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藍-是藍島的主廚,加上藍瑟與小紅去度蜜月,她又一肩扛下度假村裡大大小小的管事,這一個晚上簡直是忙得人仰馬翻。
幸虧幾名員工都是做熟了的,所以她指揮若定發號施令得也挺順手,在廚房裏做出一道道餵飽客人身心靈的美味晚餐時,還可以一邊解決其它瑣事。
饒是如此,當她忙到晚間九點半,客人們都陸續吃飽了后,她已經想癱在椅子裏喘大氣了。
「沒想到我的體力也不過如此。」她暗笑自己。
晚風習習,夜色朦朧,她做了一份簡單的熏鮭魚起司三明治,帶着一大杯冰涼的水果茶,經過燃着的綠玻璃圓燈,由漂流木築成的二樓平台,走到另一邊的沙灘,在一張白色休閑椅上坐了下來。
她舒適地蜷縮起站得發酸的兩條腿,吁口氣地往後躺。
客人三三兩兩,有的在平台上聽着海洋音樂,邊啜飲着香茶點心靜靜談心,有的則是躺在沙灘上抬頭看着夜空中,那顆顆閃耀眨眼的璀璨星子。
銀河在夏季越發明顯燦爛,那傳說中的鵲橋即將在七夕搭起,為牛郎與織女一年只此一次的相會……
牛郎與織女一年尚且有一次的相會,而她呢?
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他應該早就忘了我了。」她有一絲憂傷地低下頭,握緊手中沁涼的杯子,「不,他恨我,他已經說了要忘了我。」
曾經海誓山盟,也是刻骨銘心,最後緣斷情絕,她面對的懲罰恐怕比想像中的還多吧?
但是藍-只允許自己哀傷一分鐘,她很快地深深吸了一口氣,回到現實來。
她咬了一口咸香又濃郁的三明治,緩緩咀嚼着。
今晚的星空真漂亮,好似眾神的眼都笑吟吟地睜開了,凝視關注着這片大地。
「藍小姐。」一個男聲在她頭頂上響起。
藍-驀然抬頭,勉強咽下一聲無奈的呻吟。
「張先生。」她禮貌地微笑,並對他點點頭。
唉,她還以為今天晚上煩心的事都結束了呢!
昨日入住藍島度假村的某建築業小開張天野,帶着未婚妻說要婚前蜜月,可是打從他看到藍-后,整個人像是得了失心瘋般,竟把未婚妻甩在一旁,時時想方設法要黏在藍探身邊,乘機大獻殷勤。
現在又給他逮到機會了。
張天野拖了一把休閑椅過來,臉上帶着自以為英俊瀟洒的笑容,深情款款地看着藍-。
「我今天想了-一整天。」
藍-渾身不自在,雞皮疙瘩唰地全站了起來。
「怎麼沒見到你美麗可人的未婚妻宋小姐?」她顧左右而言他。
一提到未婚妻,張天野困擾地揮了揮手,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呃,她……她在睡覺呢,別提她了,殺風景,其實這樁商業婚姻的安排我完全不同意,-知道我心裏真正愛的是誰。」
誰?他最愛的是自己吧。
「宋小姐溫柔體貼,會是個最好的妻子。」
「請-千萬別這麼說,我跟她真的沒有感情。」他趕忙大呼冤枉,神情姿態間好似她對他誤會重重。「是她自己要溫柔體貼的,我其實煩得要命呢。」
如果張天野和宋可妮也是當年被毀掉腳上紅線,今日得靠她撮合的姻緣偶之一,那麼藍-可能一輩子也沒法子完成任務。
她早知道世人的情感越來越複雜且不負責任,男愛男、女愛女,或-愛我、我不愛你的滿街頭,但是像遇到張天野這樣臉皮老厚的爛胚子,她實在是大開眼界了。
「我還有事要忙,你在這裏慢慢乘涼。」藍-暗暗嘆了一口氣,決定快刀斬亂麻,起身往回走。
張天野如她害怕地追了過來,亦步亦趨地耍浪漫,「如果沒有-在身旁,我一個人在這裏乘涼又有什麼意思呢?」
藍-翻翻白眼,老天。
她乾脆加快腳步,來個閉口不談,這時真恨娘親只生給她兩條腿,讓她沒法逃得更快點。
「-兒,-明天晚上有空嗎?可否跟我一道共進晚餐?」
真是六月債還得快,她下午脫口而出的鬼話,晚上就溜回來撲向她了。
「很抱歉,我很忙。」她略感苦急地望着前方中國古宅的大門,怎麼突然變得那樣遠?
