和穎嘉從海關出來時,我眼睛一亮,雖然是對天龍地虎,但還稱得上郎才女貌。方面大耳的臉充盈着凜然正氣,可以演大俠;頎長的身高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就像籃球國手一樣酷。但是等我聽見他說話,心裏暗叫我的媽,怎會這樣?這年頭還有人一口台灣國語……”

“怎麼沒有?陳雷不就是嗎?”穎嘉不滿地為謝進勛辯護起來。

“喔喔,不簡單哦。替他辯護起來,我看他們之間一定有姦情。”春天伸着食指在穎嘉面前晃了一下,和盼男交換了個曖昧眼神。

“天天,你不要說話這麼難聽好不好?”她白了好友一眼。“什麼姦情?”

“那是春情羅?”春天笑嘻嘻地逗着她。

“別胡扯了。”她避開她的探視。

“不準瞄我。說好有艷遇要說給我聽的,這會兒反悔了?”

“八字都沒一撇呢。”她懊惱地漲紅臉。

“沒一撇?”春天挑眉咕噥,“我看好幾撇了。”

“真的啊,天天?”盼男拉長耳朵傾聽。

“都跟人家摟腰勾臂了,還能撇清嗎?穎嘉,沒想到你的手腳這麼快,十天就進展到這種地步。”

“天天,你別諷刺我了。”她沒好氣地說。

“我不是諷刺,我是替你高興。”頑皮的神情自春天臉上褪去,眼中充滿真誠的關懷。她傍着穎嘉身邊坐下,伸臂攬住她的肩,將頭抵住她。“我真的好開心。你終於敞開心,不讓自己陷於和封瀏凱那段沒結果的感情,願意接受另一個人了。雖然謝進勛那口台灣國語很教人爆笑,可是我感覺得出他的踏實,還有他對你的真心。你能給彼此一個機會,我真的為你高興。”

她略帶嗚咽的感性言詞,令穎嘉心虛地垂下眼睫。

“我以為……”

“以為我是那麼膚淺的人,會因為別人的台灣國語就瞧人不起嗎?”

她齜牙咧嘴地擠出一張兇惡臉孔,結果當然是不成功。春天有着一張異常古錐的娃娃臉,就算是生氣,也是賞心悅目極了。

“其實那口台灣國語還滿有笑果的。”她摸着尖尖的下領,認真思索了起來。顯然正打算用在她的小說上。

穎嘉之前的感動,頓成啼笑皆非。

“你是因為人家的台灣國語,才想把他和穎嘉送作堆,讓他們製造更多笑果供你取材吧。”盼另一眼看出她的奸計。

“什麼話嘛!”奸計敗露的春天惱羞成怒地撇清。“他們已經進行到那種地步了還需要本姑娘插手嗎?”

“咦?你不是最喜歡做那種臨門一腳的事?”

“江盼男,你茶包我哦。”

“茶包?”穎嘉納悶。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找麻煩嘛!”春天得意洋洋地解說起來。“這是我在報上新學到的詞彙trouble、trouble、trouble念快不就成了茶包、茶包、茶包了嗎?”

“新新人類的用語,明白吧?”盼男跟着補充。

“了了。”穎嘉會意。

“上道哦,連‘了了’都知道。”春天稱許。

這算什麼?“了了”根本就是她這種舊舊人類時期的用語。穎嘉微扯唇角想道。

“看來我不在時,你也沒閑着。還學到什麼有趣的?”她好整以暇地問。

存心分散春天的注意力,讓她忘了追究她和謝進勛的事。

“還有好多喔。”春天喜孜孜地賣弄起來。“譬如像IBM是internationalbigmouth的縮寫,即大嘴巴。還有BMW是bigmouthwoman,長舌婦的意思。最有趣的是,聰明是沖廁所第一名,天上的棺材叫天才,三好加一好是死好。天哪,那些小孩子是怎麼想出這些的?”她搖搖頭,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穎嘉知道春天的讀者多半是青少女,有時候接到她們的來信,春天還會訥悶半天,不明白這些小女孩怎會有那麼多問題。

有一個,國一就有五次戀愛經驗,太離譜了吧?想春天活到了二八(二十八歲)佳人的年紀,戀愛經驗還掛上零,唯一一次單戀經驗是小學五年級時,喜歡前座的男生。上課時顧着盯人家,忘了聽老師講課,害她月考成績從第二名掉到第七名。若不是那名男生罵髒話被她聽見,她的初戀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結束。事後她對穎嘉說,當時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麼迷了心竅,居然會喜歡那麼沒品的人!

