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我還要吃大腸包小腸。」頭上扎着馬尾,身材纖細修長的清麗女孩指着前面的攤販說,嚇壞了跟她一塊來逛夜市的好友。

長得比較嬌小的李玫菱瞪大眼珠,看着她手上還拿了好幾袋小吃,居然還不夠,不禁擔心起來。「皓月,妳沒事吧?妳從前面吃到這裏,已經吃了六攤的東西,還吃得下啊?」

容皓月經她提醒,這才有些苦惱的承認。「是吃不下。」

「妳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平常好友都表現得十分開朗,今晚卻有點反常,整個人悶悶不樂,她才會這麼猜想。

容皓月將手上還沒吃的東西全扔進垃圾桶內,從背包里找出面紙擦拭油膩的小手。

「也沒什麼,只是突然在想活着究竟是為了什麼?」

這驚人之語可把李玫菱給嚇壞了。「皓月,妳怎麼了?為什麼突然說這種話?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還是妳繼父對妳做了什麼事?是虐待妳?還是對妳毛手毛腳?有話好說,妳千萬不要想不開!不管哪一種自殺方法都會很痛的。」

「妳電視新聞看太多了,我不會想不開的。」皓月不由得失笑,伸手挽住一臉驚嚇的好友。「何況叔叔他真的已經很儘力在對我好了,把我當作自己的親生女兒看待,只是……」

李玫菱緊張兮兮的追問。「只是什麼?」

「只是我最近一直在想自己活在這世上究竟是為了什麼?」她一臉迷惘彷徨的看着今晚的月色,不知是不是太敏感了,總覺得今晚的月光有些黯淡,就和她的心情一樣,難道她有幸還不到二十歲就得到了憂鬱症?

「自從我爸在我十歲那年過世,我媽再嫁,接着又生下一個弟弟和妹妹,雖然叔叔也對我不錯,可是每次回到那個家,總覺得自己像個外人,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就是那種疏離感讓她不想待在家中,寧可留在圖書館看書。

「皓月,妳不要這麼想嘛!」

她們從小一開始就認識,自然了解好友和親生父親之間的感情深厚,就連姓氏都不願意更改。雖然她父親平時很少在家,總是跟着考古隊長年待在中國各地研究古物,可是父女倆的心靈卻更為緊密。就在皓月十歲那年,她父親卻突然感染到某種不知名的病毒,在短短的二十四小時內就宣告死亡。父親的驟逝給皓月很大的打擊,直到現在都還無法撫平。

「其實我看得出妳繼父一直希望妳接受他,妳媽也努力在拉近你們之間的關係,妳就坦然點去面對吧!」

她又叫了兩杯現榨果汁,一人一杯,邊喝邊走。「這些我都知道,不過就是太刻意了,反倒讓我覺得不自然……算了,這是我單方面的問題,我媽有叔叔照顧,並不需要我,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覺得活着沒有目標。」

「我還是不懂。」李玫菱搖搖頭,父母健在、生活優渥的她真的很難理解。

皓月也很難跟外人解釋自己的心境。「有時我忍不住會想,或許有某個地方需要我,可以讓我貢獻心力,讓我覺得活着是有價值的。」

我在這裏!

「咦?」她本能的轉頭,想知道是哪個孩子在跟她說話。

李玫菱也跟着往後看,除了人還是人。「妳在看什麼?」

「沒有,大概是聽錯了。」皓月甩了甩頭。

主人,我在這裏!

這回她很快的把頭轉過去,張望半天,還是沒看到身邊有任何小男孩。

是誰在跟她說話?

