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預謀後路
路
蘇賓的兩手各持一面紅旗,雙旗左右一分,左手紅旗連連搖動。
怒蛟號帶着五艘戰船沿北岸直奔上游。蘇維領着神龍號,帶着另五艘戰船,一字兒排開,以漿輕拍河水,停在元軍水師下游五百步外。
這個距離,剛好在中型弩機的射程之外。
元軍自是不甘佔領上游的優勢被討逆軍佔去,立即分兵兩路,一路截向怒蛟號,一路順流向神龍號迫去。
蘇賓將黑旗升起,一時間弩機齊,射向元軍。
元軍不甘示弱,也用戰船上的弩機加以反擊,但元軍弩機的射程顯然落後於蘇家莊的,射在船樓上,已是強弩之末,不能將擋箭的木板射穿。而蘇家莊配製的強弩卻能洞穿元軍的防箭木牆,那二十石的勁弩更是每箭必有傷亡。
蘇賓揮動左手的黃旗,神龍號所領的一隊船隻順流向下,與元軍保持距離。
元軍追擊神龍號船隊的二十多艘戰船不甘心被討逆軍當靶子,加快了追擊的度,讓元軍水軍一分為二,兩隊距離漸漸拉遠。
怒蛟號所領的一隊船隻卻退近北岸,也不調轉船頭,保持着順流的狀態,任憑元軍逼近。
這時候,在淮河北岸的平原上,疾風營的騎兵、義字營的弓箭手、多餘的北方騎兵改裝成的弓騎兵,仁字營的步兵出現了。
步兵執盾在前列,六千多人馬在淮河岸邊列陣以待。戰士們點起了火把,一付待命射出火箭的架式。
元軍不得不停在其射程之外,暗估形勢,元軍二十多艘戰船,在巨弩箭射了不少洞孔后,絕對當不住幾輪兩千多支火箭的勁射。
巨弩箭蓄量有限,兩方都停止了無謂的射擊,一時間竟然僵持住了。而神龍號牽着另一隊元軍戰船越走越遠。
南天翔按下將元軍水師中立在船頭指指點點的將領射殺的念頭。
元軍船頭對着對岸,隨着時間的推移,在河水的衝擊下,陣形再也不完整,而怒蛟號仍然無動於衷。那邊追擊神龍號的元軍戰船已經相去甚遠了。
這邊元軍撥動船頭,想要保持陣形。這時,怒蛟號帶着船隊動了,飛快地沖往下游。
元軍正將船頭撥動向上,見狀忙亂地調轉船頭,但元軍的單頭船就遠不及討逆軍的兩頭船靈活,等元軍整好隊隊向怒蛟號追去時,怒蛟號帶着五隻船已經衝出了三里多。討逆軍的船隻大於元軍,但度、靈活度都勝出元軍一大截,水戰兩大基本勝利條件:舟輯之利以及順流而擊,討逆軍本身就佔了舟輯之利,又通過營造形勢,對於元軍追擊神龍號的船隻來說,順流的優勢也失去。
此時神龍號帶着船隊轉頭進入了淮河支流北淝河。兩河交匯,這一段河面相當寬闊。當追擊神龍號的元軍覺形勢不對時,怒蛟號從後面衝下來,神龍號所帶的船隊亦從北淝河倒殺出來。
元軍人、船佔多的心理優勢頓時蕩然無存,在討逆軍弩箭、投石車、火箭、鐵皮船頭猛烈撞擊等手段攻擊之下,元軍不到一刻鐘就潰不成軍,元軍士兵的屍體在河面上浮沉,鮮血染紅河水,戰船在河面上燒得“噼啪”作響,二十多艘戰船隻剩下五艘戰船傷痕纍纍地狼狽逃向下游,而討逆軍也不追趕,退進了北淝河。
餘下的元船停在河口,將那五艘殘船接回,在力量比起來還弱於討逆軍的情況下,失去了逆流追擊討逆軍船隻的勇氣。
討逆軍的弩箭、石料都已經告匱,各船都略有損傷,自然不能再擴大的戰果。
對討逆軍來說,這又是一場零死亡率的戰爭。
南天翔面對只有六十多人受傷的統計數據,心中在高興之餘,也不無隱憂。
要永遠都這般克敵寡殺,有這個可能嗎?
