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 秭歸王氏
第五十六回秭歸王氏
臨近午時，晴朗無雲的天下起了小雨。山林籠罩在一片蒙蒙的雨霧之中，初春的雨水，敲打在土地上，讓這片山林綻放出一股泥土的芬芳，淡淡的有些泥腥，濃濃的又帶着幾分清爽。可是這種滋潤萬物的氣息卻並沒有讓王莽一行感覺到舒爽，相反，卻有點淡淡的煩躁。
之前在劉驁和王莽的一再挽留之下，那名喚王震的壯漢和那清麗的少女暫時留了下來。
春雨來臨之前，山中的柴禾倒是多的是，在王莽的吩咐下，不多久的功夫，眾人就燃起了幾個巨大的火堆，吃食倒是多的是，兩大一小，三頭野豬，還有壯漢背上的幾隻狍子，足夠眾人吃食。
尤其那兩隻成年野豬的塊頭，實在是大的緊，四個少年才勉強抬的動，幸而那大漢也是剝皮燒烤的高手，在他的幫襯下，王莽手下的少年省卻了許多功夫。
其餘的時間就是等待了，看着那熊熊的火焰，王莽的心頭卻泛着淡淡的傷感，雖然那些傷者早已經在他的吩咐下抬下山去救治，可逝者已逝，這一次還是死了兩個少年，這可是王莽親自教導出來的少年，是他以後留有大用的少年！如此，就死在了一場毫無意義的狩獵上。
徐公明坐在一塊木板上，猙獰的面孔此刻卻有些黯淡，在他看來，為皇帝，為太子，即便粉身碎骨，那也是天經地義，無所畏懼的。
可今日野豬來襲，以他為的羽林衛竟然要靠那兩個王家的家奴，若不是他們悍不畏死的阻擋，只怕，後果嚴重，想到這裏，徐公明就有些羞愧，羽林衛是什麼？“為國羽翼，如林之盛”，這是武皇帝的評價，身為皇帝的宿衛和儀仗部隊，平日裏地位然，待遇雄厚，而他和其餘八名羽林衛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是精銳中的精銳，可如今特種部隊竟然被倆民兵給救了，你說他徐公明鬱悶不鬱悶。
出了這檔子事兒，雖然羽林衛沒有絲毫的損傷，到了宮內也可瞞混過去，可一向把王莽視作左臂右膀的劉驁此刻卻也有些愧疚，在他看來，此次出宮本來是想找些樂子，順便給王莽些好處，哪知道好處還沒來得及給，這禍端卻惹來了，幾個家奴的性命劉驁倒是沒有放在心上，但是內心的自責卻是有的。
為主的三人都在想着心事，一時間倒是把做客的壯漢和少女丟到了一邊，壯漢王震倒是無所謂，自顧自烤着肉食，那小丫頭倒是有些不樂意了，一雙大眼睛滴溜溜的轉個不停，看看王莽，又看看劉驁，以她的伶俐，自然看的出這裏劉驁為主，王莽為輔，可劉驁那軟弱的性子她又有些不喜，因此她柳眉一豎，小嘴一倔，指着王莽就叫了起來：“適才我和大哥要走，是你一再挽留，我們才勉為其難的留下，可如今我們留下了，卻又不招你們待見了。我看啊，我還是走了算了！”
說罷，杏眼一瞪，作勢欲起。
王莽正待開口勸阻，那王震卻停下了手中的活兒，大眼一翻，嘴裏說道：“皓盈，莫非忘了父親囑咐？”
這話一出口，那少女起勢立緩，怏怏的呆坐不動，身子雖然不動了，可眼睛卻在她大哥看不到的角度，狠狠的瞪了王莽一眼。
王莽心中好笑，這丫頭倒也活潑，只是不知她那父親又是何方高人，竟然用一句囑咐就能讓這刁蠻無狀的丫頭如此乖巧。
訓斥完妹子的無禮，王震又向劉驁、王莽道歉道：“舍妹頑鬧，倒讓諸位見笑了。”
劉驁和王莽自然連道：“不妨事。”
就這麼雜七雜八的聊了一會兒，雙方互通了姓名，然後又聊到了這肉食上。
那壯漢，也就是王震豪爽的笑道：“若說別的，我倒是不敢自誇，可若是比起這燒烤來，天下怕是無人能及我左右！”
那小丫頭臉上洋溢着幾分自豪，又帶有幾分刻意做出的不屑，嘴裏更是說道：“哼，五歲就跟着世外高人山間修行，若是沒有一手好手藝，餓不死你才怪！”
王莽和劉驁相對一笑，而那王震臉色幕然一紅，顯是刺到了他的痛處。
接着這少女的話頭，劉驁笑道：“喔？原來王大哥這手出神入化的箭術是跟着世外高人修來的，這也難怪，難怪！”
王莽心道，還好，他這表哥還能放下太子的架子，向外人喊上一聲“大哥”，輕輕的笑了笑，又向那少女看去。
這一看不要緊，正巧那少女的目光也遞了過來，兩人的目光瞬間交匯，那少女臉上一紅，嘴裏一啐：“非禮勿視、非禮勿問，連這道理都不曉得？”
這一語雙關的句子讓王莽和劉驁同時有些窘迫，王莽知道那非禮勿視說的是他，劉驁只道那非禮勿問說的是他，一時間兄弟二人都被這女子擠兌了個難堪。
這時，王震皺了皺眉毛，大眼向那少女一瞪，嘴裏解釋道：“幼年間，確實跟着我師尊修行了一段時間，這也不算什麼見不得人的，莫聽小妹胡鬧。”
王莽應了一聲，想開口問的仔細些，可又怕涉及人家的師門機密，一時間倒是不好開口，劉驁雖然少出宮門，可一些日常習慣他還是懂得的，別人不願說的事情，還是少問為妙。
那王震看出二人的疑惑，微微一笑，嘴中道：“不才師從兵家一脈，祖師正是春秋時的孫武子。”
劉驁淡淡的應了一聲，在他看來，這些兵家、法家、道家，只要不威脅到大漢的統治即可，那王莽就不一樣了，他一直很想見識一下各個學派，更想拉攏一些人物，為他效力。
如今一個自稱兵家的弟子，來到了他的面前，王莽怎會輕易放過，表情一動，換上一副自認為最和熙的笑容，王莽笑道：“原來是武聖一脈！失敬，失敬啊！”
武聖，這是後世給孫武、孫子的評價，西漢時期，還只是敬稱孫武子，見到有人如此推崇自己的祖師爺，那王震卻也是興奮：“王兄弟客氣。”嘴裏說道客氣，可臉上的那分喜色卻毫不掩飾的顯露出來。
見大哥如此興奮，又見王莽笑的如此暢快，王皓盈眼皮一翻，嘴裏嘀咕道：“笑的如此奸詐，如同那竊雞之黃鼬，莫非有所圖？”
這話嗆得王莽連連咳嗽，劉驁則是幸災樂禍的看着王莽，心中大笑不已，在他的印象之中，這表弟聰慧機靈，只有他讓別人吃癟的份兒，從未有過別人讓他吃癟的事兒，如今有了這麼一位，心中莫名的暢快啊。
－－－－－－備註－－－－
黃鼬――黃鼠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