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半晌后,她清了清喉嚨,「如果你真的想要參與邢家的事務,想向大家證明你真的改過了,你可以努力去做啊,畢竟……行動可以證明一切嘛!」

啐。風尋暖你這是臨陣倒戈嗎?你怎麼還真的安慰起了這個曾經帶給心上人莫大打擊的混蛋?

她心底突然有些矛盾掙扎了起來。

「是嗎?還有人會相信我,給我機會嗎?」邢仲抬眼望着她。

冷冷道:「像你,風家的大小姐,見了我還不是迫不及待想閃人?

在你心中,我定是跟堆垃圾一樣令人厭惡吧?」

「呃——」

邢仲豁然起身,臉龐閃過一絲深沉的悲憤,「算了,我為什麼要跟你講這麼多?你們——都是一樣的。」

「喂喂,你這樣講是什麼意思?」她眨巴着眼睛,吶吶地望着他憤然離去的背影。

那一天邢仲的表情、邢仲的話語,不斷在她腦海里回蕩着。

她還是很討厭他,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卻也沒法不去同情他。

也許是因為……有些「同病相憐」吧!

尤其眼見兩個月過去了,她依然在邢家當個小學徒,除了學會如何把大木頭刨得圓滑乾淨光亮外,其他本事也無長進。

雖然知道學徒最少得熬個三五年才能夠再學進一步的技術,可是她沒有三五年的時間,她連三五個月都等不了了。

距離花轎交件的期限剩下二十來天,想必沒有她在家裏「礙事」,爹爹和師傅們都進行得很順利吧?

「可惡的爹爹,壓根都不管皇上在聖旨上寫明了,是要風氏鳳轎坊的‘新任’掌事來雕制公主花轎嘛!」

在派了阿香回去偷偷打探消息回報后,她的心情就更悶了。

聽說整頂百年紅樟製成的花轎主體已經快要完成了。

轎帽以大紅珊瑚為底,綉有鳳凰牡丹,寓意富貴吉祥,轎簾呈波浪形,以絳紅緞面錦子為主,邊緣以金線銀絲團團紋出喜,當中繡的是五彩鴛鴦……嘻,真是俗氣到不行!

「為什麼不是鳳凰就是牡丹,不是喜字就是鴛鴦呢?」她真是心癢難搔,喃喃道:「要是由我主導,肯定能做出一頂天下無雙、聞所末聞、見所未見的驚艷大花轎的!」

唉,雖然她大半辰光都耗在邢家,可是無論如何,公主這頂花轎她是非參上一腳不可,就算沒時間全程雕琢精製,她說什麼也要把最重要的——那兩面轎窗上雕花紋飾的主權搶到手!

「可究竟要怎麼做,大公子才會願意教我邢家的雕刻啊……」想到煩躁處,她衝動得直想仰頭對月長嘯。

就在這時,風尋暖的眼角餘光驀然瞥見小湖的另一端,像是有個長瘦身影緩緩走人湖水……有人要投湖自盡?

風尋暖悚然大驚,想也不想拔腿飛奔沖了過去,嘴裏一迭連聲大喊:「喂喂喂!幹什麼你?」

月色昏暗,可她總算及時飛撲過去死命抓住了那人的頸項,硬生生給拖了回來。

「放開我!你、你到底在幹什麼?」「獲救」的邢仲又驚又怒,喘嗽嗆咳、氣急敗壞地掙脫了開來,憤怒地瞪着她。「咳該咳……」

咦?是邢二公子?

「嘖,早知道就不要那麼雞婆了……」風尋暖自言自語,隨即皺起眉頭,不爽地道:「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事不能解決,非要哭哭啼啼尋死覓活的不可?」

「誰……誰哭哭啼啼了?」邢仲勃然大怒,臉色瞬間漲紅了。「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她指着他濕了半身的衣衫,鄙夷道:「還說沒有?你不是要投湖自盡嗎?不然三更半夜的,玩水啊你?」

「干你什麼事?」他滿腔怒火突然被濃濃的懊喪取代,頹然地坐倒在地上,啞聲道:「我這個人,根本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要死也別挑這裏,這小湖是本姑娘三天兩頭必經之路,我才不想老是半夜撞鬼咧!」她沒好氣地道。

「你!」他心頭火起,再度怒目瞪視。

「我什麼我?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要證明自己是邢家人嗎?

這就是你的證明法?為本來就驚悚怪譚傳奇一籮筐的百年邢家老鋪再添一樁鬼故事嗎?」她嗤笑道。

邢仲簡直快氣炸了,忿忿然轉過頭去,不理她。「你不會懂的,根本就沒人懂,也沒人能幫得了我。」

「你不說,誰知道怎麼幫你?」她的聲音不禁緩和了下來。

也許是這幾天她特別注意到他在邢家的確備受孤立,也或許是他那天說的話,令她生起了一股「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

風尋暖心下盤思着,假若自己真能幫上他什麼忙,或許有助於他早日洗心革面,為邢家做出一番成績來,這樣大公子也就不必再為這個不思長進、不學無術的弟弟頭疼了。

「你怎麼可能幫我的忙?你不是和他們一樣,恨不得我早早滾出去嗎?」邢仲懷疑地看着她。

「我現在還是啊!」她哼了一聲,「不過誰教你是大公子的親弟弟?」

「你真的願意幫我?」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少廢話,到底講不講?」就算他是不折不扣的混蛋,可她也從沒見過比他更婆婆媽媽的混蛋了。

「我想要學我們邢家的雕刻之術。」邢仲眼神滿是嚮往之色。

「我也很想學你們邢家的雕刻之術啊……」風尋暖再一次感同身受,心有戚戚焉……隨即清醒過來,不悅地瞪他,「喂,你耍我是不是?」

「耍你?」

「邢家雕刻之術乃是不傳之秘,你身為邢家子弟不會不知道。」她氣呼呼地道:「而連你都不會了,你還指望我幫什麼忙?」

不就是存心譏諷她當學徒當到連半點雕刻皮毛也沒能學着嗎?

「雖然我也是邢家子弟,可我哥哥從來就不教我,也不讓我看祖傳雕工譜。」

他臉色瞬閫黯淡了下來,「我知道是自己早年不學好,讓大哥失望了,可是我現在已經悔改了,我真的想為家裏做點什麼……」

「那跟我一樣,從學徒當起啊。」她理所當然道。

「不,」他怏怏然地開口。「我已經沒有時間可以虛擲浪費了,如果不能在最短時間內學得雕刻之術,證明我也是個有用之人,我不再是個人人唾棄的敗家子,恐怕……」

「恐怕什麼?」

「在未能讓大哥對我刮目相看前……」他緩緩低下頭,落寞地道:「恐怕邢嬤嬤便已說動了大哥正式將我驅逐出邢家。倘若真是這樣,從此以後我就再也沒有機會回到這個家了。」

邢嬤嬤……風尋暖心念一動,想起難纏又固執的邢嬤嬤,不禁也默然了。

「就算我勉強願意幫你好了,可是……我要怎麼幫你?」她猶豫遲疑地問。

邢仲望着她,好半天才強抑喜悅地開口:「邢家祖傳雕工譜由我大哥收着,我希望你能偷偷幫我拿出來——」

「你要我偷雕工譜?」她驚駭地大叫。

「噓噓噓——」

「噓你個頭啦!」她瞪着他,「我看你是存心挖坑給我跳的吧?

居然叫我去偷你家的不傳之秘?我風尋暖要是那種下三濫的偷兒,早兩個月前我就動手了,哪還輪得到你慫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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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懷誰不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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