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不在意你是花娘,我只是難過,你是因為我而成了花娘,我……」每當她那樣笑,就等於在提醒他,他一時疏忽鑄成了多大的錯誤,他的心就發痛。
伊靈突地自動轉了圈,再次飛撲到他身上。「那麼,你是要我陪你睡嗎?相公?」
孟君唯瞪着她巧笑的粉顏,開始懷疑自己被戲弄着。
這丫頭古靈精怪得很,脾性壓根沒變,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別鬧。」他輕輕將她從身上抓下來。
「你嫌棄我?」她嘴一扁,泫然欲泣。
孟君唯唇角抽搐着。「我沒嫌你。」怎麼愈來愈像個孩子?
「那咱們睡吧。」多麼理所當然的口吻哪。
「……」孟君唯簡直是無語問蒼天。
「不管,咱們是夫妻,本就該同床共眠,況且要是不盯着你,誰知道一晃眼,你又要跑到哪去了?」她瞬間化身為八爪章魚,將他緊緊束縛。「而且,那日在私塾一瞧見你,你立刻就走了,很傷我的心呢。」
她說到最後,語氣又埋怨又傷心,彷佛是遭薄情郎遺棄的棄婦。
孟君唯依舊無言以對。
她不懂他在怕什麼,她不會懂。就連他想要緊緊擁抱她,都不敢……
「叩叩。」
門板響起中規中矩的敲門聲,伊靈眯眼瞪向門板映上的淺淺人影。「我說了,誰都不能打擾我。」
門外有人在嘆氣。「靈兒,不是我想打擾,而是有人找你家相公。」龐亦然好哀怨,打從以兄長的身份守護她到現在,整整五年,豈料竟比不過那始亂終棄的負心漢。
「誰?」她看了眼孟君唯。
「他說,他叫孫玉珏。」
「我去看看。」孟君唯輕輕地把身上的小章魚拉開。
「我也去。」被拉開?沒關係,再撲上去,然而,再撲,他再問,就在她打算全力一撲時,他已經從窗口閃出去,氣得她跺腳泄恨。
孟君唯從窗躍出,瞥見龐亦然和孫玉珏就站在門前。
「怎麼,有門不走愛爬窗,你是賊嗎?」龐亦然冷哂着。
孟君唯淡瞅他一眼,逕自往前走,孫玉珏見狀立即跟上。
「凈嵐有任務給你。」孫玉珏塞了張紙條到他手中。
孟君唯取出一看,眉色微凜,隨即以掌勁將紙條碎成末。「我知道了。」
「那麼……為了她好,你還是別太接近她。」孫玉珏點到為止。「我先走了。」
孟君唯微微頷首,停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瞪着前方的湖泊,上頭的蓮花含苞未開,但香氣四溢,輕緩着他緊繃且難以取捨的心情。
「我警告你,不要接近靈兒。」龐亦然冷冷的嗓音在他背後響起。
孟君唯沒回頭,掀唇笑得苦澀。若是可以,他也不想,但眼前的狀況,真的教他兩難。
他不在乎自己會落得什麼下場,就只怕她受到半點傷害。
「不要以為我不清楚你的底細。」龐亦然收起輕佻的神情,眉目冷肅地瞪着他。「當年,我會到松濤書院,就是為了追查伊家滅門血案的主嫌……我不確定你是不是,因為靈兒說,當年救了他們姊弟的人是你。」
孟君唯緩緩回頭,似笑非笑的神情在淡淡月光底下,竟被勾勒出幾分妖詭。
「你到底想說什麼?」
龐亦然嘆口氣。「就算我想說,也沒用,靈兒已經認定了你,所以,麻煩你跟我回房吧。」
「你不是要我別太接近她?」他不禁莞爾。
「那是我說的,不代表是她想要的,我有什麼辦法呢?」伊靈從窗口囑咐要他把人帶回房內,他能拒絕嗎?「走吧,別逼我押人。」
「你可真是疼她。」孟君唯轉身走回詠春閣。
他沒打算要走,至少不是現在,所以根本就不需要他押人。
「你也不遑多讓。」當年在書院,他對靈兒的好,他也是看在眼裏的,但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覺得……頭大得很。
怎麼出門的就怎麼回房,所以孟君唯還是從窗子跳進去的,只因門口被一架屏榻給擋着,根本進出不得。
回到房,燭火早已熄滅,他極佳的眼力依舊可見她就抱著兒子睡在屏榻上,像是只要守在那裏,他就哪裏也去不了。
見狀,他不禁笑了,胸口又暖又澀的,五味雜陳極了。
不禁走向前,先是輕輕地抱著兒子,而後再輕輕地俯到她身邊,以頰輕挲着她的。
他的妻、他的兒……他該要如何守護他們?
