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戰豬本人

第一章 戰豬本人

我讀國中的時候,平均每兩天看一本小說。武俠、言情、偵探、靈異、經典名着我都愛看,當然偵探小說是選。它們是我的最愛。

不過,看過無數偵探小說的我,並沒有練成偵探家般縝密的思維、洞察秋毫的能力,反而受武俠、靈異以及言情小說的毒害比較深,整天胡思亂想,變得有點不切實際。

但是,那時候我以為自己是一個既浪漫,又切實際的人。

不切實際,是媽媽給我的評價。除了不切實際這個言簡意賅的評語以外,媽媽還刻薄地說,劉嘉妮你樣子平凡一點就算了,腦筋又大得可以當麵條,整天死讀書,也沒見增長了什麼知識什麼文化什麼內涵,瘦得猴子一樣,卻長着一顆豬腦袋。

有時候我會懷疑我是不是真的是從她的肚子裏面爬出來的,天底下,大抵沒有哪一個媽媽會對從自己身體裏掉下來的那塊肉說話那麼不客氣。

不過,睡覺也抱着書的我正如媽媽所說的那樣,讀書成績很勉強,除了語文這一個科目不至於太難看,其它科目的成績都是班裏的“蠻族貧民”。特別是數學,爛得不可救藥。

可是我真想不明白,我又不是要做數學家,在街邊賣水果的時候不會被無良的小販騙到就可以了,為什麼還要我學深奧又複雜的幾何?每次看到張牙舞爪的幾何圖,我就恨不得把它們由立體圖壓成平面圖,由平面圖扭成立體圖,以解這一段“血海深仇”。

不過很奇怪,爸爸讀書的時候是數學天才,很厲害的他曾經還拿過國家數學競賽的獎項。依靠他一半功勞才能面世的我,理應在數學方面也頗有天賦才對。為什麼我的數學成績為什麼會如此地讓人痛心疾?我和他窮極腦筋始終也想不明白。

或許,問題出現在整天只愛追看肥皂劇的媽媽身上。

不過,媽媽兇巴巴地告訴我,她從小讀書就很好,數學也不例外。更不用說,會拿38分這樣丟臉的分數。

每一次我跟媽媽探討這個問題,她就會很小氣很尖酸地提到這一個分數,引起我對一段心酸又屈辱的歷史回憶。

那時候我已經升上國二,我的自尊心已經長得像一隻柚子那麼大。可是,一次平凡的數學測試,摧毀了它所有的血肉,它變得只剩下柚子核那麼小。

那一次測試,全班58個人除了我,竟然全數通過,有幾個不知道是不是基因變異的傢伙甚至拿下滿分。而我的試卷上,只有38這個鮮紅而又醜陋的分數對我擠眉弄眼。丟臉的是,這些分數幾乎全部都是靠拋橡皮得來的。

那天試后,隔壁班那個牙齒黃黃還長着兩隻大兔牙的老師撐在欄杆上,對我們的數學老師說:“她是白痴?竟然考38分。不然,難道是智障?”

我這個白痴智障交出那一份38分的試卷,就像簽了一份屈辱條約,成為了我歷史的一個污點,我再也沒有能力塗抹掉。

因為這樣,領成績單那天從來都是我的受難日。我要承受媽媽長達整整一天的嚴苛責罵,這個時候我最好乖乖地畢恭畢敬地低眉順眼地把她的這些嚴苛責罵當作金玉良言裝進耳朵里,不然我會死得更難看。

至於試后餘波,更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領成績單后的一個星期,我絕對絕對不可以光明正大地看電視,聽音樂,看小說。媽媽總是皺着她那好看的眉毛痛心疾地告訴我:“劉嘉妮你怎麼這麼沒出息呢?今天做作業了嗎?做了?認真做了沒有?認真做了會錯那麼多?對答案了沒錯很多?沒錯很多成績會這麼差?整天看電視聽音樂看小說不覺得慚愧嗎?媽媽這個年齡的時候,不但認真努力地讀書,還幫外婆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於是看電視聽音樂看小說漸漸地都變成了我的地下工作。小小年紀的我,因為媽媽的嚴厲監管,竟然練就了一身反偵探的好本領。

