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新婚的第四天,郭冀便忙於亡父的出殯事宜。青黛當然也沒閑著。
郭冀已將侯府內的大小僕人全都向青黛介紹過,青黛自幼便被訓練要當家主事,侯府內的大小事宜不脫她母親教導的範圍,秉著大處着眼、小處着手的原則,輕鬆駕馭。
這一日,青黛須著貼身侍女桃葉在園裏巡視,心裏盤算明天公公出殯時,應付前來弔祭的賓客事宜是否還有缺漏之處。桃葉則邊走邊向育黛報告幾日來從僕人那裏聽來的訊息。
「桃葉聽底下的人說,侯爺為了迎娶夫人進門,著實整建了我們目前所住的‘佳麗地’呢。」俏丫鬟眉飛色舞地道。她在青黛嫁人侯府的第一天,便依小姐的囑咐,改稱她為夫人。
桃葉的話令青黛嫣然一笑,這一點地早就料想到。郭冀對她的用心,她感銘於心,但願兩夫妻能恩愛到老,就像水池裏的鴛鴦般幸福。
「桃葉還聽說侯爺在迎娶夫人進門前,便將老侯爺在西園的侍妾全都遣散,給了銀兩,令她們各自安身立命去。」
侍妾?
青黛蹙了蹙柳眉,微微露出不悅之色,以眼神催促桃葉繼續往下道。
「是老侯爺的侍妾,」桃葉輕笑出聲,招來青黛橫了一眼,嚇得她吐吐舌頭道:「侯爺則一個侍妾也沒有。」
「一個也沒有?」青黛鬆了口氣。
「嗯。」桃集天真地點著頭,「我聽侯爺的貼身小廝阿明說,老侯爺在世時,一直催促侯爺娶妻納妾,但侯爺不願意。侯爺除了會和朋友到酒樓歌肆應酬一番外,侍寢的寵妾一個也沒有。」
青黛點點頭,心裏卻悶悶的。
她當然知道家郭冀這樣的男人,不可能活到二十六歲還連個女人都沒有。他那些卓越的「技巧」,想必都是從煙花場所習來的。但就不知道,他可有什麽紅粉知己?還有,如果他以後再跟朋友去「應酬」,她會不會在意?
她咬了咬唇,知道自己鐵定在意。要怎樣才能讓他不再涉足花街柳巷?
她想到夢依的大哥賀飛白,娶妻之前也是個情場浪子,但一成親便收了心,縱然偶爾得到那些聲色場所應酬一番,可是絕不過夜。
郭冀也會像他那樣收心嗎?青黛很懷疑。
「娘子在想什麽,想得眉頭都皺起來了。」郭冀的聲音突然在青黛耳邊響起,害她嚇了一大跳。她漲紅臉迎向聲音的方向,和他打趣的眼光對個正著。
「沒什麽。」她不好意思地道。「只是在想明天公公出殯時,是否還有不周到的地方。」
「娘子不用擔心,府里上下都已做好準備。」郭冀示意桃葉退下,陪着青黛散步。
「嗯。」青黛應了聲,猶豫著是否該開口試探他。
她懊惱地想,郭冀一定會取笑她。誰教她當日故做大方,說要當個賢慧的好妻子,不會在意他另有寵愛。
「青黛,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郭冀納悶地道。
「沒……沒有啦。」青黛連忙搖頭,避開丈夫探究的眼光。
「真的沒有嗎?」
「啊,這個……」青黛咬了咬唇,垂下頭,聲音低低地道:「我聽說……你沒有……侍妾。」
「嗯?」郭冀揚起眉,神色訝異,「為夫的可有聽錯?聽娘子的語氣,好像對為夫未納侍妾的事感到有些不豫哦?」