只有遠離這裏,才能讓他們避開殺身之禍,但要怎麼做,他們才願意離開?他還能怎麼做?
瞅着伊靈微勾的唇角,他情不自禁的輕吻上。
這份情究竟是何時深植的?他明明只是想保護她,為何疼寵到最後,竟成了戀?
孟君唯驀地瞪大眼,原因無他,只因伊靈那香軟的丁香舌竟又竄入他的唇腔之內,那般羞澀地挑誘着他的情慾。
「你——」他忙退開。
「噓,思唯睡著了,別把他吵醒。」她粉嫩頰上飄着紅暈,然而雙手還是緊緊地勾住他的頸項。
「你不是睡了?」他被迫壓低聲響。
「你把人家吻醒了嘛?」她嬌羞地嗔道。
那是他的錯嘍?「你根本就沒睡。」
「因為我在等你,我怕你又不回來。」她把臉貼上他的胸膛,小小聲地喃着,「剛才思唯跟我說,他想要個弟妹,有個伴陪他玩,他就會比較想說話。」
孟君唯哭笑不得。「思唯今天一整天都沒說話。」實在不太想要戳破她的読言,但拿思唯當藉口,她也真的是太逗了。
「是啊,所以他剛才一口氣說了一串話呢。」她臉不紅氣不喘,對答如流。
「……」他實在不信。
「那……你的看法呢?」她羞得不敢看他。
孟君唯啼笑皆非,好想將她狠狠地拽進懷裏,但他不能。「早點睡吧。」
「好啊。」她等着他把她抱上床。
「伊靈。」
「你別嚷嚷,省得把思唯吵醒。」
然後都不要掙扎,好讓她霸王硬上弓?「我累了,想睡。」
「好啊,那就睡吧。」就算被拒絕,她也完全不在意。
孟君唯最終無奈地將她抱上床,選擇與她和衣而睡,然而,身旁的她似乎沒打算要放過他。
「你在幹麼?」他閉着眼問,聽着陣陣衣料窸窣聲。
「今晚好熱喔。」她語帶埋怨地道。
「你現在又在幹麼?」陣陣雅香逼近他的鼻息,還伴隨着柔嫩嬌軀,幾乎整個人都壓在他身上。
「好熱喔?」她軟聲喃着。
「趴在我身上不是更熱嗎?」有隻不安份的手,他精準地握住,拉下,壓在一旁。
「不會,相公身上好涼。」
胡扯。他心裏暗喃着,順手再抓下另一隻不安份的手,雙腳夾着那雙不安份的腿,然後,他很後悔,因為這個動作,把她給逼得更近,隔着衣料,他可以感覺到她玲瓏有致的身軀、細嫩如脂的玉膚。
他的心開始蠢蠢欲動。
「相公,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很愛你?」她嬌憨地問着。
「有。」他的心,不只蠢蠢欲動,還發軟發暖。
「有沒有發現我真的很愛你?」她抬眼,嘿嘿笑着,頰卻是燙着的。
她的大膽,他看在眼裏,就連潛藏在眸底的羞怯也沒放過。明明就不是那麼豪放的女子,卻偏要抑住羞意把情意一次又一次地往他身上傾倒,像是怕他忘了。
他哪有法子忘?真忘得了,他就不用為此痛苦了。
「相公,你說,思唯應該會愈來愈好,對不對?」她把尖細下巴頂在他胸腫上,再緩緩地以頰貼着。
「當然。」談起兒子,教他沉了眼。
為了思唯,他就必須在十五日之前,完成凈嵐交託的任務,取得解藥。
「他會好,對不對?」
孟君唯瞅着她,鬆開箱制她的手,輕揉着她的頭。「他會沒事的。」她獨自帶大這個孩子,心裏一定滿是驚恐慌亂吧。
還好,在她最無助的時候,身邊還有人幫助她。
「嗯,我也是這麼認為的。」她張着大大水眸笑盈盈地凝着他。
孟君唯淺勾着唇。「睡吧,我不會走的。」
他知道,其實昨晚她幾乎半睡半醒,也知道她故意褪去衣裳,是為了要巴住他,就算他要走,也會顧及她衣衫不整,一定會替她蓋上被子或穿上衣裳,而這個動作就會教她立刻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