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溫翠湘才要走到恩義廳門口,就聽見裏頭的對話,連忙又踅了回來。

“……怎麼會這樣?你們有沒有搞錯?”

是爺爺的聲音,她暗忖。

福長老冷冷一哼,口氣充滿憤該,“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你不信。現在我們連隸屬在五堂之下的人馬都差遣不了,可以說是名存實亡,要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回鄉下養老去了。”

“可是,我們有權——”壽長老還是不肯面對現實。

“那是過去,看來我們太小看丁沖那小子了,他一定知道我們有意廢了他,所以早一步和五堂的人連成一氣,只要五堂堂主站在他那邊,我們就沒有勝算。”祿長老一臉扼腕,

“可惡!就差那麼一點點,都是丁瀚那沒出息的東西害的,成天抱着那些死書有什麼用?這下我們麻煩大了。”

他納悶的問:“問題是五堂為什麼會突然決定和丁沖聯手?”

“我得到一個消息,最近這幾天仇子強頻頻和丁沖那小子有很密切的接觸,好像在商談什麼,仇子強既是刑堂堂主,又是五堂之首,只要他出面表態,其他四堂也會跟隨,看來問題出在他身上。”福長老不解的說:“只是,他向來看不慣丁蔚的風流,兩人之間又有心結,實在很難相信他會選擇支持丁沖那小子。”

壽長老屈起指節敲着桌面,“不管是什麼原因,現在最重要的是想出個解決之道,再這樣下去,我們這四、五十年來的辛苦全都白費了。”

“不用你說我們也明白,唯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了。”祿長老微駝着背,來回踱步着說。

“什麼辦法你快說?”其他兩人間。

祿長老的雙眼射出冷冽的寒光,“毀了丁沖!”

“你是說……”壽長老心跳驀地加快,“不行!再怎麼說他也是翠湘的丈夫,我怎麼能親手毀了我孫女的幸福?”

祿長老泛出冷笑,“他現在跟那個死丫頭打得火熱,難保有一天不會將翠湘一腳踢開,到時,她一樣沒有幸福可言,你就不要再寄望你那個寶貝孫女了。”

“我……”

福長老陰寒着臉,“我贊成祿長老的計劃。”

“怎麼連你也……”壽長若驚詫的問。

祿長老啜着剛徹好的香茗,心中早已料准他會答應。

“干不幹就在你一念之間了。”福長老回他一句。

在天人交戰中,對權力的慾望終究獲勝了。

“好,我答應。”壽長老點頭同意。

在外頭的溫翠湘聽得心都涼了。

這天中午,丁沖載着范桃花驅車來到“溫馨育幼院”,在她最彷徨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被她視為母親的李院長,所以她決定在醫院作檢查前,想來聽聽李院長的意見。

兩人並肩走進育幼院,迎面走來的是一位不曾見過的中年婦人。

“兩位有事嗎?”

范桃花有些困惑,“我想找李院長,請問你是?”

“我姓程,是這家育幼院新來的院長。”對方自我介紹。

“新來的院長?那李院長人呢?”她鉻愕的問。

中年婦人打量她一下,“我想你應該就是范小姐吧?”

“我是姓范沒錯。”不知怎麼搞的,她的心臟忽然跳得好快、好亂,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

“非常遺憾,李院長在半個多月前就病逝了。”

這位新來的程院長一宣佈噩耗,范桃花有好幾秒鐘沒有反應,在下意識中告訴自己,一定是她聽錯了,那不可能是真的。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的對不對?我一個多月前才見過她,她那時候還活得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就……”她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用力的搖頭,拒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院長不會死的,她不可能會死的……”

程院長憐憫的看着她,“她得的是胃癌,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末期了,就算開刀也沒用,原本醫生斷定她還能活三個月,不過病情發作的太快,送到醫院時,就已經回天乏術了。”

