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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沒有?”
看護也只得離去。
他握住雅量的手,夫妻凝視片刻,雅量忍不住伏在他胸前,“呵尼克。“
他輕輕說:“你是最佳情人,溫柔、體貼、愛笑、慷慨,又不向男人索取任何物質。你也是最好妻子:從不使小性子,家裏整整齊齊,對下人又斯文,在宴會上,你是我的榮光,你十全十美,但是雅量,你不貞。”
雅量說:“請不要再懲罰我。”
“你愛那小子?”
雅量索性回答他:“我至鍾愛他。”
“你已進入變態領域。”
雅量牽一牽嘴角,“我們都有私慾。”
“回到我身邊,雅量,讓我們從頭開始。”
那天深夜,他忽然驚醒呼痛。
看護給他服藥,他把她推開,“雅量,雅量。”
雅量自摺床起來抱住他。
看護生氣,“華頓太太,你也需要休息。”
雅量一聲不響服侍他吃藥。
他哽咽,“雅你瘦成一棚骨頭,我可以數你肋骨。”
他何嘗不憔悴落形,眼珠里那點閃耀的綠色消失,只剩淡灰。
雅量替他抹去額角冷汗,聽見他說:“失去你我不知怎麼辦。”
雅量輕聲回答:“罷喲,光是京城已有數十萬中國娃娃,您華頓先生還愁沒人侍候,我不如為自己擔心:年華已逝,聲譽欠佳。”
第二天醒轉,他硬是要離開醫院,醫生再三勸阻,雅量只得說:“我在此陪你”,他方作罷。
雅量又問:“可要叫翡麗柏他們來京?”
他搖頭:“她們在巴黎度假。”
終於在翌晨,醫生允他回家。
雅量已經幾天沒睡,見他助手來了,她對丈夫說:“我先回去打點一下,你要吃什麼,我先叫阿嬤準備,不可再吃雞油炒這炒那了。”
助手有點緊張,“大使,最新消息,王儲打算秋季訪華。”又回到現實世界。
雅量輕輕離去。
來到門口,她忽然乏力,緩緩在角落蹲下,雙手掩面,隔一會才站起。
男主人回到家,“太太呢?”
“吩咐過家務,她在房間休息,叫我們不要吵她。”
他一想,也真該讓他休息,“叫阿忠送去理髮。”
稍後迴轉,還是不見妻子。
他敲她房門,“雅量,雅量。”
推門一看,哪有人影,床頭放着一隻白信封,他拆開一看,正是他給的兩枚婚戒,卻無片言隻字,這是他愛妻一貫作風:不取一針一線。
他比想像中鎮定,但心裏卻似被掏空一般。
他沒留得住她,她帶走他的陽光。
過一刻他聯絡到助手:“查一查出境記錄,不,華頓太太不用丹麥護照,應該是加拿大文件。“
助手的答覆很快來到:“查得她用楊雅量加國護照在三小時前出境。大韓航空七O三班機,已抵首爾。”
“請與當地同事查訪她下落。”
“大使,這話我原不該說。”
“講。”
“此事不可鬧大,我們在外交部已招人忌,付出緋聞更加不妥,我有海關朋友,給他一點時間,必知華頓太太去了何處。”
尼可萊耶這才知道什麼叫萬箭鑽心。
他輕輕說:“我知道她在哪裏,你與我立即到雍島去一趟,找一名律師,與該市警務署長聯絡。”
“尼克,我該怎麼說?”
“有人誘拐我妻子。”
“但她是成年人。”
“律師會曉得怎麼講。”
助手立刻辦事。
他本來想說:“尼克,女人走了,追她回來也沒意思,不如放手,緣份如要未盡,你一定見得到她。”
但他不是當事人。
他見過楊雅量數次,她記得辦公室每個同事的名字,秀麗文雅的她親切自然,毫無架子,最難得是她擁有英人的幽默感,說話叫人回味。
在旁人眼中,她與丈夫似一對愛鴿,他每隔十來分鐘便忍不住要親吻她額角或是手心。
她為何逃跑?
當日傍晚助手與律師陪同尼可萊耶前往雍島。
助手對他說:“王儲聽說十月天氣較為理想,他的意思是,除出大城市以外,他想到西北部參觀,他對少數民族十分欣賞。”
尼可萊耶沉吟,“不是說我們要到人家後園(這裏有一個字不認得)茶,人家會答允。”
“儲妃對中國人的扇子尤其感興趣……”
尼可萊耶如坐針氈。
第二天一早,雍島大學文學院院長室來了幾位訪客,他們鐵青着臉,說明來意。
院長知道他們來意之後,也變色說:“那是十分嚴重的指控。”
律師說:“請問貴校法律系學生方正在什麼地方。”
校方也有人手,法律系主任立刻說:“方同學此刻在禮堂考試,這已是第三張試卷,即是說,方正這三天自上午九時至十二時一直在試場,起碼三百多人可以證明。”
“十二時之後呢?”
