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尾聲

霜降,寒氣肅凜,草木黃落,蟲皆垂頭而不食,入冬眠。

才不過十日的光景,氣候就有了很大的變化,已經有了冬天的味道,而一封從揚州來的信件,在關家更引起了騷動。

“……這是什麼?”關軒海看完信上寫的內容,表情有錯愕,也有憤怒,接着便拿着它來到芙蓉舫找趙徽英。“這是你舅舅捎來的信,你快點看看。”

“我舅舅?”趙徽英驚訝地擱下手上的熱茶。

“看來他早就知道關趙兩家有樁口頭上的婚約……”他坐在太師椅上,沉吟一下。“不過讓我更好奇的是既然你這個‘揚州趙家’的大小姐在這裏,他打算要我如何履行婚約?”

看完舅舅親筆寫的信,趙徽英沉下嬌顏。“我想應該是娘生前曾經跟他提過……之前逼我嫁給一位朝廷高官為妾,是看中對方在朝中的勢力,所以舅舅也就當作不知道有婚約這回事,而在我逃走之後,只能作罷,如今卻又反過來要求關家履行……”她實在是想不透。

關軒海臉色一正。“有些事我一直沒告訴你,自從趙家的織造坊和幾間布莊易主之後,這半年多來,生意不只一落千丈,布匹的品質更是每況愈下,所以不少生意被咱們關家給搶來了,或許你舅舅為了挽回頹勢,才想要利用這樁婚約好重振在商場上的聲望。”

“所以舅舅是打算找一個姑娘來假冒我,好讓她嫁進關家來?”趙徽英霎時明白了。“他的心機比我想像中還要深沉。”

“問題是我該如何回信?”他又坐不住地站起來。

趙徽英沉吟一下。“就告訴舅舅我在這兒,不能讓他的陰謀得逞。”

“這怎麼成?萬一他又改變主意,逼你嫁給那個老得可以當爹的男人,那該怎麼辦?對方既是朝廷高官,若硬要搶的話,咱們是斗不贏的。”關軒海了解民不與官斗的道理,能避免是再好不過了。“所以暫時別讓他知道你的下落,我不能冒任何可能會失去你的風險。”

聞言,趙徽英來到他跟前,頷了下首。“我都聽你的。”

“我看得派個人到揚州一趟,說不定可以探聽到什麼消息,知道你舅舅到底在打什麼主意。”關軒海緊緊地擁住她。“也幸虧你早來了一步,要不然我豈不是娶錯了人,上了他的當。”

“要真是那樣該怎麼辦?”她將面頰貼在厚實堅硬的男性胸膛上,柔柔一哂。其實趙徽英也很慶幸自己選擇來投靠關家,當初若是礙於顏面,不願求人,那麼和關軒海的緣分可能就這麼斷了。

“我也只能認了,因為這是兩家的長輩訂下的,無論如何我都得履行……不過我很慶幸要娶的人是你,而不是被你舅舅隨便塞個假貨給我。”關軒海很不爽地哼道。“他那樣對你,我絕不會放過他……”

關軒海腦中靈光一閃,想到個好人選了。

“有了!我知道派誰去揚州了。”他應該早點想到才對。

“你想要派誰去?”趙徽英也想知道。

他哼笑一聲。“自然是四弟了,找點事情讓他去忙,免得成天就只想着睡覺,不過……要說服他有點困難。”

想到這個四弟軟硬不吃,得多費點唇舌,關軒海先在心中想好說辭。

到了用晚膳的時間,關軒海來到四弟的寢房內,在他耳邊叫了老半天,總算有回應了。

“快起來吃點東西……”關軒海用力搖晃着四弟,就是想要叫醒他。“聽說你昨天一整天都沒有進食,是真的想餓死嗎?”