“胃癌?”范桃花輕輕念着這兩個字,想到李院長常常犯胃痛,原來是得了足以致命的癌症。“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早點陪她去醫院作檢查,也許她就不會死了,都是我不好。”

丁沖搖晃着她,“不是你的錯,你不要這樣想。”

“院長死了、院長死了……”她茫然的張着大眼,一顆顆豆大的淚珠就這麼沿着兩腮滾下去。“我不要!我不要她死!我已經沒有親人了,我不能再失去她,我不要地死。”

再多的安慰也於事無補,他只有緊緊的抱着她,讓她哭個痛快。

范桃花掄起拳頭捶打着他,放聲大哭,“不要、不要!”

去而復返的程院長拿來一封信,“我在整理李院長的遺物中,發現這樣東西,上面署名是要給你的。”

丁沖代她接了過去,“謝謝。”

“嗚……”她的哭聲依舊設有停歇。

他只好先帶她出去,來到車旁,將信交到她手上。

“你想現在看,還是等回去再看?”

范桃花因為哭得太猛,所以抽搐的很厲害,膝着捏在手中的信封,直到嗚咽聲漸漸變小,才撕開封口,抽出裏頭的信紙,上頭還附了一張某某律師事務所的名片,而丁沖則點了根煙,等她把信看完——

孩子,我知道自己快不久於人世,也許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不在了,不過,不要為我傷心,因為每個人早晚都會走上這條路,我已經為育幼院做了最好的安排,所以走得很安心,唯一挂念的就是你了。有件事我隱瞞了二十年,就是在等你長大成人,可以分辨是非的那一天,再向你坦白。

還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在二十年前,你是被人遺棄在育幼院門口,不過,卻隱瞞了在你八歲那一年,有位王律師受客戶的請託前來拜訪我的事。他的客戶是一對姓蔣的老夫婦,也就是你的外祖父母,他們在臨終前,決定將全部的遺產留給你。

後來我才從王律師的口中得知,當年他們的女兒,也就是你的親生母親愛上一個他們極力反對的男人,那男人也就是你的親生父親,當他因殺人而被判刑入獄后,你母親才發現自己懷了身孕!

不論你的外祖父母如何激烈反對,她也堅持要生下自己與深愛的男人的骨肉。在孩子落地后,她原就虛弱的身體目為耗損太大,熬了不到兩個月就過世了,獨生愛女的粹逝,讓他們在悲痛之餘,對你產生了一股怨恨,才會狠下心來拋棄你。

孩子,不要認為你的外祖父母殘忍無情,其實在他們的內心深處,依然記掛着你,畢竟你身上也流着他們的血液,在女兒過世后,他們夫妻也在幾年內相繼辭世,在臨終前,才會委託律師,希望能對你做些小小的補償。等你年滿二十歲,就可以動用你外祖父母留下來的遺產,上面我附上王律師服務的事務所名片,好好的善用它們吧!不要再以為這世上沒有人真心愛你,不然就大對不起用自己的生命讓你來到人世的親生母親了。

孩子,愛並不可怕,放心的去愛你所發的人吧!

我相信總有一天,你去找到一個值得你全心付出的男人,院長會像過去一樣,永遠默默的看護着你。

滴滴答答……

不聽使喚的眼淚不停的滴在信紙上,將上頭的字跡都渲染開來。

“院長……”范桃花悲從中來,那種埋藏在內心底層,長久以來被親生父母拋棄的憎恨,被這封信給化解了。

她不必再自卑了,因為她不是沒有人要的孩子。

她是帶着父母的愛來到這人世間。

想到這裏,她真的好高興,高興得想痛哭一場……

丁沖眼看她的淚水又要泛濫了,將指間的煙頭彈出去。

“你還沒哭夠嗎?”

她嗚嗚咽煙的說:“仇叔他、他真的是我的親生爸爸。”

“既然這樣,你還哭什麼?”真是搞不懂女人!