啊,這就是春天。覺醒就在一剎那。但最教穎嘉難以想像的是,一句髒話可以毀了一名少女的初戀!這年頭,哪個男生不會一、兩句髒話?就連女生都會講哩。

“喂,你故意要我分心的吧?”春天很快領悟到穎嘉的計謀,表情危險地眯起眼。“可不要以為本姑娘這麼容易打發,還是儘快將你的姦情……”見到穎嘉的臉黑了一半,她連忙見風轉舵,兇巴巴的語氣變得甜蜜蜜。“我是說把你浪漫的愛之旅分享給我們知道吧。”

“是啊,穎嘉,我已經拉長耳朵等待你了。快點把你戀愛的甜蜜,分享給我跟春天這兩個缺少愛情滋潤的老處女吧。”

“喂,盼男,有必要為了聽故事,這麼貶抑自己嗎?”春天狐疑。

“你不可憐,那你別聽好了。走,穎嘉,到我房裏說給我聽。”

“不要啦,我也很可憐,好不好?”她嘟唇抗議。

穎嘉被愛耍寶的兩人逗得沒辦法,只好將她和謝進勛從初識到相悅的經過說了一遍。

“這一切得從北京機場說起……”

邊聽故事,邊為謝進勛的台灣國語笑岔氣的春天,在穎嘉說完大概經過後,跟着發問:“你是說在北京的那段期間他都沒有採取任何行動,直到要離開北京的前一夜,才在團員的慫恿下接近你?”

“沒錯。”

穎嘉決定要將他看得她很幸福的眼光隱藏下來,做為自己的秘密。

那可是她芳心深處最美麗的夢,就連進勛本人都不知情,她不打算分享給任何人知道。

“在你們經過短暫的交談后,你猛然領悟到他比封瀏凱更適合你?”春天暗暗為穎嘉有這樣聰明的覺醒感到高興。

“對啦。”她羞澀地點了下頭。

“然後在飛機上你們交換了地址、電話號碼?”

“嗯。”

“回到中正機場,你們已經親密到可以勾着手一起出來。到底在飛機上發生什麼事?難道你們用了某種洗髮精?”春天的想像力又開始天馬行空。

她記得有個廣告,女主角在飛機的廁所里洗頭,也也也……地叫了半天,一個老太太聽了后,跟空姐要那種洗髮精。可是,她邏輯的一面在當時立刻有了反應,據她所知,好像不能帶洗髮精上飛機嘛。

“你胡扯什麼啊!”穎嘉臊紅臉,真正的進展應該是在啟德機場等待轉機時發生的。

“一定有漏掉一段哦。”憑春天邏輯推理的頭腦,當然察覺得出穎嘉的有所隱瞞。

“沒有啦。”穎嘉掩住臉,否認到底。

那也是一段她想偷偷珍藏起來的私密記憶,不想分亭給任何人知道。不管春天怎麼逼問,她都不會說的。

“你不夠意思哦。”春天的語氣有點悻悻然。

“天天,你饒了穎嘉吧。”儘管很好奇,盼男卻不想強人所難。每個人都有難以啟齒的秘密。

“盼男,那是整個故事最精採的一段呢,錯過了很可惜。”春天不滿地回答。

“你不是作家嗎?穎嘉既然不想回答,你就自己編吧。我想絕對比真實那段還精采。”盼男嘲弄地說。

“那是真實發生的事,怎麼可以隨我亂扯?若是真能由我來編寫,那絕對是一時之間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穎嘉聽春天一開始還說得滿認真的,沒想到後來竟又誇張起來,嬌嗔地道:“拜託,你別把滿腦子的黃色廢料用到我身上來。”

“喲,這麼說,你們還維持在君子之交淡若水嘍?”春天笑咪咪的眼睛裏跳躍着兩抹促狹。

“比水濃烈一點。”穎嘉含羞帶怯地承認。

“是香檳飲料嗎?”她淘氣地試探。

穎嘉翻了翻白眼,對她的好奇心感到沒轍。

“天天,凡事適可而止。”盼男跳出來主持公道,在和春天互扮鬼臉后,微笑地轉向穎嘉。“這麼說,你是決定了?”