「我保證-不會後悔的,和我共進一頓浪漫的晚餐后,相信-一定會重新認識我,重新愛上我。」
「重新?」她差點吐血,這算什麼會話邏輯?根本沒開始哪來重新?
「是的,我會讓-見到我有多麼的誠懇。」張天野把左手平貼在胸口上,誓言道。
「我想宋小姐會更樂意見到你對她誠懇與『忠誠』的。」藍-再也忍不住地輕諷道。
「她?老實說我一點都不想娶她,這樁基於商業利益的婚姻我完全不同意,而且我真的跟她沒有感情……」
沒想到這個花花公子大嘴巴根本一點都沒感覺,繼續絮絮叨叨地對她訴起苦來。
萬能的天神啊!請賜給她神奇的力量封住這個男人失控顛亂的嘴吧!
有一-那的衝動,藍-差點使出法術讓他的嘴巴突然從臉上消失不見,但最後一絲的理智和良心阻止了-。
「晚安。」她擠出一朵咬牙切齒的微笑。
真討厭自己幹嘛還要禮貌成這樣?
張天野跟着她走進佈置典雅的大廳,完全不理會她的逐客令暗示,嘻皮笑臉地道:「除非-肯給我一個晚安吻,否則我絕對不跟-說晚安,親愛的。」
藍-真的真的快暈倒了,不過在這之前她可能會先被氣死。
「張先生……」她正色地開口,「請你注意自己的言詞,自尊自重。」
「愛情讓我失卻理智。」他要嘴皮子賣弄肉麻的功力已經到達爐火純青的地步了。
她控制不住了,不管了、不管了,就算事後會被懲罰也無所謂了,她非得給他個教訓不可。
藍-握緊拳頭,正要有所動作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冷冷響起--
「跟藍小姐道歉。」
不知怎地,她竟有鬆了一口氣的釋然與被拯救感……藍-激動地望向她絕不會錯認的聲音來源。
至宇緩緩將一本介紹中國神話傳奇的書放回大廳的書柜上,態度還是那麼淡淡的,可是張天野卻感到一股龐大的壓力襲來。
他吞了口口水,卻也忍不住惱怒,衝口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正在跟-兒談心,道什麼歉?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狀況?」
誰跟他談心啊?
藍-正要憤慨反駁,至宇已經冷冷地開口。
「談心?在我看來倒像是騷擾,如果你沒有向藍小姐道歉,我想我會在法庭上作證那一點。」
「法、法庭?」張天野有一絲慌亂,「哪、哪有那麼嚴重?你瘋了!」
「我的律師會很樂意告訴你我有沒有瘋,但是在那之前,恐怕你會先因為騷擾一案而身敗名裂。」至宇的態度還是那麼的從容不迫。
藍-在一旁簡直樂到想拍手叫好,卻又迷懾於他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王者之風。
他怎能在輕描淡寫的語氣里,就有雷霆萬鈞銳不可擋的氣勢呢?
張天野被他冷冷的眼神與語氣逼得不由自主退了好幾步,「呃,慢着,老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解釋,沒那麼嚴重的,我一點都沒有騷擾-兒……我是說,藍小姐……的意思。」
「道歉。」至宇-起眼睛森冷的開口。
「是是。」張天野一頭冷汗,轉身急急對藍-道:「藍小姐,對不起,我不是存心的。」
藍-不想講場面話,只是點點頭。
「呃,我、我好象聽到可妮的叫聲了。」張天野輕咳了咳,不着痕迹地落荒而逃,「晚安。」
待他離去后,藍-不禁呼出一口氣。
「謝謝你替我解圍。」她戚激地道。
「舉手之勞。」至宇頓了頓,蹙眉道:「-對那樣的無賴大可不必和顏悅色。」
「他是客人,藍島一向以客為尊。」
「那樣的人只會得寸進尺,」他凝視着她,不悅地道:「我想他明天還是不會放過糾纏-的。」
「是呀,我也很困擾。」她無奈地一笑。
看着她猶自巧笑嫣然的模樣,至宇不禁有些慍惱。
「-難道不懂得保護自己?」
她眨眨眼,「我一向有貴人相助,瞧,你不就救了我嗎?」
至宇瞪着她,像是不相信怎麼會有人消極被動到這種程度?
