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雖然前往大宋京師的路途遙遠,但是這一點都不能稍減菱花報恩的決心。
為了路上行走方便,她將及膝的長發給剪了,只留下長及肩背的髮絲綰成了個小另的發,還把烏黑柔亮的發賣給了城裏富有人家的夫人做假髮,然後所得的兩串銅錢便成了她的旅費。
菱花換上了父親的舊衣裳,將過人的衣袖、褲管卷了幾卷,戴上了粗布帽,再往雪白的小臉蛋上抹了幾把污塵,頓時整個人化作了一名身材瘦小的男孩。
她將鍾離夜給的銀錠用到只剩一兩銀子后,換了數串銅餞縫進了布靴底,然後胡亂地收拾了些替換的衣裳,用條老舊的布巾紮成了個乾扁扁的包袱背在身後,就這麼上路
她一路上錕着小乞們,再不然就是依附在經商的旅人身邊行走,路上省吃儉用,無論是到了大城或小鎮,還是沿路的茶站鋪子,她通常只用一個銅錢買了個大烙餅,再跟人討些水放在皮袋子裹,這麼簡單的兩樣物事就足以令她度過一天三餐。
商旅們見「他」伶俐乖巧,倒也常常喚「他」一道進食,可是菱花都謙遜地婉拒了,只肯單獨地窩在柴房角落裏啃着乾巴巴的烙餅,渴了便喝上幾口水。
她不想再欠人情,何況商旅們辛苦經商也是馮了囂家活口,她怎能再成為他們的累贅呢?
可是這一路上,她斷斷纜績地跟了好幾支商旅行走,總是不吝於鷺忙喂馬擦車的,因此在與每一支商旅分手前,商旅們知道「他」不願接受銀兩救濟致謝,所以都會送「他」些個乾糧和飲水,倒也令她省了不少的花費。
就這樣一路跋山涉水,菱花總算在一個半月後抵達了大宋京師。
繁榮太平的京師里,家家戶戶已是準備添制新衣、新褲、新帽,搓湯圓、殺豬、備牲祖來祭祀神霾祖先和度過熱鬧團圓的春節了。
熱鬧溫暖的囂攘大街上,商家店家或酒樓平房的,到處都看得到喜悅的臉龐,聽得見歡笑的聲響,行人來來往往、絡繹不絕,人人臉上皆是太平喜樂的滿足之色。
菱花撼動地看着這一切。
自地出生以來,就沒看過太原城內有這種喜樂歡然的氣氛,而且這的建築繁華壯麗,雖是進入隆冬,天上飄着雪.地上也積着微微的雪,可絲亳不掩京師的好山好水和美麗的街道市景。
這一切在在都顯示出了大宋國的國力強盛、百姓富足。
生在這裹是多麼幸福的呵!
為什麼爹不能再多等些日子呢?等到夜將軍攻下了太原城,等到了他們父女倆還至京師……在這裏,爹的身子就能找到好大夫來治,她也有法子可以謀生,給爹過過好日子,吃些滋補的東西……
可是傷了、遲了,她已經來不及孝順爹了……菱花鼻頭一酸,心底也痛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勉強地振作了一下,吞下了喉頭好大的一團熱熱硬塊,舉目四望。
京師好大、好大,她要怎麼找夜將軍的府邸呢?
這一路上她都不敢換下這身男裝,暢暢快快地洗個熱水澡,每夜都只敢偷偷地拿了盆熱水用布巾擦拭着身子,還有她胸口縷着的布條,勒得她有些透不過氣來。
究竟到幾時,她才能夠恢復女身呢?
總之.先找到將軍府再說吧!