范桃花用一雙“核桃眼”白他,“就是因為高興才要哭嘛!連這個也不懂。”

“好、好,隨便你,只要你開心就好,要回去了嗎?”

“那當然,趕快開車!”她率先打開車門鑽進去,興奮的催促,口裏開始碎碎念,“我好緊張喔!這二十年來,我從來沒叫過爸爸,萬一等一下叫不出來怎麼辦?你說我待會兒見到他,是要先哭着抱住他?還是要先叫他一聲爸爸?”

他斜睨她一眼,“順其自然就好了。”

“跟你無關的事,你當然可以說得這麼輕鬆了。”她輕斥道。

丁沖覺得被罵的根冤枉,“是你自己要聽我的意見,怎麼又反過來怪我?”

“算了,我不要問你了。”

他往上翻個白眼,女人就是這麼不可理喻,尤其是他身邊這一個。

車子從台中市開到郊區,過了大約半個多小時,范桃花還在反反覆覆看着那封信,偶爾會低頭擦了一下眼淚,心情漸趨平靜。

“把安全帶繫上。”丁衝突然說。

范桃花抬頭目了他一眼,見他神色異常沉重,就照他的話做。

“怎麼了?”

他握穩方向盤,分神注意着後照鏡,“我覺得後面有輛車從市區或一直跟着我們,希望只是我神經過敏。”

“哪一輛?”說著,她便轉頭要看。

丁沖馬上出聲斥喝,“坐好!不要讓他們知道被我們發覺了。”

“哦!”她不敢再妄動。“你想會是誰?”

他譏嘲的勾起一邊的嘴角,“很多可能,如果不是仇家派來的,就是那三隻老狐狸已經打算幹掉我,好水除後患。”

范桃花的雙眼在發光,“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你好像一點都不害怕?”她以為這是在演戲嗎?

“你不是常說自己很厲害嗎?有你保護我,我有什麼好害怕的!”她給了他一頂高帽子喊,說完不忘拋了個媚眼。

“我對你有信心!”

丁沖被這麼一捧,尾椎都翹起來了。

“那當然了,如果連這種小角色都對付不了,就不配當你的男人了,看我的!我很快就可以把他們甩了。”

過了不久——

“已經甩掉了嗎?”她問。

他確定沒見到那輛寶藍色轎車。“這還用問。”

就在這時,一輛白色轎車形跡可疑的超車追了上來。

“媽的!到底有幾輛車在跟蹤我們?”丁沖低咒一聲,收起輕忽的神情,踩下油門,“坐好了。”

“哇——”范桃花嚇得閉上眼睛。

他從後照鏡中看見那輛白色轎車也已同樣的速度追了上來,如果不是在路上行駛的車子太多,對方早就開始攻擊了。

“可惡!”他再加快速度。

范桃花臉色微白,不過,仍強作初定,她就算幫不上忙,也不要讓他分心。

當車子駛向山區,路上車輛也漸漸少了。

丁沖有預感,對方會選在這裏出手。

果不其然,當他從後照鏡中見到對方的車窗降了下來,探出一把手槍,他依照本能的反應,準備將車速減慢下來。

“砰!”

就在這一剎那,兩人聽見槍聲的同時,車子馬上產生劇烈的擺動。

丁沖牢牢的握住方向盤,努力讓車子保持平衡。

“啊——”范桃花尖叫的抓住扶手,感到一陣天族地轉,在失去知覺前,她心裏只想着再見親生父親一面,她還沒叫他一聲爸爸,還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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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她呻吟的醒來。

“桃花、桃花!”有人在叫她。

她掀動眼皮,但但看清叫喚她的人的臉孔。

仇子強見她終於蘇醒過來,心頭的大石也落下了。“你醒了?頭還暈不暈?醫生檢查后說你只是受到驚嚇昏倒,沒有其他外傷,有沒有覺得哪裏痛?”