“喂,他們才剛認識呢,決定什麼?”春天立刻以愛情專家的立場截住話題。“穎嘉,你對他了解多少?要不要我們先找家徵信社調查一下他,免得你上當?”

“天天!”盼男和穎嘉異口同聲地轟她,她摸了摸圓翹的鼻頭,表情無辜。

她說錯了嗎?現在愛情騙子很多,她不過是小心謹慎兼雞婆而已。

“我覺得他不是壞人。”穎嘉為謝進勛說話,眼中充盈着戀愛中的女人提到心上人的夢幻神采。“再說,他是我表哥的同學,必要的時候,我可以請表哥打聽。何況我又不是現在要跟他怎樣,不過是開始交往而已,以後還有很多機會可以了解他。”

“對啊,天天,你不要這麼杞人憂天,要相信穎嘉的眼光。其實這就有點像選書編輯挑選書一樣,我們無法確實知道這本書上市後會不會大賣,只能憑經驗認為這是本值得出版的作品。穎嘉現在就是這樣,不過將對方視為可以交往的對象而已。”

看到穎嘉點頭如搗蒜,還有盼男那副得意樣,春天很不給面子地成大字形癱在椅子上,嘴裏還咕噥着:“愛情跟選書編輯有什麼關係?怎麼不拿主婦到菜市場挑蒜揀蔥來形容?”

盼男氣得罵她沒品味。

“可是穎嘉,你不是說那傢伙很木訥嗎?如果他真是這種人,你要等待他主動追求就難了。”過了一會兒,春天將注意力移到好友這段情感的後續發展上。

“我曉得。但你不是說過嗎?這是個女男平等的時代,我也可以主動找他。雖然我沒大膽前衛到主動示愛,但至少可以替他製造機會接近我。”

“你會嗎?”春天沒想到穎嘉會有這樣的勇氣,看來她是滿中意那個叫謝進勛的。

“嗯。”她羞澀地承認,是對好友,也是對自己。既然有心經營這段感情,她決定主動點。

盼男聽后,衷心贊同地鼓起掌來。

“我認同穎嘉。我最近在看一本寫給編輯人的書,其中一篇由美國資深編輯人理查·寇蒂斯寫的‘我們真的需要編輯嗎?’的文章里,有一段話讓我印象深刻。是這麼說的:愛一本書就像愛一個人一樣,需要很大的勇氣,而且也都需要面對很大的風險。但是沒有一種愛不需要擔負起責任,也沒有一種責任不需要堅忍不拔的精神。我覺得現代人的速食愛情就是缺乏擔負責任及堅忍不拔的精神,才會‘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穎嘉既然認為謝進勛值得交往,就要堅持下去讓兩人有機會多方認識,也許有一天他們會發現彼此是值得託付一生的伴侶,而有了最美滿的結局。”

盼男真是三句不離本行啊,春天搖頭晃腦地想。可以把編書的理論拿來談愛情,她跟那位把愛情的理論拿來用在編輯上的寇蒂斯還真是臭味相投。

“只要離開那個風流鬼,穎嘉跟任何人交往都好。我絕對相信穎嘉的選擇,大不了咱們到時候再換本書編嘛。”

“春天!”穎嘉再度哭笑不得,敢情春天把謝進勛當成書來處理。

“我又說錯了嗎?”她皺皺鼻。“盼男是那樣說的嘛。反正我也覺得他滿可靠,這本書應該不會編了一半被人三振出局才是。我只是擔心以他的木訥、古意,搞不好求婚都要你開口呢。”

“不會那麼糟的。”穎嘉有某種預感,她和進勛的感情發展會很順利。

畢竟兩人都到適婚年齡,沒有餘裕再玩戀愛遊戲,都想安定下來。或許,不久之後就可以拿紅色炸彈來炸春天了,到時候可不要把她嚇壞。

穎嘉開心地想,美好的遠景彷彿已在眼前,幸福像是隨時可以抓到手。這次她要好好把握,不讓良緣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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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人來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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