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們一早就跟着那群江湖人士去看熱鬧,這才發現原來這件“真遠鏢局廣發武林帖征比武招親者”事件還挺大的,因為這座“價仁城”到處都擠滿了要來參加比武招親的人,大街小巷人人都在談論這件事,看來這個真遠鏢局的總鏢頭是個有頭有臉又有名望的人,所以他要嫁女兒的這件事,自然就成了江湖上的一大盛事。
從馬車車窗,彈兒好奇地探出腦袋來,忍不住讚歎一聲,“哇,好像廟會啊!公子,你看,還有舞龍舞獅呢。”
劍會看着大街上各家比武隊伍都舉着色彩鮮明的大旗,上頭各家的姓氏隨風飄蕩,那熱鬧的模樣果然有幾分廟會的味道。
他忍不住失笑,“老天。”
莫非真是天下無事,所以連這種比武招親都給炒得熱鬧滾滾的。
“公子,參加的人不少呢。”彈兒無比嚮往地道:“那個鏢局的小姐一定很美,才會有這麼多人慕名前來。”
“待會就知道了。”
他們先在一處客棧落腳,安置好了馬和車子后,信步來到最熱鬧的鏢局門口。
但見鏢局寬闊的大廣場前,搭好了高高的檯子,旁邊還張燈結綵,台上擺了兩張老藤木椅,鋪着厚厚的繡花團墩。
廣場雖大,可是因為來的人實在不少,擠得水泄不通,彈兒拚命往前鑽,可怎麼也鑽不透厚厚的人牆。
她拚命跳着、蹦着,小小的身子被數不清的寬背擋住了視線,根本就看不到前頭的情形。
“哎呀,我看不到。”她嗟嘆不已。
劍會皺着眉頭,“人很多,你確定要湊這個熱鬧?”
她這麼嬌小,等會要是眾人一激動起來,只怕立刻被踩扁在當場。
“我還沒看見新娘子啊。”她就是念念不忘新娘子的模樣。
“台上還沒有半個人。”他淡淡地道。
“可是等會新娘子會出來的,”她回頭,羨慕至極地仰望着他,“公子,像你長得這麼高真好。”
他一怔,情不自禁微笑,“你想變得跟我一般高?”
彈兒興奮地點頭,“是啊,這樣子就不用擔心看不到好戲了,而且老是看到人家的肩膀和胸膛挺悶的,若是有一天,我能夠隨隨便便一看,就能看到人家的頭頂,那不知該有多好。”
公子是神仙,不知可不可以幫她實現這個願望?
“女子長得太高大會給人笑的。”尤其跟他一般高,恐怕會被視作異類。
她愣了愣,“對喔,那就比你矮一點點好了。”
她也好想要站在他身邊挺相襯的樣子,不希望自己在高大英挺的他身旁看起來像是一顆矮冬瓜,可惜這是不可能的事,唉!
“你真的想看到台上的情形?”他突然問。
“除非我能立刻長高,否則恐怕是沒法子的。”她望着人海興嘆。
他深邃的眸光一閃,輕拎她的后領提氣一躍——
彈兒還沒驚覺到發生了什麼事,就覺得耳邊風兒咻咻然,身子一輕,隨即穩穩地坐在一棵大樹的枝楹上。
“耶?”她驚喜萬分地看着變寬廣了的視野,“公子?”
劍會靜靜地坐在她左側的另外一根大樹枝椏上,淺淺一笑,“現在可以看到熱鬧了。”
她捂住了小嘴,滿心感動和驚奇,“公子……”
公子果然有出神人化的本領,而且竟然能夠理解她的心情,還完成了她的願望……雖然登高跟長高意思不一樣,可是他的舉動教她好窩心、好窩心。
彈兒突然淚眼朦朧了。
她何德何能,能夠相伴在公子左右呢?公子對她這麼好,真的是用盡她一生的力氣都報答不完的呀。
劍會被她激動的淚光深深震撼住了,他胸口掠過一絲心疼與悸動。
“為什麼哭?”他伸手過去,顧不得自己會不會再度奇癢不止,只想拭去那教他心痛的淚珠。“你不喜歡嗎?”
“我喜歡,我喜歡,喜歡得不得了……”她哽咽的拚命點頭,卻怎麼也止不住淚水。
“喜歡的話,就不準哭。”他懊惱地道:“我不愛看你……哭。”
彈兒一怔,連忙擦掉眼淚,“我不哭,不哭。”
好奇怪,主子們總不喜歡她哭,不過小姐的不許哭跟他的不準哭,為什麼給她天差地別的感受?