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范桃花只是怔怔的看着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他的關注之情溢於言表。

她眼圈剎那間紅了,這是她盼了多年、想了多年的滋味,今天終於嘗到了。

“爸、爸爸!”

“你叫我什麼?”仇子強的眼眶也跟着濕了。

范桃花抬起雙臂抱住他,大聲的哭喊,“爸爸——”

“你終於承認我是你爸爸了。”縱是鐵漢,也抵不住親生女兒一句呼喚,伙子強親手抱着女兒,不禁淚如雨下。

她不必再苦苦壓抑自己,可以盡情的痛哭了。

“我早就承認了,爸,我想了二十年,終於可以把這兩個字叫出來,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仇子強撫着她的頭髮,“我也是,對不起,一切都是爸爸的錯,是爸爸辜負了你媽,害得你也受了那麼多的苦,原諒爸爸。”

“爸——”她哭道。

父女倆不必言語,心靈早已連結在一起。

“對了!”范桃花在褲子口袋裏翻找一陣,把信交給他。“爸,這是有幼院的李院長寫給我的信,你看一下。”

他迅速的看過一遍,才把整件事都弄清楚。

“原來他們一直不能諒解我,所以,我寫給素琴的那些信才會像石沉大海一般,就連她懷孕的事也不讓我知道,雖然我可以體諒他們的心情,但是,我不能原諒他們把你丟在育幼院的事,我出獄后曾經去找過他們,他們卻隻字不提,如果早點告訴我真相,我們父女也可以早點相認。”

范桃花釋然的笑說:“爸,過去的事就算了,外公外婆他們也都死了,再怪他們也沒用,反正我們已經找到彼此,還不算太晚。”

“你說得也對。”他嘆道。

她看了一下周遭的環境,發現自己身處在醫院的個人病房裏。

“對了,我是怎麼到醫院的?還有丁沖呢?他怎麼樣了?”

仇子強安撫她,“幸好他及時用自己的身體護着你,你才沒有受傷,這點我得要感謝他,他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不過左手臂受了傷,右腳也骨折,醫生交代他需要住院治療。”

“真的嗎?那就好。”她這才放下心。

“我也是聽翠湘說,長老們可能會對他不利,所以你們今天出門時,就派人跟在你們後面,結果在半路卻被那小子給甩了。”他嘆道。

她驚詫的瞪圓雙眼,“嘎,原先那輛車是爸的手下?”

“沒錯,等他們趕上,剛好看見你們的車子遭到襲擊,還好那小子的開車技術不賴,沒有讓車子翻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他光用想的就心驚膽戰。

范桃花扮了個淘氣的鬼臉,“我們怎麼知道嘛!還以為那輛車是仇家派來的,誰知道螳螂招蟬、黃雀在後。可是,對方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襲擊我們?”

“這點我也已經派人調查過了,對方在道上雖然還不成氣候,不過,各個都是狠角色,只要出得起高價,要他們殺什麼人都行,他們也只知道出錢的老闆是個姓馮的,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姓馮?難道會是他?”范桃花愕然。

他沉聲問道:“你知道是誰?”

“嗯……我想應該不可能才對。”馮仲凱雖然曾經威脅過她,不過,買通黑道殺手……不可能!

仇子強沉吟的說:“這件事我會查清楚,絕不會再讓它發生。”

“爸,我要去看了沖。”

“他在隔壁病房。”

“少幫主,你傷成這樣,叫我怎麼踉幫主交代?早知道我就應該帶幾名兄弟跟你們出們,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高忍在病床旁碎碎念。

丁沖的右腳打上厚厚的石膏,只能無助的躺在那裏,還得力受高忍的疲勞轟炸,真是苦不堪言。

“都是我未盡職守,要是少幫主有個三長兩短,我不就成了鸞天幫的罪人了!少幫主,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啊!”