皓月用手指挖了挖耳朵,確定暢通無阻,心想是不是這幾天補習太累了,要是能順利考上大學,她就有借口搬到外面住,不必待在家裏當電燈泡了,或許這樣大家會比較自在。

「皓月,妳最近還有去練射箭嗎?」李玫菱咬着吸管問。

她泛出今晚的第一個微笑。「當然有去了,練習射箭可是我紓解壓力的方法。不過,還是瞄不太准,教練說是我的心還不定,是我心態上的問題,他說我很有這方面的天分,只是要多加練習。」

李玫菱乘機念她兩句。「是妳老是喜歡胡思亂想,本來沒什麼,妳就偏偏想太多,根本是庸人自擾。」

「我也不希望這樣啊!」皓月一臉無辜。

「好了,陪我去買衣服,我一直想買件短裙,妳幫我看看。」說著,已經先往看上的店面走去。

皓月嘆了口氣,正要跟上去時,突然心血來潮,又抬頭望了眼月亮,總覺得怪怪的,卻又說不出哪裏怪。

怔忡了半天,她才收回視線。就在這時,她發現自己站在一間看起來有點古老的屋子前面,愣了一下,往左邊看去,是一條長長的石階,就像在九份老街常看到的,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上來的,也不太像會出現在夜市中的景象。

為什麼她會站在這裏?

這是什麼地方?

玫菱呢?

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又是那個帶着童音的小男孩聲音,彷佛就在她耳邊又叫又嚷。聽那聲音應該很活潑、好動,雖然沒看到人,腦中依然可以描繪出他的影像,正不停的上下跳躍,渴望吸引她的注意。

皓月不由自主的跟着那聲音走向屋子,那扇硃色的大門,就像在歷史古裝連續劇中看到的,輕輕的推開,發出「呀!」的聲音,原來裏頭是間充滿古意的小店,宛如走進歷史的隧道,到處可見明清兩代的骨董傢具。

主人、主人,我等妳好久了!

是誰在跟我說話?

皓月在心裏困惑的問着。

主人指的是誰?我嗎?

雙腳有自己的意識般在店內走動着,表情有些恍惚的瀏覽過所有展示的東西,無論是放在桌上、香幾、炕幾或角櫃,全都擺滿了各式飾品,有水晶、瑪瑙、煙晶、黑髮晶、碧璽、發晶、石榴石、珊瑚、鈦晶、琥珀、蜜蠟、虎眼石、捷克隕石、綠松石、孔雀石、骨幹水晶……等等,大至佛像、聚寶盆、晶柱、晶球,小至手珠、項鏈和戒指,真是琳琅滿目,讓人看得目不暇給,不過卻沒有一樣令她停下腳步,直到……

「這叫月光石。」

一個溫柔輕緩的聲音響起,讓皓月本能的抬起頭,見到的是名年紀看來很大,卻非常莊嚴的婦人,銀白的髮絲綰成了髻,髻上插着一支珊瑚簪子,身上穿着棗紅色的改良式中國旗袍,寬寬的袖襬很有韻味,臉上的皺紋顯示她的歲數不小,卻又讓人猜不透真實的年齡。

皓月喃喃的重複。「月光石?」

「對,想戴戴看嗎?」婦人拿起放置在几上的手環,眸中蘊含深奧的光輝。「印度人將月光石當作聖石,而古希臘及羅馬人更深信月光石在滿月時充滿強大的力量,來!妳試戴看看。」

彷佛受到催眠,她伸出右手,讓婦人將月光石手環套進手腕上,可以近距離的看到它宛如霧玻璃般細緻柔和,透光性頗強,由內部散發出神秘浪漫的光澤,就像月光般充滿靈氣。

「好美!」皓月忍不住讚歎着,整個人像要被它吸進去似地。

婦人很高興有人欣賞它的美。「月光石因為可加強預知未來的能力,所以又稱為預言和透視之石;又因為可以保護出外旅行者,也稱為旅人之石。聽說它還能招來美好如月光般的浪漫愛情,還可以叫情人之石,能讓男女發掘出自己本身的陰陽兩面,取得平衡……喜歡的話,就送給妳。」

她試着想脫下來。「可是這太貴重了。」

「我想月光石也希望妳當它的主人。」婦人的話讓皓月的動作停下,「何況妳最近將會有一趟遠行,它能保護妳一路平安。」

「遠行?」皓月迷惑了,自己並沒有打算出國玩啊!

「它已經認定妳了,就算妳不收也賣不出去,所以請妳戴着它吧!」

皓月怔怔的看着手環,真的打從第一眼就喜歡,捨不得拿下……

「皓月,妳站在這裏幹什麼?」

李玫菱在店裏等了好久,都等不到好友,不得不出來找人。

宛如大夢初醒,她怔愣的看着四周,又回到原來熱鬧的夜市了。「呃?剛剛那家店呢?」怎麼回事?是在作夢嗎?

