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姑娘,方才王上派人來說今天無法來陪姑娘用膳了。」之前的兩名宮女又調回瓔珞宮來當差。
皓月倒不覺得意外,身為一國之尊,本來就該有很多事要忙。「那我們就不等他了……對了!等一下用過膳之後,妳去請郎中令過來一趟。」
郎中令是掌管王宮門戶的總管,進出都得經過他那一關才行。
「姑娘要做什麼?」兩名宮女互看一眼,其中一個拔高音量,「該不會又要把王上賜給妳的那些衣服和首飾統統拿出去賣吧?」上回已經賣了好幾箱,讓她們心疼了好幾天,才得手的銀子轉手送給別人,想想真是不划算。
她笑着點頭。「讓妳猜對了,妳就跟上回一樣,拿着出宮的令牌把這箱東西送到估衣鋪去,這次全用來買稻米的種子,再託人送到房宿城給那兒的郡守。」
房宿城介於曌國和朢國之間,屬於邊陲地帶,相較於其它座城,住在那兒的百姓生活尤其困苦,皓月也私下調查過,房宿城的郡守算是清廉的好宮,所以更需要有人伸出援手,要不是她無法出宮,否則就自己來做了。
兩名宮女不可思議的瞪着她看。「姑娘,剩下的那些可是王上賞賜的,而且還是專門為姑娘訂製的,全曌國可找不到第二件,妳怎麼捨得賣掉?」
她打開裝滿衣物的木箱,心裏還在盤算着能賣多少銀子,請幾位工匠、買幾袋種子。「我一個人又穿不了這麼多,擺着發霉多可惜,等賣了銀子就可以幫房宿城的災民蓋更多房子,還有種子可以播種,就不怕糧食短缺,不是更有價值?這也是在做善事,有什麼好捨不得的,妳就不要管這麼多,去把郎中令找來就是了。」
宮女們垮下了臉,「奴婢真是不明白。」
「妳不明白什麼?」
皓月把木箱蓋子闔上,心想這是她唯一能做的,希望真的能幫助那裏的百姓,讓他們知道他們的君王並沒有棄他們於不顧,雖然這樣有點矯情,不過總比什麼都沒做來得好。
「王上居然吭也不吭一聲,由着姑娘亂來,可見王上有多寵愛姑娘。」宮女的口氣難掩欣羨。
皓月怔了怔,「妳的意思是說他都知道?」
「姑娘,要是沒有王上點頭,郎中令再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隨便讓奴婢運這些東西出宮。」宮女失笑的說。
她想想也對,自己真是笨透了,居然沒想到這一點,還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呵呵……」皓月笑到雙肩不停抖動。
宮女們一臉狐疑,「姑娘笑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太高興了。」這等於說琅邪默許了她的行為,這也算是一大進步了。
「高興?有什麼好高興的?真是奇怪的姑娘。」宮女妳看我、我看妳,忍不住犯嘀咕。
春寒料峭,霪雨霏霏。
皓月想了很久,既然琅邪也贊成她的行為,不過那些銀子終究是杯水車薪,緩不濟急,最重要的還是要靠朝廷的介入,她打算請他微服出訪,就像上回前往氐宿城祈雨賑災一般,親自走一趟,給房宿城的百姓加油打氣,才能彰顯君王的仁慈。
「姑娘走慢一點,小心腳下。」宮女撐着油紙傘跟在後頭。
她走得很快,學不來輕移蓮步。
這時,皓月覷見一道她不想見的身影踏出紫微宮。
丞相自然也見到她的到來,一反過去視而不見的態度,狡笑的上前。
「妳來見王上,想必是聽說了。」
「聽說什麼?」皓月問得戒慎,面對此人,她可不敢大意。
他笑得別有居心。「難道妳不是因為聽說亂黨的首領被抓了,才想來幫他跟上上說情的?」
皓月心頭一驚,「你說亂黨的首領被抓了?」
「原來妳還不知情,本丞相還以為既然是天女,當真有預知的能力,可以未卜先知。」他佯裝訝異的諷笑。
她手心擒了一把冷汗,「丞相確定不是抓錯了人?以為隨便抓個無辜的百姓就充數吧?」
「對方罪證確鑿,而且已經認罪了,本丞相可沒有冤枉他。」丞相笑睇着皓月血色漸失的小臉,心裏更是得意。
心頭沒來由的打了個突。「他是誰?」
丞相目光閃爍,「聽說是個叫秋緯的儒生,真是人不可貌相。至於其它細節,恕本丞相不能隨意透露,妳若想知道,不妨直接去問王上,王上不是向來最寵愛妳的嗎?」話中飽含諷刺的意味。
真的是他!