「-縱容犯罪。」他嚴肅不悅地道。
啊?
她傻眼了,有這麼嚴重嗎?
「對不起,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她小心翼翼,不恥下問。
看着她天真的神情,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怎麼了?他今天怎麼會超越平常的界線,涉足他人閑事?
至宇甩了甩頭,表情又恢復淡然疏遠,「沒有什麼意思。」
她一怔。
「晚安。」他轉身就走。
留下藍-一臉愣愣地站在原地。
啊,這這這……
第二天,新的一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藍-忙完了早上的餐點后,又立刻到櫃枱招呼入住與退房的客人。
今天她綰了個俏皮的飛鳳髻,穿着件嫩綠色的鳳仙裝,底下穿着白色七分褲,繡花涼鞋,站在櫃枱后就是藍島度假村最佳的活招牌。
「非常謝謝你們的光臨,希望下次有機會再為你們服務。」她輕笑着遞上一小籃包裝得典雅可愛的東西。「我記得耶林先生和耶林太太挺喜歡我們的蘇杭糕點,這裏面有兩位最愛吃的口味,可以在回程的路上當點心。」
面前的英國老夫婦又驚又喜,感動得不得了。
「-兒,-真窩心。」耶林老太太忍不住上前擁抱她。
耶林老先生則是一直想要偷偷拈一塊嘗嘗,他咧嘴一笑,「太好了,-兒,-怎麼知道我正想吃這個呢?不過我實在捨不得吃完,真想讓我那些兒子、孫兒也嘗一嘗這美妙的滋味。」
「下次有機會的話,請全家一起過來玩,我非常期待再見到你們呢!」藍-甜甜地道。
「一定會!一定會!」耶林老太太拭去歡喜又感傷的淚,吸了吸鼻子道:「我迫不及待要跟我兒子說,這真是一趟最棒、最美妙的假期了,明年我們一定還要再來玩。」
依依不捨地互道再見后,藍-直送到門口才讓員工開休旅車送耶林老夫婦到碼頭搭船。
她心底着實喜愛、羨慕這對白髮蒼蒼又深愛彼此的老夫婦。
真是好大好大的福氣,才有可能擁有這樣幸福的姻緣,彼此相看兩不厭,隨着時光的歷久而越發彌新,更加深愛對方。
「真是不容易呢。」她輕聲嘆息。
「藍小姐……」一名怯憐憐的女孩出現在她面前。
身穿粉紫色香奈兒洋裝,鬈曲的長發披在肩后,相貌清秀的宋可妮緊張地絞擰着雙手,欲言又止,像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一見到可妮,藍-更想嘆氣了。
「我們去喝一杯吧。」她溫和地牽起可妮的手,帶着她走向充滿海洋風情的小酒吧枱。
可妮乖順地跟着她,卻是滿臉感激之色。
換作是自己,恐怕在她面前站上一個小時也還缺乏勇氣開口邀約。
「小貝,請給我一杯水蜜桃果汁。」藍-笑望向她,「-想喝什麼?」
「隨便。」可妮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我都可以。」
「今天有新鮮的草莓和麝香葡萄,-想喝哪一種現打果汁?」
「給我草、草莓好了。」
藍-溫柔地凝視着她,心底不禁泛起一抹憐惜。
可惡的張天野,根本配不上這個可人兒般的未婚妻。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當人家未婚夫的,竟然把未婚妻搞得退卻怕生,不敢有主見。
「-想跟我聊什麼呢?」
可妮怯然地看着她,隨即沮喪地低下頭。
「藍小姐,-真美,又溫柔又大方,也難怪……天野會喜歡-而討厭我。」她傷心地道。
藍-嚇了一跳,「宋小姐,-誤會了。」
「我沒有誤會,我是真心這麼想。」可妮對着甫送過來的紅艷草莓汁發獃,眼眶裏隱約有淚。
藍-覺得鬢角隱隱抽痛,「-聽我說,我跟張先生一點關係也沒有,我不太認識他,也不想要太認識他,事實上……我並不是很喜歡張先生,呃,抱歉。」
「-不喜歡天野?」
「不喜歡,一點都不喜歡。」
這樣說有點傷人,但也許可妮最想聽到的也只有這一句。
「-怎麼可能不喜歡天野呢?他是那麼地英俊、風趣、浪漫。」可妮崇拜得雙眼閃閃發光。「我就覺得他很棒、很棒……」
藍-聽得瞠目結舌。
呃,只能用「什麼鍋就配什麼蓋」來形容他們倆的關係吧?