隨着戰爭進行,只怕討逆軍如在一場戰爭中多死幾個人也要被認為失敗。
回到營中,蘇二妹已經休息夠了,她向南天翔簡略地敘述了她截擊搠思監的過程。
原來她利用十年前的舊事,讓孟絕神答應出手相助。當年孟絕神帶着其子孟定關,曾到蘇家莊拜訪蘇方玉,請教武學上的難題。那是蘇二妹年方七歲,對天下大多數流派的武學已經知之甚詳,由她出面點撥了孟絕神,助其功力更上一層樓,孟絕神對其驚凜信服之餘,自然對蘇二妹言聽計從。
但蘇二妹也沒想到搠思監所帶的精兵竟然是重裝步兵,以身手而論,未着鐵甲的這些士兵,其強悍亦遠在其他步兵之上,以八百絕命谷兒郎,在不想有重大傷亡的情況,以至在沂蒙山區的山隘關卡未能如願將搠思監的大部隊堵住。
蘇二妹改用尾隨追擊、不斷騷擾的方法,一度讓搠思監吃虧,但搠思監隨後用了招“君子可欺之以方”,將民夫排在正規軍的四面,嚴令不許抵抗反擊,任絕命谷的兒郎屠殺。在這種情形下,蘇二妹無法單方面屠殺民失,以免喪失了義軍的立場。
而在這時候,從徐州方面來的元軍敗軍亦出現了,在其接應下,想到元軍已經過了微山鎮的防線,蘇二妹只好放棄對其截殺的想法,任其與脫脫的大軍匯合。
南天翔自責道:“都怪我未能協助朱將軍守住抱犢崮,否則元軍……”
蘇二妹嘆道:“此事與你無關。單是朱元璋,元軍就無法通過抱犢崮,至於朱元璋為什麼放元軍通過,此事小妹已經派出了人手在追查……我們擊敗了蠻子辛辛苦苦集攢起來的水軍,那麼我軍的水軍在南方大概可以活躍相當長一段時間,這是我們的一大優勢。而現在,是考慮我軍將來的時候了!”
南天翔道:“待船隻修葺好后,我們可以再接再厲將元軍剩餘的水軍力量悉數摧毀,然後再將蠻子運送的軍輜物品搶下。之後,我們可以一邊騷擾脫脫的大軍,另一方面則將每一個運糧草輜重的元軍擊潰,那脫脫一定撐不過多久的。”
“脫脫雖然也難逃韃子輕賤我大漢子民的惡習,但他不會愚昧到認為用民夫就可以攻下徐州,那樣肆無忌憚地用民夫攻城,必有奇謀為後盾,自恃必勝。否則如何向天下人交待?而徐州李二能否識破其中奧妙,小妹殊無把握。如果他能撐過十天半月,則脫脫將再難攻下徐州,我們在取了蠻子后,再援徐州也不遲。否則徐州必陷。所以,我們還是要先自作打算的好。”蘇二妹說明原委,又道,“我軍現在錢糧無固定的收入,搶掠韃子是個不錯的出路,所以蠻子的輜重我們是非搶下來不可。當然如果我們自己能打下一塊地盤就更好了。”
南天翔心道:“莫不成脫脫勝出、徐州事了,你還要跟我一起混?啊哈,那簡直太好了……有點隆中對的味道了,不過我有劉備那個白臉的仁義和器量、能力嗎?”
