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窗戶邊的麻雀聲，讓袁貞儀緩緩張開了眼睛。

一看到陌生又男性化的房間裝潢，她的腦袋頓時清醒。

衛南塘——

她記起自己昨天抵達了紐約，所以她現在正待在衛南塘的家中。

昨晚睡覺前，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聊天，他大多是靜靜的聽，偶爾回個一、兩句，而她因為在出國前趕着處理公事，搭機時又一直睡不着，體力早就透支了，才會在跟他聊天時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嗚……她明明是來幫助他入睡的，怎會自己竟然先累倒了?!

她着急又懊惱的看向床的另一側，當她看見他熟睡的臉龐，這才鬆了一口氣，緩緩露出笑容。

她知道他這陣子都沒睡好，所以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小心翼翼的躺在原位看着他，就怕會吵醒他。

他的臉上有着掩不住的憔悴，眼眶下還掛着黑眼圈呢！

以前只要她一清醒，不久后他就會醒來，但現在他卻連她醒了這麼久都不知道，可見他真的很久沒有好好睡過覺，今天才會睡得這麼沈。

她希望他可以睡飽一點，把以前的分量都補回來，這樣他的氣色應該很快就會恢復了。

為了來紐約找他，她跟公司請了五天假，加上前後的周休假日，總共是九天的假期，但扣掉搭機往返的時間后，她總共只能在這裏待七天，她一定要把握這段時間，讓他恢復正常的飲食和作息，否則她無法安心的回台灣。

昨天老管家看到衛南塘陪着她一起吃飯時，還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笑容呢！而她當然也會繼續努力下去，希望他每天都愈來愈好。

她有一陣子沒見到他了，光是抱着他，她就覺得好滿足又好幸福！她真希望他可以早日回復到那個愛笑又愛逗她的衛南塘。

又過了良久，衛南塘才慢慢的睜開眼。

他一醒來，就看到袁貞儀溫柔的笑容，直覺的抬手輕撫着她的臉龐，確定她是真實存在後，唇角緩緩上揚。

「你什麼時候醒的，怎麼不叫醒我？」

以前總是他比她早清醒，今天他卻像是很久都沒睡覺似的，一下子就睡得好沈、好久，完全不知道她已經醒了。

她輕笑着搖頭。「我才醒來沒多久，我剛剛突然發現你的睡臉其實很可愛呢！」害她好想偷襲他，但她捨不得吵醒他，只好作罷。

「有嗎？」他困惑的摸摸自己的臉。

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睡臉很可愛。

「有呀，害我很想吻醒你呢！」袁貞儀猛點頭。

衛南塘唇角上揚，低笑道：「我不介意被你吻醒。」

望着他的笑容，她鼓起勇氣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她害羞的主動吻上他的唇瓣，用他教過她的方式吻他，傳達她對他的情意。

一會兒后，她臉蛋微紅的抬頭，迎上他帶笑的眼睛。「你喜歡嗎？」

「很喜歡。」衛南塘摟着她，愛死了她的主動。

她的水眸閃閃發亮，嬌羞的看着他。「你今天要是也乖乖吃飯，我就再給你一個吻。」

「一個？這個獎品會不會太少了？」他眼中閃過興味的光芒。

袁貞儀臉蛋一熱，嬌羞的補充道：「一個熱吻總可以了吧？」

「嗯，聽起來似乎不錯。」看到她臉紅，他愉快的笑了，他想，他一定會喜歡她提供的獎勵。

來到美國的這兩天，袁貞儀的行程就是陪他吃飯、陪他聊天，除此之外，她總是窩在他的懷中默默的陪伴他，直到晚上睡覺時，兩人再相擁而眠。

由於衛南塘一直沒提及他母親的事，所以她也沒主動問起，但因為有她的陪伴，他的狀況確實愈來愈好，食量也慢慢增加，晚上都會乖乖睡覺。

到了第三天，衛南塘突然主動問她要不要出去走走，她開心的點頭答應，陪他一起出門。

他們在公園裏野餐，躺在草地上消磨一整天。

衛南塘牽着袁貞儀的手，偏頭看着她。「你都不問我嗎？」這些天她幾乎都是靜靜的陪着他，卻從不過問他任何事。

袁貞儀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事，她搖頭道：「哪一天你願意講的話，我會很高興，也很樂意聽，但我不會逼問你。」