“他返宿舍溫習,同房學生叫溫文,他倆一起如雙生兒,溫文可以證明這幾天內方正從未離開大學範圍。”
律師在尼可萊耶耳邊說了幾句話。
警方失蹤人口組警司說:“我們要傳方正到警署問話。”
“方正是本校榮譽生,品嘗兼優。”
“我們會低調處理此事,決不影響校方及方同學名譽。”
律師低聲說:“我們到警署等他。”
尼可萊耶臉色蒼白,雙眼空洞,高大的他這時看上去有點可怕。
他們在警署喝咖啡。
不一會方正寫完試卷被帶到問話室,他一見尼可萊耶便大聲喝罵:
“你這——,你——,我知道你已殺死她,你把她埋在後院,公使地無人可以進入調查,你這——,你害死她,現在她失蹤——”
警察連忙按住他。
這是方家的律師聯同他父親也趕到。
品藻走近尼可萊耶,瞪着他:“你就是那丹麥人?你連老婆都看不住?”
助手連忙隔開這憤怒的母親。
品藻說:“他是我兒子,你們有話對我說好了,他還是個學生,去年他還戴着牙箍,你們想拿一個孩子開刀?”
尼可萊耶從來沒有與女人吵架的經驗,這時,他也知道事情已經鬧大。
律師在他耳畔又說了幾句。
這時,一個少女衝進來,一見方正,連忙叫:“毛哥,毛哥”,她哭着緊緊抱住他,滿頭滿臉親吻他。
方正沒有閃避,他也回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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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窈窕秀麗,鳳眼細長,嘴唇腫腫,驟眼看有三分像楊雅量。
她有一頭漆黑烏亮及腰直長發,似絲錦瀑布般閃閃生光,煞是好看。
方正把她頭髮在手腕上繞兩個圈,拉得她更近,兩人纏住不放。
尼可來耶看得發獃。
這時他毫不置疑,知道楊雅量並非與這少年在一起。
有人走近他身邊,“你是華頓先生吧,我是雅量的好朋友賢媛,那個少女是我女兒小捷。”
他回過神來,看着這位相貌端莊的女士。
“恕我直言,華頓先生,你不如撤銷控訴吧,雅量這上下大概已經在北冰洋,你我都知道她為人,她說婚姻生活令她窒息,她自少獨立生活,太多應酬與複雜人際關係都叫她頭痛,她曾對我說:“短暫人生,最好吃不過是餃子,最舒服不過是躺着”,故此她對功名利祿,金銀財寶毫無興趣,時間除出用來賺取生活以外,她最希望擁抱愛人說笑。”
尼可來耶靜靜聆聽,,這位女士的聲線平和溫柔,叫他舒服。
“你約束得太厲害了,她心生恐懼,你不如讓她出去遛遛,她要回來,一定會自動出現,屆時你願意收復,或不,再說吧。
尼可來耶低下頭,對助手說了幾句,助手鬆了口氣,與律師細語。
賢媛放下一顆心,朝遠處的品藻點點頭。
她又說:“你看年輕多好,自私,善忘,放肆,統共沒長心肝,可是我們原諒他們,故此,他們也原諒自己。”
尼可來耶向賢媛微微鞠躬,“恕我騷擾你們。”
“雅量與我聯絡過,她平安無事,你可以放心。”
“她在何方?”
“我不知道,稍後可能回加國。”
這時警務人員知會他們離去,只見方正緊緊拖着小女友的手,頭也不回地跟他母親走出警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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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手這時趨向前,“本國在阿爾及爾的使館遭恐怖分子炸彈擊中,一四七傷————”
尼克萊耶沉默,他只不過是一名庸碌的公職人員,為五斗米折腰,養家活兒,生性浪漫瀟洒的楊雅量不願意受他拖累,情有可原。
手臂還打着石膏的他嘆息一聲,當晚就回京工作。
楊雅量教授在什麼地方?
