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星期天一早,商傑就開着車子和朵思相偕下南投。
沿途,朵思完全掩不住雀躍的心情,她一下子貼在車窗上注視飛逝而過的景色一下子緊張地檢視自己的穿着。
商傑看得直想笑,「你今天非常的美,美得無懈可擊,就不用再掀着衣服查看了。」
「不知道我媽看到你會有什麼反應?」看着帥氣閑適的他,朵思忍不住臉紅心跳地。
「高興到昏倒?」他猜測。
「是被嚇到昏倒吧?」她噗嗤一笑。
商傑騰出一隻手來捂着胸口,「你刺傷了我男性純情的心,好殘忍。」
朵思笑彎了腰,所有的緊張都不見了。
「你愈來愈幽默了,我好喜歡這樣無憂無慮的你。」
他唇邊逸出了笑意,「都是拜你所賜。」
朵思抓抓腦袋,訕訕地說:「謝謝,被你這麼左讚美一句、有讚美一句的,我都快忘了自己是誰了。」
「我得把你的自卑給治好。」
「謝謝你喔,裴醫師。」她笑靨如花。
商傑不禁有些看呆了。這一陣子朵思氣色好很多,白嫩的臉蛋上總是泛着健康的粉紅色光澤,精神也颯爽許多;比起第一次見面時的清瘦,變化實在很大。
「下次你再不定時吃飯,把自己搞得三餐不繼還暈倒的話,我就把你按在腿上打屁股,知道嗎?」他突然正色地警告道。
「呀?」朵思嚇了一跳,「那是以前為了節省開支才會那樣子嘛!現在成天被你和裴爸喂東喂西的,別說暈倒,我看我都快要胖到跌倒了。」
他炙熱地眸光在她窈窕的身軀上燃起火苗,「胖?你離胖還有一大段距離,不過……無論是胖是瘦,我都喜歡極了。」
他堅定的語氣教朵思既羞澀又歡喜,在他的眸光注視之下,她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女人味。
心頭一熱,配紅就染上了她的雙頰。
商傑看着她嬌媚的神色,不禁保徠吸了口氣。如果現在不是正在開車、不是正在大馬路上的話,他真想將她牢牢擁入懷中,重重地給她一個吻。
「不知道我媽媽現在好不好?我已經好一陣子沒有看到她了,」朵思輕咳一聲,避開這臉紅心跳的一刻,轉移話題,「那天收到她的信,說我們家瓜田今年的收成不錯,可是我真希望她不要再工作下去了。」
他穩穩地掌控着方向盤,「怎麼說?」
「一個人要照顧一大畝的瓜田是很辛苦的,除了每天清早要起床灌溉施肥之外,還要找野草、巡瓜實、在一顆顆香瓜底下墊乾草什麼的,過程繁瑣又辛苦,我媽年紀雖然不大,可是一個弱女子做這些實在也太粗重了。」
「你媽媽種香瓜多久了?」
「從我有記憶以來就開始種了。那時候我們沒有自己的田,媽媽好象是先到人家田裏去幫忙,然後跟村子裏的人們熟了之後,再租別人的田地來耕種,一直到我十歲那年,她才有能力買一塊屬於自己的田。」
商傑不由得心生佩服,「你媽媽真的很堅強,也很勇敢。」
「嗯,我還記得有一年淹大水,我們村子裏的瓜田全都泡湯了,還是她去省農政單位申請補助,政府才撥款救助我們的。」朵思引以為傲地說,「從那個時候開始,全村子的人就很喜歡我媽,再也不會看不起她。」
「村子裏的人之前很看不起她嗎?」他蹙眉。
朵思無奈地一笑,「這是鄉下人的習性,他們雖然都熱情淳樸,但是對外來客,尤其是一個挺着大肚子在這裏落腳的陌生女人,難免會特別的注意和關心,而三姑六婆或鄰裏間的竊竊私語自然也就少不了了。」
商傑眉頭保鎖,深深不以為然。
朵思被他憤慨的表請給逗笑了,但是心底也同時溫暖起來。「不要那麼生氣,我說過,這是鄉下人的習性,不過好處就是他們能夠很快地認識我們、接受我們,其實他們沒有惡意的,只不過對於個人私隱這一點總是看不明白。」
他斜睨着她,關心地問:「那麼你呢?從小到大應該也有不少困擾吧?」
朵思想了想,騫地噗味一笑,「困擾?嗯,除了同學說我是個沒爹的孩子之外,其它可全是好處。」
「為什麼?」他既心疼又困惑。
