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她沒對我哭訴什麼,她不是那種女人。」他啜了一口威士忌。
「是。」可惡,她露出整片大腿,他竟連看都不看?她恨恨道:「她是小白兔嘛,又純潔又無辜;我呢,呵——我陰險歹毒。」她懶洋洋道,撥弄起彩繪的長指甲。
薛東奇冷笑。「真覺得自己歹毒,就該反剩把敬言買下,當上總監事,為了什麼?證明什麼?」
俞穎鵑瞥他一眼,光線昏暗,她雙眼燦着難馴的光芒。
「為了我開心,證明我無所不能。」
「刁難地就因為我不屑討好你?」
俞穎鵑輕晃着疊在左膝上的右腿。
「是,這都怪你。你不給我面子,我也不打算給你留餘地。」
「好,那就衝著我來,不要殃及無辜。」
「看來……」她挑起秀眉,直視他。「你是真的很喜歡她。」
「不只喜歡,我愛她。」薛東奇大方承認。
她目光一凜,憤憤難平。
「為什麼?愛她什麼?」怎麼想都不明白。
阮小芷樣子普通,沒錢沒勢,可阮小芷竟能讓不屑自己的薛東奇迷戀,讓他不惜得罪她,他甚至拿阮小芷當模特兒,而她脫光了衣服,他連瞧都不瞧一眼。
論身材、長相,她都不輸阮小芷,背景也比阮小芷好上幾倍,究竟為什麼?
薛東奇吸煙,緩緩吐出,煙霧氤氳他的臉。他注意着俞穎鵑表情的變化,他打小在風化區長大,是故很會察言觀色,異常地理解人性。
俞穎鵑對阮小芷的憤怒不平,他很清楚那是為什麼。
他靠向沙發,姿態慵懶,順長結實的身形隱藏在黑色大衣里,他卓絕獨特的氣質強烈吸引俞穎鵑,現在望着他,跟他獨處,她覺得口乾舌燥,早把自己的丈夫忘到九霄雲外。
「薛東奇,你告訴我,她為什麼嬴我?」
「你想得到什麼?」他反問,銳利的目光彷彿看穿她,她的心是空的。
得到什麼?
「我……」俞穎鵑愣住,陡然一驚,訝異自己已答不上來。
「你要你得不到的。」他幫她答了。他口氣溫柔,眼神甚至是憐憫的。「真可憐,你有揮霍不完的金錢,但是買不到滿足感。俞穎鵑,有沒有人跟你說,你的心病了?」
她想反駁,顫抖着唇,卻找不到字眼反擊,他讓她好震撼。
他繼續說,字字鏗鏘有力。「俞穎鵑,你的錢、名聲和勢力,買不到愛情。」
「好,買不到你的愛情。那麼畫呢?我一直想問你——」她把不滿一口氣說了。「為什麼不論出多高價碼,只要聽說是我買,你就不肯賣?我就這樣讓你討厭?為什麼針對我?」
他聽了不疾不徐地回道:「這世上有兩種人會買藝術品,一種是真心喜歡,另一種是為了利用藝術品抬高身價,拿來炫耀,藝術品不過是他們的車子、珠寶或首飾。我不希望辛苦創作的東西只是被人拿去炫耀!我為真正欣賞、喜歡的人畫,賣畫給不懂的人,我寧願燒掉,好過它們被糟蹋。」
「我……」她驀地紅了眼睛。「我也是……真心喜歡你的畫。」
薛東奇按熄香煙。「哦?那麼告訴我,我的畫給你什麼感覺?哪裏吸引你?」
「……」再一次,他把她問倒。千方百計要弄來他的畫,只因為對薛東奇這人好奇。疲於奔命地追逐他,只因為他難以追逐,他遙不可及,他甚至是避她唯恐不及。
俞穎鵑心坎劇震,領悟到自己的荒謬愚昧。
薛東奇戳破她的盲點,她在他面前好像赤裸了,無所遁藏。
「你說不上來吧?因為你只是追逐,從未盡興享受得到的滿足。阮小芷不同,她打心底喜歡我的畫,她未曾擁有過我的任何一幅畫作,然而要地描述那些畫,她可以說得讓我心悸感動。」
薛東奇直視俞穎鵑,他炯亮的眼瞳盈滿對那女人的熱情。
「俞穎鵑,那種發自心底的喜歡是你永遠也模仿不來的,那一種滿足跟感動,更是疲於追逐的你無法體會的。你就算買足我所有的畫,然而對你而言,其實一幅也未曾擁有。相反的,阮小芷已經擁有我所有畫作,那些畫留在她心底,她比你富有豈止一倍?她比你幸福豈止一點?看似她不如你,比你貧乏,然她真正擁有的卻比你多,她甚至比你富足!」
俞穎鵑怔怔地癱靠沙發。是,他說對了。
阮小芷比她富足、比她幸福,現在,她甚至擁有這個出色的男人!