總覺得他好像是害怕她掉淚,而不是生氣她掉淚。
一想到這裏,她用力地用袖子揉着鼻子和眼睛,很快地綻出一朵笑靨來。
看見她的笑容,劍會一顆心這才緩緩恢復正常,眉頭稍稍放鬆,“不準哭喔,如果哭就把你帶回車上,不准你看熱鬧了。”
“嗯。”她聽着他不像恐嚇的恐嚇,低下頭來,甜津津地笑了。
公子好可愛……臉好像有一點點紅了。
突然間鑼鼓鏘鏘鏘宏亮響起,所有人的注意力登時被吸引到台上去了。
“開始了、開始了。”
眾人紛紛鼓噪激動了起來。
方頭大耳、滿臉紅光的卜葆顯緩緩地走到台上,雙手一抱拳,開口聲若洪鐘,“各位貴賓,各位五湖四海前來捧場的江湖好漢們,老夫人稱‘千里護鏢客’卜葆顯,蒙江湖朋友賞臉給口飯吃,護鏢走南闖北二十餘載,闖下一片基業……”
“卜總鏢頭我們是極為敬重的。”底下開始有馬屁精拚命拍馬屁。
“是啊,是啊。”應和的人還不少,人人皆想先給未來的岳父大人一個好印象。
卜葆顯滿意一笑,隨即嘆了一口氣,“老夫膝下唯有一女,小女名為可愛,乃是我的掌上明珠,今年已十八了,今日特意為她招開這個比武招親大會,就是希望能為愛女覓得一佳婿,還希望各路英雄使出看家本領,勝者自然可以抱得佳人歸。”
“這個沒問題,可要先給我們看看卜小姐呀!”
“對,我們要見見卜小姐……”
底下又是人聲轟然,卜葆顯連忙高舉着手制止騷動,“各位英雄切莫心急,老夫立刻把小女請出來一見。”
彈兒緊緊地抱着樹榦,期待地睜大了眼睛。
“公子,你猜那卜小姐漂不漂亮?”
劍會聳聳肩,“你也沒份,做什麼跟着窮緊張。”
“話不能這麼說,人家也很想看到才子佳人呢。”她興匆匆地道。
他不禁失笑,“你戲文看大多了。”
什麼才子佳人金玉良緣,這些傳奇本子最會欺騙人,灌輸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思想給女人們,他娘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明明與爹成親多年夫唱婦隨了,還不時看了些閑書就巴着爹問,當初他為什麼沒有夜半翻牆吟詩作對給她聽?
可憐爹一世英雄氣拔山河,面對妻子的咄咄逼人時滿頭大汗,一句話也辯駁不出。
啐,女人。
“啊,出來了、出來了。”彈兒驚呼,“好美呀!”
劍會懶懶地瞥望過去,台上的紅衣姑娘梳着滿頭珠翠,堪稱娟秀的臉上緊張兮兮,好像一有個風吹草動就立刻會哭出來似的。
台下還有人在吹響哨、怪聲怪叫——
“卜小姐果然美麗,瞧那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哈哈,今天就看老子的了,卜小姐非我莫屬。”
“你嘴裏不乾不淨胡說些什麼?老子又怎的配不上了?”
眼看着台下眾人要開戰了,卜葆顯連忙示意敲動大敲,在陣陣擂鼓聲中大聲宣佈——
“比武招親大會開始!”
接下來的戲碼可真是熱鬧,彈兒睜大眼睛看着只有在說書先生嘴裏才聽過,那虎虎生風刀光劍影的比武場面,果然完全不是戲班子裏頭點到為止的身手戲所能比擬的。
她看得目瞪口呆,可是在過分兇殘的拳來腳去畫面中,還是忍不住捂住了雙眼。
“哎呀。”她不忍卒睹,“怎麼……怎麼是來真的?”