四少爺閉着眼皮低喃道:“才一天沒吃……死不了的……”

“我看還是早點幫你找個媳婦兒,有人在身邊盯着你吃飯,我也比較安心。”關軒海心想這也不失是個好辦法。

“大哥可別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來……成親是這世上最愚蠢的事,女人更是個大麻煩,還是省省吧……”四少爺涼涼地哼道。

“這是什麼話?”他起身去打開窗子。“給我清醒一點,大哥有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

冷風從窗外吹了進來,讓四少爺更往被窩裏躲。“好冷……大哥有了女人就不要我這個弟弟了……”

“你在胡扯什麼?”關軒海拉扯他身上的錦被。

“你有事就去找二哥商量……”四少爺將錦被又卷回身上,看來在家裏是不可能好好睡上一覺,得另覓他處才行。

“等大哥說完話再睡……”於是,關軒海將趙徽英的舅舅捎來的信,以及希望他去揚州的事說完。“有沒有聽到大哥說的話?”

四少爺不耐煩地皺起眉頭。“就是要我去揚州對不對?”

“沒錯!我不能派你二哥去,你三哥又在京師,那麼就只剩下你可以拜託了。”關軒海鄭重地說。“這可是大哥這輩子唯一一次的請求。”

“好,我去。”四少爺回答得很乾脆。

“你真的肯去?”關軒海反倒吃了一驚,還以為得多費些唇舌才勸得動。

“對。”只要到了揚州,就沒人敢吵他睡覺,四少爺正好有這個打算,如今機會來了,豈能錯過?

“難得四弟這麼聽話,讓大哥很欣慰。”關軒海開心地眼角泛濕。“那麼徽英她舅舅的事就拜託你去調查一下……怎麼才一眨眼又睡著了?四弟!四弟!先把我要交代你辦的事聽完再睡……”

我明天早上就出發!四少爺在心裏做出決定。

就在關家四少爺出發前往揚州之後的第三天,冬意漸濃。

從早上開始,府里的奴僕們就忙着將趙徽英的衣物搬到關軒海居住的院落內,因為他挪出了兩間空房,一間來做趙徽英的寢房,另一間便當成帳房使用。

“到了冬天,芙蓉舫因為靠近湖畔,晚上睡在那兒會很冷……”關軒海說明這麼做的理由。“等下起雪來,出入更加不方便,所以你就暫時住在這兒,等到春天到來,咱們也差不多要成親了,你直接住進我房裏就好。”

“我沒有意見。”提到成親,趙徽英還是不免有些羞澀,卻很感謝他設想周到,連這點小事都注意到。

關軒海見蘭姨忙着指揮着奴僕,將衣箱一一搬進屋內,有她在場就能放心了,於是牽着趙徽英的小手踱開。“我也已經再三叮嚀過四弟,等他到了揚州,要儘快捎信回來,讓我知道那邊的狀況,然後……我會不計一切代價的把你舅舅霸佔趙家的東西全都搶回來。”

“你……真的願意這麼做?”趙徽英既j柬且喜,還有深深的感動。

“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結果我還是忍不住說出來了。”關軒海就是希望能讓她開心,因為他知道趙徽英對於自己錯信舅舅,導致家產被奪的事始終耿耿於懷。“那些原本就是你的東西,當然要把它們搶回來。”

她吸了吸氣。“其實我一直夢想着咱們成親那天,能從趙家的大門出嫁,可是我不敢奢望這個願望能夠成真。”

“你怎麼不早說呢?”只要是趙徽英的願望,他都會幫她達成。“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辦,我一定會用八人大轎,把你從趙家大門迎娶過來。”

“嗯……嗯……”趙徽英緊咬着下唇,免得哭出聲來。

“這麼一點小事,要是沒有辦成,我這個‘虎爺’不就白叫了,也不配當你的相公。”關軒海將她按在胸前,要用自己的雙臂,為她阻擋外頭的風雨。

“謝謝。”趙徽英由衷地說。

就在這時,小廝來到主子面前,見到這一幕,趕緊背過身去,讓趙徽英有些羞赧地掙開關軒海的摟抱。

關軒海咳了一下。“什麼事?”