「我媽是村子裏公認的第一大美人,再加上溫柔賢淑、舉止優雅、腦筋好、做事更是勤快,所以村子裏有不少的男士趨之若騖,每天都挖空心思攏絡我,希望我能夠在媽媽面前替他們美言幾句--」
他聽了哈哈大笑起來,興味濃厚地追問:「然後呢?」
「我呀,甜頭照吃實話照說,可是我媽意志堅毅得很,一點都不為所動。其實其中不乏好男人,就連我們國小的年輕老師、鄉公所里的叔叔也都一古腦的追在我媽後頭。」
「你媽媽一定很美,」他瞅着她笑,「看你就知道了。」
「才不,我媽比我漂亮一百倍,既溫柔又聰明,哪像我這樣,遲鈍迷糊,老是搞不清楚狀況,我覺得我媽是那種明明白白自己的心的女人。」她抬高下巴,得意得很。
商傑騰出手來揉揉她的頭-這是他最愛的習慣之一。「瞧,你又自卑了。」
「我才沒有,本人是實話實說,你不相信嗎?」她氣鼓鼓地瞪着他,「我跟你說,直到現在我媽還是眾人追求的目標,如果讓她那些仰慕者知道你質疑她的美貌,那你可能會被「萬腳」給踢到牆上去,知道厲害吧?」
他絲毫沒有受到威脅,反而笑得更開心了,「我可沒有懷疑你媽媽的美麗,我只是說你也差不到哪裏去,有其母必有其女,不對嗎?」
「噢,J她靦腆一笑,「哪有?是你不嫌棄啦!」
商傑實在沒有辦法不笑,在她身邊,真是想不開心也難。
「快到了,拐進這條小路再往前開就是了。」朵思整個人都快貼在擋風玻璃上了,她興奮地指着路,「現在快要中午了,我媽可能已經回家做午飯了。」
商傑憐惜地看着她,她的期待和孺慕之情可謂溢於言表。
他從來沒有在一個女孩身上看到過如此的自然、天真、善良,還有樂觀與取之不盡的熱切誠懇。
他猜,這就是他深深為她着迷的原因之一。
「喂,別忘了看路!」朵思驚呼一聲。
他及時踩下煞車,愕然地注視着一頭牛悠哉地穿過小路,它還很有禮貌地轉頭對車子「眸」了一聲。
「它在謝謝你讓路人先行。」朵思翻譯。
「我想像得出來。」他喃哺。
「好了……等等,它後面還有一隻小牛,」朵思按着他的手叫道,「再等一下。」
「我在等。」他挑起一邊的眉毛,「你們村子裏的「路牛甲」、「路牛乙」常常這樣猛然出現嗎?」
「虧你想得出這個稱謂,」朵思啼笑皆非,「不過你說得一點都沒錯,我們這兒的牛走路都是大搖大擺的,閑雜人等都要禮讓三分,最厲害的是會從四面八方出現,偶爾嘴裏還嚼着青草瞪着你瞧,趕都趕不開。」
「這是個有趣的村子。」他下了結論。
「可不是?好了,綠燈,請--」
他邊笑邊搖頭,踩下油門。
五分鐘后,他們來到了一問紅瓦老厝,門庭前還曬着菜乾之類的植物,房子旁則栽種了幾株湘妃竹,和潔凈明亮的房子相輝映,透出有別於盛暑的清涼。
「媽,我回來了!」朵思迫不及待地跳下車,興奮地喊叫着。
商傑突然感到有些緊張,他薇吸一口氣,盡量緩和臉部僵硬的表情。
從車上抱下成堆的見面禮,以及朵思採購回家的東西,他步履穩健地跟在朵思身後。如茵才剛炒好一盤青菜,就聽到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從外頭傳進來。
她的心猛然一跳,「朵思!」
「媽,媽,我回來了!」朵思跑進廚房,欣喜若狂地叫着。
果然是朵思呀!她一個箭步上前,緊緊地和女兒相擁。「令天怎麼有空回來?媽可真是想死你了。」
「店裏放假,我也好想你喔!」朵思抱着母親,享受着母愛的溫暖。「對了,媽,我買了一些東西要給你吃、給你用,還有……」
如茵干異地看見女兒臉紅了,還一副嬌羞難當的樣子,「嗯?你怪怪的喲!怎麼話-只說了一半?」
「我今天……是讓人送回來的。」她說話吞吞吐吐地。
「男朋友。」如茵瞭然。
「你怎麼知道?」
如茵眼梢的笑紋明顯地浮現,「小丫頭,你是我生的,難道我還看不出來嗎?」
「媽媽呀!」朵思又羞又窘。
「還不快點跟我介紹一下?他人現在在哪兒?」如茵拉着女兒的手,笑吟吟地走出廚房。
「伯母,你好,我姓裴,裴商傑。」商傑佇立在客廳,高大的身子挺拔英偉,如茵第一眼就留下了好印象。