她的心猛地涼了半截。
皓月瞪了一眼那張小人得志的臉孔,無暇多想,只想馬上見到琅邪。
「王上,皓月姑娘求見。」子嬰低聲稟奏。
琅邪目光一斂,把玩着胸前的龍紋玉佩,沉吟半晌,眼神再次調到恭立在左側的玄枵身上,「……就按照朕方才所說的去辦。」
他拱手一揖,「遵旨。」
「下去吧!」待玄枵退下,琅邪這才讓子嬰去請皓月進來。
皓月神色匆匆的進門。「琅邪。」
「朕還想待會兒批完了奏章再上瓔珞宮去,想不到妳就來了。」長臂一攬,將她圈在懷中笑說。
她深吸了口氣,神情凝重。「我聽說已經抓到亂黨的首領?」
「又是誰多嘴了?」他不悅的問。
「先不要管是誰說的,我只想知道是真的嗎?」
琅邪覷她一眼,「確實有這回事。」
「你打算怎麼處置?」
他冷嗤一聲,「造反者死,這是必然的結果。」
「你不可以殺他!」皓月衝口叫道。
「就算妳是朕最愛的女人,曌國未來的王后,也由不得妳干涉朝政,這一點妳該明白。」琅邪俊臉森冷,語出警告,「朕也已經說過好幾次,容不得那些和朝廷對立的叛逆之徒,若不殺雞儆猴,豈不是表示朕無能。」
皓月胸口一窒,「就算你砍了他的腦袋,還是會有別人代替他的位子,難道你要把有的百姓都殺光了,才能昭顯你這君王的能力嗎?」
「住口!」
她瑟縮一下,口氣放軟,「琅邪,沒有百姓,就沒有君王,以德服眾比殺戮更要來得服人,請你再仔細的考慮。」
「什麼都不用說,朕已經決定了。」琅邪聽不進任何忠告。
她緊閉了下眼,「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饒了他嗎?」
琅邪瞳眸微瞇,定定的看了她半晌,似乎在揣測着什麼。「為什麼妳要這麼拚命的替他求情?」
「因為他救過我,還記得上回出宮受傷的事嗎?就是他救了我,不然我早就死了,琅邪,我求你不要殺他,我求求你好嗎?」她含淚懇求。
他不為所動。「他救了妳,朕很感激,不過他犯的可是死罪,除非他願意跪在朕的面前,發誓永遠效忠朕,朕也許會考慮放他一條生路。」
皓月的心沉進了谷底,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我跪下來求你呢?」她問。
「為了區區一個亂黨,一個想置朕於死地的叛逆,妳居然願意這樣低聲下氣的求朕?」琅邪下顎抽搐,胸口燃起一把無名的妒火。「真的只是因為他曾經救過妳嗎?」
「什麼意思?」
心口上有隻名叫嫉妒的蟲子啃咬着他,讓他很不是滋味。「朕非常不喜歡妳替別的男人說話,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不要再說了。」
她不肯就這樣放棄。「琅邪,和大怨,必有餘怨,安可以為善?你殺了他,只是逞一時之快,可是百姓心裏會怎麼想?他們只會懼怕你,卻不能真心臣服於你,你永遠成不了一位英明的君王。」
「夠了!」琅邪俊臉鐵青的大聲咆哮。「朕已經聽夠妳的教訓,不要再得寸進尺了,現在就給朕回瓔珞宮去,沒有朕的旨意,不準踏出一步。」
「琅邪……」
子嬰唯恐她再觸怒天顏,連忙上前勸阻。「姑娘,妳還是別再說了,不然事情只會更糟。」
皓月瞅着背對自己的傲然身影,似乎在兩人之間隔出一道無形的鴻溝,只得咽下舌尖的話,帶着滿身的沮喪離開了。
待送她出了紫微宮,子嬰才踅了回來。
「皓月姑娘走了。」
琅邪將雙手背在身後,靜默不語。
「王上?」
他旋過身來,神情肅穆。「宣太尉。」
「遊街示眾?」
秋筠聽到同伴傳回來的消息,險些暈厥過去。
「現在囚車已經來到大街上了,其它人都跑去看,本來我們是打算趁亂劫囚,不過戒備太森嚴,根本找不到機會下手,我還聽說……」
她急着拉扯他的袖子,「你還聽說什麼?阿耀,你快說!」
他抽噎一聲,「我還聽說遊街示眾之後,今日午時,秋大哥就要在城西的牌樓前當、當眾處斬,嗚哇……嗚……」
「不……大哥!」秋筠哭喊着跑了出去。
阿耀急着跟上去。「筠兒!」
「大哥!大哥!」她一路喊着,哭紅雙眼只想見兄長最後一面。
街上擠滿了圍觀的百姓,敢怒不敢言的目送囚車經過,在他們心中掀起了更大一波對當今朝廷和君王的不滿浪潮。
挺直背脊坐在囚車內,秋緯的神情平靜,一副慷慨赴死的態度。
「大哥!」
熟稔的呼喊終於讓他產生動謠,臉色丕變,陡地側身住后看,果然見到妹妹飛奔而來。「筠兒?」他最不希望她見到自己的死狀。
秋筠努力想靠近囚車,卻被押解的官兵給阻擋下來。「大哥!大哥!」
「快走!不要來看!」秋緯揚聲叫道。
她哭得泣不成聲,「大哥。」
阿耀連忙將她拉進人群當中。「妳想找死啊?萬一被發現我們是一夥的,大家都沒命了。」