“大少爺,李公子剛剛派了人來說今晚要在搖月坊擺席,由他作東,請大少爺務必要去。”小廝稟報地說。

關軒海沉吟了下。“我知道了。”

“怎麼辦?”趙徽英自然信任他,若非必要是不會去那種地方。

“去自然是要去,總要露個臉,敬個兩杯酒再走,久而久之,對方也覺得沒意思,往後就不會再找我了。”關軒海決定採用漸漸疏遠的方式,不至於得罪對方,認為他不賞臉。“要是走不了的話……”

她好奇地問:“你會怎麼做?”

“我就說家裏有頭母老虎在,要是知道我竟敢在那裏過夜,一定會剝了我的皮,讓我生不如死。”他咧開兩排白牙笑說。

“母老虎指的是誰?”趙徽英瞠眸嬌睨着他。

“我這頭老虎要娶的女人,不是母老虎是什麼。”關軒海不怕死地道。

她揮手輕打一下。“你這是在嫌我凶?”

“你根本不用凶,只要眼睛一瞪,我就乖乖聽話了。”關軒海的口氣聽不出一絲抱怨,反而是樂在其中,讓趙徽英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就不怕以後人家笑你懼內。”她嬌啐地說。

關軒海毫不介意地說:“這樣也不錯,因為可以省去不少麻煩,往後跟人談生意,對方也不會堅持要上勾欄院談。”

“聽你這麼說,我就算被人當作悍婦也無妨。”趙徽英巧笑嫣然地說。

聞言,他哈哈大笑。“那就委屈你了。”

“委屈的人是你。”想到關軒海為她做這麼多事,趙徽英不禁慚愧,更想用一生一世來回報。

“只要想到還得等上將近半年才能娶到你,夜夜忍受孤枕難眠的滋味,真的是很委屈……”他哀嘆地說。

趙徽英又羞又氣。“誰在跟你說那種事?你就不能想點別的嗎?”

“很難。”關軒海也說實話。

“不跟你說了。”她瞪他一眼,丟下他,逕自往前走。

“好、好,我想別的事就是了……”關軒海急急忙忙地追上去,握住趙徽英的小手,這輩子都不會放手。

感覺到自己的手被只大掌整個包覆住,趙徽英一臉嗔惱地作勢甩開他,反而被關軒海握得更緊,最後只好由着他去了,只因為她也喜歡這種相互扶持的感覺,夫妻不就是這樣的感覺?

他們絕對可以像這樣牽着彼此的手,一路走下去的。

關軒海心裏很肯定,相信她也是同樣的想法。

隔年——

三月二十,吉日。

今天對“杭州關家”來說可是喜事成三,整座大宅洋溢着已經好多年不曾有過的歡樂氣氛。

蘭姨一面拭着眼角,一面看着三對新人拜堂,心中不斷地說著——

“姑爺、小姐,你們看到了嗎?今天不只是大少爺娶媳婦兒,就連二少爺和四少爺也決定在同一天成親,我總算對得起你們了。”

“……送入洞房!”

於是,在震耳欲聾的鑼鼓鞭炮,以及無數賀客的祝福聲中,身穿大紅袍的高大新郎志得意滿地牽着綵球的一端,領着遠從“揚州趙家”用八人大轎親自迎娶回來的新娘子,走進了貼滿囍字的新房,只等喜宴結束,便可以度過等待了大半年的洞房花燭夜了。

三位新郎倌幾乎快被賓客給灌醉了,從京師特地趕回來的關家三少爺連忙接下所有的敬酒,好幫自家兄弟解圍。

費了一番功夫,關軒海帶着幾許醉意,總算得以踏進新房,並用喜秤挑起了新娘子的紅頭巾。

見到鳳冠下的嬌羞臉蛋,關軒海再也剋制不住地一把摟住柔軟的嬌軀,激動地說:“徽英娘子……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你是屬於我的了……”