她舉起凍傷的小手,呵了好幾口暖氣,試圍讓己然凍僵的小手感受到一絲絲溫暖,可是她的小手已經沒什麼知覺了。
事實上不止小手,她渾身上下都冷得緊,也幾乎快被這樣的冰寒給凍僵了。
「請問一下老丈,您知道將軍府怎麼走嗎?」她走向一個賣燒餅的老人家,謙卑地問道。
老人家打量着「他」,有些訖異,「小哥,你打聽將軍府做什麼呢?」
「我……我想在將軍府里謀個小差事做做,所以……」
老人家呵呵笑了,「小哥,將軍府里猛將如雲,甭說別的,光是壯健的佣就有幾十個,像你這樣瘦巴巴的小哥,恐伯是不夠格進將軍府當差的。」
「可是我……」她吞了口口水,強忍住膽怯,不得不撒着謊,「我有個表叔是在將軍府裹頭當差的,我就是從鄉下來投靠他的,所以還請老丈干萬告訴我一聲,將軍府究竟怎麼走?」
「唔,原來是府裹有熟識,那倒也罷了。我跟你說.就這錦繡大街直走到底,右手邊拐個彎,那連雲般的一整排巨邸就是將軍府了。」
「那請問……這間將軍府就是夜將軍府嗎?」
「沒錯,雖然咱們大宋有數十個將軍,可最蒙受皇上寵愛的、權勢最大的也就是鍾離夜大將軍了,這京師里一貫說的將軍府就是夜將軍府,其他像飛將軍、董將軍,吳將軍……他們的府邸就是喚別的名了。」
菱花渾身充滿了崇拜和感動的情緒.漲得她的心口、胸臆都被塞滿了,只覺得整個人熱血奔騰,彷彿也跟着與有榮焉起來,雖然自己也不知為何。
「謝謝老丈。」她匆匆謝過老人家,急急忙忙地往錦繡大街跑去。
來到了巍峨高聳、壯闊典美的將軍府前,她看都看呆了。
綠瓦白牆、石獅盤踞,甭說別的,就連朱紅大門都像是一堵鐫牆般土局大地關住了對外的一切紛擾嘈雜。
外頭還有兩個雄赳赳、氣昂昂的軍衛守着門,府邸看起來既氣派雍容又森嚴無比。
果然是朱牆高樓連苑起,侍衛執戟明光裹……
她偷偷地吞了口口水,強忍着害怕慢慢地走近。
軍衛果然低喝住她,「站住!你要做什麼?」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兩位軍爺好,我是想來投身將軍府的,無論是什麼賤役活我都能做,還請兩位軍爺行行好,就……」
「大膽!道將軍府是什麼地方,豈容得你胡亂投身操役?」其中一位軍衛沉聲喝道:「去、去、去!趁大將軍還沒回來你快離開,要不待會驚擾了大將軍,可有你好受的!」
菱花哪見過這樣的陣仗,她的心猛地一抽,卻還是苦苦哀求着,「軍爺.我正是來報答將軍大恩的,就請給我這個機會留在府里鸞忙做事,我也不要文飼,只求將軍收留我……」
軍衛往前一擱,「放肆!誰讓你擅自妄言要進府的?」
「小兄弟,不是我說,你也太大膽了.咱們這將軍府門規森嚴,豈是你要來就來的?」另外一位比較和善的軍衛微微笑道:「小兄弟,我看你還是到酒樓或客棧當店小二打打雜算了,將軍府不適合你。」
到酒樓或客棧?不!她是要報笞大將軍,旨不在掙錢呀!
她出現了少見的固執,堅定地道:「兩位軍爺大哥,求求你們給我一個機會……我會很用心幹活的.還請兩位軍爺高抬貴手……」
「我們倆算什麼東西?我們倆不過是將軍府裹的小角色,將軍府裹當家管事的是司馬總管,我們還不想自討沒趣呢!」第一個軍衛撇撇嘴,橫眉豎目地道。
「軍爺,我……」她消急之下學步向前,第一個軍衛想也沒想地就一戟掃了過來。
菱花作夢也沒想到他會動手,心還未來得及感到恐懼,肩頭已是火辣辣地一陣疼痛大作,疼得她跟路后跌,臉色頓時慘白一片。
「老華,你瘋啦?出手這麼重?」第二位軍衛臉色微燮,急急地架住他還要往下劈落的戟。
菱花捂着痛楚淌血的肩頭,眉心緊蹙、幾欲昏倒,可是她依萬強自支撐着,苦苦哀求,「兩位軍爺,我求求你們,就隨隨便便給我一個差事做吧,不管是多瑣碎、多卑賤的我都肯做,求求你們……」
第一位軍衛脾氣火爆,怒眼一瞪,手上戟杖又復一動,「你是沒長耳朵是不是?就跟你說不行就是不行!你存心惹者子發火……叼,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北漢還是契丹的姦細,干方百計要混進咱們將軍府.是也不是?」
姦細?老天!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誤會?