「你怕死我可不怕,放開我!我要去救大哥!」她激動的哭叫。
他用袖口抹去臉上的淚水,「誰說我怕死?可是單憑我們兩個怎麼救得了秋大哥?只是白白送死罷了。」
「那怎麼辦?難道要我眼睜睜看着大哥被處死?」秋筠心中悲痛逾恆。「天理何在?天帝為什麼不張開眼睛?」
「午時問斬?」皓月臉上一片慘白,一時之間無法接受聽到的消息。
宮女有些後悔告知實情。「姑娘,妳還好吧?」
「現在是什麼時辰?」
「就快午時了。」
皓月嬌軀晃了晃,不假思索的便往外沖。
她必須去阻止,不能讓秋緯就這麼被斬首示眾,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為什麼?她費盡心思想要阻止百姓和朝廷之間的對立,可是最終還是走向毀滅的命運,是她的力量太薄弱了?還是歷史根本無法改變?
心臟彷佛被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掐住,讓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姑娘,妳不能出去!」宮女慢了一步,沒能攔住她。「王上有旨,不準妳踏出瓔珞宮,姑娘。」
才衝出寢宮,皓月就被一雙鐵臂抓個正着。
「妳要上哪兒去?」
他就猜到她會有這樣激烈的反應。
皓月仰起憂急參半的小臉,不待喘口氣,反手揪住他的衣襟。
「琅邪,現在還來得及,我求你快下旨停止行刑,你不能殺了他,我求求你,你要是現在殺了他,反而會激起百姓心中積壓已久的憤怒,你是在逼他們造反,你知不知道?」
琅邪目光閃了閃,「那也是朕該煩惱的事,妳不需要擔心。」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一意孤行?為什麼我這麼努力還是改變不了你?」她痛哭失聲的捶打着他,無力感和挫敗感的雙重打擊讓皓月崩潰了。「為什麼?為什麼?」
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到底為了什麼?一切還是沒有改變,她救不了任何人,那麼為什麼要選上她?
他張口似乎想說些什麼,不過還是忍住。「就算妳恨朕也好,他是非死不可,何況就算現在下旨也已經太遲了。」
皓月刷白了臉,嬌軀劇烈顫抖,猛力推開他,笑得苦澀。「我錯了……我以為改變得了你,原來是我太高估自己了。」
就因為秋緯有張和死去的父親同樣的臉孔,所以對他總是懷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希望他能代替死去的父親好好活着,可是這一刻她卻救不了他,強烈的內疚和自責擊潰了她。
「不許妳再責怪自己,朕會這麼做也是不得已的。」琅邪扣住她的肩頭,用力搖晃。「妳要相信朕!」
她奮力掙開他,啞聲大喊,「不要碰我!」
一步一步踉蹌的後退,在淚眼矇矓中看着自己所愛的男人,居然是個草菅人命的劊子手,皓月心痛到無以復加。
「我要離開你。」她幽幽的說。
琅邪俊臉一沉,「妳說什麼?」
「我說我要離開你。」即使她再愛他,可是在她道德感甚重的觀念里,他的所做所為都是錯的,皓月無法說服自己嫁給這樣殘暴不仁的男人,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的跟他共度一生,她永遠忘不了那些無辜冤死的人。
他抽緊下顎,嗓音冷冽。「妳再說一遍。」
這回她的口氣更堅定。「我要離開你!」
「妳真的想離開朕?」琅邪用着冷漠的口吻問道。
皓月決絕的迎視他的瞪視。「對!」
兩人互瞪着對方,像是在等待對方先妥協。
「好,朕就成全妳!」他咬牙低咆。
她滿眼驚痛地看着琅邪惱怒的拂袖而去,顫抖的抬起小手,捂住逸出啜泣的雙唇,最後再也撐不住,蹲下身來嚎啕大哭……
「王上真的捨得把她趕出宮?」菀妃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愛嬌的偎在睽違已久的男性胸懷內。
琅邪低哼一聲,「朕已經受夠她了。」
「那麼兩個月後的立后大典……」
他似笑非笑的斜睨她一眼,「愛妃想當朕的王后嗎?」
「王上是說……」菀妃受寵若驚的睜大媚眼,聲音因太興奮而打顫。「要、要立臣妾為後?王上不是在開臣妾玩笑吧?」
「朕像是在開玩笑嗎?」長指勾起她堪稱絕色的花容月貌,邪氣的調侃。「怎麼?愛妃不願意?」
菀妃忙不迭的起身,然後盈盈的跪拜。「臣妾……謝王上恩典。」她就要成為曌國的王后了,終於讓她等到了!