“你哭什麼?我又還沒死。”他像困獸般的吼道。

高忍噤聲不語,生病的人心情本來就不佳,還是不要惹惱他比較好。

“扶我起來。”丁沖命令說。

“少幫主想做什麼?”

他火大的吼道:“我想上廁所可以嗎?”

“當、當然可以了,我去跟護士拿導尿管。”

“回來!”丁沖鐵育着酷臉,咬牙切齒的說:“誰說我要用那個玩意兒?扶我起來,我要自己走到廁所去,誰也別想要我用‘那個’。”

“可是你的腳——”

丁沖困難的撐坐起來,“我還有另一隻腳,快點!”

“是、是。”高忍用自己的肩膀讓他當拐杖,歷經千辛萬昔后,才得以走進廁所,好解了生理需求,然後又百般折騰的回到病床。

他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揉了揉眉心,“幫我到隔壁房看桃花醒了沒有?”

“是。”只是高忍還沒走到門口,就有人進來了。“大姐頭,你來得正好,也只有你克得住我們少幫主。”

范桃花才沒空聽他廢話,早已如箭般的奔向病床。

“丁沖,你沒事吧?”

“哎喲!”丁沖有點消受不起的逸出呻吟,“抱輕一點行不行?我現在可是病人耶!”雖然比較嚴重的是右腳,不過,身上還有多處的擦傷。

她一臉心疼,“把你弄痛了是不是?我幫你呼呼。”

“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只要抱小力一點就好了。”看到她平安沒事,他就有心情說笑了。

“爸爸說你是為了救我才會受傷,人家聽了真的粉感動耶!”她愛嬌的趴在他胸口撒嬌,“謝謝。”

丁沖和隨後進來的仇子強交換一個眼神,想來他們父女已經相認了。

“這點小傷又算不了什麼,要是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我就不是男人了,只要你沒受傷就好。”就算痛得要死,他也要裝作沒事於

她故意敲了敲他腿上的石膏,“真的只是小傷而已嗎?”

“喂!你想把我的腿敲斷是不是?”他驚恐的叫道。

范桃花橫他一眼,“誰教你這時候還逞什麼英雄?痛就說痛嘛,我又不會笑你,有什麼好害羞的?”

他微赧着酷臉,“好啦!是有一點點痛。”

“噗!”高忍趕緊掩起嘴巴閃到一邊去,就連向來不苟言笑的仇子強,表情也柔和許多,雖然他並不贊成女兒無名無分的跟着丁沖,可是看他們言談間的那份甜蜜,也不好棒打鴛鴦,像素琴的父母那樣拆散他們。

“這還差不多,你住院的這段時間,我會充當你的特別護士,其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思。”她誠懇的說。

丁衝心中粉感動,“你以前不是說嫌照顧我很累人嗎?還是讓阿忍來就好。”

“不行!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我會好好的‘照顧’你。”

她驀地笑得很恐怖,讓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爺爺!”溫翠湘喚道。

壽長老瞄了一眼孫女,忿忿的冷哼,“你還有臉來見我?”

他們三個自認為治謀深算,在鸞天幫里可說是縱橫了快五十個年頭,結果在短短的時間之內,權力不僅被大大的削減,也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呼風喚雨,真的是名存實亡了。

她在老人坐的太師椅旁蹲了下來,“爺爺,經過了這麼多的大風大浪,您到現在,對名利權勢還這麼多不透、放不下嗎?”

“就是因為它們都是我費盡心思得到的,我才不甘心放手。”他越想起不甘心。

溫翠湘溫婉的曬道:“所有的人都會記得爺爺和福爺爺、祿爺爺的功勞,可是,時代已經不同了,以前的那一套不再管用,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如果爺爺更意孤行,只會加深行里其他兄弟的反感,也抹殺了爺爺從前的努力,我真的不希望看到那種事發生,所以,請爺爺放手吧!”