菱花肩頭的傷口傳來陣陣灼刺,她的額心滲出涔涔冷汗來,唇蒼白得嚇人.她強忍着鑽心的痛,道:「兩位軍爺,我真的不是什麼姦細……」她又冷又痛又累,眼前暈眩了眩,身形一個不穩便跪倒在地。
她肩上的鮮血滴滴地掉落,染紅了薄薄的積雪,看來分外怵目驚心。
軍衛也愣了一下,有點不知該如何是好。
驀然,一陣隱約的馬蹄和車輪臀由遠至近,鷥動了軍衛。
他們倆相視一眼,「哎呀!將軍回來了!」
這該如何是好?如果讓將軍知道他們傷了一位平民百姓,這罪罰可就重T。
持戟傷人的軍衛連忙跑過來,一把抓起了身輕如羽的菱花,就要把她往對面小巷裹
第二位軍衛實在不忍心,急急地阻住了他,「老華,你不可以這樣做……如果將軍知道的話……」
「我就是不讓將軍知道這回事。」傷人的軍衛不由分說的將菱花推進了暗暗的小巷內,然後硬扯着同儕走回大門邊.「快!若是被將軍看見了我們倆擅離職守,我們才有罪好受的!」
「老華……」第二名軍衛不忍地看着半倚在巷子牆邊、奄奄一息的菱花,一這
兩匹駿馬拉着的藏青色馬車緩緩地停靠在大門前,兩名單衛顧不得別的,急急向前躬身行禮,「將軍!」
親自駕車的是一身英姿煥發、高大偉岸的鍾離夜,但見他手執韁繩,迅速地朝雨名團下點了點頭.「開門。」
他吩咐完畢后便轉身掀開了厚厚的暖簾,牽扶出了一位身着狐皮毛裘的美麗女子。
「韻容,當心點。」他低沉溫和地道。
韻容軟軟地依偎在他身邊,由着他將自己攙扶而下,等到落地的一剎那,她依舊柔軟地靠着他的身子。
「表小姐。」兩名軍衛恭敬地道。
「辛苦兩位了。」韻容輕柔地蹙起了眉,「表哥,好冷呢!我迫不及待要回我的暖閣烤火了。」
鍾離夜大手扶着她,「我送你回房。」
韻容嬌柔地點點頭.輕移蓮步地走向敞開了的大門。
他扶持着她就要一道走進,騖地一道細不可聞的呻吟聲鑽進了他敏銳的耳膜裹。
鍾離夜往聲音來處望去,被渾身瑟縮沾血、神情幾乎量厥的菱花驚動了,他微微一動,華武,江文,那怎麼會有一個受傷的小男孩?快去將他帶進府內,請司馬總管到流雲苑來診治。」
「將軍,他……」出手傷人的華武驚跳了一下。
而江文已經飛快地奔到了小巷處,一把將菱花扶了起來。
菱花終於又看見鍾離夜了,她的眼眸閃過一抹狂喜之色,小嘴嚅呀着想說些什麼,過度虛弱的身子和意識卻已讓她無力再思考,她只是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隨即疼得蹙緊了眉頭。
韻容看見了肩頭染血、臉色蒼白若死的菱花時,她不由得鷥呼了一聲,更加偎緊了鍾離夜。「表哥,他流血了……我伯……」
他沒有注意到一直緊寡向自己的美人,反而是艷眉道;「華武,你還愣在那做什麼?去請司馬總管!」
「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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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花很快地被安直在府衷招待賓客的客房「流雲苑」,當灰頭土臉、滿身破舊的她被移攫至鋪着厚厚熊皮的床褥上時,她還強忍着痛,心慌地要撐起身來。
「你要做什麼?」鍾離夜伸出一手按住她,凝視着有些眼熟的人。
咦?他好似普經見過他?