甚至還有人被打到鼻血噴出來,牙齒掉了好幾顆,他們都不痛嗎?還是掄起武器接着打,看得彈兒心臟幾乎快承受不住。
“公子,我有點想吐。”她小臉蒼白,一手捂着額頭。
“早告訴過你了。”他心底隱隱一疼,雖然嘴巴冷硬,還是伸手過來捂住了她的雙眼和小臉,“噓,別看,有結果了我再告訴你。”
“嗯。”她好沒用,才看了幾場打鬥就受不了,不過……
彈兒閉上雙眸,感覺着他溫熱有力的大手緊捂着自己,那肌膚貼着肌膚傳來的暖意……她的臉蛋偷偷地紅了。
呵,如果可能的話,她真想一輩子就這麼被捂着,就算再也睜不開雙眼也不要緊。
只要有他的溫暖和力量守護在她身邊,她彷彿就擁有了全世界。
短短几天,彈兒對他的信任和依戀強烈到連她自己也無法置信,可是跟公子在一起的每一天,她卻是這麼樣的幸福……十幾年來,她首度嘗到什麼叫幸福的滋味。
“能夠擁有一輩子嗎?”她低低喟嘆,心底突然紛亂如麻了。
萬一她太笨,到最後公子不要她了,那該怎麼辦?
彈兒努力不去想這個後果。
“上場的人不少,不過我想勝利者已然出爐。”劍會低沉的嗓音驚醒了她的胡思亂想。
“咦?真的嗎?”
他放開了手,她眼前光明再現,彈兒眨了眨眼睛,急急望向台上。
“不……會……吧?”她揉揉眼睛,應該是剛剛捂住太久眼花了。
台上有一個光頭漢子露出金光閃閃的笑容,正舉起雙手得意洋洋地四處炫耀。.
“嘿嘿嘿,就是俺啦。”
他不就是他們在客棧里遇見的山東光頭佬嗎?
彈兒差點暈了過去,不過看台上卜可愛的表情也好像快暈過去了。
“怎麼會這樣?”
“比武招親的結果。”劍會不帶絲毫情緒地評論。
“可是這太殘忍了,這麼嬌滴滴的一個姑娘真要嫁給那個人嗎?”
她並不是以貌取人,也不認為相貌是一個人性情品德好壞的指標,只是那個山東光頭佬挺粗魯的,而且都三十八歲了,言談間看重那些嫁妝比卜小姐還多。
倘若她是卜小姐,現在一定很想一頭栽在柱子上,從此人事不省。
“卜總鏢頭看起來也不是很滿意。”劍會眯起眼睛,觀察着台上眾人的神情。“不過大局已定,料想他為了服眾,也只好接受這個結果。”
“可是這樣對卜小姐太不公平了。”不單她這樣想,連底下的男人們都頻頻喝倒彩,噓聲四起。
天啊,卜小姐哭了,袖子緊緊掩住小臉,肩頭不斷顫抖着,連她看了都好不忍心。
“公子,你要想想辦法救救卜小姐啊。”彈兒小臉發白,緊緊地揪住他的衣袖,“這樣是不行的呀。”
劍會微皺眉,“怎麼救?難不成你要我也上台去打?”
開什麼玩笑,各人造孽各人擔,尤其這種事情是公諸天下你情我願的,他總不能因為這個光頭佬教人看得不順眼,就把自己送上台當新郎倌吧。
看他一臉防備的神態,彈兒又是好笑又是擔心,“公子,就不能想想辦法嗎?也許……也許我們可以想個法子讓卜小姐別嫁給那個人哪。”
“姻緣天註定,破壞人家姻緣是會給馬踢的。”
她發獃了呆,“嗯……可是……可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有那麼嚴重嗎?”他輕笑,情不自禁點了點她的鼻頭。
“就是有這麼嚴重,你看。”她指向台上,光頭佬表示自己很高興得到這個“戰利品”,而卜葆顯身邊的卜可愛臉色慘白,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她心裏一定很不願意的。”
“你並沒有親口求證過。”他違背良心地道:“或許她只是一時之間沒辦法消化這個好消息吧。”
“要不然今晚我們到她房裏去問她。”彈兒突發奇想,“如果卜小姐真的是被逼的,那我們再幫她,好不好?”
劍會高高地挑起一邊的眉毛,瞪着她,“你是當真的?”