他着惱的問:“翠湘,你這個傻孩子,爺爺這麼做不只是為了自己,也是重的嘆了一口氣。“你已經長大了,就算爺爺再怎麼反對下去,你也不會再聽了。”

她淚光閃爍的微笑,“爺爺,您不要這麼說,感情是不能勉強的,我只是不想違背自己的心意,如果您真的是為我好,那麼就由我自己選擇自己要走的路。”

壽長老一臉挫敗,彷彿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隨便你,反正我也沒有權力再管了,你自己看着辦吧!”古人說,兒孫自有兒孫福,說得一點都沒錯,說完了話,他兩手背在腰后,嘆着氣踱開了。

“爺爺,謝謝您成全我。”溫翠湘知道她贏了,只希望上天能聽見她的祈求,讓她最愛的男人早日清醒。

丁沖拄着拐杖在客廳里來回走動,每天只要到了吃飯時間,他就有股想奪門而出的衝動,雖然他的傷勢已經好轉,醫生也讓他回家休養,不過,在腳上的石膏沒有卸下前,他還得繼續忍受這種極為不人道的茶毒,早知道就該拒絕接受她的“照顧”,就不會落到今天的下場了。

“高忍在幹什麼?怎麼還不把人帶上來?”他暗中祈禱着救星快快出現。

他腦了一眼在廚房裏忙碌的嬌小身影,不曉得這餐要給他吃什麼?

自從范桃花決定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就包辦了他的三餐伙食,從那一天起,註定了他深陷水深火熱的悲慘歲月。

起初還有仇子強和高忍作伴,結果三個人在拉了幾次肚子后,他們就借故躲得不見人影,而他根本跑不動,只有含着淚水,將東西吃進肚子裏,經過一個星期,他的胃似乎適應了,不過,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大功告成!海鮮炒麵煮好了。”范桃花大聲宣佈,巧笑嫣然的端出她的“精心傑作”。“你快吃一口,看看味道怎麼樣?”

丁沖站得好遠,畏懼的瞟了一眼那盤菜色豐富的炒麵,上頭捕了滿滿的蝦仁、花枝、附和青菜,從外觀來看大致還可以,但由以往的經驗顯示,外表通常都是會騙人的,還是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她將筷子塞進他手中,“來,快坐下來吃。”

“我、我還不餓。”他還是怕怕的。

范桃花現着他陰晴不定的臉色,“幹嘛!你不相信我的手藝?”

她俏臉猛地一凜,“叫你吃就吃!”

丁沖趕忙央了塊蝦仁塞進嘴裏,可是才咬了兩下,馬上吐出來。

“怎麼是甜的?”他控訴的叫道。

“怎麼會呢?”范桃花也跟着夾了一塊吃,“咦,真的耶!怎麼會突然變甜的呢?不過沒關係,我去拿哇沙米來給你沾,味道就會掩蓋過去了。”

那樣還能吃嗎?他聽得臉色一片慘白。

“不用了,我吃別的好了。”

等了沖硬着頭皮吃了一口面,表情更怪了。

“怎麼樣?”范桃花希冀得到誇獎的看着他。

他困難的將面吞了下去,“中間好像沒熟……”

她的臉色一黯。

丁沖又鼓起勇氣夾了塊花枝,“好難吃!”他要實話實說,不再忍氣吞聲委屈自己的胃了,不然他得提早去見閻王了。

聽到這樣的評語,范桃花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她氣呼呼的擦着腰,“反正你就是認為我煮的不好吃就對了,人家我還不是這樣長大,我能吃,你為什麼不能吃?”

“那是你的味蕾有問題。”丁沖粉誠實的說。

范桃花聽了火冒三丈,“我看是你故意找碴。”

跟着兩人就要起爭執了——

“少幫主,客人已經到了。”高忍帶着一男一女從電梯裏出來,兩人都穿着牛仔情侶裝,可以說男的俊,女的帥。

她兩眼一亮,馬上點名,“阿忍,你來吃吃着我煮得好不好吃?”

