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台中近郊鳥天幫總舵
今天是每年舉行一次的入會儀式,首先由福、祿、壽三大長老朗讀幫規,氣氛隆重肅穆,在場觀禮的人皆身穿長袍,腰帶上垂掛着代表身分的分牌,以鑲紅、橙、黃、綠、藍、靛、紫邊的顏色來區分。
由於幫主丁蔚遠在國外,儀式改由少幫主主持,在他的兩側,各坐着坐堂、陪堂、理堂、刑堂、執堂,稱之為“五堂”的堂主,共同監督儀式的進行,凡想加入騖天幫者,必須有會員介紹,保證其身家清白。
會場中央擺放着神桌,供奉神位,兩分懸插着各色會旗,香案前排列着香爐、燭台、紅燈高照,香案下面放着可供四人跪拜的蒲墊,讓人會者上香致敬,在過願立誓、傳靈文、秘訣、授戒、上表挂號、對合同等儀式后才宣告完成。
坐在花梨木製的太師椅上,丁沖強忍住打呵欠的衝動,聆聽那三個老頭子冗長繁瑣的訓示,身為少幫主,就得被迫來主持這種無聊乏味的會議,對耐性極少的他來說,實在是一種折磨。
他心裏忍不住嘀咕,現在都已經是千禧年了,這票老骨董仍沉溺在過去輝煌的歲月中,真是落伍了。
鸞天幫在外人眼中是個神秘的古老幫派,有人說它是黑道組織,也有人傳說它其實是天地會的一支,清末時遭到滿清政府的迫害,夾帶大筆的財富逃到台灣來,還走私為數不少的古物,在今日可說都是屬於國寶級、價值連城的骨董,至於真相為何,大概只有最高層的人士才清楚羅!
待所有儀式結束,丁沖總算可以喘一口氣,他現在只想立刻落跑,或者再溜到台北找那幾個死黨乾乾架,總比在這裏活受罪得好。
“少幫主,等一下,你還不能走。”福、祿、壽三位長老早就清透他的心思,不讓他有逃脫的機會,開玩笑,到時放虎歸山,想選他回來可就難了。
丁沖隱忍着不耐,駐足聆聽三個白眉、白髮的老人“念經”,心裏打着算盤,瞧他們一個個都七十好幾,也應該退休享清福了。
“想當年幫主在你這個年紀早已經是兩個兒子的爸了,而你明年就要滿三十,至今卻連個一男半女都沒有,我有個子兒子,他女兒今年剛大學畢業,可以說才色兼備,要是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安排她來伺候你。”福長老館媚的獻美人計。
丁沖臉色一沉,斜脫着他們。
“你們幾個有完沒完?你們要我娶老婆,我也娶了,你們還想怎麼樣?”
這三個老傢伙是吃飽擋着沒事幹,整天在他的耳邊呼呼叨叨,就為了一個只會吃喝拉撒睡的無“齒”娃兒,真是有夠無聊!
“少幫主,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何況男人有個三妻四妾也是天經地義的事,你不要覺得不好意思。”福長老笑呵呵的說。
丁沖有股想揮拳接人的衝動,“我看起來像不好意思的樣子嗎?”齊人之福有那麼好事的嗎?這幾個老頭子的觀念還停留在過去,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
“當然是不像。”祿長老眼中精光一閃,藏在白鬍后的嘴角勾起狐狸般的笑意。“只是,少幫立該認真的想一想,你和少夫人結婚也快四年了,一直都沒有好消息,要是她真的不能生,還是早點另想法子,看是先要納個小妾進門,或者直接找情婦也可以,要是以後有了孩子,我相信少夫人不會介意扶養的。”
壽長老佯作一臉慚愧,表面上附和的說:“祿長老說得對,翠湘雖然是我的孫女,偏偏她的肚子不爭氣,我也不能說什麼,若是少幫主有喜歡的女人,大可以將她收房,為了家傳宗接代才是最要緊的事,鸞天幫的將來都要靠你了。”
他構思多年的計劃都被打亂了,唉!只能怪自己的孫女沒有用,不過,還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能認輸。
“是啊!少幫主,我的外孫女莎莉下個月就要從美國回來,如果不嫌棄的話,你大可以收她當情婦,就算沒有名分也不要緊。”所謂肥水不落外人田,只要他的外孫女能替少幫主生個兒子,他們母子在鸞天幫的地位就穩固了,壽長老暗忖。
丁沖的火氣整個被擦了起來,“這件事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就算要養情婦,我自己會挑,不必你們多事,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作什麼事都要聽你們的,你們要是敢再羅唆,就全都給我回家養老去!”