「恭喜-。」她想不出還可以說什麼。
「不客氣。」可妮羞人答答。
這、這是什麼跟什麼對話?
藍-決心快快退場,免得待會連最不適宜的政治話題都講出來了。
「我還有事要忙,-在這裏看風景、喝果汁。」她匆匆起身,對小貝比畫了一下。「宋小姐的果汁我請。」
「藍小姐,-要走了嗎?」
「對,我得去準備午餐的東西,以後有機會再聊。」
藍-飛也似地逃進古宅大廳,卻冷不防地撞上一具堅硬溫暖的胸膛。
「當心!」對方穩穩地扶住她。
是那個嚴肅不苟言笑的佟醫生。
「謝謝,呃,你早。」她心兒一怦,有點尷尬地打了聲招呼。
「早。」至宇放開手,待她站穩后就二話不說走出去。
藍-忽然很想去照照鏡子,她是不是長得很惹人厭?否則為什麼佟醫生不是對她視而不見,就是一看到她就匆匆皺眉離開?
她心頭憋了一口氣,驀然很想追出去問個清楚。
等到她意識到時,她已經追在至宇的屁股後面跑了,所以當他偉岸的身形突然停住時,她也煞車不及地直直撞了上去。
「-到底在做什麼?」至宇用一種不能忍受笨蛋的眼神瞪着她。
藍-摸着撞疼了的鼻頭,頓覺有些委屈。「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做什麼。」
「所以呢?」他很少生氣,充其量只是眼帶不屑。
「那個……早上的早餐還可以嗎?」
「很美味。」他就事論事,聳了聳肩。
「還有今天早上的茶,還合你的口味嗎?我特意沏了上好的龍井,可以解膩。」
「我喝了。」他眉頭一撩,不知道她到底還想問什麼,而他忍受廢話的耐性向來很低。「-到底要做什麼?」
藍-驚跳了下,眨眨眼,「我嗎?我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那麼厭惡看到我?」
聞百,他目光古怪地看着她,「我沒有厭惡看到-。」
「那你為什麼看到我就跑?」
至宇一怔,隨即語氣憤慨地道:「我從來不會看到誰而拔腿就跑,那不是我的風格。」
「是嗎?」她甚感懷疑,因為打從藍島度假村開張以來,還沒有哪個人一見到她就露出不豫的神情,更不會皺着眉頭像是在打量一個白痴。
「藍小姐,我無意冒犯。」他一撩眉毛,「-確定-現在的精神狀況穩定嗎?有沒有可能因為過度忙碌而有些歇斯底理與妄想?」
她簡直不敢相信,他是在暗示她瘋了嗎?