「當然不是啦。」青黛立刻反駁,俏臉漲得通紅,還裒怨地橫了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一眼。「人家很高興,覺得沒什麽不好。」
「真的?」郭冀取笑地抬抬眉。「我以為娘子如此賢慧,恨不得夫婿我妻妾成群哩。」
「我……」青黛語塞,眼巴巴地瞪他。
郭冀見她可憐兮兮的嬌俏模樣,再也忍俊不住,摟着她哈哈大笑。
「你好壞。」青黛嬌瞠道,眼眶紅紅的。
「對不起啦。」郭冀心疼地哄她,將她帶往林間一座隱秘的涼亭,摟她坐在懷裏輕憐蜜愛。
「有這般美麗動人的妻子,郭冀怎麽會有貳心呢?」他誇張地道,漆亮的黑眸閃著促狹的笑意。「更何況娘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今生自當湧泉以報,哪有雨露照料其他女人。」
青黛聽見他曖昧的言語,一張粉臉漲成跟亭邊的紅桃花一般的顏色。她羞得躲在郭冀懷裏,不肯抬起頭。
「娘子,好娘子……」郭冀討好的聲聲呼喚,全讓她當成耳邊風,迫得他只好低下頭吻她半邊的臉頰,搔得她臉癢心也癢,忍不住抬起頭迎上他渴望的唇。
許久之後,郭冀才放開她,眼裏帶笑。
「對了,行雲跟我說先父人土之後,他便要返回江南。」
「這麽快?」青黛的水眸里蒙上一層離別的愁緒。
「別忘了疏影懷有身孕,他們夫妻又是第一次分開,行雲急着想回去也是當然。」說完後,他還故意以曖昧的眼光盯住青黛的小腹。
青黛臉一紅,哪會不曉得他存的壞心眼。
「哪有那麽快。」她害羞地道。
「什麽那麽快?」他調侃地問。
青黛不依地握起粉拳輕捶他的肩。
「哎喲……好凶的母老虎。上次是誰就要當個‘好’妻子的?」他誇張地埋怨,說得青黛燒紅臉,嗔怨地睨了他一眼。
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像道符般鎮住他的心,郭冀一邊感嘆,再也捨不得取笑妻子了,陪着笑臉道:「我們今晚設宴為他送行,免得明兒事多,耽誤了。」
「嗯。」青黛順從地點頭,甜蜜地偎進他懷中,眼光落到桃樹上一對啁啾歡唱的翠鳥,心情就像它們唱的歌兒一般充滿喜悅。
※※※※※※※※※時序由夏人秋,炎熱多雨的氣候也轉變成晴朗而涼爽。
算來,青黛和郭冀成婚也有兩月餘了。
抱着服喪這個堂而皇之的藉口,新上任的定遠侯得以排拒一切邀約,窩在家裏摟抱嬌妻卿卿我我。
可惜天不從人願,聖旨突然降下,宣郭冀進宮。青黛在府里焦急地等待,直盼到黃昏時分,郭冀才回來。
「怎麽回事?」她擔憂地問。
郭冀將愛妻抱在膝上,微笑地說:「沒什麽。皇上、皇后要到西山參禪禮佛,命我隨行。」
「喔。」青黛鬆了口氣。
「嘖!娘子一點也不擔心嗎?不怕為夫的此去沒命回來?」郭冀垂頭喪氣地說。
「參禪禮佛有什麽危險?」青黛訝然道。
「唉!」郭冀故意哭喪著臉回答,「是沒什麽危險,只不過得吃幾天的素菜,天天聽人念經,有刺客來襲時,得搶在皇上面前挨劍罷了。」
青黛被他的話逗得噗哧一笑,「誰那麽大膽敢來行刺皇上?」她笑着挨近郭冀的臉,嫣然動人的風韻將他迷得暈頭轉向。「何況我的夫君藝業高強,誰能與之爭鋒?」