三位長老立刻將責任全推到丁蔚身上,“可是,幫主出國前有交代——”
他們不提還好,一提到此刻正跟年紀足以當他妹妹的小情婦到歐洲度假的風流老爸,丁沖的肝火更旺。那個死老爸居然把他丟給這幾個死老頭,等他們回來,他會“好好”的和他老爸算這筆帳的。
“你們要是怕丁家絕種,就叫我老爸多生幾個,不要再來煩我了。”他要是再聽下去,真的會氣到吐血。
福長老楔而不舍的緊迫在後,“這怎麼行?那女人不過是在酒廊上班的小姐,還不配生下幫主的孩子。”
“那麼還有丁瀚在,你們為什麼不去催他趕快結婚?”他和丁瀚雖然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感情卻很好,只是丁瀚有興趣的是學術研究,目前正在某所大學擔任助教工作,從未參與過幫里的事。“大不了我把少幫主的位於讓給他坐好了。”
三個精於算計的老人面面相覷,然後異口同聲的說:“只有正室所生的孩子,將來才能繼承鳥天幫幫主之位,這可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雖然他們讓丁瀚認祖歸宗,可再怎麼說丁瀚仍是妾生的,哪有資格?
丁沖氣得牙痒痒的,似笑非笑的斜盼着眼前的三名老人。
“既然只有正室生的孩子才有資格,要是翠湘一直都沒有懷孕,那鸞天幫是不是就要解散了?”
他們吶吶的說:“那、那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這不是你們的意思嗎?”丁衝心中冷笑。
祿長老露出陰陰的記笑,虛情假意的說:“其實,少幫主可以休了翠湘再娶,我想壽長老不會反對才是。”他絕不會坐視鸞天幫落在別人手上。
“呃、這……”壽長老說話支支吾吾的,想當初軟硬兼施、大費周章的才促成這門“好事”,豈有半途而廢的道理?就算翠湘不能生,也絕對不能讓他們離婚!
丁沖冷冷的嗤笑,這老頭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追根究抵,就是希望他的外孫女有機會當上正室,哼!他偏偏不如他的意。
所有的人都以為鸞天幫的掌權者是幫主,其實,他那位風流老爸充其量只是個傀儡幫主,幫中真正的主事者還是這三個老頭子,現在他們知道他不像他老爸那麼容易控制,才把目標轉向他的下一代。
“我不會跟翠湘離婚。”他態度堅決的表示。
壽長老聞言裝出老淚縱橫、感動莫名的模樣。
“少幫主英明、少幫主英明。”
“少幫主,這可是攸關鸞天幫的將來,你千萬要三思啊!”祿長老臉色驟變,還想再勸,丁沖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們冒出一身冷汗。
“萬一不能生的人是我,那鸞天幫是不是到我這一代就玩完了?”他笑着說。
“不會的,少幫主這麼健壯勇猛,怎麼會不能生?”
“是啊!少幫主別開我們玩笑了。”他們邊說邊擦汗,心思各異。
丁沖臉色更難看了,頭頂生煙的吼道:“誰有心情跟你們開玩笑?我已經聽煩了,你們可以退下了。”他氣得拂袖離去。
三名老人這次不敢再窮追猛打,怕真把人給逼跑了。
彷彿穿越了數百年的時光,經過仿造古代的宜人景觀,進入了現代新潮建築大樓,丁沖一臉陰鬱的朝電梯走去。
佔地達五千多坪的鸞天山莊,跨進一扇巨大的硃色木門,便是面積驚人的空曠草坪和幾條寬敞的車道,從這端的圍牆走到另外一端,恐怕需要耗費二十分鐘以上的時間,所以,除了安裝在各個角落的對講機外,不管是守衛或下人,都不忘隨身攜帶CALL機,以便聯絡。
兩棟鋼筋水泥樓房並列在一起,和身後仿古的明式建築可說是大異其趣,形成強烈的對比。
當初決定要蓋這兩棟大樓時,還經過不小的阻力呢!尤其是三大長老,他們一運認為鸞天幫該保有數百年來的傳統風格,不能忘本,所以極力的反對,最後還是了衝力排眾議,不願一味拘泥於所謂的祖宗家法,在他強硬的執行下,這三個老頑固才不得不屈服。
“剛才為什麼不幫我欄下那幾個老傢伙?”他頭也不回的對着隨侍在他身後的年輕男人低咆。
才不過二十五歲,卻長得很“臭老”的高忍只有苦笑的份。
“他們是幫里的三大長老,可不是小角色耶!屬於人微言輕,怎麼攔得了他們呢?萬一惹火他們,調我去看守大門,那我不就不能再伺候少幫主了?”他講得好像他好委屈似的,天曉得喲!
