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跳下計程車,雲雙急急地往藍天酒店大門衝去,一個不留神,撞上一具溫暖而堅硬的物事——
“小心!”
一道帶着笑意的低沉男聲在她耳畔響起。
雲雙猛然抬頭,蓬鬆烏黑的秀髮幽然飛揚,拂過他的胸膛,倏然傳來疼痛的感覺。
“噢!”她眉兒一皺。
“等等,你的頭髮勾着我的扣子了。”男人柔聲笑道,修長的大手輕輕地解起纏繞着他扣子的秀髮。
雲雙從來沒有和人靠得這麼近過,尤其還是個男人。她緊咬着唇,臉色嚴肅僵硬,想用力一扯,卻被男人急急地按住手。
“別動,這麼美麗的髮絲扯斷就太可惜了。”他的聲音低沉好聽,卻隱約帶着一抹奇特的腔調。
雲雙頰邊不由自主地酡紅起來,她蹙着眉道:“我趕時間,扯斷就扯斷,算不上什麼。”
“不不不,”他的動作輕柔極了,又極有耐心,沒兩三下就鬆開她糾扯住他衣扣的秀髮,“這麼美的頭髮扯斷了,我會怪罪自己的。”
終於得以解脫,雲雙小手一撩,迫不及待的將滿頭青絲撥向肩后,“謝謝你。”她並沒有再抬頭打量來人,只是盯着他的名貴真絲襯衫,胡亂地道了謝,“謝謝你。”
他炯然有神的黑眸深深地凝視着她,帶着滿滿的興緻和研究意味,“你總是習慣對着人家的領帶說謝謝嗎?”
她後退一步,嚴肅冷漠地道:“對不起,我沒有時間與你攀談,再見。”
雲雙幾乎是用逃的,逃離這個渾身散發著一股致命魅力與氣勢的男人,她連他的模樣都不想知道,她只是本能的知道他很危險。
更何況她是來加班的,並非站在這裏與人聊天。
望着她彷彿落荒而逃的瘦削身影,櫻井鷹滿富興味地笑了。
“櫻井先生,車子來了!”藍天酒店總經理恭敬地趕了過來,微笑地道。
“謝謝。”櫻井鷹迅速換過英語,微笑道。
“還請櫻井先生辦完事後快快回飯店,我們董事長還等着與您一道喝兩杯呢!”
他微微一笑,性感極了,“當然。”
司機打開勞斯萊斯的車門,讓高大挺拔的櫻井鷹緩緩地坐入。
那個女孩穿着藍天酒店的制服……
櫻井鷹呵呵一笑。他一定會快快回飯店的。
☆☆☆
“得救了!”晚班同事捂着肚子,臉色雖然有些慘白,但在看見雲雙時不會像是看見了救世主。
雲雙大踏步地走入吧枱,很快地接手過來,“一桌、五桌的客人坐很久了嗎?酒上了沒?”
“他們剛來,我忙着做四桌的長島冰茶。”晚班同事感激涕零地看着她,“雲雙,謝謝你。”
“別客氣。”雲雙利落地拿過調酒器,眼神銳利地一瞥點單,“大溪地之花,六月小蟲,冰咖啡,草莓戴克利……”
她飛快地取過摩根船長萊姆酒,再加入萊姆汁和草莓甜酒、紅石榴汁,舀入細糖、碎冰置入調酒器,握住冰涼的鐵瓶身,很快地搖動起來。
“草莓戴克利好了,”她很快的將美麗的調酒倒入玻璃高腳杯中,綴上一顆新鮮冷草莓,“小雲,你先送到一桌,其他的我來就好了。”
“是!”小雲歡然地道,迅速地取過托盤並拿過酒。她就知道CALL雲雙來幫忙准沒錯。
雲雙又陸陸續續地做好一桌和五桌客人所點的酒和咖啡,等到小雲送完之後,幾名外國客人又坐入吧枱前的高腳椅,她熟練冷靜又不失禮貌地詢問應答着,雙手的動作更是敏捷快速。
小雲在一旁用崇拜的眼光看着她,邊洗杯子邊道:“雲雙,你真的好厲害,怎麼有辦法這麼快,沒三兩下就做好了?”