“老君山山寨,目前算是我的落腳地,地處中州,四通八達,若加以建設,應該將就吧?”面對一個嚴嚴實實在斗笠、斗篷下的人,南天翔絲毫把握不到蘇二妹的心意,說話竟有些底氣不足之感,而他私心裏不乏有隔長安近、佔山為王總比攻城掠地扯起反旗來得簡單等理由。
蘇二妹道:“小妹認為,八百里洞庭湖,更適合我軍展。有山有水有平原,適合我軍培養出一支天下無敵的雄師來!而且洞庭漁幫趙幫主也定會歡迎你前去的。”
南天翔心中泛起“楚腰纖細掌上舞”等字句來,道:“岳州現下不但是黃天笑與徐壽輝爭奪的重點,更有元人重將鐵傑、鄭夢准等人領重兵窺伺在側,若我們插手進去,只怕局面難以控制得住啊!”
蘇二妹道:“我們討逆軍在徐州一戰已經嶄露了頭角,今後必然將備受韃子重視。躲進老君山固然能安然一時,但卻難以向外再作展。而且在西亭王郡主庫依娜娃出關在即的情況下,襄陽戰區將當其沖,所謂安全也說不準有幾成把握。據查,那個庫依娜娃可是個厲害人物,手下能人無數,只怕伏牛山區的各路山賊,教都難逃被其清除的命運,在沒有對其更了解之前,小妹還不想與之為敵,硬拼這支精銳部隊。”
她心道:“你既與庫依娜娃為舊識,我就不怕你堅持回老君山。”
南天翔忙道:“那是那是!這個郡主我認識,威德仁義俱備,非是萬不得已,我可不想與她對上。攻略洞庭湖地區就依蘇小姐之言。不過在徐州未陷落之前,此事蘇小姐最好不要再提起,我覺得李二將軍既然勢危,我們大可不必計較蠻子手中的些許輜重,馳援徐州才是當務之急。”
蘇二妹道:“我們若去援助徐州,脫脫必會放緩攻擊徐州的步伐,而要誘我軍前去。主動被脫脫掌握后,我們一萬人不到,沒有郭子興的紅巾軍相助,拿什麼與脫脫斗?在徐州難保的情形下,取蠻子的輜重,即可得實利更可造成別人認為我軍目光短淺、貪圖小利的印象,降低其戒備。這樣我軍在脫脫將目光在淮北的時候,進軍兩湖就大為有利了。”
南天翔猜不透蘇二妹為何不願再援李二,而非要進軍洞庭湖不可,但蘇二妹即然作出這樣重大的決定,一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很有可行性。何況如此一來,討逆軍的命運就是由蘇二妹決定的,南天翔完全樂於將這副擔子交給她來擔。
只要可以不與庫依娜娃對壘沙場,南天翔同意了蘇二妹的決定。他完全忘記了老君山寨乃是周密等人十多年苦心經營的結果,一時之間要想他們放棄,豈是易事?而且他也沒考慮到要進軍洞庭湖,得師出有名者行。
蘇二妹暗自鬆了一口氣,心道:“這樣就不需要回家,可好好在江湖中闖蕩一番了哩!我雖手無縛雞之力,但捭闔江湖、縱橫四海又有何難哉!”
隨後,討逆軍玩起了之前脫脫曾用過的一招,在淮河北岸紮起大量的木筏,擺出了隨時渡江的樣子。
而先修繕完的怒蛟號則提早開出,游弋在蚌埠城北門外,除了監視元軍動靜之外,亦偵察到北門的構造、元軍佈防等情報。
蚌埠之名相傳因該處盛產河蚌而得,向為淮河流域水6交通樞紐,又為淮河流域的物資集散地,因擔負抗衡紅巾軍的重任,城池也較有規模,北面城門座落在從城池中流出的河道之上,只要打開城門,船隻便可從城內的水寨殺出。
這面城牆因面水,修得並不高,僅三丈左右,但是相當厚實。為了方便船隻出入,城門採用兩扇門對開的形式,與城牆等高,上端沒有封口,也就是城門上方沒有如一般城門上的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