再仔細端詳下去,她不禁深深地替女兒高興。
這麼一個氣度翩翩、溫文儒雅又性格的男子,而且眼神堅定地鎖着女兒的身影,裏頭有着瀚然的深情。
這是一個很有肩膀、很有據當的男人,清楚自己要什麼,更會果決地勇往直前。如茵愈看愈喜歡。
「請坐請坐,」她和藹地點點頭,扯扯身旁有些不好意思的女兒,「朵思,還不快倒杯茶給裴先生喝?這麼大熱天的,口一定渴了,我熬了青草茶放在冰箱裏,快去拿。」
「是。」
「伯母,不用客氣了,還有,請叫我商傑就可以了。」他謙和地說道。
朵思的母親果然風韻高雅、溫婉動人,雖然已經四十齣頭,但是和朵思站在一起,卻像是姊妹一般。
只是她的眉宇間有着朵思身上所沒有的滄桑和愁悵。
「商傑,」她點點頭微笑道,「你是怎麼和朵思認識的?」
「第一次是在店裏頭,印象最深刻的卻是在科學博物館,」他想來不免有些心悸,「她暈倒在我前面。」
「暈倒?」如茵臉色一變,「怎麼了?她那時候為什麼會暈倒?」
商傑注視她苦笑着,坦白道出原委,「她是節昏過去的,我記得送她到醫院以後,醫生還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
「什麼緣故?」她一怔。
「說我為什麼放任她把自己餓成胃潰瘍和營養不良。」商傑想來猶有些憤慨。
如茵又心疼又生氣,「這個孩子實在是不會照顧自己,我就跟她說不用寄錢回家,自己留着用就好,她偏偏不止目,所以才會搞成這樣,唉!她那個個性--」
朵思捧着拖盤,一路苦笑兼挖耳朵的走出來,「難怪我覺得耳朵癢得要命,原來是兩位聯合起來數落我的不是。」
「自己知道就好。」
「原來你也有自知之明。」
看着情郎和娘親一搭一唱的,朵思又驚喜又嘆息。
「早知道我應該鼓吹裴爸也來南投的,這樣就兩票對兩票,我也就不會人單勢薄了。」她咕噥着。
「你嘀嘀咕咕些什麼?」如茵沒聽清楚。
商傑卻是耳尖得很,他似笑非笑地瞅着她,「你別想,雖然我老爸疼你疼得要命,可是遇到這種事,我敢說他也會站在我們這邊的。」
朵思的臉皺成了包子樣,「我已經說過以後不敢了,真的,保證!」
商傑輕輕揉揉她的頭,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
聽着他方才的話,再看着他真摯憐愛着朵思的模樣,如茵欣慰地笑了。
女兒的終身大事不用擔心了,有這樣的一個男子眷戀愛顧着……
她有種身為母親總算可以放下心頭大石的釋然,但是卻也不由自主地幽幽輕喟日氣。
這樣的感覺似曾相似,這種的幸福依稀在眼前……可是……
她眸光一閃,硬生生地甩掉腦海里的身影。
二十三年前,當他說出那樣傷人的決裂話語之後,他們之間就再也沒有任何瓜葛,已經是山路水道各不相干了。
如茵閉了閉眼睛,當她再睜開時已是充滿溫暖笑意,「你們兩個肚子也餓了吧?我再到廚房裏炒幾樣菜。朵思,去跟巷口的陳伯買一隻雞,我煮陳皮雞給你們吃。」
「媽,不用那麼麻煩了。」朵思叫道。
「是的,伯母,你別忙了。」商傑微笑着。
如茵敲了朵思一記,「我是煮給商傑嘗,又不是專程做給你吃的,麻煩什麼?去去去,去買,商傑,你可以陪她一起去逛逛,我們鄉下的風景和空氣都不錯喲!」
「好的。」他緩緩地點頭,對於紀母的明朗與體貼印象深刻。
朵思捂着頭,重重點頭,「是,娘親有旨,女兒遵命,這就給裴大少爺前去買雞就是,告退了。」
商傑一怔,忍不住爆笑出聲。
如茵啼笑皆非,「你出去不要跟人家講,說你是我紀如茵的女兒。」
朵思扮了個鬼臉,「反正我不說人家也看得出來。」
「你這個丫頭……」
「哈哈,快逃--」朵思拉着商傑嘻嘻哈哈地往外沖。
望着他們一個高大、一個嬌小的身影,如茵心底的滋味複雜極了。
這樣的情景以前也曾有過……