“這不算什麼,如果你在相同的地方待了三年,你的動作也會變得利落。”她輕巧的將波本酒倒入透明的杯子裏,再加了兩、三塊剔透的冰塊,夾了一片綠檸檬放在杯沿后,立刻將飲料推上吧枱。
“謝謝你。”外國人欣賞地盯着她,“我從來沒有看過像你這麼美麗的調酒女郎。”
雲雙靜靜地擦抹着杯子,“謝謝你的讚美。”
“可我也從沒有看過像你這樣不太和客人攀談的女酒保。”
“我生性不擅言辭,抱歉。”雲雙只是微微地牽動唇角,逕自做着手頭上的事。
遇過太多喝了酒就開始吐露心事的客人,而她的個性本就不是習慣與人攀談聊天,往往遇到這樣的情況也只能報以淡淡的微笑。
人事浮沉,眾生相複雜萬千,並非她三言兩語的安慰就能起得了作用的。
正如亦舒所說的,酒吧是個奇怪的地方,全世界所有的酒保都是酒客的好友,從江湖各式恩怨到戀愛過程全盤托上,卻是何處講何處散,翌日酒醒煙消雲散。
她不是酒客的好朋友,因為她只擅於聽,不擅於應答安撫,反正所有的話只是當時說當時算,在下一秒鐘已然風捲雲殘,又何必太認真呢?
雲雙依然微笑以對。
“你頭髮放下來的樣子很好看。”外國人凝視着雲雙,臉上已經有了些許非關酒意的溫柔。
“謝謝。”她也只能這麼說,手上的動作依舊不停。
“我可以請你喝一杯嗎?”外國人不死心地道。金黃色的頭髮、深藍色的眼眸在夜燈的照映下,分外燦爛柔和。
“我現在正在工作,滴酒不能沾。”
“只要一點點就好了,可以給我這個面子嗎?”
雲雙的笑意淡淡,話語隱然帶着拒絕,“給你面子並不一定就要陪你喝酒,以你的條件不乏女伴相隨,又何必屈就一個不懂風情的女酒保?”
“啊,你真是個特別的女郎。”
雲雙笑笑,接過小雲收來的杯盤,又開始忙着沖洗起來。
外國人見無法打動她,只得舉起酒杯敬了敬她,算是心照不宣了。
“雲雙,大老闆來了!”身畔的小雲呼吸急促緊張起來,小小聲地道:“哎呀!他帶來的男人好帥……”
“你快點去招呼吧,這裏交給我就行了。”雲雙知道小雲難得有機會這樣接近老闆。
小雲眼神一亮,“真的嗎?”
“去吧!”雲雙低下頭繼續工作。
真該找機會把頭髮綁好,這麼披散在肩頭不但妨礙做事,還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遐想。
她平常都很謹慎的,一意要以專業的形象做事,今天一匆忙倒是疏忽了。
櫻井鷹一踏進酒館就注意到雲雙了。
呵!這個女孩子原來是在一樓的月光酒館工作……他果然猜得八九不離十。
她還是一臉沉靜嚴肅的神情,但是烏黑髮絲披散的模樣卻令她顯得柔和了許多。
只不過眼神依舊倔強呢!
櫻井鷹忍不住地笑着,修長的雙腿緩緩地踱進酒館內。
身畔的嚴董事長不斷跟他談話,櫻井鷹只是禮貌地微笑點頭,眼神與心思卻早已經投向吧枱后的雲雙。
“董事長,請問你們要喝點什麼?”一個圓臉女郎笑意盈盈地走了過來,滿臉殷勤地遞給他們菜單。
櫻井鷹溫柔一笑,眼神望向嚴董事長。
嚴董事長威嚴卻不失親和地笑道:“給我們幾碟招牌的下酒菜,再來一杯夏威夷火山。你呢?老弟,想喝點什麼?”“哈瓦那之光。”櫻井鷹的英文流利至極。
“是的,馬上來。”圓臉女郎興奮地道,望着櫻井鷹的眼神有幾許痴迷。
他們倆在最裏面的座位坐下,一老一少開始低聲暢談起來。
“雲雙,你有沒有看到那個貴客?”小雲忍不住道:“他好帥啊!”
雲雙頭抬也沒抬就應道:“嗯。”
“雲雙,你有沒有聽見我說什麼?”
雲雙擦拭完杯子,將所有晶瑩剔透的高腳杯倒懸入掛台上,“董事長他們點了什麼?”
“哈瓦那之光和夏威夷火山。”小雲也動手準備起點心,“還有招牌下酒菜……總匯三明治和香烤牛肉堡,還有加州洋蔥圈好不好?”
“都好。”雲雙很快準備起各式調酒,“你做下酒菜,我調酒。”
忙碌間,小雲還是忍不住再三跟她提起“英俊貴客”的事。
“好帥的日本人,聽說來頭很大,是日本一家龐大電腦公司的老闆呢!同時還是東京尊貴顯赫的十大家族之一哦!”小雲絮絮叨叨地說著。
雲雙好笑地回道:“你是打哪兒打聽來這麼多內幕的?”