妻子的甜言蜜語聽在耳中,自是受用非常,郭冀暈陶陶地傻笑,磨蹭著愛妻的粉臉。
「可是我捨不得你啊。為夫的若不抱着娘子香噴噴、軟綿綿的嬌軀,這漫漫孤夜要怎麽熬啊。」他低聲咕噥,含着青黛珍珠般的耳垂,酥麻的感覺瞬時衝擊她全身。
青黛微微顫抖,身體漸漸發熱,晶瑩潔白若雪、如珍珠光澤的肌膚泛上薄薄一層嫣紅,十分好看。郭冀看了更加慾火沸騰,心中一盪,便將她抱到床上。
「侯爺……」青黛無限嬌羞地道,含情的烏眸氤氳著淡淡的醺然,一抹期待悄然浮現。
情熱如火的郭冀,狂猛的吻住她的唇,「叫我冀。」
青黛羞怯地應從,「冀……」
一股強烈的滿足感掠過郭冀心頭,他無限憐愛地輕解她的羅衫,鼻端聞到她如蘭似麝的幽香,心情更加沉醉。
「你好香……」他輕聲讚歎,闐暗的眸光燒著熊熊的情焰,鼻子不老實地隨著雙手解衣的動作,在她身上嗅來吃去。「到底是從哪裏鑽出來的,我聞聞……」
「噢……」青黛被他頑皮的動作逗得呻吟不絕,見他解開她的外袍,便來扯她的肚兜,羞得全身冒火,忙伸手推他。
但郭冀不依,反而用力扯掉綉有梅花瓣的紅底肚兜,好色的眼光緊盯着無助地顫動、挺立的雪白椒乳,再也忍受不住地狂嗅、狂吻。
「好香,好香,好香……」郭冀一邊大喊,一邊以熟稔而親密的方式挑逗她,青黛嬌喘吁吁地感覺到丈夫的愛撫越來越往下移……
如一片浮木在江水中載浮載沉,青黛緊緊攀住郭冀強健的身軀,在他的撫觸下被激發的女性自覺,以同等的熱情反應著夫婿的攻掠。
當激情的浪潮漸漸退去,郭冀在慵懶、滿足的嬌妻耳邊沙啞地道:「跟我一起去好嗎?」
「什麽?」青黛睏倦地問。
「一起去西山……」郭冀嘻笑道,「參禪禮佛。」
青黛嬌嗔地橫了他一眼,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我在碧雲寺幫你安排好住處。皇后想見你。」
青黛心不在焉地應了聲,想到嫁給郭冀後,一步也沒離開過定遠侯府,不禁對此次的西山之行,抱持無限的憧憬。
「我會抽空伴你四處遊覽。」郭冀溫柔地替她拭去額上的汗珠,深情地保證。
青黛無比幸福地漾起一抹甜笑,睏倦地偎在夫婿懷裏,沉沉睡去。
※※※※※※※※北京是六大古都之一,如果從周初的封地薊及戰國時期的燕國算起,建都已有二、三千年的歷史。它的地勢西北高東南低,位於西北邊的太行山分支,自古以來統稱為西山。
西山一帶景色幽絕,自唐代就有僧人在此落腳、建寺,所以古剎林立,吸引遊客參禪禮佛,游山攬翠。
西山風景區中有八座古剎最為有名,總稱為八大剎。
八大剎的東西北三面為盧師山、翠薇山、平坡山所環繞,這三座山皆屬於西山山脈。山上路險林密,充滿自然野趣,八座古剎高高低低地參差其間。
這次皇帝、皇后參拜的寺廟主要是八大利之一、位於翠薇山束麓的覺山寺。
覺山寺始建於唐大曆年間,初名龍泉寺。金大定二年重修,更名覺山寺。
覺山寺以「佛牙」而知名。
寺內有座建於大遼咸雍七年的招仙塔,據說收藏着釋迦牟尼火化後所留下的四顆佛牙中的一顆。皇帝便是帶皇後來看佛牙的,之後轉往位於山腰的隱寂寺。
隱寂寺建於元代,寺里最出名的是元代名雕塑家劉元用檀香未和香沙塑成的十八羅漢像,形體道氣深沉,形態各異,被譽為出神人化之作。