她深呼吸着,努力再排開這樣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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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你就是朵思的老闆。」
酒足飯飽之後,如茵他們移師來到了竹蔭下,坐在竹椅上喝茶談天。
如茵問了許多問題,商傑也一一回答了,兩個人可說是相談甚歡。
一知道朵思在裴家的種種情形,如茵真是既感激又喜悅,感激着女兒在裴家受到諸多照顧,喜悅着朵思能夠找到這麼一個好男人。
不過她也不免有些不安和不好意思,「朵思被你們這樣照顧着,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你道謝才是,如果不是被你們給收留了,真不知道我這個笨女兒還會把自己搞成什麼樣子呢!」
「伯母,千萬不要這麼說,是我們兩個大男人受到朵思的照顧才對,店裏也因為有她,工作環境及工作情緒都變得更好了。」他由衷地道出想法。
「哪裏,是你們不嫌棄她。」
朵思盤着腿坐進竹椅,捧着茶杯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媽,你不用再謙虛了,其實我真的很不錯,貢獻也很多的。」
如茵瞠目結舌,「這是什麼話?」
「是商傑教我以後不要太自卑的,如果有人讚美我的話,就要跟對方說謝謝。」她頂了他一下,「對吧?」
商傑笑着點頭,「是是。」
如茵望着他們倆,滿足地嘆了口氣,「嗯,很好。」說完,她和朵思交換了一個瞭然的眼光。
「對了,伯母,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到舍下小住幾天,讓我和我父親儘儘地主之誼,帶你到台中四處逛逛?」他靈光一閃,突然提議道。
「媽,你可以嗎?」朵思眼睛一亮。
如茵有些訝異,「怎麼突然想邀我到台中去呢?你們開店做生意,這樣打擾你們恐怕不好吧?」
「一點也不,我想朵思在我們家工作也有好一陣子了,她也很久沒有看到你,如果你能夠到台中來玩,那麼她就可以多跟你相處幾天了,伯母也可以稍微輕鬆一下,度度假。」
她有些心動,但還是本能地抗拒着,「這樣好嗎?她有些心動,但還是本能地抗拒着,「這樣好嗎?」
「好,媽媽你也可以順道看看我的工作環境和住的地方,非常舒服喲,」朵思拉着母親,一臉興奮和依戀。
如茵低着頭考慮了一下,隨即笑道:「好是好,但是這兩天田裏的香瓜就快要收成了,我這時候也不太放心離開。這樣吧!你們先回台中,等收成過後我再去,到時候也可以待久一點,你們覺得怎麼樣?」
朵思眉毛垂了下來,「啊--」
如茵笑捶她一記,「啊什麼啊?要不你打算讓我一畝的香瓜全都爛掉嗎?」
「我怎麼敢?」
「那麼就這樣說定了,伯母你打算什麼時候上台中,就打通電話給我,」商傑斯文一笑,「我馬上過來接你。」
「不用那麼客氣,我可以自己搭車過去的。」
「可是你又不認識路。」朵思插嘴道。
「台中的路我很熟,可以找得到。」她的笑複雜極了。
朵思不癖,「可是你不是從來沒有到過台中嗎?我印象中你從來沒有去過台中呀!」--
她笑笑,隨口帶過,「你媽沒有這麼孤陋寡聞。」
「那麼或者你到台中的時候打電話給我,我再去接你來家裏。」
「好,你說你們家是在東海大學的--」
「正好在東海大學旁邊。」
「嗯,好。」
朵思單手支着下巴,懶懶地眨眨眼臉,「媽,你確定不會迷路嗎?」
「臭丫頭,泄我氣?」她重重K了朵思一拳。
「哎喲!」朵思料不到母親手勁這麼大,她抱頭跳下竹椅。
看得商傑又心疼又好笑,忙着替她揉腦袋瓜子。「別人是皮癢,你這算是「頭皮癢」嗎?」
「不是不是,我覺得這是我媽手癢才對,」她苦着一張臉,「太久沒有沙包讓她練拳了。」
如茵又好氣又好笑,「瞧,有人可以給你告狀了。」
