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這樣的人,怎會是個夫子呢?

可是,偏偏她感覺不到半絲惡意,甚至還覺得他看她的眼神透着古怪,像在壓抑着什麼……

啊啊,淫魔,高深莫測的淫魔!肯定是。

這人,不可不防。

或許是她防人的神態太明顯,教孟君唯一臉複雜地看着她一會,嘆道:「怎麼,我會吃人嗎?」

伊靈這才察覺自己竟將心思表露在臉上,微愕的瞬間,笑得得體而虛假。「是先生長得太好看,教學生看出神了。」糟!她在說什麼鬼話?怎麼會將在煙雨閣跟客人周旋的那一套搬出來使用了?

她這是中邪了,還是怎麼了?

孟君唯愣了下,彷佛有些意外她的答案,竟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明日還有課,你一路遠程而來,先去歇着吧。」他不甚自然地別開臉,隨即往東廂而去,動作迅捷得近乎狼狽,幾乎可以說是落荒而逃。

「少爺,你剛才說話的感覺,有點像是在調戲他。」屏定言冷調的嗓音在身後淡淡響起。

伊靈跳起,回身瞪她。「我幹麼調戲他?我是在嚇他!」

她是在挫挫他的威風,壯大自己的聲勢,跟在她身邊都兩年了,怎麼還不了解她這先下手為強的性子呢?

然而,這話,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用力地抹了抹臉,氣惱自己竟在第一回合交戰,就失了陣腳。

「少爺,走吧。」

「正在走了。」無奈嘆口氣,直往西廂而去。

西廂有數間房,孟君唯沒提起可住哪間房,她就挑了最西邊的那間,以防那淫魔想要半夜採花,也得要多跑幾步路。

屏定言看着雅緻的廂房,床榻書桌花架,不算奢華,但相當新穎而乾淨,於是着手整理包袱。

「真不知道那位凈嵐姑娘到底是什麼人物,怎麼連生員的數據都能造假。」扮書僮的屏定言語氣淡漠,其實手心早已冷汗密佈。「方才院士大人看得那般詳細,我還以為被看出什麼端倪了呢。」

松濤書院是女子止步,若是被發現,給人趕出去還是事小,就怕這裏頭出了什麼惡人,主僕兩人準備被拆卸入腹。

伊靈托着下巴,舉手投足之間儼然像個俊俏的少年郎,少了幾分嬌媚,多了幾許英氣。「那倒是,連我也沒料到,她居然可以準備得這麼周到就是了。」

借了弟弟的名字權充蘇州人氏一名生員的資料,真虧那位凈嵐姑娘能辦得如此妥當。而最大的敗筆,是出在她身上。

方才那席話,她覺得那人不像淫魔,反倒自己還比較像淫賊,有夠喪氣。

雖說,她進書院,為的就是要誘惑那人,只是……她不喜歡這種開場白,覺得自己有點不太像是自己。

「明日上學堂,少爺可要好生應對。」接近孟君唯之前,還有許多功課要做。

「放心,吟詩作對,還難不倒我。」當年恩人希望她能夠一月一信給他,所以養父母特地聘請夫子教導她識字吟詩,否則單憑一張臉,她也不能成為文人墨客爭相口耳相傳的奇女子,在煙雨閣,她賣的是才華和琴藝,想要在學堂上唬弄夫子,應該還可以吧。「若不是看準了我的詩賦才華,能夠讓我在書院不露餡,她又豈會找上我?」

「可是,那位先生……不太像是個……淫魔。」

「怎麼說?」難不成要在額上刻着淫魔兩字以茲證明嗎?

「他是不是壞人,我不知道,但他的眼眸太清澄,那不是有邪念的人該有的眸色。」話是這麼說,但總覺得那人有些危險,只是危險在何處,就不得而知了,畢竟才見過一面而已。

伊靈嘆氣。

完蛋,竟連定言也這麼說。

除了在煙雨閣的歷練讓她看人精準外,其實在她家尚未被滅門之前,也是個門派,鑽研不以招式為主,反而注重養生與醫術合併,創造出一套獨特的養生內功心法,門生倒也不少,家中常有人走動,各門各派的都有,所以她才能比常人更敏銳的在第一時間分辨出來者善惡之氣。

而孟君唯的走姿太硬拔,是個十足武人,雖然院士先生也說了,孟君唯教的是武學和野獵,但那身姿,不像是一般武師,反倒像是個內勁極深的練家子,眸潤含銳,那是一雙不尋常的眼睛。

而且,他的眼……看着她時,透出錯愕和不解,儘管一閃而逝,但還是教她給捕捉到了。

為什麼他會有那種眼神?