丁沖冷哼一聲,“你就不怕我罰你去打掃廁所嗎?”
“呵呵呵!少幫主英明,應該不會這麼不明事理才對。”高忍為了自保,趕緊拍馬屁。他伺候這位生子已經有三年,看多了他和長老們的針鋒相對,若非必要,他絕不讓自己捲入他們的混仗中,畢竟賺錢粉重要,可生命價更高。
“我要上樓休息了,你去忙你的事,不用再跟着我了。”丁沖在跨進敞開的電梯門前說。
如果沒有四年前的那樁意外,今天跟在他身邊的是劉尚武,如今他躺在醫院裏,只能靠維生系統得以存活下去,所以除非必要,丁沖不再讓手下跟在身邊,因為他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他而喪命。
當!一出電梯門,六樓四十評大的空間以灰白兩色為基調,雙廳雙衛,一間主卧室和兩間客房,還有獨立的廚房,整個屋子佈置得很有居家的味道,但未經許可,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進入,因為這是他唯一保有的私人空間。
“儀式結束了?”說話的是一名外表娟秀靈氣的年輕女人,聽見電梯上樓的聲音,視線才從雜誌上移開。她是少數能在這層樓自由出人的人之一,因為她和丁沖是一對結婚已經四年,卻只是挂名的夫妻。
丁沖一臉的不悅,不過他再生氣,也不會在她面前發作。
“嗯!剛結束,你今天要到醫院看尚武嗎?”這幾乎是溫翠湘每天的行程,而且四年如一日,因為躺在醫院的劉尚武是她最愛的男人!在丁沖一次遭到仇家的襲擊事件中,劉尚武替他擋下一顆致命的子彈,不幸打中頭部,雖然救回一條命,卻從此成了植物人。
說到心愛的人,溫翠湘的眼中閃動着深情,“我覺得尚武最近的氣色比前陣子好很多,給人一種隨時會醒來的感覺,我想盡量守在他身邊,當他睜開眼,我希望他能第一個看到我。”
“我相信尚武總有一天會醒過來的,我們要對他有信心,你等我一下,我先去換件衣服。”說完,丁沖便走進主卧室。
她的痴情任誰看了都會感動,因此,當初丁沖才會答應壽長老的要求娶她,因為如果不是選擇嫁給他,她也會被迫嫁給其他人,於是,他們私下協議好,只當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一等劉尚武清醒,他便可以完壁歸“劉”,讓這對有情人團聚,算是報答劉尚武的救命之恩。
即使明知這一天遙遙無期,丁沖也下定決心不會跟她離婚,這就是男人之間的義氣。
溫翠湘交握着雪白的手,想着終年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想着他們差點就要結婚了,如果沒有那場意外,也許,他們現在已經有了孩子。
等丁沖換上便服出來,她趕忙找去淚水,眼眶微紅的朝他微笑。
“沖哥,謝謝你。”
“不要跟我道什麼謝,尚武救了我一命,我為他做這點小事也是應該的。”他局促的掏出手帕,“把眼淚擦一擦。”
她靦腆的接過來,這才轉開話題。“爺爺是不是又跟你說些什麼?我看你剛進門的時候臉色不太好。”
丁沖哼了哼氣,“還不是那幾個老傢伙不死心,一直要我再納個妾,要不就催我養個情婦,我都快被他們煩死了。”
“其實,爺爺對我們分房睡的情形很不諒解,以為是這個原因,我才遲遲無法懷孕,老是要我趕快搬進來。”說到這個,溫翠湘也莫可奈何。
或許有人會說她傻,守着一個不能言也不能動的男人,白白浪費青春,可她就只愛劉尚武一人,說不定是她上輩子欠他,這輩子她是來還債的。
“你就把事情都推到我頭上來,有事叫他直接來問我。”丁沖想都不想就說。
她輕嘆一聲,丁沖給人性格火爆、不夠體貼的印象,實際上,他也有溫柔的一面,只是必須靠個人去觀察和體會。
“沖哥,你要是有喜歡的對象,可得要老實的告訴我,我不希望她沒名沒分的跟着你,那對她不公平!”