她在一支叫尼羅河珍寶的船上,剛經過白尼羅河那一截,向埃及阿斯旺水閘駛去。
那本是艘四十年代的觀光船,當地旅遊局將它修復,像東方號列車那般,做到古色古香,美奐美倫,該次試航,不想空船來回,故此折扣優待團體,大部分船艙被史密生研究所租用,其餘兩名女客,都是教授,其中一個是楊雅量。
尼羅河珍寶並不是一艘大船,連員工在內,只可載四十人,故此特別親切。
史密生研究所員工是一群年輕人,有男有女,男生比女生多,已在嘀咕:“尼羅河上空的月色與星空是多麼美麗,兩名女客卻是上了年紀的老教授,還有一名看護。”
楊雅量上船走斜板,看到一位老太太在她前邊,她連忙上前搭住老人腰身,扶她上船。
這是雅量多年第一次放假,一定要舒服地過,她決定睡了吃,吃完再睡。
老人白髮蕭蕭,可是目光炯炯,身手敏捷。
她邀請雅量:“你與我同桌吃飯吧。”
“我的榮幸。”
雅量只得簡單行李:幾條卡其褲,幾件白襯衫,若干內衣,她在當地買了一頂草帽。
在飯桌上老人說:“我教天文物理,你呢?”
“英國文學。”
“那一科更悶?”
“一日成為職業,沒有更悶的了。”
“楊教授說的對。”老人呵呵笑。
“不敢當,宣博士。”
“你知道嗎,這支船上都是博士生。”
“他們修什麼?”
“他們是一組生物學學者。”
“在船上度假?”
“他們做研究,記錄尼羅河淡水鱷生態,領導是曾博士。”
啊,鱷魚。
尼羅河上夕陽艷麗,天空映成橘紅色,兩岸的柏柏勒斯蘆葦搖曳,粼粼河水,真不愧是生命發源地。
雅量與宣博士作伴。
兩人都不喜說話,友誼與了解盡在不言中。
從269頁至結尾發在第8頁70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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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餐她們都吃得不多,兩人都特愛甜品。
她們並無與其他乘客交談.
這幾天過得優哉游哉.
出乎意料之外,雅量睡得不錯,她內疚減至最低,她身邊已沒有男人.
船在勒梭泊岸,雅量陪宣女士上岸遊覽.
老人在炎陽下問雅量:“以前可到過埃及?”
“在羅薩泰看過那著名石碑出土之處。”
“羅薩泰石碑現在大英博物館。”
雅量微笑,可不是,至死不願歸還。
“霸霸霸,爭爭爭。”
雅量冰:“不關女人事。”
宣教授說:“他們如果讀天文,觀宇宙,就不會作螻蟻之爭。”
“請問閣下研究何物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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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因斯坦的宇宙繩弦論。”
“呵,他花了三十年時間並無結論。”
“但是他提供不少理據。”
她們在太陽傘下坐一會,有小販兜售紀念品。
“回去吧,太商業化了。”
雅量買了一袋棗子吃,倒也清甜。
宣女士感慨:“所有古文明保存得最完整是中華。”
雅量點點頭,她選購一些蘆葦製品,然後,扶着宣女士上船。
“有人一直跟着我們。”
雅量不禁佩服她的明敏,看樣子已近八十,仍然機靈,但不免多心。
看護問老人:“可要憩一會?”
“不如(口契)下午茶。”
她們坐在甲板上觀景,宣教授說:“雅量,你關懷我,是因為在我身上看到自己的未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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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量微笑,“那裏,假使有十分之一已經夠好。”
“與你在一起,如沐春風,你何故沒有男伴?”
雅量苦笑。
“他們叫你失望?”
“我自幼喜歡異性,我覺得男子比女子漂亮,至今我還迷A+F季刊,女體功能太過複雜,結構影響線條。”
宣教授仰起頭笑。
“但是,”雅量說下去:“男人沒有靈魂,他們愚昧,時時令女人傷心。”
“說得好,聽,聽。”
“宣女士你從未結過婚吧。”
“那是我的明智選擇。”
雅量感慨:“我卻浪費了那許多歲月與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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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時時有赤裸上胸的年輕男子向你注視。”
“當真。”
雅量並無興趣。
“你的男友似mancandy吧。”
“像英國Arena雜誌內模特兒,開頭,大家都非常開心,漸漸,他的要求變得苛刻,要一個穩定的家與固定的關係,叫女方馴服,侍候他們生活起居,最好繁殖後代,又要她負責子女聽話成材……”
“聽着都覺得累。”
“我是逃妻。”
她倆笑出聲。
這時有人走近她們,那是一個少女,皮膚晒成金棕,十分可愛,她低聲:“楊小姐,我可以與你說幾句話嗎。”
雅量抬頭,“別客氣,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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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輕輕說:“朱利安營紮寨說,可否邀請你到康樂室喝一杯。”
“誰是朱利安?”