他迅速地在腦海裹搜尋了一下,很快地釋疑。不,他從沒見過這個瘦弱的小男孩。
菱花還是第一次這麼接近地看着他,她的臉蛋紅了紅,被他碰觸着的地方好像也灼燙了一下,一種異樣的感覺巔入她心底。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呵?難道將軍的手有神奇的魔力嗎?
她搖了搖頭,略顯慌亂地道:「我身上……髒得很,不能弄髒了這麼名貴的被褥.我坐在牆角就可以了。」
他皺眉,「什麼話,你現在是傷患,還管什麼弄不弄髒被褥。奇了,你今年幾歲?怎麼聲音還稚幼得像個女人一樣?」
菱花一呆,她不想立刻坦白以告,可是一抹閃電般的念頭隱入她的腦際。將軍誤認她是男的?
呵,那不如將錯就錯吧,反正她是來報恩的,是男身還是女身都無妨,只要能夠為他做牛做馬,就是她這覽於最大的願望了。
「我……我十六歲。」她清了清喉嚨,有些彆扭地道:「我說話真的這麼像個姑娘嗎?」
他微微一笑,深邃好看的眸子有趣地盯着她。「十六歲了?你的家境必定是不好吧?已經十六歲的男孩了,身子骨還這麼瘦巴巴的,這以後怎麼成家立業、娶妻生子?」
菱花啼笑皆非,可也高興着鍾離夜原來是這麼親切、好相處的人。她早該知道像他這樣的大好人,必定是憐貧惜弱的重情義之人。
「你叫什麼名字?家住何處?又因何受傷?」他和藹溫柔地問道。
地輕輕地垂下了眼瞼,低聲道:「我叫謝菱花,無根無蒂也沒有家,肩頭的體……是不留神弄到的。」
他迅然地撕開了她肩頭破舊的衣袖,細細地檢視,「這是槍戰之類的兵刃劃破的傷口,有人對你下手?」
菱花沒想到他會直接地撕開她的衣袖,她的臉漲得老紅,往後縮了縮,「將軍,你
他微訝地看着她。「怎麼了?彆扭扭捏捏得像個大姑娘.來,脫下衣衫,先清洗一下傷口,待會我讀司馬總管替你上藥,他的診治功夫可是一流的。」
脫……脫下衣衫?
菱花緊緊地捉住了胸口衣襟,吃驚倉皇地瞪着他,「將、將軍……萬萬不可……」
「為什麼?」鍾離夜挑肩問道。
她一時語塞,慌忙之間也只能胡亂想了個理由,「天太冷了,我怕着了涼。」
「傻爪,這屋衰已經燃起了暖爐,炭火正旺着,還有這東北上好的熊皮褥,凍不了你的。」他微笑。「要不這梁,我的披風借你披上,這樣你就不冷了吧。」
她一愣,「將軍,可是披風是你……」
堂堂男別像個娘們一樣別彆扭扭的。」他大手一解,將貂毛大氅自肩上卸下,很快地包住了她的身子。「如果你不債在旁人面前解衣,那就在這披風裹頭褪下衣衫吧!暖得很,決計不冷。」
菱花愣愣地凝視着他。沒想到將軍居然……緊包里住自己的貊皮大氅還有他身體的餘溫,暖和又淡淡飄散着一股獨特的男子氣息……是他的味道。
豪邁又颯爽性格的男性氣息,夾雜着松木林和馬鬃的野性氣味……
她的臉又紅了,情不自禁地揪緊了大氅。
這感覺就像是被人攬入了很溫暖、很堅闊的懷抱裹一樣……
自從十歲起.她就再也沒有嘗過這樣的滋味了。
菱花愣愣地,眼圈微微地濕潤了。
「怎麼了?」他鷥覺不對,疑惑地問,「弄痛你了嗎?」
她拚命搖頭,忍住淚水,「沒有、沒有,只是……將軍對我這麼好,讓我突然想到自己孤苦零丁一人,只不過是有些黯然感傷罷T。」
鍾離夜深深地凝視着她。「你剛剛說你無根無蒂,那麼你是孤了?」
她黯淡地點頭,「是,我父親在不久前也舍我遠去了,現在的我飄泊無依……將軍,小人斗膽請求將軍收留我,無論是做牛做馬、為奴為婢我都甘願。」