高忍一臉驚恐的倒退三步,“大姐頭,我……已經吃飽了,你去找別人吧!”說完,馬上溜之大吉。

“麒麟,你來得正好!”丁沖好像見到救星降臨,開心的招呼死黨。“你快露一手讓這女人瞧瞧什麼叫做廚藝?”他可是他們“四靈將”中最擅長烹任的高手。

池蘭森還沒開口,他身邊的太座大人已經發飆了。

“死白虎,不要隨便命令我老公!”

他也橫眉堅目,“你這男人婆來幹什麼?我可沒有請你來。”

韓崢恰北北的瞪着他,“你以為我愛來呀?”

“好了,老婆,別生氣,胎教、胎教。”他蘭森扶着太盛大人坐下,那小心呵護的模樣,好像她是等易碎的玻璃娃娃。

丁沖不信的瞪着她的肚子,“胎教?!”

“沒錯,小崢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再過幾個月我就要當爸爸了。”池蘭森俊美的臉龐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哼!原來你不是專程來台中看我,而是特地來跟我炫鬧的是不是?”丁沖滿不是滋味的嗤道。

“你說話幹嘛這麼酸?”池蘭森用力的朝他胸口捶了一拳,再朝范桃花努了努嘴,“你想當爸爸有什麼困難,多努力點就行了。”

他睨向范桃花,見她一臉好奇的把手夜在韓崢的肚子上,臉上閃過好幾種情緒,有猶豫、也有渴望,兩個初見面的女人很快的打成一片。

“她說自己太年輕,還沒有準備好當媽媽,所以,我也不想逼她。”其實看到死黨們都當了爸爸,說不想是騙人的。

“誰也沒有當過父母,還不是都要等孩子出世才開始學習。看她的樣子,我想用不了多久就會改變主意了。”池蘭森心思細密的觀察后,柔情款款的對韓詠說:“老婆,你應該也餓了,想吃什麼我去煮?”

韓崢撫了撫微隆的肚皮,“都可以,只要你煮的我都吃。”

他比了個OK的手勢,“沒問題,白虎,你的廚房借我用一下。”

“韓姐姐,我真的好羨慕你喔!有個肯為你下廚的老公真好,哪像有些男人還抱着沙豬思想,人家是看他受傷,好心煮飯給他吃,居然還嫌東嫌西。”她故意哀聲嘆氣的說。

丁沖當然聽出她的暗諷,“你說誰有沙豬思想?”

“我可沒有指名道姓。”可范桃花的表情明明白白表現出相反的意思。

韓崢侍機和丁沖作對,“說得也是,像這種男人不要也罷,我最近認識幾個男的算得上是新好男人,又會賺錢,又喜歡下廚,不如改天介紹給你認識。”

“你這男人婆是存心來搞破壞的嗎?她是我的女人,你要是敢拐跑她,我不會放過你的!”丁沖暴怒的吼道。

她挑了下眉,朝廚房叫道:“老公,有人要欺負我。”

池蘭森探出頭來,抱歉的說:“白虎,我老婆現在有孕在身,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忍一忍吧!”

“聽到了沒?”韓崢神氣的說。

丁沖牙齒磨得咯咯響,一雙虎眼死瞪着她,卻不能拿她怎麼樣。

不到十五分鐘,他蘭森就端出四盤香噴噴的海鮮炒麵出來。

“剛好廚房裏還有剩下一些材料,所以,我就稍微利用了一下。

范桃花看了看自己的傑作,再看了看他蘭森的,同樣的一道萊,單是外觀就有明顯的差別,只要有眼睛的人,部分得出來哪一盤能讓人垂涎三尺。

等吃了第一口,結果立即分曉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煮的那麼難吃。”有了比較,她再也不能否認自己的味蕾真的有問題,唉!她吃自己煮的東西這麼久居然沒有毒死自己,也算是一種奇迹。

丁沖放下筷子,伸臂摟了摟她,“其實也不是很難吃,你已經很努力了。”

范桃花對自己的廚藝已經完全喪失信心,“你應該早點跟我說的,難怪爸爸和高忍每次都推託有事不能來,我真是後知後覺。還有前陣子你一天都拉了好幾次肚子,一定也是我害的,我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也沒那麼嚴重,反正我身強體壯,拉幾次肚子算不了什麼。”丁沖捨不得看她沮喪的樣子。

范桃花咬着居,“你真的不怪我?”