“我是屬於你的了……”趙徽英也覺得這段日子好漫長,不過苦盡甘來,他們結為夫妻了。

“不要忘了,你還欠我一個‘子孫滿堂’……”關軒海親着她的面頰,她的紅唇,嗄啞地說。

趙徽英柔媚地偎在他懷中。“我欠你的何止這個……相公,謝謝你為我所做的……有你這麼好的女婿,爹娘在地下有知,也會感到歡喜和安慰。”

他起身從案上拿來兩隻酒杯,兩人一起喝下了合巹酒。

“其實你該感謝的人是四弟,以前我都當這個弟弟年紀還小,從來不會勉強他跟着我學做生意,直到他到揚州走那一趟,才見識到他的能力絕對比我強……”關軒海覺得這幾個弟弟真的已經長大了,不能再當他們是孩子,該給予發揮才能的空間。

“的確是托四弟的福,才能替我把趙家的一切討了回來。”趙徽英心中有着無盡的感激。

關軒海低笑一聲。“原以為要讓四弟答應娶妻,比登天還要難,想不到他的緣分就在揚州,非得走這一趟才找得到。”

“那麼二弟呢?若你最後還是不肯答應讓他去京師,從未踏出家門一步的他,便沒法子遇見喜歡的人,或許還會因為擔心自己無法給對方幸福,而這輩子都不成親。”趙徽英溫柔地撫着他粗獷的臉孔。“如今有了妻子,為了自己所愛的人,相信二弟更會珍惜自己的身體。”

有了趙徽英這番話,讓關軒海頓時安心不少。“如果真能這樣,那就真的太好了……”想到自己是經過多麼痛苦的掙扎,才點頭答應讓二弟離開家門,離開自己的保護,如今見他否極泰來,還娶了媳婦,真是自己最大的安慰了。

她柔柔一哂。“一定會的。”才說到這兒,就被雙炯亮火熱的虎眸深深凝望着,讓她臉上的紅暈更深,身子也愈熱了。“你別這樣看着我……”

關軒海取下她頭上的鳳冠,咧嘴一笑。“我要做的可不只是看而已……到時你就會知道要餵飽一頭餓了好久的老虎,可不是件簡單的事……”

“怎麼說?”趙徽英噗哧一笑。

“因為今天晚上……你可能沒機會睡覺……”他俯下頭,吻上那張紅艷欲滴的小嘴,滿足地嘆道。

趙徽英不再矜持,含羞帶怯地回應着他的熱情。

“徽英……我真的等好久了……”關軒海嗓音粗嗄,讓她身子為之酥軟,由着男性大嘴往下巴一路舔吻。

“相公……”她忘記羞怯,嬌喚着。

關軒海必須用盡全身的力氣來克制自己立即佔有她,擔心太過急躁會把心愛的女人弄得更疼,只是不斷地用吻和愛撫來讓趙徽英習慣這樣的親匿。

“徽英……會有點疼……我會慢慢來……我保證……”他憂慮地安撫,生怕身下的小女人無法承受。

聽到關軒海這麼為她擔心,趙徽英攬住他的脖子,聲音有些顫抖,但一字一句很清楚地說:“因為是你……我不在乎會有多疼……因為是你……我什麼都願意為你做……”

這番柔情似水的表白,讓關軒海再也按捺不住地讓亢奮的慾望進入她,令彼此真正的結合,成為一體,他吮吻住趙徽英微細的低呼,用密密的吻抹去她的痛楚,如果可以,真希望能替她疼。

他們緊緊的相擁,不再有一絲空隙。

當床幔隨着激情升溫,緩緩地垂下,只有大紅喜燭可以若隱若現地窺見那相疊的身影,以及深情的呢喃……

夜很深很深之後,趙徽英知道躺在身旁的新婚夫婿已經睡着,她偎在因呼吸而上下起伏的男性胸口上,嫣紅的唇角緩緩地往上揚高……

這輩子能嫁給關軒海,才是她最大的福氣。

【全書完】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虎爺不威風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虎爺不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