「什麼店?」

皓月感覺到手上的重量,低頭一看,右手的手腕果真戴了只呈半透明瑩白色的月光石手環,證明剛才不是在作夢。「玫菱,妳看。」

「這不是妳爸生前留給妳的十八歲生日禮物?我已經看過好幾次了,是不是剛才撞到了?」李玫菱彎下身仔細檢視,「……還好沒有裂痕。」

皓月呆愣的說不出話來。

這是爸爸送她的生日禮物?

為什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玫菱看她精神恍惚,有些不太放心。「妳一定是太累了,我看我們不要再逛了,回去吧!」

「嗯。」皓月沒有反對。

命運的轉輪啟動了……

以為這個時間回到家,家人都睡了才對。

「皓月,妳回來了。」吳倩俐坐在客廳看電視,順便幫女兒等門。「肚子餓不餓?我去把晚上的菜熱一熱,等下就可以吃了。」

雖然前後生了三個孩子,不過身材並沒有走樣,四十齣頭的她稍加打扮也能很年輕,母女倆有七分相似,走在路上會讓人誤以為兩人是對姊妹花。

她連忙開口阻止母親。「媽,不用了,我剛剛和玫菱去逛夜市,吃了好多東西,肚子還很脹,妳不用忙了。都已經這麼晚了,以後不必再幫我等門,我有鑰匙可以自己進來。」

吳倩俐看着高自己半顆頭的女兒,總覺得和這個打自己肚子裏生下來的孩子有種無法形容的隔閡,所以總是很羨慕死去的前夫,雖然不常在家,卻能和女兒打成一片。

「媽只是想好幾天沒跟妳單獨聊聊,所以才想等妳回來。」

「媽要跟我聊什麼?」將背包丟在沙發上,跟着母親坐下。

她沉吟一下,「學校快要開學了,妳叔叔說下禮拜想趁妳弟弟上小學之前到墾丁玩幾天,希望妳也能一起去,媽知道妳還要補習,不過妳的成績不錯,考上大學應該沒問題才對,不差這幾天吧!」

墾丁?旋即想起那位婦人的話,這會不會就是她說的遠行?不過墾丁在台灣,也不算很遠吧!

「好啊!」皓月毫不考慮的答應了。如果是以往,她多半會拒絕,可是今晚卻不曉得怎麼回事,總覺得想和家人多聚一聚。

「妳答應了?」吳倩俐以為得多花心思來說服女兒,想不到她這麼快就點頭了。「我明天就跟妳叔叔說,他一定很高興。」

皓月見母親開心地眼圈泛紅,也知道她很在乎自己的感受。

「媽,對不起,讓妳操心了。其實叔叔是個好人,我也看得出他對妳很好,妳嫁給他是對的,往後有他陪在妳身邊,我也放心多了。」

「妳這孩子在胡說什麼。」女兒的體貼反倒讓她莫名的不安,總覺得有種不祥的預感。「不管怎麼樣,妳都是媽的親生女兒,媽不會偏心的。」

「我知道。」皓月霍地想到什麼,想跟她求證一件事。「媽,妳還記得這隻手環嗎?」

吳倩俐看了眼她手腕上的月光石手環。「這不是妳爸送妳的生日禮物嗎?當年妳爸走的倉卒,我們是在他的遺物中找到它的,還附了張字條,說是要當妳十八歲的生日禮物。」說著,眼神流露出一絲悲傷。「他大概已經預料到自己會死,所以才提早幫妳準備禮物。」

真是這樣子嗎?

可是那位婦人又是誰?還有那間店……

那到底是夢還是真實的?