「過來。」琅邪一把將她綿軟無骨的豐潤身軀摟住,半斂的睫羽下,是雙冰冷的笑眸。「愛妃可別讓朕失望了。」
她唇角驕傲的上揚,「臣妾會全力以赴,成為一位賢德仁慈的好王后,絕不會讓王上失望的。」
「賢德仁慈?哈哈哈……」他狂笑不已,只有自己聽得出笑聲中飽含着嘲諷。「好!說得好!」
這時,子嬰的聲音從屏風後頭傳來。
「稟奏王上,皓月姑娘她……」
琅邪撇了下嘲弄的嘴角,「她又想做什麼?」
「皓月姑娘想來跟王上辭行。」
他下顎緊了緊,「不必了,朕不想再看到她。」
「是。」腳步聲再度離開。
菀妃佯裝識大體。「王上何必這麼無情?」
「愛妃真的要讓朕去見她?」琅邪笑謔的將她壓在榻上,俯下頭顱,將嘴抵在兩片微噘的紅唇上,「朕早就厭倦她了……」最後一個字消失在唇舌交纏的口中,層層的紗幔被宮女垂放下來,遮住滿室春意。
而在飛燕宮外,皓月眨去滿眶的淚水,想說句話,才發現喉頭梗住了。
「王上正陪着菀妃娘娘,姑娘還是儘早離開王宮吧!」
子嬰的話讓她明白他們之間的愛已成往事,既然緣分盡了,再說什麼也是枉然,腳步虛軟的走回瓔珞宮,皓月的眸中流不出半滴眼淚,旋即開始收拾簡單的隨身用品……
「姑娘,我們真的要去房宿城?」
攜帶僅有的家當,坐上雇來的馬車,隨行的宮女不安的問。
皓月也換上尋常百姓的衣裳,臉上有着淡淡的哀傷。「如果妳們不想去,現在回宮還來得及。」她故意忽略心口的陣陣抽痛,不願再去回想。
「那怎麼成,奴婢們可是好不容易才求王上點頭答應讓我們跟着姑娘出宮,現在要是回去,豈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她實在有些不解。「妳們在王宮裏待得好好的,有得吃、有得住,為什麼要跟着我在外面吃苦?」
馬車上下顛簸,讓另一位宮女險些摔了出去,只得抓緊牢固的東西,不過還是晃到頭都暈了。
「那是因為奴婢眼光好,看準姑娘將來一定會成為我們曌國的王后……哎呀!這車夫是怎麼駕車的?到底行不行啊?」
「奴婢也認為王上並不是真心要讓姑娘離開,姑娘又何必非走不可呢?」她們真是想不透。
皓月澀然一哂。「不走還能做什麼呢?難道還要繼續留在宮裏看他處死更多的百姓?或者親眼看着別人殺了他嗎?」
「姑娘根本是在逃避現實。」宮女隨口說道。
她心頭一震。
逃避這兩個字宛如箭般筆直的射中皓月的心窩。
沒錯!她是在逃避,逃避無形的罪惡感、逃避沉重的壓力,她不是什麼天女,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孩子,自然也會有軟弱膽怯的時候,當內心無法承受時,自然就會想要逃避。
可是她不禁要捫心自問,自己真能拋下這一切嗎?
答案是不能,即便琅邪不再愛她,她還是無法不去擔心他的安危,如果真的無法改變歷史,他依舊難逃一死,皓月也想陪他到最後一刻。
原來自己這麼愛他……
皓月將淚濕的臉龐埋在掌心思忖。
「姑娘,是奴婢說錯話了,妳不要再難過了。」宮女見她如此痛苦,不忍再逼她。「既然要去房宿城,得多帶點乾糧才行。」
另一名宮女搭腔。「待會兒在路上買就好了。」
「我們不去房宿城了。」她陡地揚首宣佈,小臉上閃耀着光芒。
主人,妳要聽從自己的心……
儘管再傷心難過,妳也要勇敢的撐下去……
熒惑的話忽而在腦中響起。
「我要留在這裏!」
兩名宮女異口同聲的大叫,「什麼?!」
她不再哭泣,決定做最後的努力。「我們就在城裏先租間屋子住下來,不過千萬不要曝露了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