當然,她也擁有陳辰風。
當初會嫁陳辰風,只因為他是社交名媛最愛的黃金單身漢,她魅惑他、引誘他,最後他終於拜倒裙下,當眾求婚。俞穎閑在那些傷心的名媛面前,感覺到說不出的快活。
可是,勝利的滿足感很短暫,漸漸地地開始感到厭煩,很快地發現自己根本不愛他,到最後甚至不明白自己幹麼嫁他?
她一生的愚昧都在薛東奇犀利的雙眸里,在這昏暗包廂里被揭發了。
她多麼傻啊!薛東奇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俞穎鵑心情激動,這個薛東奇將她從迷惘里救贖出來,她望着這睿智的男人,她激動的衝口而出。「我愛你。」她終於強烈感受到墜入情網的滋味,這和以往都不同,她的心從未如此激動。
可惜當她頓悟到愛情,他只是淡淡說道:「很遺憾,我愛的是阮小芷。」
她聽了激動娘:「她能做到的,我也能!我立刻看遍你所有的畫,我認真欣賞,我會說出為什麼喜歡,我會改掉所有惡習,變成你喜歡的那種人——」
「不。」他拒絕。「你們不同,你永遠不可能是她。我只請求你,不要找她麻煩,她為畫展努力很久,請你讓展覽如期舉行。」
「好。」俞穎鵑低頭,握緊雙手。「好的,我讓畫展舉行,但你必須答應愛我,我還可以為你離婚,怎樣都行,我要你愛我。」
「不可能,我辦不到。」他說的直接而殘酷。
她抬起頭,眸中有恨。「那我也辦不到,我不辦畫展,我偏要為難她。」
薛東奇霍地起身。「那我們也不必談了,浪費時間。」他轉身就走,他推開門,聽見背後有奇怪的聲響。他轉頭,看見她伏在沙發上表情很痛苦。
「怎麼了?」薛東奇踅返查看,看見俞穎鵑疼得五官扭曲。
「我……肚子好痛——」
他扶穩她的身子,忽地,她揪住他手臂,大叫——
「非禮,非禮!」同時拉下髮髻,扯開胸前扣子。「救命啊——」
「你?」薛東奇推開她,她卻將身子整個挨近。
服務生衝進來,立刻將薛東奇圍住,同時呼嚷人來堵在門口。
有人拿起電話報警。
俞穎鵑縮起身體放聲痛哭。「他想強殲我……」
一個小時后——
採訪車湧向警局,薛東奇意圖強暴俞穎鵑的新聞,在各大媒體持續放送。薛東奇的朋友們紛紛打電話到警局關心,俞穎鵑哭訴她的遭遇,警察忙着做筆錄,記者嚷着要採訪、SNG連線……漫長的夜就這麼折騰過去。
而城市的另一邊,一夜未眠的阮小芷,正幫家人準備早餐,她看見新聞。瘋狂地打電話給薛東奇,電話卻始終佔線,她抓了外套出門見他。