“你不知道嗎?他今天中午才從日本飛來台北,聽說是參加台北最大的電腦資訊展,還是開幕儀式的貴賓呢,我聽經理和櫃枱的小姐們說的。”小雲笑嘻嘻地回應。
“原來如此。”雲雙只是微笑,繼續做着手邊的事。
“而且聽說他還是黃金單身漢哦,難得的是風評極好,私生活一點都不糜爛呢!”
“你也不簡單,不過短短的幾個鐘頭就摸清他的身家背景。”她和小雲並沒有深交,但是也聽過同事們驚嘆小雲的消息靈通,或許有人天生頻道接收率就比較強吧!
“所以我們人人有機會。”小雲臉上帶着明顯的“灰姑娘色彩”。
雲雙笑了,真誠地道:“如果你真相信灰姑娘的神話,那麼我願意把我的機會讓給你,這樣你就有雙重幸運機會了。”
“真的嗎?”
見小雲天真得像個孩子,雲雙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妹妹。
雲柔……現在好嗎?
李醫師一定會好好照顧雲桑的,雖然她並不希望他們倆有什麼情像產生,但無可否認的,他照顧雲桑的確是無微不至。
將雲桑暫時託付給他,她也出奇地放心。
雲雙輕輕一嘆,打起精神調好了兩杯美麗醉人的雞尾酒。
“哈瓦那之光和夏威夷火山好了。”她將調酒放上托盤。
“謝謝你。”
一道略微熟悉的低沉聲音在近處響起。
雲雙頓了頓,愕然抬頭,“你……”
櫻井鷹微笑,眸光熠熠地望着她,“這麼快就忘記我了?我的扣子到現在還眷戀着你發上的芳香呢!”
雲雙想起來了,面前這個濃眉大眼、英俊深沉的男子就是晚間在酒店門外“撞”見的人。“你好。”原來他就是大老闆的日本貴賓。她愣了一瞬,隨即道:“你的中文說得很好。”
“我看起來這麼不像中國人嗎?”
她意有所指地道:“你的身份對我們而言已不是秘密。”她身邊還有一個女孩兒對他滿臉痴迷呢!
小雲屏息地望着他,手上的動作明顯地頓了下來。
雲雙見他高大的身形始終佇立在吧枱前,不禁微微地蹙眉,“先生……”
“我的名字是櫻井鷹。”櫻井鷹笑眯眯地道。
“櫻並先生,不好讓我們董事長枯坐在那裏等您吧?”雲雙提醒他。
他回頭瞥視了一眼,隨即露出雪白的牙齒,笑容燦爛,“他現在忙着接電話,無妨。”
雲雙聳聳肩。她不是沒有見過這種蓄意要攀談的客人。
尤其是日本客人最喜歡在三杯黃湯下肚后就借酒裝瘋,雖然這個男人看起來器宇軒昂,不像是會做那種事的人,但是民族劣根性應當相同,差別不到哪裏去。
她以一貫的沉靜對待,只是做着自己的事。
櫻井鷹並沒有知難而退,反而笑意晏晏地坐在高腳椅上,一副大為賞心悅目地瞅着她。
小雲體貼的將調酒和下酒菜都送過去了,眼見嚴董事長孤零零地坐在那兒,半點都不敢有不悅或不耐煩之色。看來這個“貴客”果然不是什麼泛泛之輩。
雲雙沉默着,默默地做着該做的事情,也沒有抬頭看他究竟要坐到幾時。
櫻井鷹的耐性是他最引以為傲的,他始終噙着淺淺笑意,明亮有神的眸子溫和地盯着她,彷彿她的一舉一動都令他大感興趣。
過了許久,雲雙見酒吧里也沒什麼客人了,只有幾名外國人坐着聊天,嚴董事長則已經和另外一位西裝筆挺的男子談起話來。
難道都沒有人覺得奇怪嗎?堂堂“貴客”竟然舍下德高望重的董事長,眼巴巴地坐在吧枱前對她微笑。
雲雙不想去揣測也無心揣測,她動作利落的將檯面清理乾淨之後,便擦乾了手對小雲道:“現在幾點了?”
“十一點二十五分。”
老天!她都不知道這麼晚了……雲桑!
雲雙急忙地取過皮包,匆匆地道:“我得先回去了。”
李醫師和雲桑一定等不到她的電話就先回家了。
她得趕快回去……她實在不放心。
見雲雙要下班離去,櫻井鷹高大的身形一動,倏然間已攔住了她,“下班了?”