他盯着她,沉吟了一下。「你是男孩,要為婢是不可能了……可是現在將軍府里的職差都已有人,要將你安排在哪也是件傷神的事。」
她正色道:「小人願一輩子留在將軍府伺候,任勞任怨、絕不懈怠偷懶,還請將軍收留小人。」
鍾離夜思索了一下,看着她清秀伶俐的模樣,心裏登時有了打算。「看你談吐應對之間頗知禮數也挺靈活的,不如這樣吧!你就留在我身邊伺候我,當個貼身小廝好了。你可識得字?」
「小人的母親以前是私塾先生的女,所以頗諳四書五經,小人跟着母親倒也學了不少字,所以一般的書寫讀認不成問題。」菱花的心底頓時湧進了對命運的感激和喜悅。她居然是留在將軍身邊,貼身伺候他的人……這太好了,她可以直接地報笞、服侍將軍
他點點頭,滿意地微笑了,「很好,那麼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學些東西,等到你年長一些后,再將你撥給帳房劉老先生學做記帳、管帳。我看你文文弱弱的、恐伯也從不了軍、習不了武,這樣的安排對你來說是妥當些。」
「多謝將軍抬愛,但小人還是希塑能夠一輩子伺候將軍。」她認真堅毅地道。
鍾離夜微微一訖,在她眼中看見了真摯的光芒。不過才是個初初見面的小男孩,居然就對他流露出深刻的忠心耿介……
他在軍隊與部屬姜不乏見到這樣的眼神,但他只是一個小男孩,因何在第一次見面時就對他如此忠心頁誠?
「再說吧!你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先養好傷。」他壓下心中一抹奇異的震動感,咧嘴一笑。
「謝謝將軍,我一定會拚命護自己很快地好起來。」她的眸中有着深深感激的淚霧。
一身文雅儒衣打扮的司馬靖緩綬地走了進來,笑吟吟地對鍾離夜道:「將軍,請恕蘭下冊姍來還,因為董大人來了,他想拜見將軍,屬下與他交際了一番才將他送走,所以就耽擱了。」
鍾離夜濃密的眉毛微微一挑,「童世屏為何老毛病總是不改?他拿我當貪官污吏看待了是不是?成天計算着要送我多少禮,好讓我在皇上面前替他說好話……你做得好,下次也同樣這麼做,別和他客氣T。」
「是。」司馬靖這才望向床褥上的菱花,「這就是那位受傷的小兄弟?」
鍾離夜點頭,「你過來給他診治、診治。」
菱花在他的示意下怯怯然地微靂出受傷帶血的肩頭。
司馬靖溫和卻不失銳利的眸子盯向她,唇角出現了一抹微微詫異的失笑。
菱花在他的眼光下畏縮了一下,心一鷥跳。他看出什麼破綻了嗎?
她更往裹縮了緒,緊緊地用大別裹住自己。
就在她以為他要說什麼的時候,他突然對她綻出了一抹好溫柔、好溫柔的笑容來。
「你今年多大了?」
菱花一愣,「十六。」
「原來才十六。」他的笑矗透了一絲深索的意味。
「司馬。」鍾離夜眸光一閃,「你的笑容有古怪。」
「不,將軍,屬下怎敢在你面前現花樣呢?一點都不古怪,只是我看這位小兄弟肩上的傷倒不要緊,反而是他的身子挺弱的,彷佛是受了風霜又未曾好好進食過,所以都有黑眼圈了。」
鍾離夜轉頭望向菱花,沉聲道:「你在府里多靜養幾日,好好地將自己的身子番得結實了后,再調進書房姜服侍我吧。」
「多謝將軍。」
司馬靖卻不知在想什麼,他微微地皺了一下眉,猶疑地道:「將軍,這恐怕不妥,這事可否再商議、商議?