「佟醫生。」她昂起小下巴,美麗精緻的小臉上充滿傲然,「我的精神狀況百分之百穩定,不勞你操心。倒是你,過度孤癖自閉可是憂鬱症的前兆,有機會你何不替自己診治診治?」
至宇不得不訝異,原來這個小女人並不是沒有能力保護自己。
「如果-用現在的攻擊方式對待昨天那個男人,我想他一定當場嚇到陽痿。」他盯着她說。
她呆了一呆,想生氣,卻忍不住爆出大笑來。
「哈哈哈……」原來他身上還是殘存了一些些的幽默,真是可喜可賀。
他怔怔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為什麼笑得花枝亂顫。
「我剛剛並不是在講笑話。」他一本正經地提醒她。
「我知道。」可是她就是覺得超好笑,尤其他正經八百講出搞笑的句子時,更令人噴飯。
至宇驚異地瞪着她,從以前到現在,還沒有人敢指着他的鼻頭大笑。
可是奇怪的是,他倒也不怎麼生氣。
「唉。」最後,他揉了揉隱約作疼的眉心。
女人,無論是美是丑、是高是矮、是大是小,有誰能摸得清她們的心思?就算是醫術最精湛的腦科醫生,恐怕也難從她們的腦袋瓜里窺知一二。
他自己就曾經深深地嘗過箇中滋味……
「別唉了。」藍-笑意吟吟,踮高腳尖輕輕撫去他眉心的皺摺,「你來度假,應當放鬆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而且常皺眉頭容易老的。」
她柔軟的指尖像是有種奇異的魔力,他感到眉心一陣暖洋洋的,猶如被冬陽照拂過地暖和,緊蹙的眉心緩緩鬆了開來,臉部線條看起來也不再那麼的嚴肅。
「嗯,這樣好多了。」她滿意的笑着。
「-對我做了什麼?」至宇納悶地問道,察覺到渾身上下有種鬆懈自在的輕鬆感,這是他行醫多年來,再也沒有感受過的滋味了。
「法術。」她似真似假地道:「我對你施了一個小小的法術,叫清心普善咒。」
「那不是金庸武俠小說里的瑤琴曲名嗎?」
「你也看金庸的小說?」她驚喜地看着他,「我到現在為止還未遇過一個真正看完金庸小說,而不是金庸小說改編電影的男人。」
「那是我最喜愛的一套書,我有他所有舊版與新版書冊。」至宇也很高興談到自己熟悉喜歡的領域與話題。
「真的嗎?」她忍不住驚呼,語氣掩不住的羨慕地道:「我只看過新版,一直很想搜集到全套的舊版,兩年前託人在上海好不容易買到了《倚天屠龍記》的舊版,可是其它的卻還是無緣一見。」
他微微一笑,「家父也是金庸迷,多虧他早年搜羅周全,那將是我佟家最珍貴的傳家寶之一。」
她雙眼亮晶晶,羨慕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至宇凝望着她充滿希冀渴望與羨慕的神情,不禁脫口而出--
「改日有機會,我可以借-一閱。」
「真的?」她歡天喜地,忘我地抱着他的手臂猛搖,「謝謝你,真是太謝謝你了,怎麼會這麼好呢?天哪,你真是個大善人。」
至宇想笑,卻也覺得感動,「不客氣,書借知己理所當然。」
「你真是太好太好了。」
他還是微笑,仍覺得女人是世上最難懂的動物,方才在她心底,他還像是個目中無人的惡棍呢!