「當然。」朵思躲在商傑身後,有恃無恐地開玩笑,「來呀,來呀,打不到。」
「你呀,一點女生的樣子都沒有,當心商傑被你嚇跑,來個移情別戀,到時候看你怎麼辦?」
商傑大呼冤枉,「伯母,別把我拖下水啊!」
「對嘛,不要欺負這個老實頭。」朵思打趣道,「我好不容易才把他給拐到手的,被你這麼一嚇,真的把他給嚇跑了怎麼辦?」
如茵誇張地嘆了口氣,「真是女大不中留,有了情郎就不要娘。」
朵思一下子跳到她身邊,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怎麼會呢?我最愛你了,你感覺不出來嗎?」
如茵輕擰了下她的鼻頭,幸福地笑了。
商傑看着這一幕,不禁也跟着笑了。
他這才知道,為什麼世上會有朵思這樣性格可愛的女子,原來來自遺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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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回家一趟之後,朵思心情就更加開朗了,她每天都開心得不得了,除了陶醉在愛情的幸福里,更因母親的承諾而興奮着。只是不知道母親哪一天才會上來台中呢?
清晨,朵思挽着菜籃子,輕哼着歌走出門,暢快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氣。
原本家裏煮的菜都是裴爸出來買的,但是自從她掌廚以後,這個工作就被她自告奮勇的給要過來了。
她總是習慣在清晨六點半散步到菜市場去,然後慢慢地閑晃,邊盤算着要煮什麼菜色。
清晨的空氣像是夾雜着冰涼的露珠一般,清清爽爽地飛進人的鼻息里,瞬間充滿了整個心屝。朵思最愛這種感覺了,她一手拎着菜籃一邊晃着,高高興興地跳躍在紅磚路面上。
「紀小姐。」
朵思倏地轉過頭,「誰叫我--」她的聲音在見到來人後,嘎然消失。
美麗動人的櫻櫻站在她身後,白嫩的臉蛋上有着無比複雜的神色。
「我可以跟你談談嗎?」她誠懇地注視朵思。
「談什麼?」
「我們共通的話題就只有商傑了,要不然你覺得還有別的嗎?」
說話真厲害!朵思注視着櫻櫻,心底瞬間湧上一層不安。
「諛商傑?」她蹙眉,「我不明白。」
櫻櫻微微扯動唇角,「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談談好嗎?」
「恐怕不行,我正要去買菜。」她直覺地回道。
「求求你。」
朵思咬着唇,困惑和遲疑在她心底反覆交戰着,好半天,終於困惑還是戰勝了遲疑。
「好。」
「請上我的車,我們找個地方談。」
朵思隨着她坐進一輛造形時髦的跑車內,心下志怎起來。
她隱隱約約覺得不妥,但是有關商傑的話題卻令她不得不關心……她沉思着,鼻頭又敏感地聞到酒味。咦?秦櫻櫻喝了酒嗎?
車子很快地來到了附近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館,櫻櫻塗著落丹的手微擺,「請下車。」
朵思暗暗深吸了一口氣,大踏步走下車。
她們各自叫了一杯咖啡和果汁,當飲料都端上來之後,櫻櫻首先打量起朵思來。
朵思心底一陣發涼,身體更是局促不安。
今天的秦櫻櫻看來美麗,但是眼中的堅決和狂野卻讓她心驚膽跳。
她得承認,她實在不太會應付這種莫名其妙的狀況。
「你喝果汁?」櫻櫻終於開口了。
她一怔,「不對嗎?」
「商傑習慣喝咖啡。」
「我知道。」
「他喝黑咖啡。」櫻櫻又說。
朵思實在不知道她葫蘆里賣什麼葯?「我不明白你想說的是什麼?」
「我也喝黑咖啡,事實上,商傑喝黑咖啡的習慣是我培養出來的。」
朵思心下一跳,這表示……商傑以前和她關係匪淺啰?