「司馬,有何不妥?
「這位小兄弟的身分……」司馬靖吞了口口水。
鍾離夜微微一笑,「我已問過他了,我看得出這孩子說的是真話,他絕對是無根無蒂而飄泊四方的孤獨客,他眼中的神情……我說不出,但是我相信他是真誠的,況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總該相信我有這幾分眼力吧?」
司馬靖深思地道:「屬下明白了,將軍說得是。」
「那麼替他包紮好傷口后,就勞你為他安排個地方住下吧。」語畢,鍾離夜站起身來。
菱花悵然若失地望着他,「將軍,您要走了?」
「司馬總管會照應你的,你也要好好地聽從他的話。明白嗎?」
她低下頭來,恭敬乖順地道:「是,菱花知道。」
鍾離夜頓了頓,陡然想到,「因何你的父母會為你取個這麼像女娃的名字?」
菱花一愣,「因……因為菱花出生在五月菱花盛開的季節,我娘說,我生下來的時候好小、好小,就像一朵初生的單薄菱花,所以才把我取做這個名字……將軍,這個名字您叫不慣嗎?」
「不。」他情不自禁地道:「這個名字……倒是匯好叫的。」
只不過要他對着一個清秀稚嫩的男孩這麼叫喚着,他難免有些彆扭.儘管這個名字出奇地適合他……
倏地,他采了揉自己的眉心。他究竟在想什麼呀?
鍾離夜很快地邁開大步往門外走去,高大的背影令菱花不由自主地看愣了眼。
司馬靖專註地觀察着這一切,直到菱花略帶黯然又微羞,還有一抹奇異的感動與滿足之色淡淡地浮起,盪樣在白蜇的臉蛋時,他有些悚然而驚起來,這……
「司馬總管。」她乖巧溫和地轉過頭來,謙和恭敬地叫着。
他微微一動,眸光恢復了一貫的徇雅,「是,你也該上藥了。」
菱花怯然地道:「司馬總管,可否讒菱花自行上藥就好?總管,您應當很忙吧?菱花不敢麻煩總管……」
司馬靖凝視着菱花溫婉清靈的眸光,心念騖然一動,「是不太方便,但是你傷在肩頭.自己恐怕也難以上藥,還是我來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菱花突地覺得他話裹別有深意,她愣楞地抬頭,「可是司馬總管……」
「將軍吩咐了讓我照應你的,難道你想讓我對將軍食言嗎?」他微笑。
這個罪名太嚴重了。菱花的小臉霎時一白,急急地道:「司馬總管,您言重了,菱花絕沒有這個意思。」
司馬靖很快地笑了,他神色莫測高深地道:「是,只怕是我誤會了你,不過既然身為府裹的總管,敏感一些也是難免的,還請你千萬別見怪。」
「總管這麼說實在是折煞菱花了。」
菱花心裏陣驚異與惶恐,她並不頁切的察覺得到他意有所指的是什麼,但是他話里的弦外之音在在教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不是個尋常人物,或許他的外表給人的感覺是溫雅、好脾氣,她卻感覺得出他並非像表現出來的這麼簡單。
她低下頭來,心慌而意亂了。
也許進到將軍府來報恩,並沒有她想像中的單純和容易……
但是這樣迷茫未明的情況不能消減她的滿腔失志,這才只是個開頭……無論如何,她已經進到將軍府了,不但見到了恩公,還得以永遠隨身伺候他,這一定是老天的垂憐,爹的保佑。
想起父親,菱花又忍不住熱淚盈眶了,若不是司馬靖在身旁,她恐怕會忘情地伏倒在地,合掌祝禱。
司馬靖看着菱花充滿感慨的神情,對她的好奇與注意更加地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