她好不容易盼到他的狀況好轉，她不想前功盡棄，寧願等到他想主動告訴她的那一天。

她想，總有一天他會告訴她的，而她不介意要等多久。

他溫柔的看着她良久，唇角微揚，然後牽着她的手，慢慢散步回家。

接下來的兩天，衛南塘都帶着她去公園消磨時間。

他坐在草地上，而她則是躺在他的腿上，靜靜的看着遠方的小孩子們嬉鬧，一旁還有幾隻狗跑來跑去，非常的熱鬧。

到了下午時，衛南塘突然開口說：「我想去墓園，你要一起去嗎？」

「好。」聽見他主動提及他雙親的事，袁貞儀毫不遲疑的點頭。

不久后，袁貞儀便跟衛南塘到達了墓園。

衛南塘的父親在兩年前因心臟病去世，而他母親就葬在他父親旁邊的墓地。

她買了兩束花，分別放在他雙親的墓碑前。

「衛伯母、衛伯父，第一次見面，我叫袁貞儀，是南塘的女友，很抱歉這麼晚才來看你們。」袁貞儀雙手合十，輕聲對着墓碑低語后，再轉向衛南塘。「你跟伯父、伯母聊聊，我在一旁等你。」

衛南塘拉住她的手，眼帶脆弱地說：「別走，你在這裏陪我好嗎？」

「當然好。」袁貞儀眼眶一紅，輕輕點頭。

只要他願意，她很樂意一直陪着他。

他伸手把她摟入懷裏，緊緊的抱着她。「讓我靠一下。」

這幾天，他知道她很擔心他，卻總是默默的陪伴他、關心着他，他知道自己也該振作起來了，他母親在天上一定也不希望他繼續失魂落魄下去。

在母親過世之後，他一直裝出很冷靜的樣子，始終沒有哭出來，但今天他終於忍不住了。

聽到他的哭聲，她的眼眶不禁也紅了，默默掉下眼淚。

衛南塘不是個輕易落淚的人，但今天就讓他好好大哭一場，把心中的傷痛發泄出來，以後他才能坦然面對母親已經過世的事實……

她將他摟得更緊，把自己微薄的力量傳給他，希望能藉由擁抱讓他知道他不是孤單一個人。

現在他的心一定很痛，但這是必經的過程，雖然傷心難免，伯父、伯母也都不在了，但他還有她！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會一直陪伴着他……

他們一直在墓園待到晚上，才一起返回衛家。

袁貞儀洗完澡后，看見衛南塘站在窗前一動也不動，她不想打擾他，正想退出房間，他卻突然轉身，並朝她伸出雙手。

她綻開笑容，投入他的懷抱，仰着頭問他。「你還不睡？」

「突然睡不着。」他看着她，感激地說：「謝謝你今天陪我。」

「不客氣，我很樂意陪伴你。」她眼中溢滿了愛意，還帶着一點不好意思，因為下午她看到他哭了，她忍不住也抱着他一起哭。

衛南塘摟着她，緩緩開口：「我這次回美國，除了處理公事，主要是想當面跟我母親講一個好消息，也跟她約好下次要帶你回來見她的，沒想到她卻出了車禍……聽說她是為了救一個小孩，才會被車撞到，送到醫院卻急救無效。我最遺憾的是，當我趕到醫院時，連她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她紅着眼眶，默默摟住他的腰。「南塘，你儘力了，那不是你的錯。」

「我們家三個小孩中，我是最調皮搗蛋的，總是精力旺盛，我母親老是被我弄得哭笑不得，卻又拿我沒轍。而且我從小就愛黏着她，所以她的過世，對我打擊很大，每天都吃不好、睡不着，一直想着以前的事。」他嗓音沙啞的訴說著，童年回憶歷歷在目。「因為不想讓你看到我沮喪脆弱的一面，所以無法回台灣，我很抱歉。」

「沒關係的。」她在他懷中搖頭。

她知道他承受的打擊一定很大，所以自始至終，她從來沒有責怪過他。

「貞儀，我真的好高興你來了。」衛南塘鬆開手，勾起她的臉，心中溢滿了幸福。

看着他逐漸恢復光彩的臉龐，她開心的唇角上揚。「我也很慶幸我來了。」能幫到他，她也覺得很高興。

他釋然的露出笑容。「謝謝你這幾天一直默默陪着我，要不是你，我恐怕還沉浸在傷痛之中走不出來。」因為她，他的心情已經好多了。

「不論你發生什麼事，我都願意永遠陪在你身旁，你不會孤單一人的。」袁貞儀回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他摟緊她，真摯地說：「貞儀，我真的好愛你！」

「我也是。」袁貞儀眼裏凈是滿滿的愛意。

當袁貞儀在衛南塘的懷中醒來時，她驚訝的發現他居然已經醒了。

昨天晚上，她聽着他訴說童年時和母親間發生的趣事，兩人就這麼聊到了深夜，這是她到美國以來，兩人說最多話的一天。

她看他今天的氣色似乎好很多了，開心的揚起唇角。「你今天這麼早就醒了？」

他眼中和唇邊都帶着笑意。「不早了，已經中午了。」

昨晚他雖然睡得很少，但是精神卻很好，因為他把心事都告訴了袁貞儀，心情突然變得不再那麼沉重，反而覺得很輕鬆。

袁貞儀吃驚的慘叫一聲。「原來我睡那麼久了？難怪我覺得肚子好餓。」

衛南塘失笑道：「我也好餓，我想我餓到可以吞下一頭牛呢。」

沒想到他竟然也會喊餓，她馬上開心的催促他起身。「既然如此，那我們趕快下樓吃飯吧！」

「是，都聽你的。」

「那你要把飯菜全都吃光光喔。」袁貞儀乘機敲詐。

「好。」他眼中含笑的點頭。

當她坐在餐桌前，看着衛南塘正常的用餐，而且還會主動跟她講話，她開心得臉上始終掛着笑容。

衛南塘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看着她的臉問：「對了，我都忘記問你，你突然請假這麼多天，沒關係嗎？」一般公司如果要排這麼多天的休假，通常都得提前請假，工作也得做好交接，不知道她臨時請假來找他，會不會有什麼麻煩？