“你也是為了我才這麼努力,我怎麼全怪你呢?”

“你對我真好!”范桃花在他身邊磨磨蹭蹭,撒嬌的說。

“咳、咳!”坐在對面的夫婦受不了猛咳。

丁沖兇惡的問:“你們有什麼意見?”

“我們怎麼敢有意見?不過,你們要是想親熱請到房間去,不要教壞我肚子裏的孩子。”韓崢低下頭,對腹中的胎兒說:“寶寶,你說是不是?”

丁沖由齒縫擠出聲音,“這可是我的房子耶!”

“我們遠來是客,難道你要趕我們走?”韓崢就是愛跟他唱反調。“老公,人家主人不歡迎我們,我們還是回去好了,免得在這裏礙眼。”

池蘭森居中打圓場,“老婆,白虎沒有趕我們走的意思。”

“是嗎?”她斜睨着丁沖。

范桃花當然也為丁沖說話,“韓姐姐,他真的沒有趕你們走的意思,你們想住多久都可以,丁沖,我說的對不對?”

他不太情願的輕哼,“你說對就對。”

“來,我喂你,張嘴!”她夾了塊蝦仁到他嘴邊。

方才還暴躁的丁沖立刻溫馴下來,乖乖的張口合住,耳邊卻聽見殺風景的悶笑聲,兩道凶光立刻不快的射過去。

池蘭森偕同太座大人,相當識相的說:“老婆,我們的房間應該準備好了,還是別在這裏當電燈泡吧!”

“好呀!”在老公的勸說下,韓崢決定放了沖一馬。

當兩人離開后——

“真不使麒麟怎麼會愛上那種女人?”丁沖不平的喃喃道。

范桃花聳了聳肩,“男人和女人會在一起本來就是靠緣分,這就跟你當初為什麼挑上我一樣,有什麼好奇怪的?”

“那個男人婆怎麼能跟你比?”丁沖兩眼發出異光,親熱的抱住她,“我的腳好得差不多了,今晚可以嗎?”麒麟給他的刺激,讓他也想早點升格當爸爸。

范桃花佯裝不但,“可以什麼?”

“你心裏在想什麼我很清楚,不過,我還不想太早當媽媽,只好委屈你了。”

丁沖不免垂頭喪氣,不過,他不是輕易認輸的人,他相信,憑他旺盛的“精力”,只要每天努力不懈,一定有機可乘,任何東西都不能“阻擋”他!

一年後,眾人等待的奇迹出現了!

昏迷了五年多的劉尚武在某天早上突然張開眼睛,雖然反應還有些遲鈍,甚至記憶也失去了大半,不過,只要經過復健,相信很快就能像正常人一樣,溫翠湘的未來一定會幸相的。

而范桃花也在這時發現自己意外有了!

為了未出世的孩子,丁沖一改過去大男人的作風,不僅親自下廚,還每天燉補給孩子的媽吃,就連寶貝兒子出生后,洗澡、換尿片的瑣事更是一把抓,以前認為會丟男人顏面的事全都干盡了,現在的地不只成為“妻奴”一族,還兼做“孝子”——孝順兒子。

不過,孩子的媽當情婦當上了癮,居然拒絕讓他扶正!

苦命的丁沖只好整天抱著兒子追老婆,不知何年何月,他才能從“情夫”的身分晉陞為“丈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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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寵情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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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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