“就算我有喜歡的女人,也會先讓她了解我不能跟你離婚的原因,翠湖,你不要想那麼多。”丁沖點了根煙,先抽了幾口,好解積壓在胸口的鬱悶。“你不是要去醫院嗎?我開車送你去。”
溫翠湘猶豫了一下,“我聽說這陣子不太平靜,要不要叫阿忍帶幾個人跟着?”
由於鸞天幫旗下經營了不少酒廊、舞廳以及賭場等生意,因而和一些幫派有了交集,儘管平常關係打得好,可是當雙方一旦有利益衝突,難免會產生紛爭,據她所知,就因為這幾年鸞天幫搶了不少對手的生意,被不少幫派現為眼中釘,恨不得將它拔除,而首當其衝,就是身為少幫主的丁沖。
“不必叫他了,只不過是去一趟醫院,又不是去找人談判,跟那麼多人幹什麼,走吧!”他自從有能力保護自己,不必假手他人。
這天,溫翠湘才步出醫院大門,就見一輛銀灰色的賓主轎車停在外面。
“沖哥,真是謝謝你,這麼晚了還麻煩你來接我。”她幾乎每天都待到晚上八、九點才會離開。
丁沖先命令手下開車,才說:“自己人用不着客氣,我也只是剛好經過這附近,順道過來載你而且;尚武還好嗎?”
“還是老樣子,不過,醫生說沒有惡化就代表有希望。”她垂眸輕嘆。“我們也只能期待奇迹早點出現。”
丁沖為她打氣加油,“對,醫生說得沒錯,他一定會好的,我們都了解尚武,他對任何事向來都不輕易屈服,我們要對他有信心。”
“嗯!”她頷首。
頓時,車內靜默下來,兩人各自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只有窗外的景物不停的在轉換。
丁沖叼了根煙,狀似懶散的抽着,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的心情有多祝重,那三隻心機深沉的老狐狸的攻勢越來越猛,看來不想辦法徹底解決是不行了。
問題是,要他上哪裏去找個既上道又能讓他看得順眼的女人?
就算找到了,依他對那三隻老狐狸的了解,恐怕他們會使出什麼下三濫的手段,來剷除任何礙事的人。
他用力的吐出一口白煙,不由得想起他那群死黨,眼看他坐困愁城,他們還見死不救,只顧着他們的老婆、孩子,真是他媽的交友不慎!
即使難得四個人聚會,也不再像以往那練練拳頭、比畫比畫,居然是大談爸爸經,簡直氣煞人了,擺明了是故意炫耀給他看得嘛!算哪門子的死黨,真是越想越嘔。
才想到這裏,陡地“砰!”的一聲,車身的震動讓他猛地回過神來。
“怎麼回事?”他詢問負責開車的手下。
開車的年輕人臉色微白,“屬、屬下也不知道,好像撞到什麼…”
溫翠湘關切的問:“是不是撞到人了?”
“不、不可能,屬下開得很慢,是那輛摩托車自己突然沖、衝出來。”
丁沖隨意的朝窗外一瞟,就見兩名不過十八歲左右的少年一副凶神惡煞的走過來,顯然是摩托車的主人,兩人敲了敲車窗。
他不疾不徐的將車窗降下,“有事?”
“當然有事了,你們的車子撞到我,不僅把我的摩托車撞壞了,你看,我的手還流了那麼多血。”其中一名少年指着自己血淋淋的手臂,“你們想怎麼賠償我的損失?撞傷了人可別想跑,還不快點下車!”
另一名少年鬼祟的往車內打量了下,那興奮的眼神好像是釣到一條大魚似的。“你再不下來,我們可要去警察局告你羅!”
“好,我知道了。”丁沖說完,便將車窗升上。
“沖哥,他們是……”
“這種把戲也敢在我面前耍弄,我知道怎麼處理。”他收緊一下拳頭,只聽見關節發出咯咯的聲響。“等我下了車,你們就先回去,我太久沒找人練練拳頭,正好運動一下。”
負責開車的手下趕緊報告。“少幫主,這裏好像是天神會的地盤。”
“天神會?”他沉思一下,問道:“你是說這兩年才剛竄起,專門到各個學校吸取學生入會,或者是輟學的學生,好幫他們販毒,還有恐嚇詐財的天神會?”