離開隱寂寺後,皇帝一行人將到西山東麓,宿於松柏蓊鬱的碧雲寺中。
碧雲寺創建於元朝至順二年,是西山」帶最雄偉壯麗的古老寺院,規模依山勢築成,各層殿院均坐西朝束,並有南北院落相配;景緻曲折多變,四周松柏參天。
北端的水泉院因山泉自石縫中流出而名,四周依山勢築假山,點綴亭台、水池和小橋,景色清幽。帝后選擇這裏做為下榻之處。
前一天晚上,整個西山已佈滿錦衣衛。
青黛和恃女桃葉在午時之前被送上碧雲寺,見到森嚴戒備之狀暗暗吃驚。沒想到皇帝這一出遊,便動員了京城半數以上的兵力來保護,還好皇帝難得出宮,要不然這樣折騰,京畿的治安便堪慮了。
青黛主僕被安排在鄰近水泉院的廂房。
午膳過後,青黛休息片刻便帶著桃葉沿石階拾級而上,信步參觀依山疊起、直達山巔的層層院落。
寺內的護衛都知道她是定遠侯爺夫人,無不禮遇。除了水泉院外,青黛皆可來去自如。
只見穿着一套蘇州素羅裁製成的衫裙,芙蓉花綾背子,髮髻上斜插一對金玉梅花簪子做裝飾的娉婷佳人,帶著花朵般的侍女穿梭在風光迷人的巍峨殿院中。兩人翩若驚鴻的體態一出現,散置在碧雲寺裡外的侍衛立刻眼睛一亮,留下無限美好的印象。
這對主僕直走到日照偏西,橙紅橘綠的光影透過林間的樹葉篩照下來。
「夫人,我們該回去了。」桃葉催促道。
「再一會兒吧。」青黛貪看嫣紅似火的黃瀘圓葉,更往林中走去,直走到一處空地,看見一名著鵝黃金鏤衣的美少女坐在地上。
「救命啊。」少女向她求救。
青黛見她眉目如畫,衣飾又十分華麗,心中更添憐惜,毫無防備地走上前探視。
[姑娘怎麽了?」
「我……」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滴溜溜一轉,精靈地打量了她一回,才楚楚可憐道:「我的腳扭傷了。」
「是嗎?我看看。」青黛在她身邊蹲下,還不及檢視她的腳傷,忽見少女飛快地跳開。青黛訝然抬頭,搞不清楚是怎麽一回事,突覺左腳腳踝一痛,整個人失去重心,頭下腳上地被吊在半空。
「夫人!」桃葉尖聲呼叫。
底下傳來少女嬌脆的悅耳笑聲,「哈,被我逮到了。」隨著少女天真地拍手叫嚷,從樹林後走出三名大漢和兩名少女,桃葉呆在當場。
楚青黛不愧出身武林世家,又在嫂子疏影的調教下,身手俐落直逼一流高手。她臨危不亂地扭腰用力,沒被套索套住的右腳在左腳輕點,上半身飛向套住左腳的繩索,一手握住繩子,另一手解開左腳的繩套,一個鷂子翻身,滑落地面。
這一氣呵成的動作,看得底下的人目瞪口呆,尤其是黃衣少女,她壓根沒想到楚青黛會有這樣的身手,呆愣地杵在原地。
「你為何要害我?」青黛杏眸含怒地逼到她面前,少女被嚇得後退一步,身旁的三名大漢連忙圍上來,將兩人圈在中間。
「你……不得無禮。」少女見到有人護駕,悄白的臉立刻高高仰起,傲慢地道:「本宮乃天香公主,你敢怎樣?」
「天香公主?」青黛詫異地打量她,眼中充滿困惑。「我跟公主初次見面,既無舊怨,又無新仇,公主何以設計害我?」