她皺起眉頭,生硬地道:“是,我要走了,請你稍稍讓開。”
“我送你。”他俯下頭來,微微地笑道。
“不用勞煩了。”她很快地閃過他,直往外沖。
櫻井鷹對秘書和嚴董事長投去一道眸光,隨即跟隨在雲雙身後。
“夜深了,讓我送你回去,以策安全。”他輕鬆地邁着步子,跟在她身後。
雲雙的腳步很快,卻怎麼也擺脫不開他。不是說日本人大部分都是矮個子的嗎?因何他身高、腿長,跨一步足足有她的三步長。
她頭也不回地說著,“讓你接送也不見得安全。”
他哂然一笑,“說得沒錯,但至少我不是陌生人。”
“我並不認識你。”她小跑步地走出酒店大門。
門口的侍者替她開門,驚訝地望着這一幕。
一走到外頭,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原本溫熱的身子被冷風一吹,登時透心冰涼起來。
見她瑟縮在晚風中,櫻井鷹直覺地褪下范倫鐵諾的西裝外套,再披上她的肩頭。
溫暖揉和着一股清新又渾厚的男人氣息登時籠罩住雲雙,她驚悸地抬頭,“你這是做什麼?”
“避免讓你着涼。”他還是笑得很開心,寬闊的胸膛肩膀在寒風中一點兒也不為所“凍”。
“我不需要。”她拉下寬大的西裝外套,遞還給他,“不過,還是謝謝你。”
櫻井鷹不伸手接,只是隨手一招,讓門口的侍者開車過來。
“稍等一下,車馬上來。”他溫柔地道。
雲雙微眯起眼睛,防備戒慎地盯着他,“請將你的外套收回,我要走了。”
櫻井鷹就是不接,看準她沒辦法斷然的將西裝扔丟在地,他笑吟吟地道:“我沒有其他企圖,只是單純想送你回家,單身女子深夜搭車是很危險的。”
她不為所動,“我已經習慣了,拿去。”
他還是懶洋洋地看着她,“除非答應讓我送你回去,否則我拒收。”
她秀眉一蹙,玉面一寒,“櫻井先生,請自重,別讓我當你是卑鄙小人。”
“為了保護淑女,我就是偶爾當一下卑鄙小人也不錯。”
雲雙沒有時間再與他抬杠,小手一揚,將西裝外套拋入他懷中。
櫻井鷹則是本能的將西裝外套接住。
“再見。”她頭也不回地奔入黑夜裏。
“小姐……”他甚至還沒請教芳名呢!
櫻井鷹有些悵然若失,同時也有些驚喜。這個台灣女子果然如同他預料的一般,是個非常、非常特別的小女子。“櫻井先生,您的車來了。”侍者恭聲道。
櫻井鷹吁了口氣,微笑道:“謝謝,但我現在不需要了。”
黑夜寒風中,街道顯得好不冷清,依舊有計程車和房車交錯駛過;這台北……益發吸引他多留一陣子了。
他閑適地轉身,大踏步地回到酒館裏。
嚴董事長一定不吝於給予他有利的情報的。
☆☆☆
早晨七點半,鬧鐘依然準時地響了起來。
雲雙緩緩地翻了個身,睜開了微澀渴睡的眼眸。早上了?她怎麼覺得好像剛剛才睡下似的?
不行,就算身體多麼疲憊,她還是得起來準備早餐了。
雖然昨晚她忙到將近一點才上床,又是無故輾轉反側了一整晚,等到她累極要睡去的時候,都已經不知道是凌晨幾點了。
雲雙拖着疲憊的身子下床,冰冷的地板觸得她精神霎時清醒了不少。
雲桑的卧房裏安安靜靜的,她應該還在睡吧?
雲桑昨天也夠累的了,當她十一點五十分趕回家時,雲桑已經累得蜷曲在沙發上睡著了。
可是她潔凈雪白的臉龐上卻有着一抹心滿意足的喜悅笑意。
雲桑真的玩得很開心,這一切還是得歸功於李醫師。
雲雙心底滋味複雜萬千,心不在馬地梳洗過後,她緩緩地踱到廚房準備起早餐。
昨天來不及吃晚餐,餓到現在已經是飢腸轆轆了,她烤好了幾片吐司后,又泡了兩杯熱牛奶,這才坐下來吃起早餐。
“姐姐……”雲桑披散着一頭蓬鬆的長發,嬌酣地揉着眼睛走了出來,“我起床了。”
雲雙連忙將自己披着的毛線衣外套脫下,緊緊地包裹住她,“今天早上好冷,怎麼不多穿件衣服就跑出來了?來,該吃早餐了。”
雲桑乖巧地點點頭,美麗澄澈的眸子漾着似水溫柔,“我肚子好餓,姐姐也吃呀!”
