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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量微笑,‘你指丹麥籍的尼可萊耶吧,我們已經分手。’

‘什麼緣故?’

雅訝異,‘男女在一起,不是結婚就是分手,沒有原因,他一早已經結婚,有兩個女兒,他妻子是某年的格陵蘭小姐。’

品藻目定口呆,她忽然覺得口渴,老同學雅量似乎毫無道德觀念。

半晌她說:‘我們回去吧。’

‘我送你。’

‘明晚請到我家聚頭,我約了賢媛。’

那晚,品藻回到家裏,發覺兒子已經把書房與睡房搬空,地毯留下一個個傢具印子。

品藻嘆口氣,她的責任終告一段落。

窗外是一彎新月。

有什麼是她真正需要的呢,不外是與一個合心緒的人,一同看這彎月亮。

她的心思,其實與雅量一模一樣,只不過人家爽快真誠磊落得多。

第二天一早她起來與女傭結伴到市場買菜。

她記得賢媛不喜吃豆腐,雅量喜歡鴨汁雲吞,她們三人都討厭蔬菜,節食吃沙律,不到三天便想哭。

品藻嘆氣,呵,都不是吃素的人。

她一早在廚房準備菜式,下午,裝修師傅到訪,品藻意外,來人是時髦年輕男子,他叫她朱小姐。

品藻說:‘與我接頭的是一位女生。’

他微笑,‘朱小姐我可以與女同事調職。’

品藻連忙說:‘不要緊,我不過想油漆一下及換掉地毯。’

她發覺年輕人穿着窄身西服及狹條領帶,雅量說過,這是時尚打扮。

他在屋內巡了一會,同女主人商量:‘把廚房門打掉,如此這般,地方明亮寬敞得多。’

品藻笑容可掬,‘那要多久?’

‘兩個星期。’

品藻說:‘那即是三個月,不,我只有三天時間,我只需換地毯及油漆,你帶來色版沒有?’

年輕人答:‘拖延時間是上幾代的壞習慣。’

‘你量地方吧,我同你們老闆施太太很熟。’

年輕人很委屈,‘我叫師傅來。’

他坐下來與品藻挑樣版,建議幾個亮麗顏色。

品藻嘆息,她是個寡婦,卧室改淡紫色實在過份,故說:‘全部蛋殼色好了,地毯挑同色繞環質地,經踩。’

年輕人沒想到那麼簡單,怔在那裏。

品藻覺得不好意思,‘這樣吧,燈也可以換一下。’

傭人斟出咖啡招待他。

品藻問:‘你在外國學設計?’

他回答:‘倫敦。’

品藻點點頭,‘拜託你了。’

師傅隨即報到,量度尺寸,品藻再次出來,發覺年輕人脫去外套,仰頭在打量天花板燈飾。

品藻補一句:‘越簡單越好。’

他看着品藻笑,‘明白。’

雪白牙齒,深深酒渦,他長得很漂亮,頭髮留得比較長,一副藝術家模樣。

下午陽光照在他身上,白襯衫極薄,像是半透明,品藻可以清晰看到他胸膛。

她連忙轉移目光,這年輕人只比方正大一點,她目光要正經些。

‘稍後我把燈飾式樣傳真給你,一共十二盞。’

'那麼多?’品藻意外。

‘是的,朱小姐,也許還可以挑幾款座燈。’

他留下名片,剛要走,賢媛接了雅量來,人未到,笑聲已經傳遍。

年輕人禮貌告辭。

雅量問品藻:‘是你朋友?’

‘裝修公司職員。’

賢媛說:‘這一代年輕人都長得好看。’

雅量不出聲。

賢媛問:‘你怎麼看?’雅量微笑,‘我從來不在公共場所對異性評頭品足。’

‘這是家裏,說說不妨。’

‘太秀氣了。’

品藻說:‘真的,很怕傷害他自尊心。’

雅量自己調了酒喝,賢媛問:‘這叫什麼,顏色鮮艷。’雅量答:‘紅寶石。’

她脫去外套,一件式樣簡單的白襯衫也半透明,顯得胸是胸,腰是腰,細緻的內衣輪廓清晰可見,品藻忽然明白他們為什麼都穿白襯衫。

賢媛贊說:‘雅量身形維持一流。’

品藻說:‘她沒有生養過是不一樣的,孕婦起碼增重三四十磅,瘦回去全身皮膚也會鬆弛,腹部肌肉撐裂。除非做矯型手術,否則很難恢復原狀。’