「哼,誰說你跟我沒仇的?」天香公主冷笑一聲,清冷的眸光定定地瞪視青黛。她雖然外表鎮靜,心裏卻驚愕無比,楚青黛跟她想像的完全不同。她既不妖媚,也不粗俗,相反的卻是嬌娜可人,舉止雍容有度,就算把她擺在後宮裏,也絕對是個出色的嬪妃。
「青黛愚蠢,可否請公主明示。」青黛語氣輕柔地道,清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看進天香公主眼裏。
「我……我當然是要說的。」天香公主溜了一眼立在育黨右手邊的紅衣女子。
青黛看向對方,發現自己根本不認識那位雙目含怨的姑娘。
「要不是你,郭冀也不會拋棄玉葉郡主。」天香公主憤恨地道。
「我完全不明白公主的意思。」青黛蹙眉道。
「哼!總而言之,就是已故的走遠侯爺本來有意要郭冀迎娶我堂姊玉葉,誰知道郭冀那傢伙不識抬舉,一再推拖。後來老侯爺死了,郭冀卻請旨賜婚,而且是要娶個平民女子,讓玉葉成為京城的笑話。所以啦,為了替玉葉出一口氣,我才想教訓你。」天香公主倨傲地道。
「公主不覺得這口氣出得理不直氣不壯嗎?」青黛不卑不亢地說。「侯爺和郡主並沒有正式訂親,自然可以另擇他人為妻,公主怎可拿青黛出氣?」
「若不是你,郭冀也不會……」玉葉郡主含怨地道。
「郡主此言差矣。」青黛轉向玉葉同情地說:「侯爺拒婚絕不可能是為了青黛。如果郡主了解他,使該知道侯爺向來有自己的意志,連老侯爺都無法左右他,何況是青黛這小小女子。」
「可是……」玉葉郡主緊咬着粉唇。
「你是說郭冀不是為了你才拒絕我堂姊?」天香公主狐疑地打量青黛,再度為她娟秀的容貌、端靜的氣質暗暗讚歎。「那你說,郭冀為何不喜歡我堂姊?」
青黛苦笑,她怎麽可能知道!
「侯爺見過郡主嗎?」她試探地問。
「未曾正式見面。」天香公主回答。
「既然他並不認識郡主,可見得他拒婚並不是為了郡主本身。我想,侯爺可能是不願意順從父命娶個他根本不認識的女子,再說以他的高傲,定是認為這樁聯姻齊大非耦,所以才不願高攀郡主。」
「你是說……」天香公主恍然大悟。
「如果公主了解侯爺,定然曉得他這個人忍受不了妻子騎在他頭上。郡主雖然聰慧賢能,但侯爺只要想到邵主出身的嬌貴,便覺得無福消受吧。」
「嗯,極有可能。」天香公主贊同道,轉向玉葉郡主說:「玉葉,你就別再為郭冀傷心了。是他沒福氣娶你,不關你的事。」
「天香……」玉葉郡主掩袖低位,青黛見到她非心傷的模樣,除了寄予無限的同情,卻也愛莫能助。
「這件事就這樣算了,我以後不會再找你和郭冀的麻煩。」天香公主此話一出,青黛頓覺啼笑皆非。不過人家是公主,她想計較也計較不了。
「多謝公主。」她嘲弄地福了一禮。
天香公主心虛地燒紅臉,尷尬地笑了笑,才期期文文地探問:「沒想到侯爺夫人身懷絕技,剛才的那一手,連我都看呆了。」
「公主過獎了,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已。」
「什麽雕蟲小技,我看大內侍衛都沒這種本事。」天香嬌憨地說,黑白分明的眼眸充滿熱切。「教我,好不好?」她厚著臉皮扯著青黛的袖子道。
青黛莞爾,正待推卻,忽來一陣腥風撲到鼻端,微弱的呼救聲竄進耳中。
這不會又是暗戀郭冀的某家閨女,設計想害她的陷阱吧?