其實她早該猜到了……朵思胃疼起來。
櫻櫻眯起眼,閑聞地看着她,「我想你應該多少知道,我以前是商傑的女朋友吧?」朵思睜大眼睛。
「你居然不知道?當初還是我提議和他分手的呢!」
朵思咽了口口水。
「原來你什麼都不知道。」這讓櫻櫻暗自竊喜。
商傑心裏一定還深徠愛着她,所以才不願意向「現任」女友提起她,她始終是他心底最愛的女人……
一想到這個,她整個人就更加振奮,心也更加堅定了。
朵思卻是愁腸百轉,不是滋味。
她不曉得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她氣憤面前這個女人居然傷商傑那麼深-雖然她還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而且傷到令商傑直到現在還不肯提起過去。
只是在憤怒之餘,她不免心驚膽戰起來。
看商傑的反應,一點都不像已經事過境遷,反而像是始終耿耿於懷、牽挂在心一樣……
朵思再咽了口口水,努力直視着櫻櫻。
這個女人的來意不善,無論如何現在都不能先示弱。
「你當初為什麼要跟他分手?」她沉着地問。
「這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與你無關。」
「既然與我無關,那麼你今天的來意是什麼?」
櫻櫻瞅着她,「看不出來你這張嘴還挺厲害的。」
「多謝誇獎。」朵思努力維持鎮定。
「我今天來找你是想跟你說清楚,請你放了商傑。」
朵思驚跳,眼神既茫然又憤怒,「你說這是什麼意思?」
「當初是我提議分手的,可是我現在後悔了,我想再回到商傑的身邊,所以你是我們之間的阻礙。」她理所當然地回道。
朵思差點口吐鮮血。
這……這太過分了,她憑什麼這麼理直氣壯地要求她離開?那口吻好象當自己是塊擋路的大石頭一樣。
朵思善良,卻不是白痴,她怒瞪着櫻櫻,「你憑什麼?」
「憑商傑愛我。」
「笑話,那天我雖然沒有親眼目睹結果是怎樣,可是他一見到你就渾身僵硬、臉色淡漠,」朵思衝口而出,「你說他還愛着你,這像是還愛着你的反應嗎?」
「你不知道恨的另外一面就是愛嗎?」櫻櫻的反應突然從尖銳跋扈轉成淚眼盈盈。
「朵思,你是個好女孩子,我第一眼就看得出你的善良……你知道我們這段戀情有多苦嗎?你可不可以成全我們呢?」
朵思臉色蒼白,「成全?」
「你知道嗎?」當櫻櫻垂下眼臉時,那模樣只能用「凄楚動人」四宇來形容,「當初我並不是自願離開他的,我父親在外頭欠下了巨額的債,如果我沒有嫁給我現在的先生,請他幫我父親還債的話,我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什麼樣子。」
朵思凝視着她,心陡然一動。
櫻櫻抬起練眼,幽幽地嘆了口氣,「請原諒我剛才對你的態度,對不起,我實在已經走投無路,我快要瘋掉了。」
「你……」她猶豫地問:「發生什麼事?」
她知道不該對櫻櫻心存同情的,說起來她還是自己的情敵呢,但是她就是忍不住。
櫻櫻看起來是那麼可憐,假如……假如她當初真的是被迫無奈出嫁的呢?
「我的丈夫心裏根本沒有我,他對我比對一個陌生人還不如,完全就不管我的死活,」櫻櫻悲傷飲泣,「你說,我的日子還過得下去嗎?」
「可是……可是……」可是她已經結婚了,怎麼再回到商傑的身邊呢?
朵思凝視着她憂苦的模樣,再想到商傑……
要退出嗎?要成全他們嗎?她細細想着,心卻重重地糾結、疼痛起來。
一股無法形容的刺痛感狠狠地鑽入她的五臟六腑,一想到要跟商傑分手,她整個人都快要被撕碎了。
不,她怎麼可以憑秦櫻樓的片面之詞就把商傑給出讓了呢?
她愛他呀,而且這些日子以來的甜蜜與幸福感不是假的,她相信商傑也是這麼感覺的!
想到商傑,朵思精神大振。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可是我和商傑兩情相悅,如果我把他讓給你的話,只是多造就一樁悲劇罷了,」她棵吸一口氣,堅決地表示,「抱歉,我不能、也沒有權利替他決定什麼。」
櫻櫻張嘴結舌,怎麼會這樣?
朵思不敢再看她哀愁的表情,倏地站了起來,「請恕我失陪,我要去買菜了,再見。」
等到衝出咖啡館,來到行人路上時,她的一顆心還枰枰地狂跳着。
她趕緊往菜市場的方向跑去,再也不敢去回想方才的情景。
商傑和秦櫻櫻曾經是生死相許的男女朋友……她不能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