「怎麼了?」

皓月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好睏,我想去睡覺了。」

「先洗個澡再去睡吧!」吳倩俐很高興今晚來找女兒說話,感覺母女倆親近了些。

皓月應了一聲就上樓了。

洗完了澡,換上棉質休閑服和短褲,皓月坐在化妝枱前,把擦到半乾的長發用梳子梳開。他們現在住的房子是上下兩層的中古屋,坪數不大,添了弟弟和妹妹之後,就把原先頂樓的加蓋又重新裝潢,於是她主動選擇睡在「閣樓」。

不過,她可不是灰姑娘,繼父一直努力想改善他們的關係。只是皓月和親生父親的感情太深,實在無法再接受另一個父親,所以她都以「叔叔」相稱。

她不是個自私的女兒,不能強迫母親要為死去的父親守一輩子的寡,她還年輕,需要有個男人照顧她下半輩子,繼父算是個值得依靠的好男人,只是有時看着他們一家和樂融融的樣子,多少會有些寂寞,這大概就是她這陣子心情浮躁的最主要原因吧!

確定頭髮都幹了,皓月躺在床上看着手上的月光石手環,將它對準窗外,隨着光線的移動,充滿靈氣的月光彷佛也跟着穿透而出,灑遍全身。看着看着,眼皮漸漸沉重,高舉的手臂緩緩垂下……

這是哪裏?

當她再度睜開眼睛,整個人籠罩在柔和的月光中,皓月並不覺得恐懼,只是疑惑,她不是在睡覺嗎?還是她在作夢?既然是夢,就沒什麼好害怕的了。

「誰在那裏?」

是個年輕男人的嗓音,聽得出嚴峻、冷酷,防備心甚強。

她嚇了一跳,沒想到這裏還有別人在,還在考慮要不要開口,另一個男人的聲音跟着響起。

「公子爺,是小的。」

是電視連續劇里的聲音嗎?

這麼晚了,家人應該都在睡了才對。

皓月不由自主的循着聲音走去,月光像霧般被吹散了,這才警覺到自個兒站在一座豪華錦繡的花園內。小橋、流水和假山讓她以為自己誤闖了拍片現場,不過既然是夢,什麼都有可能發生,心才稍微定了定。

「什麼事?」原先的男人開口。

接着是那名身分卑下的奴才開口說話。「公子爺,小的聽到一件傳聞……聽說偽王照光得了怪病,御醫束手無策,就快要死了。」

一聲殘酷的冷笑逸出。「終於等到這一天來臨了。」

奴才口吻恭順的問:「那麼公子爺,起兵的事要提前進行嗎?」

「待會兒拿我的令牌下去。」

雖然偷聽別人說話是不對的行為,不過皓月還是忍不住躲在樹后,咋舌的心忖,這個對話簡直像是她最愛看的歷史大戲,還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就當在看戲好了。

努力想看清楚在夜色下獨酌的男人,可惜怎麼也看不清楚……

腳下不慎踩到石頭,發出極細微的聲響,卻還是驚動了對方。

「什麼人?!」

皓月悚然一驚,雖然知道是夢,還是本能的想跑,可惜跑沒兩步就被逮到了。

右腕猛然被只男性大掌給扣住,接着被硬生生的扯了回去,那痛楚讓她皺起眉心,如果這一切只是夢而已,應該不會有感覺才對啊!

這是怎麼回事?

「是誰派妳來的?!」

她吃痛的輕叫,下意識的抬起頭,赫然見到一張俊美卻不顯脂粉氣的男性臉孔,年紀約莫二十七、八,頭上的錦冠和服飾彰顯出他出身富豪世家,狹長的黑眸正殺氣騰騰的瞪視自己。

「沒有人派我來……放開我!」皓月用力的想掙開他的箝制,心想這個男人未免太沒禮貌了,偷聽被抓到,大不了跟他道歉就是了,犯不着這麼暴力吧!

奴才旋即大喊,「有刺客!快來人!」

被抓得很痛,讓她有點火大。「我說放開我,聽到沒有?」

「妳剛剛偷聽到我們的談話就得死!」男子幾乎要把她的手給折斷了。「說!妳是什麼人?還有沒有其它同夥?」

皓月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好痛……放開我!」

深吸一口氣,舉起自由的左手,將食指和中指往對方眼睛插去,這可是女子防身術中所教的,還挺有用的,她曾經用來對付過不少色狼。

「啊!」錦冠男子大叫,雙手捂住了眼睛。

她嬌啐一聲,「活該!」

「快!抓刺客!」

「不要讓她跑了。」

月光又像濃霧般圍繞過來,將她團團包圍,四周的景象也變得模糊。

這真是夢嗎?