袁貞儀搖頭。「沒事的，你不用擔心我。」她已經取得公司的諒解，同事也願意幫忙，所以她才能順利請假。

其實打從一開始，她就打定主意一定要來找他，即使公司不準假，她還是會飛來美國，因為衛南塘比她的工作重要多了，就算為了陪他而丟了工作，她也絕對不會後悔。

「那就好。」他是很高興她來美國，卻又擔心會影響到她的工作，畢竟她曾說過她喜歡編輯這份工作，跟同事們也都處得很好，因此他雖然可以養她一輩子，但並不希望她為了他而失去工作。「提到公司，我也一陣子不管事了，不知道公司狀況好不好，連台北分店開幕我也沒能趕回去，真是可惜。」

本來他是預定在新分店開幕前趕回台灣，卻因為母親意外過世，受到太大的打擊，只好把所有的工作都交給別人處理。

她輕笑一聲。「我想你應該不用擔心，因為ＡＭＴ在台北的分店開幕後，就人潮不斷，相當受到消費者的歡迎。」她一直密切注意着ＡＭＴ的消息，透過同事口中得知，ＡＭＴ的市場反應叫好又叫座，她也替他感到高興。

「這真是個好消息。」也不枉他花了那麼多心思在台北的分店上，一開幕就能有好成績，他很開心。「不過我也該找時間跟我的合伙人連絡一下，免得他們以為我消失了。」他打趣道。

「嗯。」她笑着點頭。

衛南塘會注意到其他的事，表示他真的恢復了，這真是太好了！

袁貞儀的假期即將結束，今天是她待在美國的最後一天，明天一早她就要搭飛機回台灣了，因此趁着今天天氣舒爽，她跟衛南塘出去玩了一整天。

到了晚上，衛南塘對她提議道：「明天你就要回台灣了，今晚我們一起在家裏好好吃頓飯，好嗎？」

「好。」只要跟衛南塘在一起，去哪裏她都願意。

親眼看見他從喪母的傷痛中走出來，讓她開心不已，她現在總算可以放心的回台灣了。

而且他已經答應她，一把堆積的公事處理完畢，就會回台灣跟她會合，而且他決定要在台灣定居，從此不會再跟她分開了呢！

兩人回到衛家時，袁貞儀一踏進飯廳，立刻發現飯廳跟平日不同，佈置得很羅曼蒂克，漂亮的桌上擺着蠟燭、香檳和看起來很可口的食物。

衛南塘笑望着她。「我讓管家佈置的燭光晚餐，喜歡嗎？」

袁貞儀沒想到一回家就有這種驚喜，開心的直點頭。

「好漂亮，我很喜歡，謝謝。」

「在吃飯之前，我有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說。」衛南塘站在桌子旁，眼神專註的凝望着她。

「什麼事？」她疑惑的看着他。

衛南塘神秘一笑，然後單膝下跪，手裏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了一枚戒指。「我要求婚。」

「南塘，你……」她驚喜交加的掩住嘴。

「本來我是打算等到你生日時才向你求婚，但自我母親過世之後，我不想再有遺憾，我希望你能早日成為我真正的家人，永遠跟你在一起。」他以深情的眼神望着她，誠摯地說：「貞儀，嫁給我吧！我會一生一世愛着你。」

他從沒那麼喜歡過一個人，他只想跟她共度未來的每一天，他要她成為他的妻子。

袁貞儀聽了他的話，眼角泛着淚光，感動又開心的抱住他，大聲的回答：「我願意、我願意。」

早在來紐約之前，她就知道自己愛慘了他，所以她很樂意接受他的求婚，成為他的妻子，跟他共度一生。

她答應了，她真的答應嫁給他了！他們就要結婚了！

衛南塘樂不可支的把戒指套入她的手指，緊緊抱住她，開心的咧嘴大笑。

等他回台灣后，他們肯定會忙死，先是要讓她搬到他家住，又要忙着籌備婚禮，而且他還要去袁家提親，但他一定會忙得很快樂。

一輩子只有一次的婚禮，他絕對要讓袁貞儀成為開心的新嫁娘。

他牽着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說：「讓我們當一輩子的夫妻吧！」

她感動的握着他的手。「好，我們就當一輩子的夫妻。」

不離不棄，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