“一塊兒吃。”她幫妹妹的吐司塗上一層厚厚的新鮮草莓醬,愛憐地看着妹妹歡然地吃將起來。
雲桑吃得好開心,俏鼻幾乎沾着草莓醬了,“姐姐……唔……你知道昨天李醫師帶我到哪裏玩嗎?”
“哪裏?”她目不轉睛地看着妹妹,眼神柔和。
“兒童樂園哦!”雲桑一手拿着吐司,一手拚命地比着,“好大、好大的摩天輪,好好玩哦!我坐在上面一下兒高、一下兒低的,好嚇人,可是真的好好玩哦!”
雲雙心口倏地揪緊,臉色微白,“你坐摩天輪?”
老天!這個李緣中究竟搞什麼鬼?難道他不知道雲桑的心臟不太好嗎?竟然還帶她去玩這麼危險的遊樂器材?!雲桑沒有注意到姐姐臉色不對勁,她自顧自地沉浸在快樂興奮的情緒中,“姐姐,你下次跟我去好不好?我很勇敢,坐在上面連哭都沒哭哦!李醫師說我真的好勇敢,他說下次還要帶我去坐。”
雲雙緊緊地握着湯匙,手指關節隱隱地泛白,“雲桑,你聽姐姐說,摩天輪太危險了,你下次千萬、千萬不要再玩了,知道嗎?”
她興奮發亮的眸光倏然一黯,怯怯地道:“不、不能玩嗎?”
“是!”雲雙果斷堅決地道。
她低下頭來,模樣楚楚可憐,“好……”
雲雙咬着唇。她也不想讓雲桑失望,可是一想到雲桑的身體狀況,她就必須硬起心腸,絕對不能妥協。
雲桑的好胃口不見了,她悶悶地放下才咬了幾口的吐司,失魂落魄地攪拌着牛奶。
“你們還到哪裏玩呢?”雲雙看得好不忍心,連忙轉移話題。
雲桑唇畔那朵小小的笑容又綻放起來,“餐廳!好漂亮、好漂亮的餐廳,東西也好好吃,李醫師還教我看夜景……姐姐,我知道天母在哪個方向了。”
“真的嗎?太棒了。”她感動地鼓勵道:“雲桑越來越厲害了。”
雲桑歡喜得兩眼發光,雪白粉嫩的小臉蛋也暈染着淡淡的粉紅,“李醫師也好厲害哦,他還教我怎麼吃龍蝦,姐姐,龍蝦好大喲,我們下次也一起去吃好不好?雲桑好希望姐姐也能吃到那麼好吃的龍蝦肉。”
雲雙凝望着妹妹,心底又酸楚又甜蜜,“好,下次姐姐再帶雲桑去吃。”
“李醫師真的好好,他對我很好,又帶我去很多好玩的地方,他還指我們家的方向給我看呢!”雲桑掩不住喜悅地道。
“雲桑,你真的好喜歡李醫師嗎?”
“嗯!”她重重地點頭。
雲雙沉默了,滿懷心事地喝着牛奶,對於妹妹歡歡喜喜地述說著昨日所見所聞時,只是微微地報以淡淡的笑容。
老實說,她很害怕。
害怕李醫師情不自禁,害怕雲桑不能自拔……這是一個可以預見的悲劇,她怎麼也不希望這種事發生。
“姐姐……”雲桑察覺她的心不在焉,“你想什麼?”
望着妹妹天真坦率的眼光,她只能暗暗地嘆息,勉強露出笑容,溫和地道:“姐姐沒想什麼,快點吃吧,姐姐先幫你做中午的便當。”
“李醫師說要帶我去吃飯。”
雲雙起身的動作一僵,“什麼?”
雲桑天真無邪地道:“吃飯,李醫師今天要帶我去吃午飯,還要帶我去吃最好吃的雪糕,還有最最好吃的提拉、提拉……”
“提拉米蘇。”她苦澀地道。
“對,就是提拉米蘇。”雲桑懂事地道:“所以姐姐今天不用做我的便當了,雲桑會照顧自己的,我也會乖,不給李醫師添麻煩。”
雲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色沉重嚴肅起來。事情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她必須阻止這一切,她必須找李緣中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