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撳鈴讓員工們過來拿,好趁新鮮香熱時送給每位客人。
「婇兒,今天早上……」
「誤會一常」她的表情明白表示嚴正的警告。
「是是。」他們吐了吐舌,捧起條盤連忙跑掉。
藍婇嘆了一口氣,神情困頓疲倦地坐在椅子上,她對着待整理的蔬菜發獃。
她昨晚精神緊繃了一整夜,淚水與激動的情緒徹底掏空了她所有的力氣,在擠出殘存的一點精力做完早餐后,整個人便再也無法動彈了。
昨夜是一場夢嗎?
她會不會思念「他」過度,以至於錯把佟至宇認成是「他」的今生?
「我該怎麼辦?」
斬斷這一絲絲微弱可能的希望,接受他終究不過是另一個陌生人?
可是她渴望再見他好久好久了……
不,她一定要查清楚,必要的時候動用一切能量也在所不惜。
中午過後,藍婇趁較不忙時,鼓起勇氣再度走向小木屋。
來到門口,她內心猶豫掙扎不已,想敲門,卻又硬生生抑下衝動。
她想要請他與自己做一個實驗,一個測出他有否可能是昊陽的實驗。
但是身為醫生,滿腦子科學觀念的他會接受嗎?
她實在沒有把握……而且又該怎麼跟他解釋為何要做這個實驗呢?
他可能會直接叫她去掛腦科做診斷治療吧。
「婇兒!」一記歡呼在她頭頂響起。
藍婇霎時嘔死了,後悔自己沒有早早敲門躲進小木屋裏,才會被那個自命風流的張天野逮到了。
「我在忙。」她忍不住氣惱地冷冷別了他一眼。
沒辦法,現在的她根本禮貌不起來。
張天野一呆,愕然地問:「你、你怎麼了?心情不好嗎?」
「對。」她很乾脆地回道。
他有一絲難堪與錯愕,「我……」
「張先生,你與宋小姐是來度假的,我除了提供親切的招待和優質的食宿外,並沒有額外賣笑的服務。」她破天荒地咄咄逼人,一臉憤慨的模樣。「而且你最應當對宋小姐負起責任,而不是讓她尷尬傷心地接受未婚夫追着別的女孩跑的殘酷事實,再說我以前、現在、未來都不可能愛上你,這樣說夠明白嗎?」
「我、我……」張天野作夢都沒想到一向溫柔甜美的藍彩會發飆,並且發起飆來這麼銳利尖刻、句句不留情。
「我什麼?我現在要和佟醫生談重要的事,是關於藍島上醫療體系設施的正事!如果你沒什麼問題的話,請自便,平台上、沙灘上或房間裏都很涼爽,我建議你可以往那兒去。」她盯着他,斷然地道。
「我、我我我……」
「失陪。」她二話不說轉開門鎖,大步踏進后立刻砰地一聲甩上門。
雖然她馬上就後悔用這麼惡劣的態度對待客人,可是痛罵他一頓的滋味實在是……太爽了。
是呀,她早該這麼做的。
「我沒有聽到你敲門,不過我完全不介意。」佇立在她面前的至宇微笑的開口,黑眸里閃過滿滿的讚賞。「因為你方才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謝謝。」她滿腹的怒氣在看到他的一瞬間消失無蹤,又變得害羞靦腆起來,「對不起,我沒有敲門就自己進來了,還有……呃,聲音太大,擾亂安寧。」
他淺淺一笑,關切地看着她,「你好點了嗎?」
「我沒事,倒是你的酒疹……」她滿心愧疚,「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不能喝酒。」
「不打緊,至少我這次沒有腫成豬頭臉。」他自我調侃,「上一次我喝酒是在同事的婚宴上,因為是證婚人,被迫喝了一杯高粱酒,事後渾身麻癢得恨不得把頭切下來。」
她噗地一聲笑了出來,隨即捂住嘴,「啊,抱歉。」
「不用道歉,我自己也覺得很好笑。」他無奈地道:「自從那次之後,打死我絕不可能再碰一滴酒精。」
「我昨晚真不該調那杯『相思』給你的。」她一臉懊惱。
「不,我很高興我喝了。」他誠實地說:「因為它的滋味真的非常美妙,我想我一輩子也忘不了那種感覺。」
「那今天要不要再來一杯?」她提議。
「不用了!」他嚇了一跳,直覺反應。
藍婇忍不住大笑起來,他在最初的尷尬過後,也跟着咧嘴微笑。
「對了,你專程來找我,想必是有事要談吧。」他指了指藤椅沙發,爾雅地道:「請坐。」
她有一絲忐忑地坐下來,絞擰着雙手,考慮了好久才開口。
「你相信輪迴嗎?」
至宇在她對面坐下,聞言想也不想地說:「我只相信今生今世,還有,科學可以證明一切。」
她一愣,心慌地道:「為什麼?」
「我是醫生,用科學態度求證事物是最小心謹慎的作法,我認為很合理。」
「可是……」
他挑高一眉,「這和我們要談的話題有關嗎?」
他的態度如此堅定固執,藍婇突然不知道該如何接續下去。
她有些退卻了,對自己新燃起的一絲希望失去了信心。
「如果我可以讓你想起前世的事來呢?」她小臉蒼白,緊張地看着他。
至宇啞然失笑了,「那麼或許我會願意相信,這世上的確有輪迴這回事……等等,你指的是外國某心理學派的催眠說嗎?相信我,我曾經接受過某些自稱大師的挑戰,但是事後證明那不過是某種暗示與強灌的『前生記憶』,就像CD一樣,你燒錄什麼,大腦就接受什麼。」
「我並沒有要催眠你。」她急切地傾身向前,極力說服他。「我只是想打開你通往過去的記憶之門,我……我想讓你知道,你以前是誰。」
「我並不想知道我以前是誰,我只在乎現在,今生,此刻的我。」他毫不猶豫地斷然拒絕。
她臉色霎時一白,「可是我想知道,我真的想知道你……是不是我曾經很熟悉的那個人。」
至宇眯起眼睛,懷疑地盯着她,有一些憂心仲忡地道:「婇兒,你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了?」
「不,我沒有瘋,我也不是壓力過大、精神失調。」她激動地喊了起來。
「婇兒。」他溫柔安撫地握緊她冰冷顫抖的手,「放輕鬆,冷靜點。」
「我沒有不冷靜,我很冷靜。」說到這裏,她小臉垮了下來,頹然地道:「你根本不相信我。」
他靜靜看着她,心頭不禁掠過了一絲糾疼的憐惜。
「我並非不相信你,只是不懂你究竟要做什麼?你所說的話並不合邏輯,而且一點也不科學,完全無法解釋。」
「這世上有很多事情並不是科學解釋得了的。」她抬頭凝視着他,苦澀地道:「你如何解釋內分泌?還有靈魂?甚至是花香?」
他一怔,有些無言以對。
「我相信那是現今科學尚未探討到的神秘領域,但是我絕對不承認你的前世今生說。」他目光緊盯着她,「你想告訴我什麼呢?說你記得前世的事,而我是你前世見過的一個人,認識的一個朋友嗎?」
「恐怕比那個還要更艱澀深沉一些……」但他連輪迴都不信了,她也不敢指望他會相信「神話」。
他笑了,「婇兒,你應該多休息,放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