不是夢又是什麼?

「喝!」從夢中驚醒過來,皓月坐起身,確定在自己的家裏、自己的床上。「真的是夢。」全身都是汗水。

才想到浴室洗把臉,陡然被右手腕上的指痕給嚇到了。

五根鮮紅的指痕清晰可見,就好像在不久之前,真的被某人用力抓過,皓月沒來由的打個冷顫……

在室內練習場內,皓月穿上護具,拿起複合弓,站姿固定之後立直上身,放鬆兩肩,兩臂下垂,臉向著前方,輕握着弓,從任何角度都可以感到均衡,身體姿勢正確之後,此時體重平均分配至兩腿,膝蓋不可彎曲,也不可過分伸展加力至腿部,體驗膝部稍微內縮的感覺,並穩定呼吸。

「舉弓!」

學員們排成一列,教練開始下令。

「好,引弦!」

「固定……瞄準……引滿弓……松弦放箭!」

皓月失望的看着自己的箭靶,還是沒有正中紅心,看來今天又失敗了。

「容皓月!」教練叫住正準備回家的學員。

她像做錯事的孩子,低下頭來,「教練,對不起。」

歷練豐富的教練似乎看穿她的心事。「妳最近是不是有什麼煩惱?是課業上的?還是家裏的問題?」

「沒有,是我不夠用心。」皓月坦然承認。

教練能感覺到眼前的女孩個性敏感細膩,逼得太緊只會有反效果。「要是有什麼心事就跟教練說,不要一個人煩惱知道嗎?」

「我知道,謝謝教練。那我先走了,再見。」

「再見。」

離開射箭中心,李玫菱已經等在門外了。

「今天練得怎麼樣?」因為不想繼續念書,在還沒找到工作之前,她都是無業游民,所以沒事就來找皓月吃飯逛街。

皓月搖頭苦笑,「不太好。」

「沒關係,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今天心情也很爛。」

她也關心好友的事。「怎麼了?」

「還不是我媽。」李玫菱誇張的嘆了口氣,「她最近迷上打肉毒桿菌,還說要去隆乳,就怕我爸在大陸包二奶。」

皓月噴笑,「李媽媽想太多了,李伯伯不是那種男人。」

「那很難說。我媽又不像妳跟妳媽,天生皮膚又白又細,臉上找不到一條皺紋,要是不多多保養,簡直像五十歲的歐巴桑。我媽還說男人都是禁不起誘惑的,搞不好今年年底會跟我爸到上海去,好就近監視他有沒有偷吃,順便看能不能再幫他生個兒子,免得以後有其它女人生的小孩跑來爭財產。」她說得煞有其事。

雖然聽起來有點好笑,不過皓月確實也在電視和雜誌上看過太多這樣的例子。

「妳也會去嗎?」

李玫菱垮下了臉,「應該會吧!我爸說既然我不想念書,就要我到工廠幫他,還有學習以後如何管理員工──其實我根本不想去那裏。」

「可是你們是一家人,能夠全家在一起是最好不過了。」皓月由衷的說。

她滿臉不舍。「可是那樣我們就沒辦法天天見面了。」

「現在網絡這麼發達,我們每天可以用msn聊天,也能裝攝影機,一樣可以見到面的。玫菱,千萬要珍惜一家人團聚的時光,不要將來後悔。」就是因為有切膚之痛,所以更能感受親人的可貴。

「好,我知道啦!」

「對了!前天晚上我作了個怪夢。」於是,皓月忍不住把夢境中遇到的情況一五一十的告訴好友。「現在是已經看不到指痕了,不過妳說這個夢怪不怪?好像真實發生過。」

瞅了一眼好友手上的那隻手環。「皓月,我在想啊!妳爸既然是個歷史考古學家,一定常挖到不少古人的墓穴,妳說它原本會不會是某個古人的陪葬品?」

「嗯,是有這種可能。」她也認同。

李玫菱不由得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所以我才在想會不會上頭附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像是詛咒之類的啦!聽說埃及的法老王墓不是都會這樣嗎?就是不希望有人擅自闖進墓里,打擾亡者的安眠。皓月,我看還是不要戴好了,免得又作那些亂七八糟的夢,說不定搞到最後會精神分裂。」