2、

我讀國中的時候,幾乎所有的家長都對早戀嚴陣而待。在這方面,媽媽反而很放鬆。媽媽說,我長成這個樣子她有什麼好擔心的。

是的,讀國中的我只有一百五十厘米,長得這麼矮卻總是兩眼看着地走路,駝背駝得像個小老太婆。眼睛嘴巴鼻子臉頰都小小的,是一個名副其實的黃毛丫頭。早戀早熟,似乎八輩子也和我打不上關係。

而且,那時候,我還有一個讓媽媽很不齒的愛好――我愛吃棒棒糖。

我五歲的時候,就知道棒棒糖有檸檬味、巧克力味、牛奶味、蘋果味、葡萄味、橘子味等幾十種口味,我還知道,心情好的時候,吃一支蘋果味的棒棒糖好心情會持續得更久一點,而難過的時候,吃一支檸檬味的棒棒糖,心情又會好很多。至於嘴饞的時候,巧克力口味的才是選。所以,任性又愛哭的我,每天都要爸爸給我準備好幾種口味的棒棒糖哄我。

長得瘦小胃口卻極大的我對棒棒糖的需求量很大,起床一支,飯前一支,睡覺前一支,玩耍的時候,也要含着一支;等到我稍大一點,我開始看書,那時候,我要一邊含着棒棒糖,邊翻書。我從前的童話書和連環畫,上面有很多像藏寶圖一樣的口水漬,那是小時候吃棒棒糖的時候弄髒的。

不過爸爸總有辦法做得到,在我想吃的時候,他就能拿得出來。從小到大,爸爸都很疼愛我,這種愛是毫無道理的。媽媽總是批評爸爸對我太溺愛,這時候爸爸溫和地笑一笑,我騎在他的脖子上對這個小心眼的女人做鬼臉。

然而,時間為媽媽打了一場勝仗,每天含着棒棒糖的我終於要為這點小幸福付出點代價,我那兩排看上去潔白又亮閃閃的牙齒,出現了三顆暗藏着有蛀牙的“害群之馬”。只有13歲的我,開始常常要看牙醫。那個滿嘴都是假牙的老牙醫充滿權威地跟我說,常常吃糖是吧?不準吃那麼多糖啦。不然蛀牙也會把你的牙齒吃掉。

每次因為牙痛到腮幫子也腫起來,淚眼汪汪地跟着爸爸去看那個老牙醫的時候,我就狠狠下一次決心,誓以後也不再吃棒棒糖。可是每次牙痛好了以後,我就更加堅決地吃棒棒糖。

我的決心,從來不能當真的。

我最怕牙痛,卻更討厭嘔吐。坐巴士坐地鐵我都沒有問題,但是一爬上轎車,我就吐得天昏地暗。媽媽說,我天生賤命,享受不了榮華富貴。反正在她的眼裏,我一無是處就對了。

我愛吃棒棒糖以及暈轎車這兩個不中用的習慣,到了國三也沒有改進。在已經學會偷偷打扮的女同學之中,整天含着一支棒棒糖埋頭看小說的我是異類。我卻毫不悔改,自以為很有性格與眾不同。

3

2oo1年楓葉飄紅的那個秋天,我升上國三。班裏的同學開始顛倒黑夜為會考做準備,從來早早睡覺的我,開始顛倒黑夜看偵探小說,我不無嚮往地想,我這個白痴智障,終有一天會成為讓他們目瞪口呆的偵探家。

6月7號、8號、9號,浴血奮戰了三天,大家傷痕纍纍地從戰場上下來,敢死隊似乎已經全部陣亡了。所有回到教室里的人都耷拉着雙肩,在考試前大聲嚷着考完試以後把全部的書燒掉的人一個也沒有出現。我本來挺高興的,見到大家都垂頭喪氣,我也耷拉着雙肩假裝很沮喪,手裏的書也沒敢往空中拋起來。

“劉嘉妮,外面有人找你。”