賢媛微笑,‘人家台下十年功。’

她們看着一桌好菜,舉杯祝賀:‘吃死算了,乾杯。’

‘祝品藻早日找到伴侶,賢媛速速離婚。’

品藻用筷子敲雅量的手,‘你這瘋子說什麼。’

雅量說:‘他們賢伉儷一人住樓上,另一人睡樓下。還不分手幹什麼,餘下三四十年怎麼過。’

品藻大驚,‘這事我從來不知。’

賢媛吁一口氣,‘是我告訴她的。’

幸虧這時電話響起,品藻去聽,‘是,是,明白,五千不夠。’

賢媛問:‘什麼事?’

品藻答:‘學校籌款比賽。’

她讓女友看網址。

賢媛笑:‘你也學會用電腦?了不起。’

‘不學行嗎,我還知道筆名叫handle呢。’

雅量一看,‘啊,是為一個車禍失去雙腿的同學籌款置義肢及輪椅,我願努力捐募。’

她鍵入五萬元善款,並且填上姓名地址職業。

品藻贊說:‘雅量你仍然如此慷慨。’

雅量說“美最新由太空署設計義肢效能超卓,不過價格昂貴。’

她沒有再提起這件事。

賢媛說:’孩子們除出要錢再也沒有第二件事。’

‘闖禍也會找你。’

‘半夜電話響我會發抖,不是老人有病,就是孩子不妥,否則,丈夫在外行差踏錯。’

雅量仰頭哈哈大笑,‘人生不滿百,常懷千載憂。’

她兩個女友悻悻然。

那天她們說說笑笑,一直到深夜,賢媛的丈夫來接了她回去,只剩品藻與雅量。

品藻鼓起勇氣問:‘像我這種身份,可否再出去活動?’

‘什麼活動?’雅量揶揄:‘遊行抗議還是馬拉松賽跑?’

品藻輕輕說:‘尋找男伴。’

雅量想一想:‘你自幼畏羞,這不是你的那杯茶,你不宜主動,你還是靜靜耽着等機緣來找你為佳。’

‘我已等了許久。’

‘不能勉強。’

‘雅量,我羨慕你,你多麼開心。’

‘那是因為我很少訴苦。’

‘我真想有一雙強壯的手臂擁住我跳舞。’

雅量微笑,所以有那麼多名媛斥巨資學交際舞。

她說:‘我也在找那樣一個人:高大英俊,有事業知識,強壯,懂承諾,每一寸都是男子漢,會煮法國菜,懂跳舞,愛女人。’

‘你不是都找到了嗎?’

雅量笑得彎腰,‘願你所言直接傳到上帝雙耳。’

品藻啐一聲。

‘我唯一比你們幸運的是我不喜歡孩子,我覺得他們又臭又煩又自私,毫不感恩,十分忤逆。’

‘你全中。’

‘我要告辭了,明早還有事。’

‘雅,一有空就來看我,家裏裝修,我搬到酒店住幾天。’

‘你不如到我宿舍,單位內有兩間房,地方寬大,環境幽美。’

‘不便打擾。’

雅量點頭告辭。

把車子駛離時她不是不感謂的,兒子都二十一歲了,品藻才放下重擔預備重新約會,她所不知道的是約會規則早已改變。

從前的約會是吃飯看電影喝咖啡,那是一個開頭,希望將來有更長遠發展,期待感情成熟,今日約會就是消遣時光,連她都覺得疲倦。

她駕車回大學宿舍收拾行李,做到一半,累極倒在陌生床上睡熟。

第二早,賢媛約品藻一起跑步,接着一起喝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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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無對雅量說?“

品藻反問,“說什麼?”

“勸她不要濫交,年紀也到了風光極限。”

品藻反感:“關我們什麼事?我倆儘管打造貞節牌坊,卻不必理會好友行徑,她父母都已不在,亦無子女,世上孤零一人,又不會回復青春,為事業掙扎那麼久,眼見已升至極限,做到教授已了不起,除出結交英俊男人,她還有什麼樂趣?憑什麼阻止她?”

“你縱容她。”

“雅量也只得我同你罷了。”

“你說得也有些道理。”

“雅量盈虧自負,誰管得了她。”

“結果會怎麼樣呢?”

“同你我一樣,老死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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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藻最近你心情欠佳。”

“我與你不一樣,你有個女兒,象朋友一樣”

賢媛忽然說:“品藻,我想單方面提出離婚。”

“這種事只好同你心理醫生或律師商量。”

“你有意見否?”