「沒那麼誇張吧!而且你們也說這是我爸留給我的,應該不會害我才對。」輕撫着有冰涼觸感的手環,有種難以言喻的喜愛,好像它天生就是屬於她的。「我們走吧!我突然很想喝珍珠奶茶,順便再去西門町買條新的牛仔褲。」

「可是……」

皓月挽住好友的手,以笑臉來安撫她。「不會有事的。」

怎麼又來了?

她又作這個怪夢了。

「……咳咳……大膽!」蒼老的嗓音想發出威嚴的斥責聲,卻欲振乏力。「你是誰?竟敢闖進朕……朕的寢宮……來人……咳咳……」

接着,讓皓月永生難忘的男性冷嗓響起了。

「不必叫了,蒼帝……不!偽王照光,整個王宮已經落入我手中,沒有人會聽你的命令,你就是把喉嚨叫啞了也沒用。」說話的男子頭上戴着威風凜凜的頭盔,身上穿着不知染了多少人鮮血的鎧甲,就站在代表着九五之尊的龍床旁,笑睨着奄奄一息的老人。「你不是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了嗎?就算機關算盡,還是無法改變這個命運。」

已然白髮蒼蒼、形容枯槁的偽王照光霎時瞪大眼珠,「你、你是……不可能!不可能!」那個孩子早就死了,他還親眼看過砍下的頭顱,不可能還活着,絕對不可能!

「讓你失望了,我沒有死,早在我出生那一刻,這張龍椅就註定是屬於我的,誰也搶不走。」男子嘴角揚起一道血腥的笑弧,「忘了告訴你一件事,你那幾個兒子、女兒,我已經很好心的先送他們上西天去了,就等着你去跟他們會合。」

偽王照光登時瞠目結舌,抬起瘦骨嶙峋的手臂,顫巍巍的指着他,「你……你不是人!」

「比起你來,我還算太仁慈了。為了永絕後患,你違背神界的天意,一意的追殺我,殘殺了我多少親人?」他拔出鮮血淋漓的寶劍,含笑的對着面露驚恐之色的偽王照光。「現在輪到你了……不過放心,我出手很快,不會有任何痛苦的,一下子就結束了。」

面臨死亡的恐懼,讓曾經貴為一國之尊的偽王照光都不得不出聲求饒。「不、不……等一……下……」

一道劍光閃過,白髮頭顱騰空飛起──

沒想到會目睹到這麼恐怖的殺人場景,任誰都會被嚇到,還來不及思考,皓月已經放聲大叫,「啊──」

「是誰?!」男人轉身大喝,乍見到她,臉上的殺氣更盛。「又是妳!妳到底是誰?怎麼會出現在這裏?」王宮裏所有的侍衛和宮女全都被他殺光了,不可能還有活口。

眼看對方一步步逼近自己,皓月嚇得臉色慘白。

如果這是夢,就快讓她醒過來吧!

她在心裏大喊。

「抓到妳了!」沾了斑斑鮮血的俊臉宛如從地獄來的惡魔,由上而下的俯睨着。「這次妳休想再逃出我的手掌心!」

皓月瞪着沾滿血液的手掌就握住自己的,讓她噁心想吐。

「這是夢……這不是真的。」她瘋了嗎?不然這一切為什麼如此真實?

「妳究竟是什麼人?」男子惡聲惡氣的喝道。「再不說出實話,我現在就殺了妳!」

一聲尖叫無法剋制的逸出口。「哇啊──」

「啊!」整個人從床上驚跳起來,冷汗涔涔的她還分不清是在作夢還是現實,只覺得心臟快停擺了。「呼呼……」

她醒了!太好了!

她還活着!

皓月驚魂未定的思忖。

吞了口唾沫,等待心跳慢慢恢復正常。就跟上回一樣,方才被捉握的左手手腕真的有血跡殘留在上頭,駭得她臉上的血色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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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奇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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