「對了。」藍-興奮過度,一個想法閃過腦海,她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問:「你想不想嘗嘗黃蓉做給北丐吃的菜肴?」
至宇雙眸倏然亮了起來,「君子好逑湯?」
「還有蘭花拂穴手挖出的豆腐球,安在整隻金華火腿里蒸的『二十四橋明月夜』喔!」
「-會做?」他興奮了起來。
她甜美地一笑,「嘗嘗看-。」
至宇淡漠的氣質瞬間丕變,像個渴望吃到糖果的孩子一樣,黑眸閃閃生光。
藍島開始如同他想像中的那樣充滿驚喜、神奇有趣了。
兩個小時作工細緻的傳說中美食終於出爐了。
用近百顆新鮮紅櫻桃和斑鳩肉,與鋪底綠意盎然的綠櫻桃熬煮出一大碗清甜甘美嬌紅嫩綠的鮮湯,這就是取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好逑湯,意喻深遠,滋味悠長。
還有在火腿里挖出二十四個小洞,嵌入吸飽火腿咸香濃鬱氣味的柔嫩小豆腐球,裝盛在淡紅色的薄胎瓷缽里,「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蕭」是它的典故。
至宇不敢置信地盯着擺放在面前,猶如自《射鵰英雄傳》中盛盤出來的香味撲鼻菜肴,手邊還有一碗米香瀰漫的晶瑩白飯,一雙鑲銀紫竹箸。
「真不可思議。」他敬畏地看着這一切,捨不得動手。
藍-充滿期待地看着他,「嘗嘗味道好嗎?」
她對自己的手藝很有信心,金庸小說中特殊的菜肴她都試做過了,所以她很想讓他嘗嘗這種鮮美可口的美味。
至宇深吸了一口氣,拿起湯匙先舀取一顆豆腐球放入嘴裏。
啊,入口即化,而且鼻腔中滿滿都是濃郁的火腿香氣,卻又清爽極了,絲毫不嫌膩。
她屏息以待。
「太好吃了,跟我想像中的一樣。」他嘆息,心滿意足地說:「不,甚至比我想像中的滋味還棒。」
藍-大大鬆了一口氣,不忘催促道:「還有好逑湯哦!」
「啊,好逑湯……」
他食指大動,每吃一口就讚歎一回,直到狂風掃落葉般地一氣將兩道美食吃光了,這才暢然地長長吁了一口氣。
放下手中的筷子,他難掩一絲激動地看着她,「謝謝-。」
她小臉微紅,「別客氣,我也很高興看到你吃得這麼開心。」
這大概是每個廚師最大的滿足吧!
「-的手藝太好了,沒想過要到大都市發展嗎?」
「沒想過,也不會想。」她淺淺一笑,雙手支着下巴瞅着他,「對我來說,藍島就是我的世界。」
「-不想看看放眼繁華更加寬闊的大世界?」
「我喜歡安定的日子。」她起身整理碗筷,至宇很自然地幫忙端盤子到水槽。
在她洗滌碗盤的當兒,他忍不住輕蹙起眉頭,「-不覺得對自己的才能來說,是種浪費嗎?-可以在大城市裏讓更多的人品嘗欣賞到-的手藝。」
「藍島需要我,而且客人也很喜歡我煮的菜,這就足夠了。」她的動作奇快,不一會兒就洗好了碗盤放回大型烘碗機里,轉身對他一笑,「我並不貪心,只要一點點就會令我快樂很久很久。」
至宇凝視着她,良久後點了點頭,「也對,知足常樂。」
她就像這座美麗的島嶼,安詳寧靜自有一番喜樂,也正因為如此,才會有那麼多的人想要來這裏休憩充電。
大城市的生活步調太過緊湊,過久了想不心肌梗塞、精神緊繃也難。
他不正是這樣嗎?
「-兒,茶花房的客人想要吃兩客香草舒芙里。」員工小福探頭進來,在看到高大俊挺的至宇時,不禁呆了下。
藍-沒來由的一陣羞赧和心虛,她不假思索地擋在他面前,高聲道:「好的,我馬上做。」
相較她的緊張,至宇依舊一派沉穩從容,根本不覺得有什麼異樣。
「佟醫生,你在陪我們-兒姑娘做飯呀?」小福在最初的驚訝過後,慧黠地眨了眨眼。
「小、小福!」藍-小臉炸紅了。
「是的,我乘機在學習廚藝。」他神色自若,微笑的回答。
「那你們慢慢教,慢慢學。」小福笑嘻嘻地跑掉了。
「不好意思,藍島的員工們一向熱情過了頭,你不會介意吧?」藍-有一點憂心,她不確定他是否能接受被人調侃,畢竟他是個醫生,又是個男人。
「沒什麼好介意的。」至宇看出她的疑慮,只是聳聳肩。「醫生也是普通人,我並不比一般人尊貴,何況我知道她是好意。」
她聽了不禁鬆了口氣。
「-也會做法式點心?」他比較關心的是這個。
「略懂一二。」她忍不住抬頭笑問:「吃完了中國菜,換吃個法國點心如何?」
「香草舒芙里是我的最愛。」他嘆息。
光是為了這種種美妙可口的餐點,他就可以斷定藍島真是人間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