“早十年已應分手。”

“多謝忠告。”

品藻忽然問:“世上有否幸福的女人?”

賢媛自袋中取出一隻扁銀壺,倒一些白蘭地進咖啡杯。

品藻警惕,“這麽早就開始喝?”

“你呢?”

“我在下午三點才開始。”

賢媛大笑,“品藻,你開始象雅量,有你在,世上最普通的事都變得有趣可笑。”

“謝謝你恭維。“

賢媛又問:“世上有快樂的女人嗎?“

品藻答:“世上只有五個巴仙的人可以豐衣足食,你我已是其中之一分子,還想怎樣。”

“既擁有三餐一宿,為什麼還覺得不足?”

“那就是人類最大原罪,貪得無厭,我們總希望得到更多,其餘動物沒有這個缺點,他們天生天養,十分安份,貪婪叫人類坐立不安,故此在詩篇第二十三篇,大衛王一開始便說:耶和華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致於缺乏,英語原文叫Ishaltnotwant,指我不再需要什麼,有次可知這要那是多麼煎熬。”

“喔唷,那麼大道理。”

品藻又笑,“這是說給我自己聽的,交我這寡婦不要想太多。”

“自新在美國離婚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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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藻問:“你們為什麼要離婚?緣何當初的厚愛不能延續?”

“你不太明白,對方整個人連神帶形都變得似陌路人一般。”

“人一定會老。”

“不是老,是丑,放肆放棄后惡形惡狀虐待伴侶,象隨意大聲打嗝放屁扯鼾,懶於清理體毛指甲牙齒皮膚,拚命吃喝以致胸肚膨脹象孕婦,肆意發脾氣罵人,粗聲大氣強詞奪理……我受夠了。”

品藻聽得寒毛站班,“為什麼把這些私事告訴我?”

“因為你是我好朋友。”

對,不說出來會瘋掉。

“幸虧我還有一份工作可以每天離家散心。”

賢媛不是嫌對方老丑,而是覺得伴侶活着已沒有活着的樣子,消沉放棄,同這樣一個人生活,苦不堪言。“

“我們已無話可說,在屋內互相躲避。”

品藻不出聲。

“對不起,我叫你反胃。”

“自新為何離婚。”

“你問他好了,他向我試探,問可否與你見面。”

“他為何不與我聯絡?”

“他略覺羞愧吧。”

“不必,十多年前,家長決不允許他與寡婦一起。”

“你以為民智已經開放?錯。”

“雅量最瀟洒,你看,社會管社會,禮教還禮教,她是她。”

“有幾個楊雅量。”

“楊博士是我偶像,她的金髮男朋友漂亮得一塌糊塗,個個對她傾倒。”

“渾身黃毛!不但族裔有異,根本不像同類生物,他們似金絲狼,雅量真大膽子。”

楊教授這一刻在教室里講課。

“今日要講的一篇演講詞,由窩頓法律學院韓托夫教授所寫,題目叫《學府言論自由》,請回家細讀,明日要討論問題。”

同學們舉手,“可否給予提示?”

楊教授微笑,“想一想喬治奧威的作品一九八四。”

“還有呢。”

“假設你是華裔,非裔或猶太裔。”

“還有呢。”

“那得看看你是否一個用心學生。”

“楊博士,讀完你的課程可否得二個學分?”

楊雅量指一指桌上講義,“這是那篇演講詞。”

學生聽到下課立即四散。

有人緩緩走近,他伸出手來自我介紹:“我是你歷史系同事曹宗亮。”

雅量一點興趣也無,敷衍地點頭,收拾雜物離開教室,她知道這個男人,聽說有新來單身相貌平整的女同事,便來看看是否外遇材料。

雅量沒有興趣。

晚上有遠親組飯局幫她介紹朋友。

雅量有一個致命弱點,她單喜歡漂亮的異性,為什麼不呢,她同自己說:男性都可以清心直說他們專愛身段姣好五官嬌俏的年輕美女,女子為何不可以專挑英俊高大的男人做朋友。

對方貌不出眾,雅量已經不大專心,不過她慵懶的時候也很好看,微微笑,不出聲,身體柔軟的靠在椅背上。

男方顯然十分有意,他告訴她,關於他的研究。

“把水的氫分子用無線電波擊散取用,氫便可以燃燒,正試圖將它變成一種能源。”

雅量一邊喝香檳一邊微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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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芬郡奶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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