“是,就是它。”
丁沖嘴角斜斜一揚,“很好,我倒要看看他們有什麼能耐。”
把事情交代完,丁沖便率先下了車,兩手插在褲袋中,一臉陰騖的瞅着面前兩個不知死活的小毛頭。
“我已經下來了,現在你們打算怎麼辦?”他陰沉的問。
兩個少年見狀,暗暗的吞了一口口水,方才車內太暗,看得不是很明白,他們本以為對方開賓士,肯定是一頭大肥羊,只要唬弄一下,就會乖乖的賠錢了事,現在才知道對方的氣勢完全壓過他們,看來不是很好惹。
“當、當然是要你們賠錢羅!摩托車加上醫藥費,只要付個一百萬,我們兄弟就放過你。”少年努力紛出兇狠的表情,這可不是鬧着玩,他們要是沒撈到錢,回去準會受到處罰,也會被其他兄弟嘲笑。
“有膽識,先把摩托車移開。”丁沖用下巴努了努,語帶命令的說。
兩個少年你看我、我看你,一時無所適從。
丁沖不耐的喝道:“還愣在那裏幹什麼?還不快動手搬車子!”
“是、是。”他們莫名其妙的聽命行事,七手八腳的將倒在地上的摩托車移到旁邊去。
路上的障礙物清除掉了,丁沖拍了柏車頂,開車的手下二話不說,馬上發動引擎,先將溫翠湖載離這個是非之地。
少年沒想到車子居然當著他們的面開走了,一時急了就要追。
“我人都站在這裏了,你們追車子有什麼用?”丁沖冷笑的挽起兩邊的袖子,“你們不是要我賠錢嗎?不過在這之前,我倒要先着看你身上的傷勢嚴不嚴重,要是真的受傷,多少醫藥費我都照付。”
手臂受傷的少年嚇了一大跳,“這還用說,當、當然嚴重了。”
丁沖眯起眼睛,一步步的逼近兩人,“我這個人脾氣一向不好,你們最好別騙我,不然,後果你們可承擔不起喔!”
話才說完的當口,丁沖一個箭步抓住其中一個,扣住他的手臂,少年痛得發出慘叫聲,兩腿發軟的跪倒在地上。
“我倒是看不出傷在哪裏,不過,等我把這隻手臂卸下來,醫藥費我還是照付,你們說怎麼樣?”他殘酷的笑問。
另一位少年見情況不對,趕緊吹了聲口哨,不到五秒鐘,一陣雜古的奔跑聲傳來,只見從黑巷中審出七、八個少年,人人手上都抄着傢伙。
“這麼快就找幫手啦!”看他們年紀最大也不過二十歲,頭上染得五顏六色,手臂上都有刺青,一個個逞兇鬥狠的模樣,看來是天神會的兄弟沒錯。
“這個人撞了我們兄弟不付錢,大家給他一點教訓。”少年領頭大叫。其他人齊聲附和。
在眾人吆喝聲中,下衝出手了。
他不會因為對方只是半大不小的孩子而心軟,他認為,與其讓他們以為自己真是天下無敵,不如讓他們嘗一點苦頭,讓他們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過,在出手時力道的拿捏上,他自有分寸,不至於鬧出人命。了沖的拳頭俐落有勁,每揮出一拳,都讓人吃足苦頭。儘管對方手上都是拿着開山刀、扁鑽、木棍等兇器,但對一個從小習武,又善於打架的人來說,應付起來仍然是遊刃有餘,丁沖根本不把他們看在眼裏。
一個揮拳、一個踢腿,果然不到十分鐘,丁沖已經將所有的人都撂倒了,這群惡少一個個鼻青臉腫,倒在地上哀哀叫。他拍了拍衣上的灰塵,旋身就要走,因為旁邊有來往的車輛和住戶,照這個情況看來,不用多久,警察就會趕到現場,他可不想被帶去警察局問筆錄咧!那是天底下最乏味、無聊的事。
結果他才走了幾步,就聽見喀的一聲,那是打開保險的聲音。
丁沖慢吞吞的回過頭,就見一名年約十七歲左右的少年兩手抓着手槍,顫抖的瞄準他,稚氣的臉上冷汗直流,隨時可能會開槍。
“快乾掉他!”有人叫囂着。
“只要幹掉他,老大一定會很高興。”
“快開槍!”其他兄弟也大聲鼓噪着,開槍殺人對他們來說似乎是種英雄的表現。持槍少年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冷靜一點!我勸你開槍之前先想清楚它的後果,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丁沖以靜制動的說。
“不要聽他羅唆,快點開槍!”有人大喊。
那少年腦子瞬間一片空白,閉上眼睛,下意識的連續按下扳機——
“砰!砰!砰!”連發三槍。
第一槍和第二論了沖都及時翻了個身,迅速的閃過,可是第三次就沒有那麼幸運,子彈無巧不巧的射進他的大腿,幸好穿了過去,沒有傷到骨頭,還不至於太嚴重。
他只能趕緊拔地方做掩護。
其中有人用手機聯絡其他兄弟,在場的人見有機可乘,紛紛重整旗鼓,拿起掉在地上的傢伙,想乘勝追擊。
丁沖低咒一聲,這時候,他只能完全依靠本能反應。
他身手依舊矯健的鑽進離自己最近的一條巷內,跑向通往隔壁的馬路。
“快追!”