“曾博士的助手,他說他認識你--”
雅量打斷她,指着艙壁,平靜地說:“你看到那把防火斧沒有,你回去同朱先生說,他敢走過我十尺以內,我就用那把斧頭把他斫成一截截,丟進尼羅河喂那些他媽的鱷魚。”
少女聞方頓時敬畏地站起緩緩地後退,“是,是。”
老人家笑得前仰後合。
雅量猶自喃喃咒罵:“永無寧日。”
老人回艙休息,晚膳后與雅量在康樂室玩紙牌。
有人問:“整個小時不動,她們玩什麼?”
“廿一點。”
“那有什麼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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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漂亮的女子……我真不懂。”
第二天,雅量看着史密生研究人員把一條成長鱷魚拖上甲板,蒙上它雙眼,扎住嘴,做量度秤重,以及釘上追蹤器,十分折騰。
雅量不禁脫口而出:“是誰第一個想到把鱷魚皮做手袋。”引致尼羅河鱷瀕臨絕種。
做完一切功夫,他們把鱷魚放回河裏。
那條大鱷不慌不忙像枕木似沉入河底。
宣女士說:“聽說連河馬都不敢惹它。”
“在尼羅河研究鱷魚呢,還是到阿瑪遜河找安納達大蟒蛇?”
宣女士答:“所以我讀天文物理。”
她們繼續回康樂室玩廿一點,雅量終於輸掉所有零錢。
船向阿歷山大港駛去,河上觀光船漸多,可以聽到美國遊客在甲板大肆喧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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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會知道尼羅河分白色與藍色支流”,“經上埃及的叫下游,經下埃及的叫上游,我都弄糊塗了。”
深夜,酒吧快打烊,雅量進去買冰凍啤酒,忽見櫃枱后一瓶碧綠色酒閃閃生光,像在叫她名字,她脫口:“Absinthe。”
酒保點點頭。
“給我一杯。”
“楊小姐,你喝啤酒就好。”
“你會得調製?”
酒保經不起挑戰,取現一隻調酒瓶斟入綠酒,加碎冰搖勻,倒進一隻小小V形杯子,接着,他用小茶匙勺起白糖,點火,把糖烤得融焦,傾入酒內,攪一攪,遞給客人。
雅量貪婪地一飲而盡,覺得那酒甜苦辣,濃得化不開,想必到明晨仍然回味,怪不得受十九世紀藝術家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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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點頭:“名不虛傳。”
酒保說:“楊小姐,你回記休息吧,這酒易上頭,別在甲板亂走。”
雅量笑笑,走向船頭。
她絲毫不覺有人跟着她。
前邊不遠的船上有人慶祝生辰,張燈結綵,音樂斷續傳來,是一種叫Jive的輕快舞步。
雅量抬頭,看到一輪銀盤似月亮,不禁脫口說:“真美。”月色已照耀數億年。
不料遠處有人輕輕答:“說得好。”
雅量沒有抬嘀咕不,她想繞去另一邊回房。
但那人卻說:“楊小姐,我們一早見過面,我叫朱利安,我遵囑站在十尺以外,可以說幾句話嗎。”
雅量實在沒有心情,她朝相反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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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北大那碗豆腐嗎?”
啊,雅量訝異地停住腳步。
她欠那人十塊錢,或是,二十元。
“我就是那名交換學生。“
雅量納罕,在地球上繞了半個圈子,又碰到債主。
她一直感激那人的慷慨,她輕輕說:“謝謝你。”
“不客氣。”
她轉過頭看他,月色把他照得通明,好一個高大漂亮的年輕人,穿藍斜布襯衫已十分溫文。
他在月色也凝視楊雅量,她比他記憶中還要好看,她分明已經醉醺醺,
手裏卻還握着啤酒瓶。
“我可以走近一點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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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量不禁笑出聲,他還介懷她的恐嚇。
他只走近兩步,靠在圍欄上。
雅量想了想:“那晚,你為何在校園?”
他有點遲疑,終於緩緩答:“我是泳池義務救生員。”
“嗯。”
他看着遠處,“你一連兩晚獨自暢泳,我都坐在救生台上,你沒有看到我。”
雅量想起,不禁尷尬。
“你一直在泳池旁?”
“是,楊小姐。”
“你看到我游泳?”