“自然是當真的。”她緊拉着他的袖子,仰頭央求道:“好不好?求求你,我真的沒法子看着卜小姐這麼難過,可一點忙都不幫呀。”
如果他真的答應這個荒謬的提議,那才是見鬼了……他撇一撇唇。
不過光天化日之下見鬼的事偶爾還是會發生,在她那雙清澈可憐的眸光緊緊凝視之下,他發現自己竟然微微點了一下頭。
要命。
“耶,我就知道公子最好了!”她歡呼起來。
“可惡!”他吐出一口重重的挫敗感。
他是中了什麼邪?而此刻,台上的卜葆顯正擠出一絲笑容,無奈地宣佈三天後舉行婚禮。
***
這種夜探女子香閨的行徑一般只有採花大盜或宵小才會做,想他堂堂“金玉盟”下屆盟主,神出鬼沒、莫測高深的金公子竟然也會淪落到這等地步,在深更半夜拎着一隻不諳武功的麻煩精偷進真遠鏢局。
雖然悄然無聲來到卜可愛的閨房窗外,此行徑贏得了彈兒滿眼的崇拜之色,但是他還是覺得很不悅。
尤其在窗邊聽到裏頭隱隱約約傳出的啜泣聲時,他更不悅了。
小丫頭該死的猜中了。
“她在哭呢……”彈兒的眼圈也跟着紅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無力地揮揮手,“目的地到了,你可以進去了。”
“她會不會被我嚇一跳?”彈兒靦腆地問。
“現在才考慮這個問題似乎太晚了。”他揉揉眉心,“你要進去還是我們現在就離開?”
他真是瘋了才會答應她干這種無聊的事。
“我要進去!”她急急道。
他大手一揮,咬牙切齒的吐出一句:“那就走吧。”
彈兒不是不知道他在生氣,也知道自己給他惹麻煩了,她按捺下滿心的忐忑和愧疚,低聲道:“公子對不0起,可是我如果沒有做點什麼,我怕我一輩子都會寢食難安的。”
這就像眼睜睜看一個人要跳進火坑中還不伸手相救,她會恨死自己的。
他眉底的不耐漸漸消失,凝視着她的小臉,他低沉地道:“這對你來說,真的很重要?”
“嗯。”她重重點頭。
“正所謂推己及人,當初也是公子伸出援手救我於水火之中,現在我不能因為自己日子過得好了,就可以眼睜睜看着別人有難而不去幫忙。”說到這裏,她抬起雙眸崇拜地望着他,“公子,你這麼好,我也好想要有你的一點美德。”
他震動了一下,頓時啞口無言了。
“傻丫頭。”他揉揉她的頭髮,就算身上的麻癢又發作也顧不得了。
他的胸口漾動着波波熱潮,着實被她給深深感動了。
彈兒嫣然一笑,輕輕敲了敲窗子。
裏頭的啜泣聲倏地停止,可是不一會兒就聽到一個輕柔的聲音怯怯地問:“是誰?”
“卜小姐,我叫彈兒,今天在比武招親會上見過你的。”
可愛掩不住詫異和驚訝的推開了窗子,一看見窗外高大挺拔的劍會時,她陡然驚退了兩步,“你們……”
“你不要怕,他是我家公子,我們是來幫你的。”彈兒急急解釋。
或許是彈兒眼底的真摯和親切感所致,可愛的驚嚇漸漸褪去,她茫然地眨了眨眼,小小聲問:“幫我?你們真的可以幫我?”
“我們可以進去嗎?站在外頭會被人發現的。”
可愛的防備心本來就不是很高,再加上彈兒清秀的臉蛋上好不真誠,她不禁點了點頭,顫抖着手打開門。
望着這兩個緩緩進房的陌生人,可愛還是忍不住有些畏縮,“兩位是誰?為什麼要幫我?你們怎麼知道我需要幫忙?”
“你不想嫁給那個光頭佬吧?”劍會單刀直人的問,卻不忘跟她保持四步的距離。
雖然如此,他還是覺得身上有點不對勁的搔癢感覺,他不着痕迹地再退了兩步站到門邊。
吁,麻癢感立刻消失。
可愛臉紅了紅,堅決地搖了搖頭,“我死也不會嫁給他的,可是……可是我爹說比武招親不是兒戲,說什麼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誠信’兩字,這樁婚事他是不可能反悔的。”
“可這是你的終身啊。”
站在門邊冷眼旁觀,劍會還是不明白這丫頭為什麼要着急到滿頭大汗,這種別人喝湯她喊燙的毛病未免也太嚴重了。
傻丫頭,幾時才能夠稍稍忘記別人,多為自己想想?