「怎麽回事?」公主的侍衛神色緊張地望向越來越清晰的呼叫聲傳來的方向,青黛知道這次是玩真的,立刻施展輕功,縱到樹上,朝聲音的方向趕去。
天香公主一行人,發獃地瞪視她消失的背影良久,才恢復過來,也追向密林深處。
※※※※※※※※※狂嘯的虎吼聲中,夾雜著人聲呼喊,和數響尖銳的女子叫聲。
青黛尚未抵達該處,便被陣陣撲鼻而至的腥風熏得直想作嘔。她屏住呼吸,加快身法,從一株樹飛縱到另一株枝丫茂密的巨樹上。正待躍至地面,往前追蹤時,一道纖弱的人影踉踉蹌蹌地從小徑的一端狂命奔來,還不及喘口氣,立刻又被身後的巨吼聲嚇得全身發抖,花容失色。
站在樹上的育黛極目遠眺,看到一頭黃額大虎在數名孔武有力的大漢包抄之下,仍有餘力越過眾人上方,朝她這邊而來;底下一身金黃華服的女子,卻跌在地上無力起身。
青黛眼見情況危險,忙着躍了地面,在猛虎撲過來之前,先一步抄起被嚇得瀕臨昏厥的女子往前狂奔。
不知道是不是這頭老虎太過狡猾,認為女人比較好欺負,直向她們逼近。
青黛只感到身後傳來震耳欲聾的猛虎怒吼,心一沉,忙往前頭的一株大樹跳上,老虎也不甘示弱的尾隨而至。
此時,先前追殺老虎的眾人紛紛趕至,青黛見救兵來了,急急地再度縱跳地面,朝來徑奔回。
老虎狂吼一聲,居然不肯逃命,仍朝她們奔來。饒是青黛身懷絕技,也不由得臉色發白。她直覺到危險逼近,連忙將懷中的女子往那群人拋去,抽出髮髻上的黃金梅花簪子回身射向老虎的眉心。
好一頭黃額大虎,矯健地掠開,但青黛的髮釵還是從它的左眼擦過,頓時滲出血來。
老虎吃痛,更加不願放過青黛,幸好有兩名武士攔在青黛身前,將它擋住。
青黛得空喘了口氣,縱到接住該名黃衣貴婦的武士前,一把抽出他系在腰間的寶刀,向他喊道:「快點離開,叫人來幫忙。」然後又趕上前去阻擋老虎。
除了跟家人喂招外,未曾跟人動過手的青黛,從沒想過有一天會用武藝跟老虎拚斗。她使出家傳劍法,嬌叱一聲,猛刺老虎要害。那頭老虎當然也不是易與之輩,否則也不會在眾侍衛的圍攻下,不但毫髮無傷,還連傷數人。
青黛終究是第一次面臨強敵,難免左支右絀,還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便已香汗淋漓,手臂酸軟。
而那頭髮狂的老虎,卻顯得精神奕奕,越戰越勇。
情勢是越來越危急了,青黛心裏暗暗叫苦。迎面而來的腥臭和老虎瘋狂的攻擊,讓她即使想抽身離開也難以如願,只好咬牙硬撐。
就在她快要虛脫時,龍吟般的清嘯傳來,令她精神一振。
一支青翎箭從她頭上飛過,直奔向她撲過來的老虎眉心。那支箭射中老虎黃色的額頭,只見它在半空中痛苦地痙攣,發出臨死前的巨吼,虎爪撲向底下的青黛。
青黛全身乏力,連逃走的力氣也沒有。就在她以為自己死定時,一雙強壯的臂膀及時摟住她,帶她脫離老虎臨死前的拚命一擊。
隨著虎屍摔落地面,響起震耳的歡呼聲,青黛不及品嘗勝利的喜悅,只覺得抵在她身後的胸膛是那麽強壯、溫暖而熟悉。她勉強撐開眼回頭看,郭冀充滿焦慮、又驚駭無比的眼眸正瞪住她。
他正在攢額蹙眉呢,模樣就像先前攻擊她的老虎那般兇惡。但她不怕他,酸軟的柔夷伸向他緊蹙的眉頭,希望能撫平他莫名的惱怒,並試著從緊張過度的唇角扯開一抹笑容。然而一股暈眩卻突如其來的席捲向她,將她帶往無邊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