有一次,她沒穿泳衣。
“你違例帶着啤酒,我本想阻止你,但池邊只得你一個,我不想掃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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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量說:“你應當揚聲。”
“你看上去有占寂寥,可是,隨後,在水中你又顯得高興,我聽見你笑聲。”
他聲音越來越低,明顯地陶醉不已。
“我跟你出院子,看到你吃甜豆腐,可是忘記帶錢。”
雅量不出聲。
這年輕人已經見過她的裸體,她不禁吁出一口氣。
“之後我就到史密生研究所報到,每次在極之苦悶的陰天,我想到那一晚你自得其樂甜美笑聲,我又活了下來。”
雅量意外,“你讀生物科技?”
“正是。”
“口的敢像個詩人呢。”
“那日看到你上船,我以為眼花,我太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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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量側着臉看他。
他輕輕咳嗽一聲,忽然靜靜把襯衫鈕扣解開,脫去上衣,他低聲說:“現在你也看到我了。”
雅量啼笑皆非,他們這班男生每天只穿泳褲光着上身在船上走來走去,怎可同她的裸體作交換條件。
“對不起,我不該偷窺。”
是她楊雅量的錯,“Mybad,那是公眾場所。”
光着上身的他像在展示本錢,渾身肌肉強壯有力,深色體毛從腮邊一直燃燒到胸前,然後一條線般匯合,伸延到小腹,他也是個毛孩。
雅量低聲揶揄他:“你看到的比我看到的要多。”
他把褲腰拉低一點,去到危險地步,他輕輕說:“我不介意,但我需要一間房間。”
雅量忽然淚盈於睫,她想說:無分國籍年齡,Y’alljustwantonething,苦苦追求,低聲下氣,甜言蜜語,寒夜或風中站在門外靜候,毫無怨言,但是,得到之後,臉容即變,踐踏她自尊感情。
雅量身受內傷,她怕輕舉妄動,隨即七孔流血。
他低聲說下去:“我查入場證件的電腦記錄,知道你叫楊雅量,你是英語系客座教授,你是丹麥大使的妻子。”
雅量不說話。
“你好似不大開心。”
雅量告訴他:“我已同丈夫分居。”
他走近兩步。
雅量卻沒有心情。
她退後一點。
“讓我助你忘憂。”
他伸出手想拷打雅量腮邊,她輕輕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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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笑,“不要緊,還有明天。”
雅量轉身走回船艙,聽見他在身後問:“你想念他?”
她沒有回頭,“非常。”
這是真的,她永遠無法忘記大丹與毛孩。
清晨,尼羅河忽然降霧,伸手不見五指,甲板上人影幢幢,大家嘖嘖稱奇,船長響起霧號,暫停行駛。
宣女士獨自在餐廳吃早點,朱走近,不見楊小姐,他輕輕問:“她還未睡醒?”
老人微笑問:“你沒去敲門?”
他臉紅,“我不想做登徒子。”
“坐下,年輕人,喝什麼?”
他要一杯黑咖啡。
“這幾天你一直盯着楊雅量,為什麼?”
“先是她美麗的臉容光煥發與體態叫我陶醉。”
“隨後呢?”
“她的友善慷慨,以及大方自在均難能可貴。”
“說得很好,我亦是這樣成為她的朋友,小夥子,你想與她發展?”
“我想提出,下一站我去阿瑪遜流域,她有時間,或可與我一起。”
“受傷甚深的她已經下船。”
“什麼。”他險些潑翻面前咖啡。
老人語音清晰平淡:“楊雅量昨日凌晨下船,乘小汽艇往開羅駛去,這上下恐怕已經登上飛機往倫敦飛翔。”
年輕人愣住,如此難以捉摸的女子。
“她為著躲避你,如此費盡周章,你亦可引以為榮。”
朱脫口而出,“有什麼理由要避開我?”
老人家微微笑,“也許已經受夠,她實在想一個人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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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內效、後悔、失落,“我不應騷擾她。”
“你也難以自制。”
他低頭不語,難得有人了解他。
宣女士說:“英國埃及學家如卡達等人探測古物時帶來英國習俗,這早餐吃得十分考究,廚房準備了德芬郡奶油及玫瑰果醬,你可要配司空餅吃?”
年輕人雙手掩着面孔,像是活不下去的樣子。
宣女士覺得可笑,“此刻已是八月。”
他嗚咽一聲。
“九月中楊雅量會回返卑詩大學任教,你知道該大學在溫哥華吧。”
年輕人把手放下,大眼睛又閃出一絲光芒。
宣女士看着他沒好氣地搖搖頭,“你要是想追求她,還是有機會。”
他定一定神,“是,是。”
“不過我警告你,她不是無知少女,你要加油。”
“是,是。”
這時有人大聲喊:“朱利安你在哪裏,曾博士找你有話要說--”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