可愛落寞地低下頭,啜泣着說:“我也沒有辦法……我已經想過了,如果三天後爹真的要逼我上花轎,我就死給他們看。”
彈兒聞言更慌了,她急急地揮着手,“不行不行,性命是多寶貴的呀,怎麼可以說不要就不要呢?你千萬別做傻事。”
“要不然你說我還能怎麼辦?”可愛憋了一整天的傷心徹底崩潰瓦解,也成不得在陌生人面前失態痛哭了。
她的終身都要完了,現在還怕什麼丟臉不丟臉?再丟臉也丟不過今天白天,爹爹當場宣佈要她嫁給那個可怕的男人的時候!
“怎麼辦?”彈兒回頭祈求的看着劍會,“公子,你好厲害的,可不可以想個法子幫幫卜小姐?”
“我?”他指指自己的鼻子,又好氣又好笑。
怎麼兜來轉去變成他的事了?
“是啊。”她一副理所當然,還轉過頭去安慰可愛,“你放心,我家公子神通廣大,什麼事只要他一出馬絕對沒問題。”
可愛偷偷地覷了那個英俊卻冷冰冰的劍會一眼,他看起來是很厲害沒錯,不過怎麼好像不太想理她的樣子?
她顫抖地問:“真……真的嗎?可是你家公子好像不是很高興。”
她總覺得被他銳利的眸光一掃中,兩腳就情不自禁地打擺子,這個男人看起來比爹難講話一百倍。
他真會幫她嗎?
“會的、會的,公子是個很善良、很慈祥的人。”彈兒拚命說好話,“他比你所想像的要更厲害喔。”
雖然不能把他的神仙身份講出來,可是起碼也要幫他多吹噓兩下。
劍會寬闊的肩頭斜倚在門邊,已經懶得去揉疼痛的太陽穴了。
他真是招誰惹誰,不過就是找到個花旦帶回去演一齣戲,為什麼搞到這麼複雜?現在還要插手管人家婚嫁之事?
他多年不出影城下山果然是對的,外頭的世界麻煩得要命,就連個小丫頭片子都讓人這麼頭痛。
劍會忍不住哀悼他有相同命運的兩個好兄弟,霜節和浙漾此刻也在水深火熱中吧?
彈兒在那廂已經將他吹噓成一個天仙化般的人物,只差沒有說他是如來佛祖派下來救苦救難的天兵天將。
卜家小姐也被她唬得一愣一愣,不住地拿眼角往他這邊瞟過來。
他的背脊又開始有麻癢的感覺了……老天。
“總之,我們會幫你想法子,決計不會讓你這樣不明不白的嫁給一個不喜歡的人。”彈兒慨然地拍着胸脯,完全把這事攬到自己身上。
劍會強捺下一聲呻吟,冷冷地問:“你們商量完畢,有結論了嗎?”
可愛怯怯地走了過來,盈盈欠身作禮,“小女子的終身都要托公子相助了。”
“不必謝我,彈兒才是當家主事,運籌帷幄的頭頭。”他閑閑地道,很快地閃身往右移了幾步。
“我?”彈兒傻傻地指着自己的鼻頭。
劍會掩不住一絲得意,總算讓小丫頭嘗到被陷害的滋味了。
“就是你。”他抱臂悠哉地望着她,“事到如今你要撒手嗎?”
“我……當然……”她為難地眨巴着大眼睛,“不會……可我以為……”
他壞壞一笑,“你該不會讓卜小姐失望吧?”
“呃……”她搔搔腦袋,一時之間有點轉不過筋來。
她以為公子一定會幫她想對策的,害她還信心滿滿地跟卜小姐拍胸脯保證。
可愛被他們兩人的話給攪糊塗了,她睜着可憐兮兮的眸子道:“請問現在是……什麼情形?”
劍會露齒一笑,挺拔翩翩英氣逼人,惹得可愛一陣臉紅心跳,簡直看傻了眼。
“彈兒會幫你的。”他對着垂頭喪氣的彈兒勾勾小指,“過來,夜深了,我們也該回去休息了。”
彈兒邁開小腳慢慢蹭到他身邊,焦心地仰頭道:“公子,可是卜小姐的事……”
“還有三天,我相信你會有辦法的。”
“公子……”
“卜小姐,明晚此時,彈兒會過來與你共商大計。”他不由分說拉着她的小手就往外走。
“可愛恭送兩位恩人。”可愛連忙低頭福了一福。
等她再抬頭時,眼前哪還有人影?
但見春夜花影輕曳,夜風如紗陣陣拂面。
“難道真是神仙下凡來救我的?”剎那間,連可愛也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