他認識她嗎?

她不敢說自己有過目不忘的好本領,但只要是她見過的人,尤其是像他長得那般好看的男人,絕不可能忘記……啐,她這是怎麼著?竟覺得他好看……又不是少女懷春了。

辦正事要緊。

辦妥事,拿了錢,帶着弟弟和定言遠走高飛,才是正道。

【第二章】

「欸,你說,那傢伙是男的還是女的?」

「長得一副細皮嫩肉的模樣,八成是個女的。」

「不不不,聽說才束髮之年而已,不過是個連喉結都還沒長出來的小孩罷了。」

伊靈站在學堂上,耳朵不用太尖,便聽得見底下很不客氣、很大聲的竊竊私語。

夠了喔,說得那麼大聲,當她是聾子聽不見嗎?

「那麼,你就坐在第二行,末兩席。」孫玉珏點了席位。

「是,謝先生。」

「不用多禮。」孫玉珏直瞅着她,一雙閃亮亮的桃花眼目送到她坐定為止。

伊靈垂着臉,翻開剛拿到的書籍,閃避着孫玉珏過份放肆的注目。

怎麼這裏的夫子都怪怪的?個個長得白凈斯文,而且都很愛盯着她瞧……難不成她露出什麼破錠了?

「好了,各位,咱們今天就來段行酒令。」孫玉珏坐在席上,坐姿瀟洒,一旁矮几上擺設着琴書和香爐,一身白袍,除去笑容有點輕佻之外,他確實像個夫子。「先生,又沒酒,行什麼酒令?」

「是啊,秋天的鄉試會考行酒令嗎?」

台下接二連三地發言着,孫玉珏拿起羽扇輕搨,笑道:「行酒令里有射覆謎、拆字聯、嵌字聯諸多玩法,雖說鄉試不考這玩意兒,但也是要有好的文采才能舉一反三對出好句子,若是你們表現得好,這一堂課,可以不用上。」

「真的?!」台下又是一陣興奮,原因無他,只因下午要上槍術課,明兒個要野獵,一群浮躁少年有着滿身精力等着發泄,若早上能歇課,就能先行準備。

伊靈完全不懂他們到底在興奮些什麼,有些意興闌珊地看向窗外,卻意外對上一雙極沉的眸,胸口驀地震跳着。

他?

為什麼他會在這當頭站在窗外?站在那兒就算了,但那視線、那站位,分明就是在偷看她嘛。

「那要玩什麼?」

「玩……迴文聯,我要出題了。」

伊靈與周遭熱烈的氣氛脫節了,她的黑眸像是要將窗外的孟君唯給鎖住似的,想轉也轉不開,心悶悶的酸酸的,不是痛,卻室礙難受。

她這是怎麼了?

「人過大佛寺,寺佛大過人。」孫玉珏淺吟着,聽着台下陣陣哀叫,頗滿意地點點頭,放眼梭巡着是否有學生在打瞌睡,卻瞥見伊靈正與窗外之人眉目傳情着。「伊武。」他惡意喊着。

伊靈頓了一會兒,才急急回神。「有。」

「對句。」孫玉珏不看向她,反倒是看向窗外的孟君唯,後者神色微惱地快步離開。

「嗄?」對什麼句?

「迴文聯。」孫玉珏笑嘻嘻地逗着她,瞥見窗外那抹疾走的身影頓住,他嘴角的笑意更是益發擴大了。

伊靈乾笑兩聲。方才她的心思根本沒在課堂上,哪會知道夫子說了什麼句子?她的前後左右,聲量極大的竊竊私語快將她淹沒,笑她酸她諷她……這些學子,空有生員資格卻沒有聖賢品德,真令人生厭。

氣着,卻沒法子反駁,誰要她方才被那雙眼給定住心神?

都是他害的。她微惱地扁扁嘴。

「人過大佛寺,寺佛大過人。」孫玉H好心地提點着。

伊靈聞言,想也不想地對上,「不知君念苦,苦念君知不。」

話一出□,前後左右噤若寒蟬。

孫玉珏驀地瞪大眼,原意是想逗她的,沒想到她竟真的對得上句,而且對得如此深情有意。他緩緩起身,走到窗邊,朝着窗外,嘴角勾彎,「不知君念苦,苦念君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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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父為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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