孫康宜臉紅紅地走到假裝垂頭喪氣收拾書本的我面前細聲細氣地說。

我才想起和小曼約好,考完試以後就陪她到南州門買胸圍。

那時候我們15歲,15歲的我還是飛機場,前面一馬平川。小曼比我好很多,那個時候的她,就已經接近一米七,身材很好的她該長肉的地方就長肉,高挑又漂亮,向來就是男生追捧的對象。

小曼說,這場摧殘祖國花朵泯滅人性的試一考完,她就宣佈**。其實,她那麼迫不及待,是因為她決定要開始跟周一帆交往,沒有**,沒有戴胸圍,談戀愛似乎就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不過我覺得很好笑,我從來沒有想過一個胸圍為什麼能讓一場戀愛變得理直氣壯。

我把書扔到桌面上,準備跑出去,還站在旁邊欲言又止的孫康宜突然一把扯住我的衣袖結結巴巴地說:“她是你的朋友?”

“對啊。”

孫康宜的臉更紅了,像被火燒了一樣。他害羞地說:“你朋友很漂亮。”

“我知道。”我很白痴地點點頭,丟下他跑了出去。

那時候我還是很純真的一張白紙,雖然言情小說我也看了許多,愛情理論也能講得頭頭是道,但是在現實生活中,又是另外一回事。我還沒能明白喜歡一個人是一件需要這麼迂迴曲折的事情。我未能體會孫康宜欲言又止欲言又止,只是想通過我認識小曼的心情。

“怎麼那麼慢?”小曼撇着嘴向我抱怨。好看的她,連嗔怒也嬌俏動人。

“我們班的孫康宜拉住我跟我說你很漂亮。”

小曼平平淡淡地點點頭。

長得漂亮這件事情她比別人早知道得多,她一向很有自信的。常常畏畏縮縮,走路也駝背含胸的我和她走在一起,就像一條狗尾巴草。我那一心孕育一隻小鳳凰的老媽最常跟我講的一句話就是:“你看人家小曼。”

我跟小曼住同一個單元,我們的家,就在隔壁。我們一起上幼稚園,一起上舞蹈興趣班,一起上小學。長得和混血兒一樣漂亮的小曼自小就很得老師寵愛,他們總是在家長會散場后笑容可掬地跟小曼的媽媽說:“白小曼表現很好,跟同學相處得很好,上課很認真,進步很大。而且這個月又為我們班拿了文藝晚會舞蹈表演的一等獎,很不錯。”

白阿姨聽了這麼多個“很好很大很不錯”以後眉開眼笑。我可憐的媽媽在一旁備受冷落。有時候她老人家自取其辱地問:“那我們家嘉妮呢?”我的老師們總是吝嗇地把笑容都收回去,然後很勉強地說:“還可以。”

媽媽每次從學校回來都拉着一張黑臉,先就近地數落我做錯的事情,然後再把陳芝麻爛穀子也搬出來,一副生下一個饅頭也比生下我好的表情。到最後她總是說:“你看人家小曼。”

她是為她辛辛苦苦替我在學校呆了半天,好不容易熬完家長會,最後卻只得到“還可以”這三個字而憤憤不平。

聽說媽媽年輕的時候又漂亮又溫柔,把作為圖書館副館長、以為書中才有顏如玉的爸爸迷得神魂顛倒。

很不公平地,我看到的她卻小氣又多怒。

爸爸常常摸着我的頭安慰我說:“媽媽為了生你吃了很多苦頭,產後憂鬱症還沒有好呢。”

我咬着手指頭委屈地抱怨這個世界怎麼可能有那麼長的產後憂鬱症。

不過媽媽為了生下我,苗條的身段變大了一倍。就為這個,我應該諒解她。而且,我完全沒有遺傳到她的櫻桃小嘴,尖挺靈秀的鼻子,高挑的骨架,粉嫩粉嫩的肌膚。她這個優良版本,經過一輪基因複製以後,得到的我,質量比盜版的還要劣質一些,的確讓她有點傷心。

然而,她整天揪着我和別的孩子比來比去,難道不會累嗎?而且,她這樣拉着一張黑臉,我又不能從一隻鴨子變成一隻白天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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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戰豬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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