“不要讓他逃了!”
當他衝出巷子,直接奔到大馬路時,就聽見“吱!”的煞車聲,他險些被一輛輕型機車給撞個正着。
“你瘋了!你這樣突然跑出來,要是撞究了誰負責?”女騎士嬌嫩的嗓音飽含責難,氣憤的破口大罵。
丁沖見身後的追兵就快到來,不及細想,大腳便踏上機車的後座。
“快走!”他大喝一聲。
女騎士登時傻了眼,偏偏不肯照他的話做,“你這個人想幹什麼?再不下去,我要大叫羅!”剛剛在公司被禿頭老闆罵了一頓,害她沒心情去夜市擺攤,才想早點回家休息,現在卻遇上這種“鳥事”,她的心情當然不好。
他怒吼一聲,“你這個女人聽不懂國語嗎?我叫你快走!”
“救命呀!有人搶劫呀!”女騎士不再猶豫的大叫起來,現在治安太壞,還是小心點好,否則明天報紙頭條登出她被人先好后殺的新聞,那多沒有面子啊!
丁沖簡直火冒三丈,“閉嘴!”
“他在那裏!”
“快追!”那叫嚷聲越來越近。
女騎士嗅到不尋常的氣氛,待她瞥見一票人殺了過來,護目鏡后的黑眸倏地睜大,總算明白情況不妙。
“媽呀!”
在擺脫了天神會的人的追逐后,女騎士把機車停在路邊,取下戴在頭上的安全帽,露出的是一張滿年輕的白凈臉蛋,彎眉、大眼,算得上是個漂亮美眉,只見她杏眼圓睜的面對這名“霸王硬上車”的匪類。
“我沒有直接把機車騎到警察局門口已經報夠意思了,你還賴在上面做什麼?還不快下車。”她又着腰嬌喝。
丁沖看了一下四周,有些商店已經打烊,只剩下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商店。
他忍着傷口的痛楚問:“你家就在這附近嗎?”
“我家就在——”女騎士話說到一半,才想到自己幹嘛告訴一個“心懷不軌”的陌生人。“你問我家在哪裏有什麼企圖?我警告你喔!不要以為我是弱女子就好欺負,你要是這麼想可就大錯特錯了。”
“女人說話就是要溫柔一點,你現在的樣子真難看!”他擁有過的每個女人都是婉轉承歡,個個使出渾身解數的討他歡心,說起話來總是輕聲細語,誰敢對他大小聲?女人對他來說就是要聽話馴服,柔媚的像只波斯貓才對華!
聽見他的評語,一張俏顏馬上被怒焰給燒紅了。
“去你的擔擔麵!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我為什麼要對你溫柔?”現在居然還有這種大沙豬!
丁衝決定不跟她一般見識,按住大腿上血流不止的傷口,”那你總有點同情心吧!你沒看見我在流血嗎?”
“啥?”女騎士低頭一瞧,因為他穿着黑色長褲,所以不是很明顯,可是柏油路上卻留了一攤的血,讓人看了怵目心驚。“怎麼會這樣?我、我送你去醫院。”頭一回看到這麼多血,她的頭有些暈了。
“不行,我受的是槍傷,到醫院去反而麻煩,你家應該有急救箱,稍微幫我包紮一下就行了。”如果他現在回鸞天山莊,讓其他人知道他受傷,他以後的行動就沒法自由了,這點小傷,哼!他還挺得住。
女騎士怔了一下,“你可以叫你的家人來接你。”
丁沖吃力的離開後座,“如果可以就好了,既然你不方便,那就算了。”
“好吧、好吧!”她妥協了,誰教她心地善良,看不得人家受苦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